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笺自然知道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但如果成功,会带来最好的结果。故而她要同井小芸谈条件。
她道:“师姑,这样一来我若只跟你外公要你爹和赫连,必然引他怀疑,只能干脆将所有俘虏都索要过来,反正事情败露,你跟你爹也得逃命,能多些帮手也是好的。我跟你保证,事情若是办成了,那些道修绝不会主动与你外公他们为敌,任谁受了冤枉被一关几十年,一旦恢复自由,也都是会去与关他的人拼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刀锋上起舞
谁也没有想到,红笺竟会突发奇想,提出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
就像是在刀锋上起舞,十分危险,但是卢雁长却偏偏没有办法反对。
因为他与红笺一样,一下子看到了其中那巨大的利益。
他想:“方姑娘已经不但是要救赫连,她分明是盯上了这一股势力,想将他们都拯救出来,以此收服他们与炼魔大牢对着干。”
不如此,只有他们二人,修为不过金丹筑基,不知何时能报得大仇,难道要一直靠坑蒙拐骗支撑下去吗?
卢雁长甚至颇为感慨:“她一个小姑娘,却有如此的勇气和复仇的决心,我可是一直都小瞧了她。”
只是为什么那个合适去冒险的人不是自己?
红笺突然变卦要自外公手里带走所有道修,井小芸对此到没有多想,毕竟人家是因为自己才要被迫去向外公、三姥爷他们当面扯谎,只要想一想,她就觉着压力很大,故而红笺力求稳妥也在情理之中。
再说谁管那些道修是死是活?井小芸只伤心从此以后自己就要和外公他们反目成仇了,外公怕是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不如此,难道能任由爹被舅舅打死不管?
井小芸很快做了决定:“行,就按你说的办。”
谁也无法预知到时候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红笺道:“师姑,你一会就回去吧,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好好讨好你外公,到时候最好跟在他身边,他要是给我出难题你好帮我。”
井小芸一口答应。她很是佩服红笺想出来这么一个主意,不过要想骗过外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人知道天幕那边的天魔宗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只好把他们这一支祖上延续下来的一些习俗禁忌和红笺一一说了,这会儿只能是想起什么说什么,指望着红笺到时不要出太大的纰漏。以致被几个老家伙瞧出破绽来。
最大的难题是红笺身为道修,没有修炼《大天魔三目离魂经》。
卢雁长觉得只这一点就必定无法取信天魔宗诸人,计划几乎已经不存在成功的可能,但红笺却道这些事情她来想办法解决。
虽然没有修炼,身为宗主的亲传弟子却不可能对本门功法一无所知。
故而红笺叫井小芸将包括《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在内的天魔宗几大功法详细给自己讲了讲,依仗强大的神魂先硬生生记住。
井小芸对将本宗功法外传到没有什么顾忌。反正红笺和卢雁长都是道修,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去修炼。
等交待完了,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又是一天过去,井小芸心中焦虑。反复叮嘱红笺抓紧时间快些准备,她实在是多一刻也等不及了。
井小芸匆匆赶了回去,将魔虫小黑留下来帮忙。
卢雁长见红笺陷入沉思,半天没有动作,不由担心地道:“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你有多大把握?”
红笺深吸了口气:“不太好说,需要到时候见机行事。只要他们不知道小芸同咱们认识,还是有不小机会的。”
她话一说完便觉着小黑在袖子里蠢蠢欲动,猜到是井小云有意念传来,当下运转“大难经”。果然感觉到了井小芸的意思:“放心吧,我谁都没有告诉。”
卢雁长忧心忡忡:“我能做点什么?”
红笺冲他笑了笑:“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卢雁长看着她笑,心头突觉有些酸涩,红笺的笑容很浅淡,一晃即逝,和她路上不多的笑容一样,明显地未达心里,只是为了安抚自己。
他顾不得井小芸那魔女能通过小黑听到两人交谈的内容,劝道:“不行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红笺却道:“我想好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她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问卢雁长:“这身看着如何?”
卢雁长强打精神将她由头至脚打量了一番,品评道:“普普通通,看着不像修士,更不像是从‘天幕’那边过来的。”
红笺笑了:“那最好。我现在运转‘仙霓霞光’了,你用神识帮我好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这关系到红笺的生死,虽然早知道“仙霓霞光”的妙用,卢雁长依旧不敢大意,仔仔细细探查过方道:“我看不出什么来,神识到了你这里只感觉一片虚无,你放开气息,不要刻意收敛,真元随心意流转,‘仙霓霞光’会帮你制造修为的幻相。”
红笺点了点头,只要天魔宗的人无法发现她身上的“仙霓霞光”和魔虫小黑,她就可以把计划进行下去。
事不宜迟,她向卢雁长摆了下手,便在他忐忑不安的目光伴随下向着天魔宗诸人隐居的村落走去。
井小芸已经告诉过她,天魔宗诸人攻打炼魔大牢得胜而回,害怕招来道修报复,再加上有俘虏需要安置,住的地方自前面村子里挪到了村东湖畔,村子里只留了几个人看家。
红笺故作不知,她没有乘坐飞行法器,就那么脚踩夕阳余辉,身披晚霞,像个普通人一样向着那村落走去。
村子四周地势高低不平,开垦出来的良田不多,大片荒坡生长着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树,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杂草和灌木丛,偶尔自里面钻出一个母鸡来,若不知道,哪里会想得到不远处便是魔修的老巢?
