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且试试我这十二成真力的‘罗刹阴功’滋味怎样?”
说完,雪白罗衣大袖,猛然一拂,一股看来并不怎强的阴寒劲气,便向上官灵胸前,凌空涌到!
上官灵见状,微微一笑,默运十成真力,双掌齐推,想把孟浮云所发袖风,中途遏阻!
他这样打法,是见孟浮云拂袖所生劲气,来势不强,生怕自己万一也以十二成真力对敌,可能使这位心目中始终认为是常碧云姊姊化身的白衣少女,有所伤损?故而虽然双掌齐推,却只用了十成真力!
哪知这一来上当却不在小,双方所发劲气罡风,才一接触,上官灵便知不妙!因为对方看来不太强的“罗刹阴功”所化劲气,不但奇强,并能源源不绝地继续传送,自己则是轻率随意地骤然一发,以十成力对十二成,未能将孟浮云“罗刹阴功”遏阻,跟着便是千钧劲气,压到胸头,连再度提聚真力相抗,或施展“云飘电闪”身法,都来不及,便自闷“哼”一声,整个身躯被人家震得飞出七八尺外,晕死在地!
孟浮云对上官灵印象本来不坏,只是气他屡屡出言辱及恩师孟三娘,及倚仗神奇身法,耍弄自己,才含忿全力出手!如今见对方被自己的“罗刹阴功”,击飞八尺,晕死在地,口鼻之间,均似乎微见血渍,不由又觉得有点不忍起来,蹙眉顿足叫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上官小鬼,告诉你我力气太大,恩师说除了‘乾坤五绝’以外,无人能敌!你偏偏不信,岂非找死?如今被我打成这样,脏腑间必然受伤不浅,我囊中只有一粒恩师特赐保命,不准轻用的‘续命金丹’,到底救不救你?”
孟浮云一面自语,一面走到上官灵身旁,见他口鼻之间,果已渐渐沁出血丝,知道若不早救?此命必休!加上对上官灵那副英挺身材,俊美貌相,似乎特具好感?遂在略一迟疑之下,银牙暗咬,自怀中取出一枚白玉瓶,倾出瓶内仅有一粒异香扑鼻的金色灵丹,席地盘坐,俯身扶起那气息奄奄,人事不觉上官灵的上半身来,并替他略试唇角血丝,把那粒金丹,喂进口内!
这粒“续命金丹”,是“笑面阎婆”孟三娘依照“玄玄真经”所载,采集一百零八种珍贵药物,特为得意爱徒衣钵传人孟浮云所炼的防身保命灵药,年余光阴昼夜苦守炉火,仅仅炼成两粒,自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能!曾经一再叮嘱孟浮云,不到身受重伤奇毒,生死一发之际,千万不许轻易用去!
孟浮云如今是因与上官灵一见投缘,觉得这位年龄与自己仿佛的英俊少年,极其风趣可爱!但又偏偏彼此斗气,被自己失手打成重伤,所以才在略为踌躇以下,毅然用这粒珍贵无比的“续命金丹”,喂给上官灵服用!
灵丹入口,果然效验立生,但孟浮云天赋异禀,真力之强,出人意料!上官灵被她打伤得委实太重,服药以后,人虽无妨,但尚未清醒,偎在孟浮云怀中,神志犹自模糊地,喃喃呓语说道:“常姊姊,这近两年来,我想得你好苦!为什么一见面之下,你不但不认识我,还把我打得这么重?”
孟浮云听上官灵仍把自己当做什么“常姊姊”,不由又觉好笑!但看见他那副天真俊美的惨白面容,以及被自己第一记耳光,打得浮肿多高的紫红右颊,心中怜爱之念,油然顿生,暗想自己与这少年,莫非真是有缘?否则怎会在数十丈外,隔着一座山峰,听得有人用内家罡气传声高叫“上官灵”三字,便觉极其耳熟,并怦然心动!
尤其听得上官灵这几句情真意挚的喃喃呓语以后,孟浮云芳心以内,居然而然地泛起一阵奇酸?妙目之中,也湿润异常,仿佛有点珠泪盈眶地泫然欲泣!
暗想不管怎样,还是先哄哄上官灵,使他所受“罗刹阴功”震伤,早点复原,即令真结交这么一位弟弟,作为武林游侠伴侣,也不见得辱没自己?
