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脸微微一红,又坐了下去。
那说书人虽然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干扰,却是若无其事,想来这样的事,他已遇到过不知凡已。端起茶杯抿一口,轻咳一声,又自说道:“话说闻人方既死,中州各级官员不免人心慌慌,哪知这时又有一个坏消息在城中传开。说是在前几年的龙舟大会,力挫东狄、北卑,勇夺镖旗的英雄凌云飞领兵攻占了龙江府,正向中州压了过来。各位看官,你想,云鹏、凌云飞可都是中州响当当的人物,都是我们中州老百姓心目中的真正的好汉啊,怎么我们心目中的好人全成了逆匪了?……”
听到这,梅念臣扭过头来,虽然看到不他的面目,但凌云飞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低低说道:“能与云鹏相提并论,我应该觉得自豪,是吧?”
梅念臣只是淡淡说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这般轻松,看来经历过这么多的事,你还真是长进不小。”
“没办法!你道云鹏是好相与的?与他打交道,我可是事事要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不敢稍事疏忽啊。”
“你听。”梅念臣没有接茬,反而提醒凌云飞注意听说书人说书。
“两个好汉会中州,这可是中州多少年来的一件大事。好家伙,听到这个消息,中州水军提督鞠剑平吓破了胆,居然命令驻扎城中的水军参将薛昊率队出城,退守水军大营。城防总兵骆绍文,却是个硬角色,闭四门,禁通行,行宵禁,准备与两位好汉大打一场。哪料想,接下来便发生了孤胆一人入中州,云鹏一剑定乾坤的精彩故事。”
“慢着!我出十两,买你下边一句,不是‘欲何后事,且听下回分解。’”堂下在此时站起一人,大声喝道。
堂下在此时发出一片哄笑声。
“原来是他。”凌云飞下意识地将帽子下压,低低说道。
“这人是谁?”梅念臣悄声问道。
“云鹏的弟子之一李飞。”
“莽汉子!”这是梅念臣的评价。
“莽汉子?但愿吧。”凌云飞不置可否。
“下面你打算怎么办?”梅念臣问道。
“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凌云飞有些无奈。
“万万不可!你不要忘了,虽然你的一部分手下贪图荣华富贵,叛你进云,但中坚力量还在你的手中,昭宁也还在你的手中,我也还在你的手中,你必须要为我们这些人负责。我再问你一句,你敢保证云忌弱没有把巨坑的事告诉云鹏吗?”
“诗人你尽管放心,虽然忌弱无意中做了许多不利于我的事,但有一点我却敢肯定,她绝对不会真心出卖我的,我向她问询过此事,她向我保证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此事。”凌云飞语气甚是自信。
“但愿吧。要知道,我迟迟不肯带着巨坑中的人出来,一是,他们还未达到我心目中的水平,二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想再等等,再看看。看来我如此慎重还是对了,恰好为你留了一个后退之基。只要有我在,有庞海鸣在,向阳府就还在我们的手中。”
“诗人,你太乐观了。我到中州这么长的时间了,薛昊从未与我联系过,焉知他不会被荣华富贵晃花了双眼,将海鸣出卖?”
“向往荣华富贵,原是人之常情。这么多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有多少是为了你的提出的‘拯百姓于水火,树天下之大公’的口号来的?至今世鸣还安然无恙,至少说明薛昊心中还存着一份幻想。只要你凌云飞还能让他有所寄托,他早晚会成为一颗重要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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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裂痕~
“人心难测呀!薛昊与骆绍文听说都甚得燕骥遥的赏识,在上一次的中州战役中声名雀起后,更是前途一片光明。在他意气风发的时节,我却陷入了这种不清不明的境地,与朝庭相比,我能予之什么?自身前途尚未卜,我拿什么向别人证明未来和希望?”凌云飞语意有些消索。
“别人有这样的看法还情有可原,但是你自己却万万不能这样想。须知一干人等皆要唯你马首是瞻,你自己要是都没有了信心,你让大家怎么办?”梅念臣说道这,突然呵呵呵低笑起来,续道:“你看你的岳父大人多会标榜自己,骆绍文大战前突患虐疾,传来传去,竟然变成了一段孤胆英雄一剑平中州的传奇故事,这是多大的荣誉,多响亮的名声!老弟以后是不是该学着点儿呢?”
凌云飞闻言摇摇头,苦笑道:“这样的名声我看我还是不要的好。”
“你看,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到差距了吧。人家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你却始终是放不开,再这样下去,我们大家全得让你卖了。”梅念臣好象是受了凌云飞的感染,不住地摇头,显然对凌云飞心中固守的一些东西大为不满。
“该坚持地必须要坚持,这是人格的问题,也是为人处事的原则。虽然我也必须承认,有时为了形势需要,玩弄阴谋诡计那是不可避免的,但若是玩得过瘾,以它作为自己日常行事的手段,可就过了。一个这样的人,人格魅力何在?他凭什么把行行色色的人吸引到自己的身边?凭什么要别人为自己卖命?诗人,你说现在还有这么多的弟兄对我如此信任,是不是因为我还算有几分人格魅力呀?”
