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即她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红笺心神一缓,暗忖:“我真是糊涂了,若是我身上还带着香气,管仪白方才搜查的时候就应该发现。”
“涟哥儿”跳着脚叫道:“师父真厉害,说到仙昙花,仙昙花便要开了。”
管仪白“噌”地站起来,果然前方不远被他以法阵护起来的那株高大的仙昙树飘起了淡淡的灵雾,仙昙花突然开始大量吸收灵气,这是要开花的征兆。
管仪白大步走到仙昙树下,全神贯注地盯着,红笺未着急丢下蒲平平,她也想跟着开开眼,看看那小臂长的花苞开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九个花苞,其中的一个突然颤了颤,似是要直立起来。
法阵“嗡”的一声低鸣,阵旗无风自动,阵眼上的灵石明灭闪烁。
紧跟着又有两个花苞动了,管仪白叫了声“糟糕”,他开始飞快地在法阵之外埋阵盘,插阵旗,顷刻之间又布下了一座木系法阵。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九个花苞看样子竟不准备先后开放,一个要开,另八个一齐响应,瞬间法阵内的灵气被吸收得干干净净,阵眼处的高阶灵石只撑了数息就无声碎裂。
管仪白见状毫不迟疑启动了新布下的法阵,这法阵的阵盘阵旗远较先前那套复杂,除了阵眼的高阶灵石在提供灵气,还有一个关键位置管仪白是留给自己的。
管仪白盘膝坐在地上,五心朝天,木系真元自他摊开的掌心缓缓释出,通过正在运转的法阵被仙昙花吸走。
花开得极快,花衣如玉,微微裂开,隐隐可以望见里面娇黄的花蕊,香气远远地传出去,几只彩蝶飞来,却不敢靠近,只在仙昙树的周围上下飞舞。
“啪……啪……”花苞疾速绽放的声音虽然细微,在这个时候却清晰入耳。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顿不吃饿得慌
花苞绽放得极快,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九个花苞尽数打开,最快的一朵已经开到了碗口大小,花瓣层层叠叠,因为花身太长,看上去颇像仙子的长裙在微微摇曳。
仙昙花很美,很香,很奇异,但给花提供源源真元的管仪白却受不了了。
他估计了一下,这九朵花要尽数开到全盛最少还需要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越往后需要的真元越多。
另外全盛的花期不知会有多长,按前辈玉简中遗留下来的一言半字,应当不超过一刻钟,他还要在这一刻钟之内将花尽数摘取收入坛中,不要说他一个人,就算和师弟朱显联手也撑不下来。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从小瀛洲请两位木灵根元婴过来。
管仪白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吩咐道:“涟哥儿,去将开得最慢的那朵啄下来。”
那只鹦鹉答应一声,扑扇着翅膀飞入法阵,选了一个半开的花苞,站上去两脚扒住,低头啄向两指粗的花茎。
管仪白抬头望着,涟哥儿跟着他在仙园里呆了这么多年,嘴巴修炼得比钢刀还利,啄食花草的事情常干,不同的只是今天这仙昙花罕见珍贵一些。
果然它只是简单一啄便将那个花苞啄了下来,花苞离开仙昙树的瞬间不再吸收灵气,渐渐枯萎。
管仪白觉着压力顿减,照这样下去保住余下八朵花还是极有可能的,他松了口气。道:“行了,我这就传信给你朱师叔,叫他快些赶来。唉,秘境出事。他定和其它宗门的人在一起,少不得那些烦死人的男男女女闻讯都要跟来。”
他这么慨叹着,收回一只手便要去拿传信符,突听着仙昙花枝干内部接连发出一串脆响,已经绽放到碗口大小的那朵花不再循序渐进,“砰”地一声数十重花瓣完全打开,不但是这一朵,其它七朵跟着迫不及待,竞相开放。
一时巨大的灵气需求在仙昙花树四周掀起了迷蒙大风,管仪白的须发都随着风飘了起来。管仪白大叫一声:“坏了!”
