门户以内,是间方圆径丈石室,但一切陈设俱备,四壁并点有巨大油灯,贮油甚多,灯光极亮!
上官灵首先入目的,是对面壁上,有一“双心木塞”,遂走过用力拔起,一股清泉,便自那小小的“双心石洞”之中,潺潺流出!
渴极之下,突见清泉,上官灵怎不惊喜欲绝?张口就喝,“咕嘟嘟”地,畅饮一番以后,仍用“双心木塞”,塞好小洞,再行细向四周打量。
室中各种干粮均备,并还存储不少,上官灵遂取起一些历久不坏的特制锅魁,及咸菜肉脯等物,一面咀嚼解饿,一面坐在石桌之前,随手翻阅桌上所堆书籍。
其中果有一本薄薄小书,上题“玄玄真经,罗刹真解,秘奥合录!”
上官灵静心翻阅数页,知道此书果然穷极秘奥,确系孟三娘心血结晶,不由掩卷闭目,暗自思索!
他想的是自己现有这册孟三娘心血结晶手录,及“南笔”诸葛逸所赠上载“坎离气功”、“坎离指”、“生花七笔”等绝世神功,习练妙诀的绢质小书,更在这决无外务相扰的山腹石室之中,苦心参悟,武学方面,必有大成!但后背要穴,中了“九毒书生”姬天缺的“七煞寒灵阴功”,真气内力被废,若想慢慢重练复原,最少亦须五六年时光!则“第二次元宵大会”,岂非早成过去?“乾坤五绝”等诸位老前辈,及心上人孟浮云,也不知要为自己突然失踪之事,担忧悬心到什么地步?
但转念一想,自己想得太远,未免多余?只要能够从头苦练,恢复武功,并设法生出这山腹石室,便是莫大幸事!
至于孟浮云方面,彼此若能始终两心如一?则慢说熬上五六年相思苦痛,便自己成了皤然老叟,孟浮云成了白发婆婆,又有何妨?反可更为武林,留传不朽佳话!
上官灵想通以后,心头一片泰然,遂在这秘室之中,苦苦参究那两册武学奇书奥秘!但偶然想起,仍难免黯然怆神的,却是自己业已失音成哑,他年万一若与孟浮云,劫后重逢,满腹离情,如何倾诉?
无论习文习武,若须对某事某物,痛下苦功,非有极静无忧的环境不可!上官灵如今就在这样一个优美理想的环境之中,从清晨到黑夜,从今日到明日,时时刻刻均在参悟孟三娘自“罗刹真解”、“玄玄真经”中苦心研究的“秘奥合录”,及诸葛逸威震乾坤的“坎离气功”、“坎离指”、及“生花七笔”,三种绝世神功,故而仅仅不到两月光阴,他一身业已贯通两位盖代奇人的看家绝艺!
上官灵在这秘室之中,每见昼夜天光一换,便即划石留痕,数来数去,石上已被自己划了六七十条痕迹,也就是时光过了两月有余,距离明岁元宵的罗浮盛会,已日近一日!
一身绝艺,虽已贯通,可惜真气内力,却非经数载苦功,绝对无法恢复!故而上官灵纵然立意排除万虑,一志参求,但每在石上划痕记日之际,总不免凄然触绪,怅惘无已!
这日,上官灵在石上划了第六十九条痕迹,一算时期,距离明岁元宵,仅剩六十四日,不由心头越发顷闷,暗忖自己如今身居山腹,喉哑失言,遭遇之惨,几乎不在“断魂谷”内与自己相逢,颇似“幽冥神君”阎元景化身的那位“断肠人”那般成年累月的必需啃嚼白骨充饥而已!
想到“断肠人”,上官灵也未免勾引起自己的一些断肠愁绪!
但就在这断肠愁绪之中,上官灵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线希望,不禁顿时喜上眉梢!不管这线希望,仅仅只像水中捉月,海底捞针的那般空幻虚无,也自高兴得有点手舞足蹈!
原来上官灵由“断肠人”而想起他托自己转送“乾坤五绝”的“天龙七宝”,遂自怀中一件件的取将出来,放在石桌以上,仔细端详瞩目!
“天龙七宝”之中,除了“玉扇”已交真“夺魂旗”钟离老人,“石砚”,已交“南笔”诸葛逸,“墨珠”已赠孟浮云以外,尚余送给“西道”天痴道长的“丝绦”,送给“北剑”蒲琨的“玉簪”,送给“闪电神乞”诸明的“钵盂”,及送给“东僧”醉头陀的“葫芦”等四件宝物!
