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宗元年十月初,经过多年准备的云鹏在明安府举起义旗,明安府驻军反水大半,余者逃的逃,被杀的被杀。明安府大大小小的官员自府尹以下,措不急防,全部被抓,明安府落入了云鹏的手中。云鹏声名震天下,景从者甚众,短短半月,军队数量已扩充到五万多人,天下震动。
云鹏的起事吸引了天下的目光,自此,中州起事者风起云涌,天下大乱的先兆开始萌芽。
在这个时候,凌云飞小小的折腾一把,已被搁在一角,没有多少人关注。
在云鹏起事的同时,凌云飞与先期攻占铁锁关的姚本章里应外合,突破了官军的封锁,进驻铁锁关,正式拉开了他跌宕起伏生涯的序幕。
这里有个小小的插曲要先交代一下,向阳府飞鹰峰飞鹰派的鹰贽突然得暴病身亡,二掌门庞振鸣升任掌门人。这位二掌门上任伊始,为了扩大飞鹰派的影响,大肆招兵买马,招收弟子,据说一次就招收了十多岁男女弟子数百人,气势之盛一时无俩。在云鹏起事的敏感时刻,庞振鸣如此明目张胆的做法招致了官府的疑虑,幸亏有驻向阳府水军副万户薛昊从中一力斡旋,事情才算平息。
铁锁关。
凌云飞把名世县一战的经过一五一十讲给了姚本章等人听,说到激动处,凌云飞捶胸跺足,一脸自责。其实不用他讲,经历名世县之战幸存下来的猎户们在进城之初,早已迫不急待向先期到达的姚本章等人述说了的这不幸的噩耗。此时凌云飞只不过又复述了一遍,以求得到这些人的谅解。不管怎么说,他没能完全姚本章所托,心中不能不感到愧疚,更不能不关心姚本章等人的态度,毕竟这些人经历过了血与火的考验,都已算上是合格的战士,是他日后所能倚仗的中间力量。
经历过悲痛之后,伤口再一次被凌云飞揭开,心中的痛楚已稍稍减轻。
“情势所迫,原也怪不得恩公,您已经尽力了。您原可以劝说不成,置他们于不顾,西进来跟我们汇合,那样一来,损失也不会惨重至此。”姚本章两眼红红的,嗓音沙哑。跟着又有几人附和,让凌云飞大为感动。这些人如此通情达理,终于让他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本章你圆圆满满完成了我提出的条件,我却有负你的所托,凌云飞真是惭愧无地。经历这惨重的失败,你们还能对我这般信任,我……”凌云飞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站向身来,向屋中众人深深弯下腰去,深深地又道了声对不起。
姚本章连忙将凌云飞拦住,嘴上忙不迭说道:“恩公不必如此,我们绝对没有怪你。真的!真的!……”他惶急之下,连说了数声真的,众人不禁莞尔,沉重的气氛稍减。
“以后,若是大事得成,凌云飞一定在峡谷广建庙宇,以超度死者的亡灵。”凌云飞一脸沉肃,语气庄重之极。
屋中听者动容,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射出炽热的光芒。
“官兵如此狠毒,血债一定要他们用血来还。”姚本章咬牙切齿,一脸怨恨,然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凌云飞进一步认识此人的胸怀,“恩公,如您所料,铁锁关中的守军简真不堪一击,我们先期混入关中的几百弟兄,打开城门,四处点火,狂呼乱叫,这些当兵的便四散而逃,我们没费吹灰之力,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这堂堂的铁锁关,容易的简直跟做梦一般。朝庭的军队若大都是这个样子,我看朝庭真的快完了。”
凌云飞点点头,表示赞许,沉声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中可不乏忠肝义胆,大有才识的人物。若是朝庭能够自此反醒,起用忠臣良将,想消灭我们,肯定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奈何皇帝昏庸,奸臣当道,依我看,内有蝗灾、水灾、旱灾,还有李天涯、张立朝等人灾,外有北卑、东狄这等强大的外患,内外交困之下,朝庭离灭亡已是不远。历史上朝代的更替,自来都是从内忧外患起,我想这次也不例外,只要我们同甘共苦,齐心协力,未始没有夺取天下的机会。我们今日做出的牺牲,要让朝庭拿天下来还!”随着他最后一句话的落地有声,众人只感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拿天下来还!”响彻不绝。