话音未落。阵眼上的高阶灵石应声而碎。阵盘阵旗被高高掀起,木系法阵破了。
管仪白顾不得这一下他的仙园将要遭受多大的损失,跳将起来拿过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坛子。罩住了那朵盛开的仙昙花,手指木系真元流转,登时便将底下花茎剪断。
他忙着收花,整株仙昙树在这瞬间所需的大量灵气却是从仙园别处掠夺而来,刹那间周围不知多少花树遭了殃。
涟哥儿在空中没头没脑地胡乱飞着,大声叫道:“哎呀,师父,三叶真兰死了,三叶真兰死了!糟了糟了,冰云刚结的花骨朵也谢了……”
管仪白被它呱噪地心烦意乱。正待呵斥,平地突然刮起了一阵怪风,几株宝桑刚被仙昙树席卷了灵气,叶子有些发黄变焦,此时在风中沙沙作响,为这阵风平添了些许怪异。
紧接着仙昙树的叶子也被吹动了起来,管仪白正拿起坛子准备采摘第二朵仙昙花,猛见那就要开至全盛的花朵竟在渐渐收敛,不但这一朵如此,其它六朵皆现败象。
有什么东西在与仙昙花争夺灵气,只短短一个交锋,刚才还有本事冲破法阵席卷了整个仙园的仙昙花便败下阵来。
管仪白当机立断,将这朵再也开不到全盛的仙昙花摘下,再看其它几朵仙昙花白玉般的花瓣已经发黄变黑,采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不禁心痛难忍。
到这时候他酒已经彻底醒了,厉声喝道:“谁在那里捣鬼?”身形一动,人已经到了一株宝桑背后。
那株宝桑的树干足有成人怀抱粗,正是红笺藏身之处。
仙昙花开,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红笺既然撞见了自不愿错过。
她本来悄无声息躲在树后老老实实瞪眼偷窥,一边看管仪白忙活一边啧啧称奇,谁料风云突变,仙昙花冲破了法阵的束缚开始大肆吸收灵气,吸到红笺眼前的这株宝桑之时,她识海中那颗呆呆的木系灵种不知是觉着受到了挑逗还是挑衅,突然动了一动。
这一动不要紧,附近的灵气打着旋儿掉头就奔着红笺而来,仙昙花就像遭遇了一场惨绝人寰的黑吃黑,不但即将到手的灵气不翼而飞,就连先前积蓄的那些也被瞬间夺了个干净。
红笺反应过来暗叫一声“可是要了命了”,向树后一缩掉头欲溜,身体已被管仪白瞬间以神识锁定。
这祸闯得实在是毫无心理准备,想跑跑不掉,红笺欲哭无泪,她也不想啊,关键木系灵种干这种事提前连招呼都不打。
先是跹云宗秘境,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木系灵种吸走了海量的灵气,红笺连丁点儿好处都没捞着,却要背这么大的黑锅,幸好管仪白忙着摘取仙昙花,给红笺留了个空当叫她手忙脚乱将黑斗篷抖出来披上。
都这时候了,是欲盖弥彰也好,掩耳盗铃也罢,总好过直面管仪白,这老头儿当初就说了不再欢迎自己,并且红笺也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才好。
她刚打扮好管仪白就到了,老元婴先前自觉作足了准备,谁料变故接连,花没保住几朵,还把仙园祸害得一团糟,他满腔悲愤,登时便将树后这人当作了叫他鸡飞蛋打的罪魁祸首,也不管此人是谁,上来便以深厚的法力将对方压制住,大巴掌抬起来便要往他脸上扇过去。
堂堂元婴要动手打脸,到不是管仪白气急之下忘了施法,而是他实在气得狠了,生怕带着真元出去一招把这捣乱的小子打死。
哼,还蒙着脸呢,连丹都未结就敢来太岁头上动土,该不会以为闯了这么大的祸还能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叫我跳着脚找不着人吧?