上官灵逐项细察这“天龙四宝”首先拿起“丝绦”,回忆“南笔”诸葛逸,与钟离老人等两位见识广博,学渊如海的老前辈,曾认定这“丝绦”是“天蚕丝”所织,任何刀剑难断,但目前似对自己无甚帮助。
第二件拿起的是“断肠人”向“北剑”蒲琨所赠“玉簪”,上官灵微一摩抚,想到“南笔”诸葛逸曾说此簪似玉非玉,颇像罕世难寻,功能吸毒的“通天犀角”!不由喜得心神微颤,把“玉簪”略一拂拭,便即含入口内!
含了一会,颇觉口内生津,遂取出“玉簪”,试一发话,却依然失音如故,片语不出!
上官灵万分失望之下,知道不是自己所服毒丸,为时过久,无法化解!便是对这“通天犀角”宝簪,运用得未中窍要!
第三件是“断肠人”指明送给“闪电神乞”,诸明的那只珊瑚小钵!
虽然这只珊瑚小钵,曾经“南笔”诸葛逸鉴定是宋代“丐仙”许宜遗物,名贵异常,却对上官灵无用,上官灵如今的整个希望,只寄托在“断肠人”送给“东僧”醉头陀的那只大才盈尺的黄色葫芦之上!
因为这只葫芦,可能关系到一段武林珍闻,就是百年前有位盖代剑客“玉鼎真人”在崆峒幽壑,以玄门绝学,苦斗“天蜈”!结果虽然天蜈除害,并得了两粒“如意天蜈珠”,但左半身因此亦中剧毒瘫痪难动!直等“玉鼎真人”的衣钵传人“清宁子”觅来旷世圣药“独叶仙芝”,服食芝实以后,方告痊愈!“玉鼎真人”遂把这根极其难得的芝叶,种植在一只异种葫芦之内,用灵药和泥封口,密不通风,希冀过了百年,再复结实!
钟离老人及诸葛逸两位学渊识广的前辈,当时曾加推断,认为这只葫芦,可能就是那只中植“独叶仙芝”的异种葫芦,而那粒曾帮助自己,耐过“断魂谷”内,“黑眚阴风”奇寒的“墨珠”,就是“如意天蜈珠”!
不过为了事实传说,无法考证实日期,致不便打开葫芦,一观究竟!
因为倘若打开过早?未满百年,灵气一泄,仙芝便可能不会再行结实!倘若打开过迟?芝实一落,又将失去灵效!
自己当时曾加请教,钟离哲、诸葛逸两位老前辈,均不敢断言,只知依照传说,含含糊糊地推算起来,如今似乎正好在百年左右而已?
这株“独叶仙芝”,既称旷世圣药?又必时届百年,方始结实,可能对自己的真气内力方面,如同昔日吃过的那种“三目蟾蜍”丹元一般,大有助益!
自己如今静心参悟之下,不但已得“坎离指”,及“生花七笔”诀窍,连孟三娘手录的“罗刹真解”,“玄玄真经”心得精微,也均记熟,只等真气内力一复,略加锻炼,再若有机出洞,便足与举世群豪,一争长短,向那“九毒书生”姬天缺,报仇雪恨!
但空有盖世雄心,若等自己由头做起,一步一步地,苦练真气内力,则任凭天资如何颖悟,也无法特别速成,最快亦须在这石室之中,消磨上个三年五载岁月!
自己在这秘室中埋首三年五载之期,虽然不算太长,但意料得到的必然将碎尽孟浮云—颗芳心,急坏了关切自己颇甚的“乾坤五绝”等老前辈,并错过明年正月十五罗浮山“万梅谷”,及正月十六罗浮山“子午峪”,“乾坤五绝”与“笑面阎婆”孟三娘及“万相先生”百里独所约定的两场盛会!
故而上官灵目注石桌上大才盈尺的黄色葫芦,业已决意打开一试!
因为其中若有“独叶仙芝”并已结实,则服食以后,可能立即恢复真气内力,使自己赶得上元宵及元宵后一日的两场盛会!否则,毁去一只普通葫芦,“东僧”醉头陀,也不会对自己怎样怪责。
主意既定,上官灵遂伸手取起葫芦,把葫芦口上的封口泥土,轻轻掐碎!
