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难熬。”
☆、第九十一章 故事会
这个自称“以武入道”的犯人性格恶劣,脾气古怪。
同样的一个请求,旁人提出来他冷嘲热讽地打发掉,可由红笺这“美人儿”一说,他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
因为红笺和那老头在武学上都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教“千里传音”很是费了那人一番口舌。那人从何为丹田讲起,先教两人怎么产生气感,怎么运行内功,最后才是施展“千里传音”的口诀。
这和修真的法门全无相同,红笺和那老头都觉着很是新奇。但这期间两人的待遇可谓天地之差,显而易见若只是那老头一人,这位武学高手是绝没有耐心和兴致教他的。
叫那人说中,红笺筑基后的身体做这点小的尝试果然是轻而易举,不过两天时间她丹田内就产生了不弱的气感,到第五天,她已学会了“千里传音”。
这中间看守来送过两回饭,离着很远她就听到了声音,而那男人更是早早收声,待看守走远,才又口齿轻薄地同红笺套近乎。
“美人儿,你看咱们都这么熟了,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这多尴尬呀。”
红笺这几天也摸透了这人的脾气,不理会他喋喋询问,径自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
那男人大约是想到先叫红笺知道他也不错,便痛快地回答:“小弟名叫卢雁长,年纪尚不满百,曾经拜过一个师父,是名门大宗仙霞洞的,仙霞洞你听说过吧?在仙霞洞的时候我就是太挑了,那么多漂亮的小姑娘,到头来也没正正经经结个道侣。”
“卢……雁长。”这三个字在红笺心头回旋了一下。不知为何,脑海间出现的就是大雁的“雁”,情长的“长”,她想道:“到是一个好名字。没想到还是仙霞洞的,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
“嘿嘿,哈哈!”红笺的猜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这声音极是陌生,透着老气横秋,“不知敬老的轻浮小子,什么‘千里传音’。说穿了也不值一提,老夫这就会了,你待如何?”
“不如何!”卢雁长立刻反唇相讥。“你个不要脸皮的糟老头子,美人儿反正不会搭理你,你会不会的也都是和我说话,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学人武功,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红笺默不作声,那老头儿大约自己想想也觉着无趣,就此偃旗息鼓。
卢雁长胜了一局,却“哎呀”叫了一声,道:“老头儿,你那天说你牢号是多少来着?”
那老头儿懒洋洋回答:“你什么记性。我不是告诉过你朱雀十吗?”
卢雁长没理会他的挖苦,向红笺道:“美人儿,你呢?”
红笺回答:“朱雀十三。”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我姓方。”这两句话她都是试着以“千里传音”送了出去。
卢雁长对待红笺这大牢里难得出现的姑娘表现得异常善解人意,立时便叫了声“方姑娘”,跟着他便口气一变,跳着脚骂:“朱雀十二里住着哪个死人?偷学了大爷的武功,不会吱一声么?奶奶的。打发要饭的还能赚声好呢。”
红笺顿时就明白了,敢情这位卢雁长是关在排序十一的牢房里。好几天了,他唾沫不知浪费了多少,直到此时才发现就在他边上还有一位一直在闷声发大财。
不过关得久了,还有人能经得起如此诱惑吗?红笺不禁怀疑朱雀十二其实是一间空牢房。
“滚!”
这声呵斥像半空打了个炸雷,将红笺吓了一跳。不独是红笺,大牢里为之一静,卢雁长那边一时也没了声响。
实在是……怎么说,这人果然学会了“千里传音”,只是他这“千里传音”气势惊人,一个“滚”字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他与红笺分明是同时学起,能如此,显是这人的修为要远远高过红笺,只不知是金丹大圆满还是已经结婴。
说起来管他金丹还是元婴,关进炼魔大牢便和废人没什么两样,不过麻烦的是这人也学会了“千里传音”,底气还这么充足,对骂起来无疑是自己找不痛快。
卢雁长如此一想便泄气消火,暗无天日的日子已经难熬,不找点陪姑娘聊天这样有意义的事情做,非要去和混人骂街,不是傻么?
“朱雀十号”房里的老头儿见姓卢的这般欺软怕硬,阴阳怪气挖苦了几句,两人吵吵闹闹地大半天就过去了。
那老头儿自道姓胡,出身来历却是讳莫如深。
有人说话,日子果然易过了很多。
这一天卢雁长照旧缠着红笺聊天,他好奇地问:“这帮老家伙把一个姑娘家关进来,实在太没人性了。关到朱雀这边的可都是重罪。方姑娘,你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而今想起来当时发生的事,真有恍如隔世之感,红笺不想再回忆,顾左右而言它:“青龙、朱雀,还有这种区别吗?”
卢雁长问那话到不是一定要知道红笺的过去,只要能有个回音,叫他听听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他就很满足了,当下顺着红笺的疑问回答道:“青龙那边关的都是刚进来的新人,还没定下来怎么处置,至于白虎、朱雀、玄武这三个地方越往后犯的事越重,咱们这里几个人相互之间还能聊聊天,听说玄武那里押的都是杀人盈野的大魔头,我估计着就是用‘千里传音’也休想能传上话。”
红笺不由发怔,她知道论修为自己在这牢里应该是最末等的,但依季有云上回那莫名其妙的态度,对自己的重视程度只怕还在那些真正的魔修之上。就这样,自己也是被关到了这里,不知在朱雀之上的玄武房,关押着的又是些什么人?