管仪白越想越生气,胡子乱颤,嘴唇都哆嗦了,暗道:“叫你不敢露脸,爷爷这就结结实实打上几十个大嘴巴,叫你肿得连爹妈都认不出来,这才算是成全了你个小兔崽子。”
红笺人既逃不掉,真元被元婴死死压制也无法反抗,但要叫她老实站着挨揍那是全无可能,管仪白的手掌到了,她猛一低头,却将手里的蒲平平趁机丢到了管仪白怀里。
一个死人!胸前还开了那么大一个洞!
管仪白是气糊涂了才未提前发现,此时猛一见着不由怔了一怔,这一愣怔,巴掌自然就停了。
红笺全面被压制,想通过神识传音自然不成,无奈之下只得粗哑着嗓子道:“这是符图宗的金丹蒲平平,他身上还有两张未用的符箓,送于前辈稍稍弥补一下损失。”
管仪白十分意外,他一直呆在仙园,还没有接到蒲平平死在秘境里的消息,但姓蒲的尸体既然在这里了,自不会有假。
管仪白心中起了波澜,既进了秘境,又会拿着符箓讨好自己的人管仪白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要真是那个跟着江焰来拿走“中空剑”的女修,做出这种事来,只会叫他更加生气。
他起了疑心,神识再细细一扫登时了然,心下带了火气,脸上却并不显露,冷笑道:“一派胡言,我要符图宗的符箓做什么?你不但将我的仙园搅得一团糟,害得仙昙花尽数凋谢,难不成还想着杀了人,嫁祸给我不成?”
红笺颇为无奈,这老元婴口是心非她上次便有所领教,眼下技不如人,给他抓住,不说好话是脱不了身了,只得道:“前辈,蒲平平死在秘境,这消息现在已有很多人都知道了,前辈只是凑巧捡到了他的尸体,何来嫁祸一说。晚辈方才不小心闯了大祸,眼下实在是没什么可以赔偿,还望前辈念在晚辈无心之失,高抬贵手,放晚辈一马,这天大的人情日后定当偿还。”
若在平时,话说到这里管仪白心里一软或许便抬手放人了,可此时他只要一看到仙园里遍地狼藉便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道:“放你一马?作梦!秘境崩溃该不会也是你搞得鬼吧?异宝呢,在不在你这里?”
他瞪着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红笺,红笺心中一虚,好在那木系灵种不知是刚才吃饱喝足懒得动,还是知道形势比人强,管仪白看了半天未看出异宝的痕迹,“哼”道:“混账,还挡着脸做什么,你闯下了大祸,我要将你交给宗主,由他来亲自处置。”
红笺被管仪白揪住不放只觉头疼,到没有慌乱,她一本正经道:“前辈真是要如此么?秘境崩溃,符图宗的金丹被杀,你可是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叫殷宗主处理,你解释得清楚吗?”
管仪白闻言起先还不以为意:“胡说八道!”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怒道:“放屁,我哪知道你这么能折腾,是看着江焰那小子,才给了你‘中空剑’……”
红笺气定神闲点了点头:“很好,这又扯上了朱长老的弟子。当着符图宗来人的面你可千万别改口,就这么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告别跹云
管仪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有心一掌拍死这忘恩负义的无赖,可如此一来可就真赔得血本无归了,他咬了咬牙,勉强咽下一口老血,收回法力,喝道:“这笔账记在江焰头上了。记着你说的话,滚吧!”
红笺如闻大赦,生怕管仪白改变主意,头也不回地逃离了仙园。
出了仙园也不等于就安全了,跹云宗正封山彻查,到处都是搜查的队伍,五六个门人弟子一队,谁若是单独行动离远便会被揪住。
红笺不知道此时所有自秘境里活着出来的散修都被集中到了不远处的景端殿,她只觉气氛有些不对,目之所见与刚才那阵子混乱大不相同,没走几步便撞上了一队跹云宗弟子,幸好她神识远较这些人强大,发现得早,及时藏了起来。
待偷听了这些人相互间的对话,红笺才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料。
所有的人都在寻找一个拿到了异宝的黑衣散修,只要发现还有自秘境活下来的散修,立刻“请”他去见各位长老。
红笺有“仙霓霞光”不假,可并不是说有这宝贝她真就变成隐身人可以光天化日行走无碍,一样会被人瞧见,就算在隐匿气息方面,遇上了殷泉、朱显这些老元婴,稍稍大意或者运气不够好也会被当场识破。
红笺别无它法,只等老老实实藏起来等待天黑。
她想:“真要命,江焰到底有没有认出我来?他哪怕是心有怀疑,也会劝说卢雁长,叫他不要担心的吧。”
想也知道,卢雁长迟迟没有听到自己的消息会急成什么样子。红笺很焦虑,也怕他关心则乱闯下祸来。
天擦黑的时候她看到小瀛洲的元婴长老奚旭领着徒弟高鸿礼匆匆经过,两人应当是去往仙园,因为高鸿礼边走边道:“师尊,不是说仙昙花一共结了九个花苞么。怎么又说只开了一朵?”