念头既然这等想法,遂伸手轻轻抚摸上官灵那浮肿右颊,把樱唇凑在他耳边,柔声说道:“灵弟弟,只要你不再骂我师傅,做姊姊的就不打你了!”
上官灵此时神智犹自未清,也不知听见孟浮云所说之语真否?又复顺喃说道:“常姊姊,你被孟三娘捉去这久,吃苦没有?如今既然练成这好一身武功,我陪你去找仇人,报复你三个哥哥遇害,及伯父被气死之仇好么?”
孟浮云听得不觉一愕,暗想自己自幼便蒙恩师调教抚养,哪里有甚父兄,及杀家之仇?怎的这上官灵,越说越令人难解,到底这是他心底之言?还是神志模糊以下,所发呓语?
孟浮云微愕片刻,依旧低头柔声问道:“灵弟弟,你所说杀死我三个哥哥,及气死我父亲的仇人,是哪一个?”
但上官灵此时想系“续命金丹”药力,渐在体内发散,脸上那种惨白神色,业已消失,冠玉双颊,除了右颊略为浮肿以外,红得像苹果般的,竟半倚孟浮云怀中,酣然熟睡,嘴角之间,并含着半丝笑容,但不知是甜笑?还是苦笑?
孟浮云越看越觉这位硬把自己叫做“常姊姊”的上官弟弟,太以天真可爱!他既然睡熟,只有等他醒后再问,加上不忍心将上官灵放在硬石地上,遂靠在一块岩石之上,也自垂帘假寐。
约莫过了顿饭光阴以后,孟浮云芳心之内,忽然思潮起伏起来,暗想自己平素傲骨天生,眼高于顶,除了师叔“玉箫郎君”潘午,因经常随侍之外,对任何男子,均不屑一顾!怎的今天任凭一位素昧生平的英俊少年,在自己怀中熟睡,居然不曾感觉到有何羞窘?及不太自然之处!
哪知她不想还好,这一想之下,绮念突生,再加上忍不住又看了怀中含笑酣睡的上官灵两眼,越发腮上霞飞,心头鹿撞!
孟浮云是“笑面阎婆”孟三娘钟爱无比的衣钵传人,认为仅需让她在江湖中,自行磨练个三年五载,便足可傲视武林,独秀天下!
孟三娘既对孟浮云如此期望,所以在教导她一切内外功行时,均精细慎重之至!故孟浮云除了武功极好以外,内家定力,一样无比坚强,绮念才生,灵心立觉,赶紧摄思静处,宁神内视,用起“玄玄真经”之中的“无我坐功”,片刻过后,果然返虚入浑,神与天会!虽然香怀以内,仍然搂着一位英俊少年,但方寸之间,业已一片天机,毫无渣滓!
他们二人,女的坐忘入定,男的梦魂熨贴,这一觉直由丽日当午,睡到晚霞满天,孟浮云犹自宝相庄严,上宫灵却已神思渐复!
“续命金丹”药力,经这长长酣睡,早已到达上官灵的周身百穴,所受伤势,已告无妨,不过元气尚未完全恢复而已!
上官灵不知作了什么甜梦?临醒之前,脸上尚自笑意频添,但神思一复,觉得自己竟躺在软绵绵香馥馥的少女怀中,不由心头大惊,足下微运功力,便如飞絮轻烟般地,自孟浮云玉手半捧半抱以下,横飘八尺!
孟浮云自然被他这种举动惊醒,吁了一口长气,杏目微开,看着上官灵含笑问道:“灵弟弟,你看你这一觉睡了多久?所受我‘罗刹阴功’内伤,不妨事了么?”
上官灵傲骨天生,心高无比,起初把孟浮云认做自己魂牵梦萦的常碧云姊姊,自然款款情深,百般容忍!但孟浮云既坚不相承,自己又在略为轻敌以下,吃了这大苦头,心中未免有气?再听对方提起自己被“罗刹阴功”震伤之事,不由俊脸飞红地,冷然说道:“你既然不是我的常姊姊,却配叫我灵弟弟么?”
孟浮云看出上官灵与自己一样气傲心高,知道他吃亏以后,难免有余忿,遂不以为忤地,依旧含笑说道:“你难道除了一个常姊姊以外,就不能再有一位孟姊姊么?”