泥土才一碎裂,上官灵鼻端闻见一股令人神爽的淡淡清芬,不由喜得心头狂跳!
他如今真气内力虽废,但普通力量仍存,轻轻一掌,拍碎葫芦,葫芦中果有一半紫色泥土,土内种着一根翠绿芝叶,芝叶半腰,分生一茎,茎上结着一颗仅比蚕豆略大,扁圆形的鲜红果实!
这位鲜红果实,仿佛业已熟透,表面饱涨欲裂!上官灵因机缘不再,生恐万一碰破糟塌灵药,遂连手都不敢沾的,将芝叶送到嘴边,把那鲜红果实,轻轻咬下。
果然齿尖略微触及果实,果实表皮立破,一股清香甘美无比的果汁,猛然喷出!
上官灵慌忙张口一吸,不但把果汁整个吸净,并索性连那芝实,也一齐咬下,咀嚼得满口生香的咽下心头,心头顿感凉沁沁的舒畅无比!
灵药既已入腹,自然便须静坐行功,使其速生神效!上官灵遂盘膝调气,流转于“九宫雷府”,及“十二重楼”之间,只觉体内突生一股温和热力,随着调气行功,周身百穴,在循环周行,渐渐便宝相外宣,神仪内莹地入了物我两忘境界!
等他整整一周天功行作罢,神归紫府,气纳丹田,精力异常充沛地,一睁双目,便略凝这两月多来,苦心参悟的“坎离指”力,遥往东壁油灯,虚空一点,劲风微啸,灯火立即应指而灭!
这种情形,分明显示真气内力业已恢复,一身武功,又可随意施展,上官灵宛如失水蛟龙,突然归海,怎不高兴得剑眉双扬,“哈哈”大笑?
但剑眉虽然扬起,“哈哈”却未打出,口中依然一片“啊啊”之声,原来上官灵武功虽复,喉音仍哑!
“独叶仙芝”对疗治喉哑无效,上官灵自然在高兴之中,仍难免微觉失意,忙—面将苦习所得,再加锤炼,一面筹思怎样出这山腹秘室之法。
想到第三天上,仍未想出妙策,上官灵正自微觉心烦,突然听得封穴大石以外,起了“丁丁”凿石声息!
这种声息才一入耳,上官灵便知是“笑面阎婆”孟三娘又来,心中暗想孟三娘怎的用出如此笨拙方法,这等重达数千斤的巨石,要凿到何等?才能凿碎毁去!
心头虽然觉得孟三娘这种举措,似属徒劳,但仍防万一地,把那册“罗刹真解,玄玄真经,秘奥合录”,按照原样,在石桌上放好,微施掌力,煽灭灯光,并将秘室门户关闭,恢复了“双心白石”的原来模样,取出“双心碧玉”!
这时凿石之声忽止,但一刹那后,便又复“丁丁”响起!
忽响忽歇的数次以后,上官灵听出每次所凿,均非一处,不由想起莫非孟三娘弄来炸药之属,准备把这块封穴大石炸碎。
倘若对方真个如此作法,则自己必须远远躲开,始可避免危机!否则霹雳一声,石雨星飞之下,弄得自己武力方复,又告碎骨粉身,岂不冤枉已极?
上官灵想到此处,目光微闪,打量室中,觉得还是那张石榻后方,比较安全,遂悄悄走过,贴地而卧。
果被上官灵料中,穴外来人,正是“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携来了铁槌钢凿,及七枝特制的管状炸药等物。
孟三娘在石上凿好七处深穴,插入炸药,接好引信,晃着火折点燃,立即闪身退出外层秘洞以外。
上官灵蜷伏石榻之后,听得穴外一切声息突然皆寂,便知自己所料可能不错,跟着这刹那沉静俱来的,定是……
念犹未了,悸人心神的霹雳已作,加上地属山腹,声不处泄,威声益发猛烈绝伦,大小石块,电激星飞,几乎连那张石榻,都被击碎!
孟三娘听得霹雳已作,遂闪身复行进洞,双掌默聚神功,推去炸剩的挡穴大石,走进室内,沉声叫道:“室中朋友,不必再复躲躲藏藏,请出—会!”
藏身榻后的上官灵,闻言方待走出,但转念一想,孟三娘或是诈语,自己何妨再藏片刻,因为武功虽复,对于新近参悟的几种神功,锻炼终嫌不够,初次出手,便斗这位几与钟离老人,及“南笔”诸葛逸差不多高明的盖世红粉魔头,岂非太无把握,多半自找苦吃!
