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同修能练成这样也不容易,你是哪个宗门的?”那人跟着又道,这次却是实打实的夸奖了,石清响点了点头受了,傲然道:“我没有宗门,练成这样是因为我聪明,道修的,魔修的,我不用学一看就会。”
这话是红笺说的,再从石清响嘴里蹦出来颇令人汗颜,那人怔了一怔,紧跟着哈哈大笑,边笑边道:“你们二人这般有趣,这叫我怎么舍得放你们离开?”
他笑了一阵停下来,突道:“这样吧,我给你们两人一个机会,花花世界要舍弃也不易,我可以放一个走,另一个就留下来陪我,你们两人商量一下,看看谁走谁留。”
红笺和石清响面面相觑,交握的手因为这番话一时握得更紧了,石清响也不管还有外人看着,不等红笺说话,上前紧紧抱住了她,没怎么犹豫便道:“我留下来。”
他的眼睛有些发红,脸上都是不舍,嘴里却道:“方红笺你走吧,我等你回来接我,你知道的,魂魄没有找到,我好多事都记不得了,就算放我走,离开你我也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要做什么。”
他抱得很紧,红笺可以感觉到他“砰砰”的心跳。
红笺刚才其实有些走神,在石清响说出这番话之前,她在想别的事情,可这不妨碍她因石清响的话而大大动容,一个不怎么会遮掩情绪的石清响,却为了叫她离开,挖空心思地在帮她找理由,其实她和他能一路走到今天,又哪里需要如此?
她心里甜甜的,又带着一丝酸涩,闭上眼睛在他脖颈处轻轻蹭了蹭,凑在他耳边道:“傻瓜,其实离开你,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要做什么。”
石清响一时瞪大了眼睛望向她,红笺笑笑:“你看,既然咱俩都不能离开对方,那就只能一起留下来,谁也不走了。”
石清响转悲为喜:“好,都不走。”
红笺安抚住了石清响,目光不由地往前方的“太虚元气”望去,好似能透过气流屏障,看到躲在后面只闻其声的那个人。
那人为什么出这么个馊主意来考验他们?看不得他们两个感情好,想将他们拆散?
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大能,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好歹是商倾醉的师兄,怎么到像个幽怨妇人,不管是什么事,先看到想到的永远是男女情爱?
咦,等等。
红笺心中微动,她突然想到“商倾醉的师兄”云云完全是自己想当然,对方可从来没有如此自称过,那人只提过一句“商师弟”,说不定这还真不是“师兄”,是位“师姐”。
红笺有些牙疼,谁知道当年商化神、季家先祖和此人之间又有着怎么样的恩怨情仇,说不定因为是“师姐”,反而更加难缠。
她决定以静制动,等着看那人还有什么招数。
一静下来,如那人说的,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要么闲着发呆,要么就是修炼。
红笺自然是抓紧一切时间修炼,不过石清响那里却是麻烦,他现在施法全是看心情凭感觉,自从活过来,他就不记得自己该怎么修炼了。
一旦红笺入定,石清响便无所事事的很寂寞,那个看不见的人半天下来也不见得与他说一两句话,同样很无聊的还有“宝宝兽”。
红笺需得照应到那两个,通常入定半天之后陪他们嬉闹一阵,或者给石清响讲上一段往事。
红笺讲的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石清响刚活过来的时候完全是孩子心性,那些往事红笺没办法讲给他听,等离了丹崖宗,又是一路匆匆忙忙,红笺来不及讲。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讲他们当初是怎么认识、打赌的,他在宗门秘境里帮过她,后来他去了魔域。
石清响听得十分入迷,红笺叙说的这些往事,很多他都恍恍惚惚觉着像是自己曾在梦中经历过的,过去的记忆于他就像刻划在沙滩上的字,一个浪头打来,俱都变得模糊不清,不过不要紧,有红笺说给他听,他将这些珍贵的记忆再刻上去一次就是。
不过红笺不只讲石清响,在最初的故事中,石清响只占一丁点的位置,她讲的更多的是丹崖宗。
丹崖宗的师长同门,那些春秋岁月,趣事和收获,还有后来的腥风血雨。
她一天讲不长一段,最开始只有石清响捧场,他对有关红笺的一切都感兴趣,并不在乎那里面提没提到自己。
到后来红笺讲到丹崖宗一夕剧变,化神金东楼、宗主凌虚子、和师祖孙幼公先后遇害,孙幼公临去将传宗主简给了陈载之,石清响先前在丹崖宗同陈载之闹过别扭,这于他而言是一个知道结局的故事,可等听到丁春雪遇害,红笺和陈载之慌不择路地逃亡时,还是坐立不安,催着她快讲。
红笺如此,自有她的用意。她不但要告诉石清响属于他们的过往,还要给那人还原出一个真实道修大陆,一个为了成为真仙不惜残害亲兄的季有云。
她知道那个人一直在听。
果然当红笺讲到她被关入炼魔大牢,巩腾发押着她去见季有云时,那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催问:“后来呢?”