“恩公,铁锁关军需、粮草,不计其数,我粗略统计了一下,足可装备一万军队有余,粮食足足有五十万石,十万人吃一年绝没有问题。还请恩公示下,我们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怎样处理这些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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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故人~
仅靠这一千多人,铁锁关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然而为了争取时间,却又不得不守上一段时日,其中时机分寸上的把握无疑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其一首先必须要估算准官兵的后续援军、粮草物资的到达时间,其二还要考虑昌州府驻军是否会从西边压过来?何时压过来?在目前的情况下,因为缺乏必要的情报,凌云飞根本无法对形势做出判断,他唯一能够做的只有抢时间,争速度,以在夹缝中夺取生存的空间。
“从昭宁府到铁锁关,路途遥遥,山川险峻,其中必然要横穿西岭山脉。这西岭山脉绵延数百里,苗、羌、藏、瑶等少数民族世代居于山中,跟官府素来不睦,为了避免激怒他们,节外生枝,必然要随身携带粮草,如此一来,不免延误行程,加之山路崎岖,没有三个月的时间,昭宁府驻军不可能到达此处,所以西面的威胁我们可以暂不考虑,我们现在必须要面对的来自东面迫在眉睫的危险。”凌云飞没有正面回答姚本章,而是大略介绍了一下当前的情况,“经过名世县及入关这二仗,城外这只部队的战斗力想必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不好对付啊。”
“您说的不错,这只部队纪律严明,攻守兼备,若是硬碰硬,强对强,咱们肯定不是其对手。”姚本章随声附和,他话锋一转,道:“但他们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粮食。他们一路从名世县追击过来,为了抢在恩公你们的前面,必然是轻装前进的。”姚本章淡淡一笑,“有件事忘了告诉恩公了,在官军大部队到达之前,他们曾派出一支骑兵小队,前来铁锁关,目的就是要通知铁锁关驻军加强戒备,很不幸被我们诱入关中,幸运的是我们抓了几个活口。”
“太好了!”凌云飞大喜过望。“是了,铁锁关失守的消息才半个月左右时间,那些散兵游勇一心逃命,又怕被追究兵败之责,哪里敢直接把兵败的消息报告上峰,即使有极别个人想去禀报,恐怕时间上也来有及。显然这只骑兵前来之时未遇到了从铁锁关四散而逃的士兵,所以才会懵懵懂懂撞进关中。随后而至的大队官军没有尾随自己追击,必然是得到了铁锁关失守的情报,唯恐追不上,错失良机,才会星夜兼程,想抢在自己前面。攻下铁锁关自是最好,攻不下,也可将自己的两部人马拦腰斩断。”
“本章,他们到达几天了?”凌云飞勉强将兴奋的心情压下,开口问道。
“先你们两天到达。”
“两天?两天?”凌云飞喃喃几声,他突然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屋中众人,“如此说来,官军手中的粮食大概还能撑上五天,即使限顿限量,把战马都杀了也绝对挨不过十天。”凌云飞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了几下,换上庄重的神情,说道:“本章,从今晚起全关实行宵禁,等闲人等不准上街,违者严惩。另外要加强警戒,尤其是晚上。告诉弟兄们辛苦点儿,晚上睡觉不准脱衣服,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我想官军若要攻城也就在这几天,而且肯定会选择趁夜偷袭。”
“是!”姚本章答应一声,黑黑的脸上闪过一抹钦佩之色,沉声道:“粮食军需物资不用急着处理,但我们所俘获的一千多士兵,却必须及早做出处置决定,否则打起仗来,他们可是埋在我们内部的火种。”
凌云飞蹙起了眉头,沉思有倾,他将目光投注在姚本章的脸上,问道:“本章,你先把意见亮出来,让大家探讨一下。”
“全部杀掉!”冷森森的话语从姚本章的牙缝中蹦了出来,屋中的温度仿佛随着他的话出口,骤然降了下来,屋中众人都不由心生寒意。