奚旭叹道:“去看看吧,管仪白既然传出话来应该不假。此行真是不顺利,本来哪怕只有一朵,毕竟咱们是为宗主来求药的,与段夫人他们为驻颜丹而来大不相同。跹云宗也会看在彼此的情份上将这花给咱们带走。可偏赶上他们的宗门秘境出事,我看殷宗主心情极差,未必好说话。不管怎样。一会儿师父豁上老脸,好好求求他们吧。”
高鸿礼嘟囔道:“师父费那么大的力气,到头来还不知道仙昙花有没有用处。若不是符图宗,他们的秘境也不会崩塌掉,按理说跹云宗的人正该和咱们同仇敌忾,治好宗主的病对他们也是大有好处,还要咱们开口去求,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师徒两人过去不久,段夫人带着段秋容也匆匆忙忙由此路过。红笺见她们也是奔仙园去的,心中微微一动。
“这是管仪白传了信,把他们都叫去仙园了吗?”奚旭、段夫人这些人来跹云宗是客,不好施法直接赶到仙园,红笺藏匿在这里一直没看到殷泉、朱显等人,听奚旭话中之意。他们应该是已经在仙园了。
此时天也黑了,如此好的脱身机会,叫红笺忍不住自作多情:“哎呀,这不会是管仪白怕我被人捉住,特意为我制造的机会吧?不然他怎么早不喊人。一直拖到天黑?”
红笺趁着夜色遮掩,一边往江焰的住处溜,一边暗自汗颜:“相比起来,我实在是太对不住老爷子了,显得狼心狗肺一样。难怪他气得都哆嗦了。”
江焰的住处竟然没有人。江焰不在还不奇怪,卢雁长也不在,应该是听到了消息,也悄悄出去找她了。
没办法,等吧。
足足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先回来的是江焰。
他猛然见到恢复了那“柴小红”模样的红笺大吃了一惊,指着她道:“你,你……”
红笺笑眯眯地道:“我回来了啊,我哥呢?”
江焰深吸了口气,他也不管自己筑基圆满的修为是不是够用,直接手一挥设上禁制,连声道:“快说实话,那人是不是你?哎呀,你没回来吓死我了,还当你被永远留在那里面了,我们找了你一个下午,他都快急疯了。到傍晚的时候丹崖宗的人要走,他说不行,不能这么放费承吉离开,非逼着我想办法将他送出山去,他说要杀了那姓费的再回来找你。”
这一下可轮到红笺吃惊了,卢雁长前去追杀费承吉,他和费承吉无冤无仇,一个金丹初期去和金丹圆满拼命,自然是因为自己临进秘境时说起费承吉露出的那些许遗憾。
想是卢雁长以为自己真的出了意外,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不惧危险要去帮自己达成这个心愿。
红笺眼睛一热,道:“他走了多久了?”
江焰回答:“快半个时辰了。”他还在瞪着眼睛等着听红笺亲口证实秘境里面他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半个时辰对于修士而言已经能飞出很远了,红笺急着去阻止卢雁长,江焰这边又不得不有所交待,尤其还新添了管仪白那头的麻烦,更需要和江焰好好解释清楚,她连忙道:“实在太危险了,我去追他。你有办法送我离开么,秘境的事咱们路上慢慢说。”
江焰道:“听说仙园出了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