“你呀你,说你什么好呢?算你有理成不成?”梅念臣无奈说道,“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总还有几分道理吧。以前松剑涛,对了还有那个李飞暗中没少给你使绊子吧。现在……”梅念臣说到此外突然打住,沉吟起来。
凌云飞没有插嘴,静等梅念臣说下去。
“现在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有件事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想通,只是觉得你那位大舅子云惊天在这段时间的变化很是古怪,让人看不明白——老弟,不知你仔细想过没有,一个颓废多时的酒鬼,为什么忽然之间,酒气消散,变成了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应该不会是你的岳父大人所为吧?他老人家再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也不可能让他唯一的儿子发生这种转变吧?要是能,他早干嘛去了?”
“说起这件事,我也是想不明白。只是我知道,我又有了一个处处和我做对的冤家。”
“他何止是你的冤家,要我说,他简直就是你眼前一座难以搬动的大山。老弟,云惊天与松剑涛、丁破、李飞还有那个苏伯韬在名份上那可是有天壤之别呀,因为他毕竟是云鹏唯一的儿子,是传统上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早先,没有他,你这个女婿还能有几分戏唱,云惊天一登场,那台上还有你站立的地方吗?想当初,你决定兵出铁锁关,不仅仅是因为名世县残存的那些人拉起队伍,遭遇危机,向你求救那样简单吧。若是没有云鹏的承诺,让你作为他的继承人,你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决定吗?如今形势大变,云鹏这里吸此你的东西多半已变成水中月,镜中花,你是选择主动退出呢,还是想努力一番,再争一争?”
“诗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你是旁观者,应该比我看得要清楚一些。”
“我算什么旁观者?我和你既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看问题还能客观吗?依我之见,在现在的情况下,退回昭宁等于倒着走路,不可取。”
“我眼前的大山难以搬动,你又不让我躲开,我不是等于没路可走了。你这不是成心把我逼上绝路吗?”
“还有一条路,你可以走的。你不要忘了,山既然我们搬不动,那我们又何必白费功夫,我们可以选择爬嘛,慢慢爬,虽然比搬山慢了许多,但我们总有爬过去的时候。”
“就怕这山上处处险峻,我们爬不上去。”
“从现在起,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凡事切不可强自出头,以韧光养晦为宗旨。不论什么事发生在云惊天的身上,你都不能表现的不高兴,更不能强力反对。当然,适当提出自己的意见还是必须的,否则做得太过,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诗人,你想得太容易了。忍气吞声,事事退让,我自己还好说,你不要忘了还有那么多弟兄呢,他们会同意吗?我们出生入死,有多少人将热血洒在了这片热土上,才挣来了今天的这种局面,我要是事事不作为,岂不让他们心寒?”
“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及早做出筹措。你要想那么多的弟兄都明白你的心思,那是绝无可能,也没有这个必要,你只要说服为首的几个人就行了。也许,有几个人适当的闹一闹,你演起戏来会更逼真,更容易让人相信。”
“好吧。不然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燕骥遥这个伪君子。”
“燕骥遥是伪君子怎么了?要是没有他这个伪君子帮忙,你和云鹏能有今天?”
“今天诗人好大的火气呀!”凌云飞心中嘀咕,却也不想为了这事与他争辩。事实上,诗人说得不错,本来就是燕骥遥帮了他和云鹏的大忙了吗。当时,要不是燕骥遥急着想过皇帝瘾,“紧逼”年仅四岁的燕丑禅位,动摇了军队的士气,搅乱了中州水军提督鞠剑平的心思,退到龙江府保存实力,又恰好赶上骆绍文身染重疾,闻人方又被斩首,导致中州内部群龙无首,云鹏又怎能占领中州。
“您说得对,燕骥遥若不是帮了自己一个倒忙,中州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落到云鹏之手。我也不会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局面。我只盼着这件事能和平解决。”
“趁早抛掉你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事到如今,和平这两个字最好不要再在你的脑海中出现。云惊天既然浪子回头,那就是金不换的人物。这样的人自古以来,都会生成一个极好的口碑,再加上云鹏的威望,在刻意的操作下,我相信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云惊天的地位便会扶摇而上,至少不会在你之下。然后,人家父子师徒再略施小计,还能有你的好果子吃吗?老弟,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想着既对得起云忌弱,又要对得起众位兄弟,那我劝你不如带着云忌弱归隐算了。”
“就算我肯,别人也未必答应吧?”
“你要是再不把斗志鼓足,不要说别人会答应的,赶你走都有可能。”
“只要我军权在握,加上兄弟们全力支持,要想动我,怎么也得费点儿劲吧。”凌云飞淡淡地说着,骨子里的自信隐隐散发出来。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对了,你不是说那个丁破与你很是投缘吗,可不可以做做工作,把他争取过来?作为云鹏系的核心之一,他的能量绝对不容小觑,有了他的帮助,你就等于多了一条腿出来,打不过,总还跑得过。”
“试试看吧。毕竟他是云鹏一手养大的,又教了他一身功夫,让他背叛云鹏,虽然不是绝无可能,但希望确实很小。”
“谁说让他背叛云鹏了?老弟,有时候,你不以为不背叛比背叛效果还要好吗?”
