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我不担误你的时间了,你快去买东西吃,一定要吃东西喔!拜。”她迅速的收了线,而他却仍拿着手机在发呆。
我在一间餐厅里看见她和一个穿着体面,长得英俊潇洒的男子有说有笑的,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对相爱的情侣一样。
翟霖说过的话忽然清楚的在他心里重播。
男子叫她小雪……
小雪?今天去学校接走她的那个男人也叫她小雪,他就是翟霖说的那个人吗?
原来这一切根本就是真实的,原来翟霖并不是胡诌,原来她真有喜欢的人了。
“哈哈哈……”他忽然惨笑出声,粗嘎的笑声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可悲。
他不应该问别人意见的,俗话不都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吗?他早该知道的,为什么还要去问别人,然后被人多嘴杂给影响了判断?
如果他从头到尾都坚定自己的想法,只当她是妹妹般照顾、娇宠她,那么今天在他得知她的感情有所归向时,身为大哥的他即使心里苦涩,还是可以大方祝福她。
然而现在呢?现在他该怎么办?
他爱她,这就是翟霖要他正视自己的心的用意,因为他早就看出他是爱她的了。但是光是他爱她有什么用,重点在于她爱的是别的男人,而从一开始便已被贴上原罪罪名的他,还有什么权力可以要求她留在他身边?
好闷,有种呼吸不到氧气的痛苦,肺部里全充斥了二氧化碳。
他会死吗?
这是笑话,他根本就不可能会死,顶多也只会痛不欲生而已,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深爱着她,他还是得对她放手。
他没有权利剥夺属于她的幸福,他希望她幸福。至于他自己,反正他从小就已经习惯了不幸,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的孩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可以得到幸福呢?
自嘲的一笑,他疲惫的起身走向卧房,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属于她的馨香立刻扑鼻而来,他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却又在猛然之间顿住。
他在干什么?既已确定要成全她的幸福,就不该再留恋她的味道,因为再过不久这抹馨香将不再属于他,而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如果他不早戒掉属于幸福的味道,一旦这味道逐渐从他周遭散去,甚至于永远不再出现,他将只会更痛苦而已。
已经无力再牵动脸上任何一条神经,他一头钻进浴室中,用冷水狠狠地冲着自己,盼望能麻痹所有的感觉神经,让他不再感觉到任何的痛苦。
将自己抛到床上,最后一次深深地呼吸着她的气息,他静静地倾听着外头的声音,等着她归来,但是她却彻夜末归。
偷偷摸摸的溜进家中,蒙伊雪期待老公还在熟睡中,并未发现她的彻夜未归。
这个可能性极大,因为在她背包里的手机中并没有任何一通他打给她的未接电话,所以极有可能他昨晚在挂掉与她的电话,做完她所交代的事之后,便倒头睡到现在,并且一次也未醒来过,所以才会不知道她没回家而没打电话找她。
所以现在,她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睡醒之前躺回他身边,那么就可天下太平了,她也可以省去解释。
都怪爸妈他们啦!都已经跟他们说她从中午就开始陪干哥,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欢迎他回国了,他们还硬要她留下来陪吃饭,结果呢?害她体力不支的跑到二楼她未出嫁前的房间休息,这么一睡竟就天亮了。
这不打紧,问题是他们不叫醒她也就算了,竟然连通电话也没打来通知她老公一声,真是够了!
还好她手机内没有半通留言,要不然若是让她听见老公找她找得要死的心急留言,她肯定会自责死的。
屋内一片静谧,她小心翼翼的扭开卧房的门把,轻轻地将房门推开,却愕然的与静坐在床边的老公四目相对。
“老公,你起床啦?”她作贼心虚,小心翼翼的开口。
刁覃远默默无语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在生气?”见他始终沉默不语,蒙伊雪再度开口询问。
他仍是没有开口,但却轻轻地摇了下头。他根本就没有权利生气,只是担心而已,如今看她平安归来,他终于可以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了。
“老公!”没想到他摇完头后,竟就摇摇欲坠的往床上倒去,吓得蒙伊雪忘了自身的情况,迅速的飞奔到他身边。
“老公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伸手碰到他之后,才发现他的体温烫人。他在发烧!怎么会这样?