痛失亲人,经过几番沥血撕杀,这位老实憨厚之人的心已不知不觉间变得冷硬如铁。
经过片刻的沉寂,“赞成!”,“同意!”的附和之音响成一片。
凌云飞愣愣瞧了姚本章半晌,缓缓说道:“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他们也是爹娘生的,父母养的,如不是入了军籍,还不是与我们大家一样。若是将他们全杀了,我们岂不是也变成了残暴之人。要知道大多数当兵的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他们服从的是上级的命令,身不由己,我们要恨只能恨下达残杀命令之人,而不应该牵怒他们。而且以后若还有这样的机会,我们还要争取尽可能多的官兵反正,这一进一出的减增,是个什么概念,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所以我们现在绝对不能传出冷血的名声,否则人家以后不但不会投降,反而会拼死抵抗,要依我之见,就一个字——放!”
没有应和,几乎每个人都低下头去,不敢与凌云飞目光相对。
凌云飞平静地注视着姚本章,看着他扭曲的面容逐渐变得平和,看着他喷火的眼睛转为平静。
“您是对的,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话不多,说起来却似乎很是费力,显然内心的斗争还未止歇。
“难为你了。”凌云飞轻轻点点头,又问道:“还有谁想不通,尽管说出来!”在这种时候,凌云飞绝不想给大家留下独断专行的印象。
“您决定好了,反正我们知道您绝对不会害我们。”
听着众人通情达理的话语,凌云飞松了一口气,“这事就这么定了,有不愿意走的,可以让他们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只要把他们分拆开来,就是少部人有异心,我相信也翻不起大浪来。”凌云飞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看看众人,见没人反对,又道:“要想在昭宁立稳脚跟,首先就要找到一处立身之所,这个地方必须易守难攻,能进能退。本章你选出几十名胆大心细的弟兄,明日就让他们动身,深入昭宁各地细细找寻。”
待得众人散去,凌云飞叫住萧露,命他与梅笑宇尽快动身,前往巨坑,将详情告之梅念臣、净饭,让他们尽快派人手过来,当然净饭能过来自是最好——在凌云飞的心目中净饭遍游天下,对各地风土人情知之甚祥,若能前来,对他在昭宁站稳脚跟助益极大。
***
客玉涵睁着一双明媚的大眼,跟着凌云飞的身形转来转去。
“我说你停一停,行不行,什么事让你如此烦燥?”见凌云飞不停地踱来踱去,晃得她眼睛都花了,客玉涵感到受到了冷落,不禁发起了娇嗔。
“小丫头,吵什么吵,没看见我在想事情吗。”凌云飞停下身形,看到客玉涵噘得高高的嘴角,轻笑一声。
“人家在你的心目中越来越没有地位了,现在在你的心中只有打啊杀啊,你就不能想想我,调剂一下脑筋?”客玉涵跳了起来,扯住凌云飞的衣袖,脸上写满委屈。
凌云飞捏了一下客玉涵的鼻子,柔声道:“前路茫茫费思量,忘却美人在身旁,罪过,罪过。”
看见凌云飞酸酸的模样,客玉涵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关切地问道:“大哥,你到底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玉涵帮你参谋参谋。”
“虽然人派出去了,但昭宁这块地方,各民族混居,情况复杂,我们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摸黑,要想站稳脚,殊是不易呀。要知此地的居民向来对来自睿丽王朝腹地的人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排外的心里,如何打开局面我心中可是一点底都没有。”凌云飞微微皱起了眉头。当日决定到昭宁来,他心中只是有个大概的方略,现在他则必须考虑具体行动的细节。制定目标和实现目标,两者间的难易实不可同日而语,凌云飞伤透了脑筋,也想不出一个可行之策,心中的苦闷烦燥宣泄不出,只感到堵得慌。