上官灵“哼”了一声,傲然说道:“搂着陌生男人在怀中睡觉的女孩子,不配作我姊……”
一语未了,突然心头生悔,因为自知这话讥刺太重,对方既有那强真力,可能真是曾经服过“三叶仙兰宝”的常碧云姊姊,不过不知怎会失去记忆而已,自己何必把她挖苦太甚?
上官灵虽然生悔,但话出如风,停口已迟,这几句话,果然把位本来娇靥堆笑的孟浮云,气得通身发抖,煞聚蛾眉地,戟指上官灵颤声叱道:“我……我不惜舍出一粒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续命金丹’,救了你的性命,你……你……你怎的不知好歹,如此信口雌黄,莫非还想挨打?”
上官灵见孟浮云被自己气得这等模样,本在暗悔,但听得对方的语气,好像只一动手,自己便非挨打不可?不由一股好胜之念,化成怒气,充满心头,剑眉双挑地朗声哂答道:“你得了便宜,莫再卖乖,刚才我若不是存心相试,略为轻敌,你休想打得上我?便算让你打上,也休想打得伤我!”
孟浮云被上官灵一激怒之下,身形略晃,缟袂电飘,一招“罗浮扫雪”,便隐挟劲风地,自横方袭到。上官灵极其自在从容地,肩头一闪,便使对方劲气袭空,但孟浮云跟手招化“拂袖驱云”、“庄周梦蝶”、“丹凤掠羽”等连环三式,幻出一片掌山,以及阴寒彻骨的劲气狂飙,把上官灵身形,密密罩住!
她这三招,虽是“笑面阎婆”孟三娘秘传“玄玄掌法”之中精粹,回环并发,威势宛如天风海雨,咄咄*人,但上官灵也施展出得自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的旷世绝学“云飘闪电身法”,极度轻灵美妙地一闪一飘,便又复脱出孟浮云的如山掌影,及彻骨寒风以外!口中并得意叫道:“想作我姊姊的孟姑娘,你是不是打不上我?”
孟浮云确实惊服上官灵所用身法,过分巧妙神奇,但因生性高傲,已被对方激得大动嗔心,遂停手冷然道:“仅仅这样像猴子般的躲来闪去,便闪得再妙,恐怕也不己在武林争雄,你方才不是说我即令打得上你,也未必打得伤你么?敢不敢再接我一记‘罗刹阴功’试试。”
话音落后,孟浮云料定上官灵与自己一样好强,决不会倚仗神奇身法再躲,遂猛拂罗衣大袖,一股隐蕴阴寒的劲气狂飙,便自排空涌出!
果然上官灵一听“罗刹阴功”四字,心头恶气立生,足下暗合子午,卓立如山地,欲待凝聚十二成真力,与孟浮云一较强弱!
哪知他生死呼吸的重伤新愈,元气尚未全复,虽轻拚力提功,也仅能提聚到八成左右!上官灵惊得“呀”’了一声,悔已无及,知道孟浮云争强好胜,必以全力施为,这次自己恐怕要在伤上加伤,难逃一死!
但孟浮云聪慧无伦,听得上官灵这失声惊呼,立知所以,右手业已拂出的白色罗衣大袖疾收,并以左掌凝力,劈空一击,硬把自己“罗刹阴功”的寒风劲气,*偏三尺,把上官灵右侧方一块四五尺方圆的巨石,击得石雨星飞,裂成数块!
上官灵见状,向孟浮云愕然问道:“你不是要打我吗?为甚临时收式卸力?”
孟浮云微掠云发,傲然说道:“我看出你元气未复,真力难提,纵然再度把你打伤,你也不会心服口服!”
上官灵闻言,不禁大笑说道:“上官灵生平除对我受业恩师,以及‘乾坤五绝’,尤其是那位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之外,决不再对旁人心服口服!想不到如今又将添上一位骄狂少女,咆哮红妆,我倒看你是怎样叫我服法?”
孟浮云觉得上官灵替自己加的这“咆哮红妆”四字,极其新颖有趣,不禁微笑说道:“这‘咆哮红妆,四字,极其新颖有趣,我以后行侠江湖,就用作外号好么?”
上官灵感觉这位酷似自己常碧云姊姊的孟浮云,有时骄狂无匹,咆哮如雷,有时却又娇憨天真,风华绝代,遂点头答道:“你既然喜欢,就算我送你的外号好了!不过我所亟于要听的,还是打算怎样把我打一个心服口服?”