“老公,张开眼睛看我,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不断轻拍他的脸颊要他睁开眼,等他吃力的睁开眼睛看她后,才一脸忧心仲仲的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力气可以下床走路吗?我必须送你到医院去,你在发烧。”
“我没事。”他低语,声音较平常沙哑许多。
“不,你生病了,我们必须到医院去。”她心疼的说,伸手抚过他冒着冷汗的额头。
“我没事。”他坚持的否认,并伸手将她的手由他额头上拿下来,力道很虚弱。
“老公……”
“让我睡一觉别吵我,一觉醒来就没事了。”他安抚着她说,同时再也抵抗不住疲惫——不知是身体的或心理的,闭上眼睛,沉沉的昏睡过去。
“老公!老公!”蒙伊雪不断摇晃著他叫道,但他不仅没再睁开眼睛,低促的呼吸声甚至愈来愈显得浓重。
她吓坏了,因为在两人之间他始终都是扮演强壮的那一个,可以为她挡风遮雨,甚至于天塌下来他似乎都有办法将它顶着,而不让她有丝毫损伤,可是现在他却倒下了。
怎么会这样?!他昨天明明还是顶天立地,强壮得像可以扛起全世界一样,怎么才隔了一个晚上而已,他就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必须立刻送他到医院去,他必须看医生、必须吃药打针,必须赶快好起来睁开眼睛跟她说话,要不然……要不然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她试着伸手想将失去意识的他从床上拉起来,但他太重了,她根本就拉不动他,即使拉动了,她又有什么办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气将他扶下去搭车?
不行,她必须要找人帮忙,而第一个跃入她脑中的自己是同样年轻力盛,身高体格都勉强能与她老公媲美的干哥李伯圣。
她冲回客厅,从背包里翻出手机,迅速的找到他的电话号码后,拨给他。
刁覃远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全身酸痛到不行,就好像有人趁着他熟睡的时候,狠狠地将他毒打了一顿一样。他睁开眼,眼前陌生的环境让他瞬间忘了酸痛,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他转头看向四周,床边制式的医疗设施立刻让他知道了这里是医院,只是他完全忘了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床上坐起来,他瞪着插在手臂上的针管,然后顺着滴管抬头看向高挂在架上的透明液体。这是干么?是谁允许谁对他做这种事来着?
“你终于醒了。”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突然从门外响起。
刁覃远转头,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男人顿时落入他的视线中。他震惊的看着那名将他老婆从学校门口接走的男人,从病房门外走了进来,笔直的走向他。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男人问。
刁覃远答不出话,只能瞪着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跟他说话,感觉就像他们俩原就是朋友,这样说话一点也不突兀一样,但问题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对方不是吗?
“抱歉,我应该要先自我介绍才对。”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男人再度和善的开口道。“我叫李伯圣,是小雪的……”
“你什么都不必说,我知道你是小雪的什么人。”刁覃远倏然打断他的介绍,不希望听见任何让自己心痛的字眼。原来他叫李伯圣。
“你知道?”李伯圣怀疑的看着他。因为据他所知,小雪好像因为某种原因一直暂时不想介绍他们俩认识,自然也就不可能会跟他提过他才对,但是他怎么说他知道?
“昨天中午,我看见你到校门口去接她。”刁覃远苦涩的说。
“昨天中午?你以为你在医院里躺了多久?”李伯圣直接告诉他答案。“一天一夜。”
“是吗?”刁覃远丝毫不在意自己昏睡了多久,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根本就不必担心有人会为他寝食难安。
他事不关己的反应让李伯圣微微地皱了下眉头,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
“小雪呢?”他问。
“她昨晚在这里陪了你一整晚,我怕她的身体吃不消,强迫她回家休息了。”他答道。
“你很关心她?”他又问。
“当然。”
“包括她肚里的孩子?”
“当然了。”
“即使那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在意?”
李伯圣瞠目结舌的瞪著他,终于知道哪里下对劲了。他误会了,误会他和小雪的关系了!