“做事最忌犯急,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如先琢磨出大概一个的原则,按这个原则灵活运用,一步步具体实施便是。你想得再是周全,但事情千变万化,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所以只要循情而变就行了。你想的办法再好,但事情偏不按你的思路走,岂不是白白浪费功夫。”
客玉涵的一番话让凌云飞瞿然而悟,烦恼顿时一扫而空,他双手一伸,将客玉涵抱起,重重的亲了一口,“小丫头还真不简单,一句话便将我这头老牛从南墙边拉了回来。”他低下头,便要去亲客玉涵的嘴。客玉涵微微红了脸,心中甚是喜悦,宛转欲相就。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凌云飞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心中不由一愣,满怀的柔情蜜意消散大半,抬头向凌云飞的脸上瞧去。凌云飞的脸在瞬时之间变得凝重非常,搂抱客玉涵的力道不知不觉间增大许多,似乎要将客玉涵揉进他的身体中去。
客玉涵大感讶异,刚想开口质询,凌云飞已开了口,沉声向外面说道:“朋友既然来了,还请不要躲着藏着,进来吧。”
“咦!”的一声起自外面,一个柔和的声音响在了两人的耳边,“想不到分别年余,小友的武功进展如此神速,实是可敬可佩。”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客玉涵眼睛瞪得大大的,好象有些不敢相信,尔倾,她的脸上现出狂喜之色,猛地从凌云飞的怀中挣脱出来,身子如箭般向外奔去,口中一遍遍叫喊:“奚伯伯,是你吗?是你吗?”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蓝色的身影仿佛从虚无中幻化出来,停在了客玉涵的面前。
客玉涵的身体僵僵地呆立半晌,眼泪如决堤的河流,刷地一下倾了出来,一瞬间已泪流满面。她猛地扑进来人的怀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口中不断喃喃:“奚伯伯,涵儿想死你了。”
奚蹟言仿佛永远板板的脸上现出罕见的戚容,他不断地轻拍客玉涵的后背,柔声道:“痴儿,不要哭,不要哭。”他越这样说,客玉涵愈发哭得厉害,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襟。
见客玉涵哭起来没完,奚蹟言一时之间只感束手无策,他的武功再高,却也不能阻止眼泪,不禁有些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玉涵,见到亲人应该高兴才是,你如此大哭,所谓何来,也不怕别人笑话。”客玉涵哭得似乎肝肠寸断,凌云飞心中大感痛惜,自责,凄惨的伤怀从心中涌起,眼中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强自忍住,出言劝慰。
客玉涵将脸在奚蹟言的衣服上蹭了蹭,止住了哭声,从奚蹟言的怀中抬起,调转头,向凌云飞狠狠一瞪眼,气哼哼道:“臭大哥,就知道欺负我。奚伯伯是世上对我最亲的人,比你对我好多了。见到他,我自然要将在你这受的委屈向他哭诉。”她拽拽奚蹟言的衣袖,不动摇动,娇声道:“奚伯伯,大哥他老是欺负我,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你说,要奚伯伯如何为你做主?”奚蹟言脸上露出了朝阳般的笑容,语中颇有玩笑之意。
“狠狠打他两拳,替我解解恨。”客玉涵冲凌云飞挤挤眼,泪水充盈地眼中全是调笑之意。
“打他两拳?恐怕伯伯做不到。如他自已不愿意,不但伯伯做不到,依伯伯估计,世上已没有人能打你大哥两拳。”
“真的吗?”客玉涵高兴地叫了起来,泪依旧在,脸上已全是欢喜之意。
“又哭又笑,真是长不大的孩子。”奚蹟言爱怜地看着客玉涵,脸上全是关爱之情。
“伯伯,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客玉涵抓住奚蹟言的胳膊不住摇晃。
“你的大哥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几乎江南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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