凌云飞轻轻点头,心中暗暗道:“遇到大事,才知道这个诗人还真不是盖的,这份眼光,这份心思,孰是了得。”
“诗人,关于发生在云惊天身上的事,还是交给你办理吧。我事事都在明处,不便出手的。”凌云飞心结得解,灵机触发,突然想到了关键的问题。
“这个切入点至为紧要,看来我这老胳膊老腿也得活动活动了。”梅念臣声音中透出的一丝罕见的喜悦。
“那就辛苦诗人了。云惊天武功不错,人又机敏,除了诗人您,恐怕别人还应付不了这件差事。”
“云鹏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向东还是向西?”梅念臣沉默有倾,问道。
“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不过听他的意思还是倾向于东面,毕竟龙江府囤积着将近二十万大军,不是好相与的。而且中州久旱,给养困难,若能得端州之地,不但可以缓解粮草短缺的燃眉之急,更可与海上的郎碧空互相呼应,在战略也是抢了先手,意义非同小可。”
“还有一点你没有说。也许云鹏私下里更不想打通与铁锁关的联系,以防你凌云飞有了大后方的支持,不易控制吧。梅念臣言下冷冷。
凌云飞没有说话。
“占领了中州,却不抓紧机会组建水军,每日只想着称王称帝……哼!”梅念臣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割据江南是容易的事吗?想得太天真了。”说道这,梅念臣用手向下面一指,嘲讽道:“只看下面那个李飞飞扬跋扈的模样,我就知道云鹏众手下已生骄纵之心,以这种心态去攻击端州,会是什么结果?”
“诗人过虑了。这次进攻端州的人选,我想应该是以松剑涛为主,云惊天和苏伯韬为辅。松剑涛虽然眼睛长在头顶上,那个苏伯韬却还是有两下了的。加之他本身来自端州,对端州的各级将领有较深的了解,又熟悉端州的一草一木,如果用兵得当,不能说得尽全功,占领一两个府我想还是有把握的。”
“是吗?打仗可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攻打中州之时,这三条云鹏都占了,又得到了老天的帮助,还赢得那么费劲。这才过了几个月,军队的战斗力就大大提升了吗?不然你凭什么说,在各种优势都在对方之手时,还能赢得战争的胜利?”梅念臣对凌云飞的话大大的不以为然。
“我已与官军交手数次,几乎每次都是在劣势的情况下取得胜利的,官军的战斗力可想而知。诗人,军队没有战斗力,你就是把各种有利条件都给他,那也是没有用处的。”
“我刚才还说云鹏众手下已生骄纵之心,本来没有把你包括在内,如今看来,连你也被他们传染了。打仗是世上最最凶险之事,来不得丝毫麻痹大意,你即使知道对方不如你,也要全心全力对敌,才可能取得胜利。要知道影响战争结果的因素有千千万万,一个小小的疏忽,便会导致大败。骄纵必轻敌,轻敌必疏忽大意,头脑发热。一个人在头脑发热的时候,能掌握战场上瞬息万遍的形势吗?这仗要能打赢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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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冲突~
凌云飞没有说话,将目光投注到说书人的身上,心道:“落弟的文人,郁郁不得志,一般都会有一种愤世嫉俗的心理,看来梅诗人也不例外。”他心念一闪,暗暗问自己:“你是希望他们胜还是败?”,他苦苦一笑,不能做答。
梅念臣轻轻叹息一声,甚为忧虑。他既担心凌云飞的处境,又对他时不时出现出的优柔寡断担心。外有强敌,内有厉害对头,遇事稍一心软,略有迟疑,便会面临灭顶之灾。但有半分可能,他也绝不想让眼前寄托着他全部希望的人出现意外。情绪一变,突感嗓子发痒,一种强烈的咳意冲了上来,他紧咬牙关,强自忍耐。但想咳嗽的感觉一浪接一浪往上涌,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冷汗冒了出来,继而连带着全身都颤动起来。
凌云飞没有听到梅念臣说话,略感奇怪,一扭头,马上发觉了不对。一只手伸过去,抓住了梅念臣的手掌,将一股真气缓缓渡了过去。
良久良久,梅念臣才算清醒过来,稍稍恢复了精神。只感全身仿佛如虚脱一般,力气被抽得已所剩无已。他连着吞咽几口唾液,身子抖了抖,似乎想把被汗水湿透的内衣沾在身上的那种粘粘乎的感觉抖掉。
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妨事。我已经好了。”
凌云飞关心地看着他,担心道:“诗人,身体要紧。您要注意多休息,少操点心。”
勉强笑了笑,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少婆婆妈妈的,我自己的毛病我自己知道。只要你能多做些让我高兴的事,这病自然会好了。”
用力拍拍了梅念臣的手,凌云飞肃然道:“您就放心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就好!那就好!”梅念臣喃喃几声,长出一口大气,“记住,我们下一次见面,还是老地方老位置。”慢慢起身,蹒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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