卢雁长挺愁红笺这滴水不漏的态度,他怂恿道:“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大家一起来凑个乐子打个赌,我这有个有趣的玩法,胡老头,你来不来?”
难得卢雁长主动招呼,胡老头似是有了点兴趣,道:“赌什么?我跟你说小子,赌我最拿手了。”
卢雁长笑了一声:“这黑灯瞎火的,赌别的也不成啊。这样,咱们每个人都讲两段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必须是这辈子遇见的最有趣或者最凶险的事,这听故事的人呢就来推断一下他所说的这事是真是假。要是两次都被同一个人说中了,那就说明讲故事的人没有用心,就是输了,要认罚。”
“咦,嘿嘿,这主意不错,老头子我很喜欢。”
“方姑娘觉着如何?”
红笺心中微动:这到是了解他们过往的好机会。她问道:“若是输了,不知道是怎么个认罚?”
卢雁长笑道:“问得好!咱们都在这黑牢里,彼此看不见对方,不如这样,接连猜中的,那就是赢家,输了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个要求。当然,同在一个牢里住得这么近,就是缘份,这要求总不可叫对方过于为难才好。”
红笺回应:“我没有意见!”坐牢的人连自由都没有,卢雁长话又说在了前面,这彩头说白了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点缀。
胡老头突道:“十二号房的这位老兄,与其独坐无聊,不如也来加入一个?”
红笺听着胡老头开口相邀而卢雁长并没有反对,显是他两人对这十二号牢里住着的人都十分好奇。
那个男人只在那一天骂了个“滚”字,其余时候不管三人说什么他都一声不吭,以至叫人常常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难得卢雁长出了个好主意,大家都想听听这个略显神秘的人是个什么来头。
“哼,既是亲身经历,到头来讲叙的人说真是真,说假是假,谁又能反驳?无聊的馊主意!”十二号牢房的那个犯人终于打破沉默,开始挑刺。
胡老头滞了一滞,似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说道:“是啊,这个却不好办。”
卢雁长轻“嗤”一声:“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大家有耳共闻,要连这点儿担当都没有,被戳穿了还不承认,叫大伙见识一下臭不要脸也不错。主意既是我出的,我就先来。你们便按照牢房的序号顺序,由小的开始,没不同意的吧?”
他停了停,见其余三人没有异议,便开始讲叙他所谓的第一段经历。
“我先前同你们说过,我原来是俗世间的一个习武之人,到三十几岁的时候在江湖上几乎已是罕逢对手。后来机缘巧合,我误打误撞进了一处修士的洞府,因为那修士是在洞府中坐化的,不少好东西都遗留下来,我在里面得到了练气的法门,那时我对修真的事情两眼一抹黑,因为还在洞府里发现了一门法术,没等筑基,就稀里糊涂地学了。”
“哈哈,假的。这段明显是在骗我们。”胡老头出声将他打断。
红笺却心中一动,难道真的这么巧,卢雁长和自己一样,也是在筑基之前便修炼了本命法术?她不由出声问道:“卢兄你是什么灵根,修炼的法术是什么?”
卢雁长回答道:“我么?我是金灵根,那门法术的名字叫做‘白虹贯日’。”
☆、第九十二章 孰真孰假孰能辨
白虹贯日!