孟浮云也自越来越觉得上官灵倔强可爱,微绽娇靥,笑声说道:“你服食我那粒‘续命金丹’,伤势虽愈,真气内力方面,却约需三日,才得复原!等你完全复原以后,我再把你打败,总该别无藉口,服输低头了吧?”
上官灵颇为佩服孟浮云光明磊落的胸襟,应声问道:“彼此风萍一散,海角天涯,三日以后,我到何处找你?”
孟浮云想不到上官灵会有此间?低头略为沉思,妙目流波,含笑答道:“你真气内力方面,只需三天,便可复原,我便陪你三天,等这场架打完,彼此再分手!”
上官灵喜得叫道:“这样说来,我们是先交三天朋友,然后再互相拚命一搏,打场热闹大架?”
孟浮云微笑点头,上官灵又复问道:“打完架以后呢?”
这两位年貌相当的男女英杰,虽然彼此胸中尚存争胜好强之念,但因惺惺相惜,情思爱意,早茁心头,不过萍水相逢,门户又复有别,再加上争端未了,不便互相表达而已!
如今孟浮云见上官灵那副调皮神色,樱唇微抿,忍俊不禁地笑声答道:“我要是把你打服,你就得叫我姊姊!”
上官灵那双大眼皮连眨,接口问道:“假如我真被打得心服口服,亟愿认你这个姊姊!但事有反复,礼尚往来,你要是服了我呢?是不是叫我哥哥!”
孟浮云玉颊飞红,佯嗔轻啐说道:“呸,小鬼头才有多大,就想……”
话犹未了,上官灵忽然惊得跳起身来,失声叫道:“我的马呢!”
原来那匹“千里玉龙驹”,被上官灵孟浮云交手所惊,再加上上官灵受伤服食“续命金丹”,由正午睡列黄昏的这长时间,无人理会,业已跑得不知去向?
孟浮云见他这等情急之状,哂然笑道:“丢了一匹马儿,有什么大不了得?何况你轻功极好,也不一定非它代步……”
上官灵“唉”了一声,截断孟浮云话头说道:“你哪里知道,不仅这匹马不是我的,是‘乾坤五绝’中的‘北剑’蒲琨,代向河北蓟县‘宝马神刀’万子苍所借的一匹‘千里玉龙驹”,丢了怎好向原主交代?并且我还有急事,要仗它的千里脚程,横穿中国,远赴大漠!”
孟浮云闻言讶然问道:“你有什么急事,要横穿中国,远赴大漠,跑那么多路?”
上官灵方待照实直言,但忽然想起若能由孟浮云身上,引得“笑面阎婆”孟三娘,与“九幽地阙新主人”、“九毒书生”姬天缺等,成仇火并,岂不大佳?
何况“闪电神乞”诸明,既然发现自己失踪,则必然兼赴阿尔金山、西昆仑小琅环两地!自已即令不作西行,也似无甚大碍?何不与孟浮云偕返“万姓公坟”,或可俟机到“九幽地阙”之中,设法弄回“北剑”蒲琨的“三指剑”,及“闪电神乞”诸明的“风磨铜夺魂宝旗”,也未可知?
主意既然打定,遂向孟浮云笑道:“马儿既已丢失,这漫漫长途,我也懒得再跑!不过我方才想起,我们三天后的这场恶斗,似乎无甚打头?因为无论是我伤在你手内,或是你伤在我的手内,均不太好!”
孟浮云体会出上官灵的言中情意,微笑说道:“那你干脆投降,拜我做姊姊好啦!”
上官灵俊目之中,神光一闪,摇头笑道:“上官灵向来听不懂‘投降’二字,我们斗是必‘斗’,不过最好换种方法!你如真想作我姊姊?也无不可,但须等我赢了以后,自动叫你,才有意思!”
他这最后的“才有意思”四字的意思仿佛极其深长,倒弄得孟浮云有点不大好意思起来,佯作不懂,但芳心微跳,玉颊飞霞的低声问道:“你说说看,要想怎样斗法?”
这时夕阳早坠,夜色已深,冰盘似的皓月,斜挂碧空,月边虽有几片浮云,但仍清辉不减,照得远近山林,景物如画!
上官灵衷怀极其坦白,态度也极其大方地,拉着孟浮云同在一块大岩石上,并排坐下,指着碧空皓月笑道:“你看今夜这月色多美?”
孟浮云也不羞涩推辞,与上官灵并肩坐下,微一瞩目四周,摇头笑道:“这月色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