上官灵就这微一思忖之间,孟三娘见无人应声。又复冷笑自语说道:“我早就料到室内无人,并为小心起见,特地过了两月有余才来,使那万—藏在室内之人,渴也渴死,饿也饿死!”
上官灵听得心中一凛,暗想幸亏有孟浮云所赠的“双心碧玉”在身,否则秘室难开,岂不真如孟三娘所云,在此活活渴饿而死?
孟三娘自语毕后,转身走到石壁“双心白石”以下,取出一枚与“双心碧玉”,同样大小,同样形状的钢铸“双心”,比了一比,对准“双心白石”正中,用力嵌入石内,再复一转一推,秘室门户遂又现出。
上官灵乘着孟三娘刚进秘室,尚未及取火燃灯之际,暗使“金鲤穿波”身法,贴地平窜,一下便自穴口,窜出秘室,并毫不停留地,提气轻身,闪向外层洞口。
任凭他如何轻巧,怎瞒得过“笑面阎婆”孟三娘的那等耳力?“咦”了一声,暂停点燃壁上油灯,转身走到秘室穴口探视,但因上官灵身法快捷异常,此时业已毫无动静!换了平时,孟三娘定然跟踪追出洞外,上官灵又必大厄难逃!但如今因石室中无食无水,不致藏人,遂以为是蛇鼠之属,未加深究!却怎会料到“双心碧玉”竟在上官灵身上,秘室早开,那册自己精研参悟,准备将来传赠心爱弟子孟浮云“罗刹真解,玄玄真经,秘奥合录”,也被这位毕生奇遇无穷的小侠上官灵,读了个滚瓜烂熟!
孟三娘哂然一笑,依旧回转秘室,燃灯取书,而上官灵也就用这点时间,疾似星驰地,驰出这片幽谷!
到了一处峰腰以上,上官灵深深吸一口长气,觉得胸襟顿爽,两月多来的积郁,泰半排除。所压在心头上的,只剩二事,一是自己有口难言,另一则是心上人儿孟浮云,而今安在?
第一桩心事,必须静待机缘!第二柱心事,则似乎可往“玄玄别府”之中一探。上官灵知道“罗刹教”对自己罗致之心既切,恨毒之心亦切,若以本来面目往探,必然困难重重,非加蒙面改装不可?
想到“蒙面改装”一举,上官灵突然联想到自己这次被害,完全是由于“九毒书生”姬天缺的那“夺魂旗”打扮,使人莫辨真假所致!然则自己何不也索性凑热闹,照样置备一份“夺魂旗”的黑色长衫,闯闯“玄玄别府”!
上官灵想到就做,但黑色长衫好找,人皮面具却无从寻觅,遂胡乱找幅黑巾,用手撕出眼耳口鼻,戴在脸上,再在额间垂下一幅黑纱,对着溪流一照,倒也觉得颇为神气!
装束既变,上官灵便直奔“玄玄壑”,想乘孟三娘或在“双心秘室”之中,勾留未返以前,一探“玄玄别府”!
在“玄玄壑”沉沉雾影中的倾斜石梁以上电疾飞驰之际,不禁心头暗喜,因为发现自己因祸得福,功力反而较前增进不少!
走到距离“玄玄别府”牌楼约莫四五丈远之处,便见又是“六大游魂”中的三名红袍长发少女,在牌楼以外侍立。
上官灵诚心挑衅,遂毫不掩饰地,大摇大摆走出。
这在“玄玄别府”牌楼以前侍立的三名红袍长发少女,是孟三魂、孟七魂及孟十魂,见雾影中突有一位“夺魂旗”打扮之人现身,不禁齐自微惊,由为首的孟三魂,率同恭身施礼,发话问道:“孟三魂、孟七魂、及孟十魂等参见前辈,但不知前辈是哪位‘夺魂旗’?来我‘玄玄别府’,有何见教?”
上官灵暗自失笑,觉得这“夺魂旗”身份,确实足以唬人,遂大迈迈地默运“南笔”诸葛逸傲视乾坤的“坎离指”力,向地上凌空虚划,划出了:“孟三娘何在?”五字!
孟三魂等,不知上官灵是有口难言,只以为这位“夺魂旗”故意示威,未免一齐心神微慑,仍由孟三魂恭身答道:“孟掌教外出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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