井小芸不在村子里,红笺感觉得到。
再往村里走,就会有人叫住她,问她找谁,到这里来做什么。
周围的村子距离这里很远,魔修们和那些凡人从不来往,想也知道若不是有所图谋地针对他们而来,一百年也不见得会有人闲得过来串门。
果然距离村子还有数里,红笺便感觉到有人在以神识窥探她。
稍停自一旁灌木丛里钻出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主动同她搭讪道:“姑娘,看你脸生,你是要找谁?到这里来做什么?”
同她预感的一模一样,这是“大难经”在发挥作用。
这男人在打量红笺的同时,红笺也在观察着他。不是看他斗笠下的脸,而是在看这个人的修为。
这个明显是负责站岗放哨的人身上虽有真元波动,却没有筑基,难怪红笺可以轻易感觉到他的念头。
没有筑基,就算偶有道修经过,也不会发现这里竟然还有魔修出没。这和当日戴明池、季有云送人去天幕那边寻找“大难经”,派去的都是练气期学徒是一样的道理。
红笺站定,冲着那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说话非常客气:“请问这位大哥,附近村子有没有一户姓程的人家?”
“你是……”
“我是他们的远房亲戚,当年祖上因为战乱失散,直到前段时间才辗转收到这边的消息,刚好我这次有机会回乡,长辈们叮嘱我来拜访一下,不知道程家现在还有没有人了?”
若叫不知内情的人听上去,红笺的这番话再寻常不过,可那人听罢显是大吃了一惊,他迟疑片刻,方道:“我就是程家庄的。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送个信,叫村里主事的人出来接一下姑娘。”说罢他转头撒开腿便一溜烟向村里跑去。
红笺的目光尾随着他,穿透树木间那薄薄的暮霭望向暗沉沉的小村落,那里天魔宗有人留守,但可不是什么主事的人。
她就像没听到对方叫她等着一样,继续向村子里走去。
走近了还是会发现这村子的不同寻常,没有鸡犬的叫声,那些掩映在草木和篱笆墙之间的房屋夜色中非常沉寂,就连偶尔亮起的几盏灯光都透着一股阴沉沉的死气。
村口道旁是几株高大的乔木,村碑半藏在荒草里,上面盘绕着许多藤蔓,忽有几只鸟雀自乔木上飞起,发出一声声尖鸣。
红笺放开神识,感觉到前方村子里有很多蛇虫鼠蚁在向着她这里聚集。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畏惧无用,再说经过丹崖宗巨变,经过炼魔大牢二十年的连番洗礼,这世上能叫红笺怕的事情实在是不多了。
她迎着那些魔虫缓缓迈步走进了村子。
一条藤蔓自高处垂了下来,追在红笺身后走走停停,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要攻击。
红笺停了下来,那根藤蔓也随即停住,与红笺的后背只隔了两尺远的距离。
红笺没有回头,小黑在她的袖子里无声振翅,那根藤蔓好像受到什么惊吓,蓦地缩回到黑暗中。
红笺通过“大难经”在小黑的神魂中感觉到了一股洋洋自得,不知是来自井小芸还是魔虫小黑自身的意识。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红笺的四周各种魔虫越聚越多,草木上像下雨一样响起了沙沙爬行的声音,红笺如若未闻继续前行。
井小芸显然通过小黑对这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她赞了一声,突然送过来一个念头:“我来帮你!”
她元婴期魔修的强大神识以小黑为媒介汹涌卷来,席卷了红笺的神炁蓬勃而出,一下子扩散开来,四周顿时静了一静,接着那密密麻麻的魔虫便如海水退潮一样让出了路来。
☆、第一百二十章 合适的身份
这个时候,才听到前面有人道:“贵客到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声音一响起来,四下里的魔虫魔物就像得到了什么召唤,不管是什么东西,一齐原地上蹿下跳,就连边上的树木枝条也开始剧烈扭动,各种声音充斥着红笺的耳朵,她顿时就想到了一个词:群魔乱舞!
前方黑暗中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个人,说话的是农夫打扮的汉子,身穿粗布单衣,裤腿高挽,赤脚登着一双破草鞋。方才路上见到的那男人跟在这人身后,头上的斗笠已经摘下来,拿在手里。
终于肯露面了么?
和这人的客套比起来,红笺的回应明显要冷淡得多:“我不是客人。”
那人顿了一顿,问道:“那姑娘是什么人,说实话吧,我们程家村男不外出,女不外嫁,哪里来得什么远房亲戚?”