☆、第三百五十六章 新功法
这一“后来”,就讲到了她与季有风重逢,红笺停下来出神半晌,道:“先到这里吧。”
石清响虽然很想知道红笺最后怎么自那大牢里出来的,但见红笺心绪不佳,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到是那一位不高兴地道:“这不吊人胃口吗?”
这次红笺真不是有意在吊谁的胃口,她虽是停下来,却半天无法入定。
耳听那人同石清响感慨:“当日建炼魔大牢的时候我便说过,将人关在那种地方,还不如给个痛快。哼哼,怎么样,到头来他费时费力的所谓善举,也不过都成为后人手里的祸害。”
这个他,自然是化神第一人商倾醉。
石清响附和道:“可不是,这炼魔大牢就是个祸害,当初不应该建它。”
那人幽幽叹息一声:“他若肯听我的话,那还好了。”
红笺抬头望了一眼,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意外地同心智只有十几岁的石清响颇能聊到一起去,红笺感觉的到,不但是因为石清响无法修炼有大把时间闲着,或是他比自己好糊弄,而是那人将石清响当正常人看待,比大宗门很多的自己人都要有耐心。
石清响还当红笺入定修炼去了,不敢来打扰,过了一会儿,那人传音问他:“这些天你怎么一直不修炼?没有人能像你说的那样一看便会,你看,她都结婴了,你再不修炼,只会给她越落越远。”
石清响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回道:“我不记得应该怎么修炼了。”
石清响以前修炼的是《大难经》和《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如今他元婴虽然不见了,体内道基魔种仍在,这种情况红笺也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原想着等找回神魂,恢复他元婴的修为再说,谁知竟会陷在这么个地方。
“我这里有个功法。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练练试试?”那人突道。
他神识传音的对象一直都是红笺和石清响两个,就算话是对石清响说的,也并未瞒着红笺。红笺听那人要教石清响功法,心生警惕,随即睁开眼睛。
“是什么功法?”石清响好奇地问。
“说名字你也不知道,你只说要不要练就是。”
石清响便带着一丝跃跃欲试向红笺望来。
红笺接过话去:“是道修的功法吗?若是太深奥,只怕会与他先前所学产生冲突。”这话听着没什么,但却隐含了拒绝的意思,她觉着那人应该能明白。功法是一个修士修炼的根本,她不想石清响糊里糊涂地去冒险。
那人却道:“难到不难,冲突么,我想还不至于。这样吧,我把这功法说给你听,学不学随便你。”跟着他就果然说了两百来字的功法口诀。
两百来字,不过是兔子尾巴长短,听在红笺和石清响耳朵里那真是想忘都忘不掉。而这几句口诀意思又偏偏很浅显易懂,红笺只看石清响的神情就知道他也觉着很简单。
他听懂了,又有大量的时间闲着没事干,自然会去试着修炼,红笺了解石清响,他想要变强,那人一句“你再不修炼。只会给她越落越远”正击中石清响要害。
闭上眼睛,这段口诀缓缓在红笺脑海中流过,堂堂正正的道修功法,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她问那人道:“这功法没完吧?后面还有?”
“先练着试试。”那人没有否认。
红笺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石清响欢呼一声:“那我开练了啊。”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就是枯燥的修炼,每当红笺入定石清响便有样学样。他资质极好,新功法上手很快,只是同修炼新功法相比,那个还关在炼魔大牢里的红笺无疑更叫他牵挂。
红笺便原样讲给他听。
那些过往,她在炼魔大牢里和季有风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哪怕最后那场无限眷恋悲伤的死别,都随着岁月渐渐在她心头凝结成为最珍贵的记忆,因为珍贵,红笺不愿去隐瞒改动分毫,当时是怎样就是怎样,她和他的感情光明磊落,无不可对人言。
以前的石清响是知道这些的,可这时候的石清响全无心理准备,在红笺的讲叙中她都和季有风住到一起好久了,他才反应过来,他的脸色变了,那不是妒忌,而是像一个突然没有了安全感的孩子,满脸俱是忐忑不安,恨不得打断红笺,大声问上一句:“我呢?我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红笺心肠很软,见不得石清响这样,便握了他的手,停下来柔声道:“别着急,幸好有你,不然我还要在那牢里呆很多很多年。”自从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因为有外人看着,两个人最亲密的动作只能是拉拉手或者抱一抱了。
石清响就长长松了口气。
红笺很快就发现,失去记忆的石清响对那些关于他自己的往事反应很好玩,比如讲到何风出场,上来就叫季有云碰了一鼻子灰,算是很威风了,可石清响丝毫没想到那个人便是他,一脸的茫然。
讲他完成了任务,带着魔文写就的半部《大难经》自魔域返回,石清响更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
当红笺讲到最匪夷所思的,石清响竟是在化神之后进入蜃景神殿,凭借神物“覆水”回到了他刚进魔域还未筑基的时候,石清响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整个人自内向外透着“得意”二字。
相比石清响,那个始终藏着不肯露面的老家伙反应就正常得多了,石清响笑得开心的时候,就听到他大为震惊地道:“怎么可能?”