胡老头那里悻悻地道:“这么巧?那你可真是走运。”
卢雁长所说若是真的,他当时懵懵懂懂,连自己身具灵根都不清楚,却恰好撞进了金灵根前辈的洞府,再说这白虹贯日实不寻常,它是“心剑”的初级功法。
看卢雁长最后都被关进炼魔大牢了,显然在踏上修真一途之后又有不少作为,那就是说这白虹贯日就算没有正中他所需,也应该差不太远。
这何止是走运,简直可以说是运气逆天了。
世上的事,巧到这种程度的少,但也不敢说绝对就没有,胡老头不再坚持,叫卢雁长接着讲下去。
“我那时觉着自己既然学到了法术,下一步自然就应该去寻找长生大道,就将俗世间的事都安排好了,专门去那些传说中有仙人出没的名山大川中转悠,后来还真叫我碰上了两个,一男一女,看上去十分年轻。我远远跟着,不知道怎么能和他们说上话,到是那男的主动找上了我。我这才知道修真界和武林也差不多,有门第派系,也有正邪之分,反正一路和他们结伴而行,到是长了不少见识。”
“那男的姓赵,金灵根,女子名叫闻雪倩,是木灵根。”
胡老头嗤笑了一声,卢雁长顿了顿,声音里露出了“你应该知道”的猥琐意味:“我那时候还没听过修真界水木两系出美人儿的说法,第一次见到木灵根的妙龄女修,觉着比过去认识的那些母夜叉不知好看了多少倍,怪不得形容美女都说貌若天仙,这天仙果然好看,自然忍不住多留意一些。”
红笺不由忍俊,她几乎能想像得到这卢雁长当时围着人家姑娘献殷勤的模样。
“姓赵的说他和那闻姑娘都是修真世家的人。两家素有来往,他二人筑基之后奉命出来历练,凑巧遇上,故而结伴而行,见到我这等情况十分奇怪,听我说了究竟之后,便叫我带他们一起去那洞府看看。”
“我是初次和修真的人打交道,而他们两人却是第一次离开家族的少爷小姐,全不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有心人的眼中,等我们三人长途跋涉赶到洞府。便被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堵在了里面。”
红笺听到这里开始留神,她觉着卢雁长前面讲那么多都是铺垫,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果然听着卢雁长叹了口气。感慨道:“我这一辈子要说凶险,那洞府中的经历大约是最凶险的。都说修真之人害怕心魔,没想到那修士比起普通人来更加凶残,也不知道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施法开打。他们两个将我护在后头,结果姓赵的年轻人一招不敌,当场被杀,我舍命拖住了修士叫闻雪倩快跑,她却执意留了下来和我一起对敌,危急关头。我以武功招式暗藏那招‘白虹贯日’竟然偷袭成功,击中了那修士。我俩一起取了他的性命,给姓赵的报了仇。”
他说到这里。第一段故事便讲完了,胡老头问了几处双方斗法的细节,沉吟不语。
卢雁长先抱怨了一句:“说这么多话口干死了!”接着便开始挨个儿点名:“来来来,先从号小的开始,胡老头。你觉得真的假的,给个话。”
胡老头道:“这事情的前后经过发生的可太巧了。按说听着越像是假的。反到越可能是真的。不过是你小子,我觉着你肯定玩心眼了,假的。”
他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真的假的”的绕口令,最后终于有了个结论。
卢雁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又问:“十二号的老兄呢?”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开口道:“真的。”
卢雁长“嘿嘿”又笑了一声,红笺不等他来问,说道:“我也觉着是假的。”
她没有说理由,目睹了这么多欺骗、背叛,她有些不相信卢雁长口中的女修会明知不敌依旧留下来,和一个认识没几天口花花的男人并肩作战。
胡老头当即大声赞叹:“好,方姑娘,我们英雄所见略同。看来有人明显是判断有误,出局出局。”
十二号牢房里那男人冷笑了一声,没有搭茬。
卢雁长那里却卖起了关子:“好了,我接着说第二段。”
他不理会胡老头的抗议,继续讲道:“第二个故事就是杀死那个修士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那闻雪倩出身修真世家,有位金丹堂叔是仙霞洞门人,她看我无处可去,就介绍我加入了仙霞洞,做了她那金灵根叔叔的亲传弟子。我只道以后再很难见到她了,谁知过了几十年,我结成金丹,她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成了我的师妹。”
胡老头忍不住怪声怪调地道:“师兄师妹的,难不成人家姑娘几十年还忘不掉你,干脆奔着你来了?”
卢雁长大言不惭:“这也难说,可惜不能给你瞧瞧,大爷我那可是一表人才,说是潘安宋玉也不遑多让。她只有筑基圆满,我本想着她和我师父有那么一层关系,又对我有恩情,让她做个师姐来着,可她执意不肯。说她虽然自小修真,年纪却没有我大,还是做我的师妹好了。你看,一个女的说出这话,还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胡老头骂了一声:“奶奶的。”众人也不知他骂的是走桃花运的卢雁长,还是那有眼无珠的闻姑娘。
谁知卢雁长接下来讲叙的故事却叫众人大吃了一惊。
“闻师妹这次回来脾气变得很古怪,我平时多看哪个女修两眼她都要生气,我离开宗门做什么她都要跟着。后来我那师父开口,想叫我二人结成道侣,我这要是答应了,她以后一定变本加厉地管着我,日子也就没法过了,想我卢雁长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世上这么多美人儿吧,便找个理由推拒了。”
“谁知道就这么屁大个事,闻雪婧就和我反目成仇,她结丹的第二天姘上了仙霞洞的一位元婴长老,反过头来诬蔑我是魔修余孽,还把当年的事情翻了出来。”
“我这才知道当初被我死杀的那个筑基后期修士竟然是符图宗的。闻雪婧向仙霞洞洞主说她当初就怀疑姓赵的和那符图宗修士都是因为除魔卫道死在我手里,苦于没有证据,这才隐忍不发,一直忍受着我对她的骚扰虚与委蛇。他奶奶的。”
“这么说你也是被无辜关进牢里的?你师父呢?”红笺惊愕地问。
“哈哈,我的好师父自然早同闻雪婧他们一伙了。”不知卢雁长是不是因为被关的太久了,声音中听不出多么愤懑,到透着些许的漫不在乎。
这个……前后两段,其中的闻雪婧反差这么大,前一个义气勇敢,后一个卑鄙恶毒,实是叫人难以想像。
胡老头“啧啧”两声,叹道:“看来这一段才是真的。我就说嘛,这世上不管道修还是魔修,好人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