红笺态度中带着一种自持身份的孤傲:“程长老呢,他在何处?叫你家长辈出来说话。”
那跟在后面的练气学徒年纪不大,闻言忍不住道:“七叔,这女子好大的口气,你何不试试她,看看她有什么真本事。”
那被唤作“七叔”的农夫闻言本有些意动,但随即他透过夜色,发觉对方听到这话之后面无表情,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登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神识早已探查过这女子,却是一无所获,若不是他眼睛看到,耳朵听见,并且全村的魔虫魔物都有感应,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真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并且方才这女子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气息既强大,又有一种一脉相承的熟悉,这种感觉他只在几位元婴长辈那里体会过。哪里还敢去以卵击石。
他默默地咽了口唾沫,暗忖:“怎么会是个女的?若这人真是那边来的,该不会一来闹得不愉快,要拿我立威吧?”
念头闪过,“七叔”决定还是将这女子交给长辈们头痛去吧,于是他没有理会后面的年轻人,也不再兜圈子。径直向红笺道:“姑娘既是来找村长的。总不会什么凭据也没有吧,信物拿来看看。”
这便是承认了程家庄他们这些人天魔宗修士的身份,直接奔入正题了。
但红笺哪里拿得出什么信物,幸好她也知道天魔宗宗主在这些人面前离魂降临时并没有提信物的事。当下神色淡淡地道:“我因穿越‘天幕’所限,无法携带任何带有宗门印记的东西,你只负责带我去见你们这一支的大长老就是,别的不必多问,我自会对他解释。”
“这……好吧,你跟我来。”那农夫见她孤身一人,未作太多犹豫便点头答应。
他叫身后那年轻人重新回村外守着,口里打了声呼哨,周围聚集的魔虫魔物很快停下喧腾。向四下慢慢散去。很快销声匿迹,村子里重新沉寂下来。
红笺静静站立,等着他将这些事情处理完,心知这第一关算是过了,对自己而言更严峻的考验即将到来。
果然那农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口里向她解释道:“这里到处都是道修,我们这些宗门弟子想活下来,只能如此小心。”
红笺跟着他往村子里面走,明知故问道:“怎么大伙都不在这里住了?”
那农夫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前些天我们去给道修制造了个大麻烦,既是着了相,还是谨慎些好,以防他们找了来。”
红笺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她跟在那农夫身后自村子中央穿过,又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前面传来水声,二人来到了湖边。
湖不大,依着一座小山,湖面上没有船只,月光下风一吹水波亮闪闪的,煞是好看。
那农夫道:“这里要走一段水路。”说罢当先下了水,向着湖底沉去。
因为井小芸的吃里扒外,红笺早就知道这支天魔宗所有的高手以及被他们抓去的俘虏都藏在湖对面的一个小山谷里,那山谷十分隐蔽,再经过天魔宗的人精心布置,形成了个绝佳的藏身之处,要进去只能自水下潜入。
所以她到没觉着惊奇,跟着潜下了湖底。
很快红笺便再次看到了那些曾在极北冰川深海中见过的魔物,那些黑色藤蔓收缩成球,漂浮在靠近湖底的水中。
那农夫带着她自旁边经过,黑球不但没有攻击,有时挡着路了还会往旁边让一让。
红笺知道这是井小芸和魔虫小黑在暗中起作用。若是换一个道修来闯,这湖里早闹腾得天翻地覆了。
两人顺利找到了洞口,带路的农夫当先钻进去,红笺听见他和旁人说话,紧随其后进了府邸。
离了湖水,眼前豁然开朗,天魔宗的人在湖下辟出来不小的地方,生长着大株植物,上面开着不知名的艳丽花朵,花香扑鼻,叫人迷醉。
红笺晃了一下神,她若是神识稍弱,一踏进这个地方便会露出破绽。
几个与那农夫打扮差不多的魔修正盯着她,连眼珠都不眨,目光中有暴戾,也有好奇。
消息显然已经传递了出去,红笺现身不过几息的工夫,只见人影闪动,她的眼前突然多了七八个人。
中间为首的是个老者,看不出具体有多大年纪,红笺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就是井小芸的外公,他的五官除了眼睛之外和井小芸都十分相像。
这老者的眼睛像金鱼一样向外凸起,眼白又多,乍看上去有些吓人,加之大手大脚,这种异相就算在田里种地,也会吸引旁人的目光。但他个子并不矮小,不知怎么会生出个侏儒女儿来。
很短的时间红笺已经将对方七个人都打量了一遍,除了井小芸的外公,还有三个老者。
叫红笺暗自松了口气的是井小芸果然在,她站在最边上靠后的位置,十分不起眼。
天魔宗的诸人听说有宗门的人到了,都既是意外又觉不安,意外的是宗主远隔万里离魂降临,这才过去不久,便当真有门人穿过“天幕”,找上门来,而且宗主这亲传弟子还是个女的;不安的是宁静被打破,不知接下来等着众人的是福是祸。
带红笺来此的农夫上前禀报了一番,程大长老瞪着金鱼眼睛打量着红笺,脸上渐渐泛起疑惑,他开口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