而那人的规律红笺也发现了,只要涉及到季有云,那人的情绪便会有所波动,这时候他就主动接着往下教石清响那功法的口诀。
季有风死在冰川深海,那人教了三百字,季有云和戴明池合谋算计了刑无涯,那人又教了三百,等红笺讲到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硬是除掉了元必简师徒,却在马上要打开丹崖宗护宗大阵的时候,闫长青的元婴误入捉婴塔,那人一口气向下教了八百多字,而等到季有云出人意料的炼化了妖魂“吞噬”晋升化神,为了阻止他,石清响被打成重伤,从此失去元婴,那人沉默良久,方道:“那功法还剩下一小半,索性全教了你吧。”
这几次加起来前后零零碎碎那人所教,总共已经接近五千字,红笺暗自骇然,五千字的功法,快有完本《大难经》那么长了,到这时候她不由地想:“难道是我太过小心了,人家完全是为了我们好?可若是那样,他又为什么不肯放我俩离开呢?”
困在这里看不到日升月落,红笺只能大概估算,她和石清响来到这奇怪的地方至少也有一个月了,季有云找不着人,只会当他们已经溜之大吉,不可能还在外边守着,便是守着不走,他俩有“阴阳蛊花镜”在手,也不必担心。
这一个月道修大陆又出了什么大事?每多呆一天,石清响不见的魂魄就多一分发生意外的可能,这些事不能想,一想便忧心如焚。
那功法石清响学全了,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隐患。
红笺只觉随着他修炼程度渐深,真元日渐犀利,除此之外,到没发现有什么其它的变化,毕竟不是从筑基期一路修炼过来的本命功法,按理无法抗衡《大难经》和《大天魔三目离魂经》,想到此,红笺稍觉心安。
她索性直接问那人:“前辈既然连功法这等不传之秘都传他了,当是觉着我俩还算顺眼投缘,我们确实有急事想离开这里,前辈可否成全?”
那人也很干脆地回答:“不行。有本事就自己走,没那本事就老实呆着。”
他停了停,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道:“你急什么,照你所说,你们那死对头季有云可是化神,你俩,哼哼,真要面对面公平一战,只怕连他一招都撑不下来吧?我现在放你们出去也是送死,不如就在这里,陪我说说话,我保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
红笺苦笑:“难道真要化神中期才肯放我们出去?”
那人拒不回答。
石清响见不得红笺着急,凑过来出主意:“这功法不错,我觉着继续修炼下去会变厉害很多,方红笺你要不要也试试。”
红笺还未说话,那人冷笑一声:“我说了那是给傻小子你练的,胡乱出主意,小心好心办坏事。”
石清响吓了一跳,红笺也未料到那人会开口阻止,趁着他这会儿愿意说,连忙问道:“前辈何不说清楚,那功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半晌没出声,久到红笺以为不会自他嘴里听到实话了,方听他淡淡地道:“想来你们也不知道,最早这世上是没有道魔之分的,只是渐渐的,有一些修士或是因为修炼的功法,或是因为心性心魔,戾气越来越重,久而久之就成了最初的大魔。因为心性的也到罢了,因为功法的,其实他们自己心里未必想成魔。”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天幕告急
这怎么听都像是有感而发,红笺心中一动,道:“难道前辈这些天所授的便是这样的功法?”
“不错,他本来便道魔双修,这等功法练起来得心应手,也不必有太多顾忌。”
红笺稍稍放心,若果真如那人所说,这功法无疑很有来头,更为难得的是,确实十分适合石清响修炼。
非亲非故,得人家以这么珍贵的功法相授,不管他出于何意,都是天大的人情,红笺诚心实意代石清响道谢:“多谢前辈成全。”
那人淡淡地应了,没有再说别的。
红笺自此便和石清响在这地方安心修炼,她想:“这人强留我们两个在此,可能没什么恶意,算了,前辈高人的心思无从猜测,既来之则安之吧。”
那人所料不差,石清响对这新功法上手很快,虽然修为没见得怎么提升,但他先前那半明半暗的真元却被极大的压缩,最明显的就是他的“光阴箭”使出来速度更快,威力更大,渐渐带上了些仿若金系法术的无坚不摧。
五行灵根乃修士天生,金系是最擅长战斗的,这是为杀戮而修的功法,怪不得那人要说练到后来戾气会越来越重,最终坠入魔道。
相比起来,红笺这边按部就班进境缓慢,元婴修士想往前再进一步,没有机缘只凭静坐修炼谈何容易,照她的进度,进阶元婴中期只怕至少还需要一两百年,至于像那人所说的化神中期,那更是遥遥无期。
至于往事,既已说到石清响重伤转醒了,再后来发生的事石清响都有记忆,红笺也就没有必要再拿出来讲。
修炼之余他们偶尔也会闲聊,那人道:“你们进来时所乘那法宝好像有年头了,我觉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听谁说起过。”
红笺和石清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