虽说他当初接近小雪,的确是为了要追求她,但是无奈佳人心有所属又已罗敷有夫,所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成为她干哥,并在她小心翼翼的忧虑下,正式拜见干爹和干妈用以正名以防误会。
本来,他还在想她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没想到误会的事竟还真的发生了,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我想你可能……”李伯圣本想向他解释自己的身份,却猛然想起前天下午和小雪聊天时,她忧郁的向他吐露至今仍不确定他是否真爱她而住口。他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来试探试探他对小雪的心意呢?他心中忽然浮起这样的想法。
他看着他。
“我想知道你对小雪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你爱她吗?”他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刁覃远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向他,他只是沉默不语保持着刚刚和他对话时,盯着盖在身上的医院被单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小雪说你之所以会娶她,全是因为想负责的关系,你并不爱她,这是真的吗?”他非得逼他开口说些什么才行,他不开口说话,他怎会知道他对小雪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感觉?
刁覃远依然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爱她吗?娶她除了为了责任之外,还有别的理由吗?如果没有,如果我说我爱她,你肯离婚成全我们两人吗?”他毫不松懈的继续追问,没想到这回他却开口了。
“我会成全你们。”刁覃远沙哑的回答。
“你说什么?”李伯圣瞪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会成全你们的,你放心。”他又说了一次。
李伯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时之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怎能回答的如此迅速,连犹豫都没有?他对小雪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如果对小雪没有,那么对小雪腹中的胎儿总该会有吧?毕竟那是他的亲生骨肉不是吗?
“再说一次。”
一个房内两人怎么也想不到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处响了起来,李伯圣转身的动作几乎与刁覃远抬头的动作一样快,两个人都瞪着站在病房门口的蒙伊雪,脸上的血色尽失。
“再说一次你刚刚说的话。”蒙伊雪走进病房,目不转睛的盯着刁覃远。
“小雪,你怎么……”李伯圣试着开口说话,却被她伸手阻止,她越过他,直接走到病床边,与刁覃远面对面的对视着。
“你刚刚说你会成全我们对不对?”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感觉就像飘散在半空中一样。
“对。”刁覃远强迫自己回答。
她似乎轻晃了一下,他不确定。
“毫不犹豫?”她又问。
“嗯。”
“我知道了。”她倏然低下头转身就走。
“小雪!”李伯圣担心的想拦住她,但她却忽然变得像抹飘忽的灵魂,一瞬间便越过他的阻挡,朝病房外笔直而去,他想也不想立刻举步追出去,却在门槛上猛然的停了一下,回头朝床上的呆子怒斥的撂下一句话——
“如果小雪有个万一,你看我怎么对付你!”
第九章
心空空的,像个黑洞般不断地吞噬所有,那是种比死更可怕的感觉,但刁覃远却动也不动的任它继续扩大吞噬,因为从蒙伊雪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起,他就已经放弃一切了,包括他自己。
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知道他就这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呆坐在病床上多久,更不知道插在他手臂上的滴管里,早被他激动的反应弄得血液逆流,整条点滴滴管由透明变血红,令人怵目惊心。
医护人员因为知道他的情况已确定没事,只要等最后一包点滴打完即可出院回家,而距离点滴打完又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所以没来巡房。
护士没来,但是访客来了。
蒙氏夫妻到医院来看女婿,却怪异的发现他们的病人女婿下好好的躺在床上,怎么挺直的像根木头般的坐在床上动也不动,甚至没发觉到他们的到来?
“覃远?”夫妻俩对看了一眼,蒙母出声叫道。
床上的刁覃远没有反应。
“覃远?”蒙母又叫了一声,怎知丈夫却用力的拉了拉她。
“老太婆你看!”
她一看,差点没被吓昏,怎么整条点滴的管子都是红的?!
“老头子,你快去叫护士小姐进来,快点。”她迅速的吩咐。
蒙父领命飞奔而去,蒙母眉头紧蹙的站在病床边不知所措的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呢?伯圣人跑到哪里去了,一个多小时前不是还打电话说他来医院跟伊雪换班,让她回家休息吗?怎么这会却下见人影?”
“老太婆,我把护士小姐带来了。”蒙父来去如风,瞬间已带著护理站的护士来到病房。“奇怪了,伯圣呢?他不是说他在这里?”他从刚刚就在想这个问题。
“我也在奇怪,伯圣这个孩子不会说谎呀。”蒙母说。
“伯圣的确不可能会说谎,但是他人呢?怎么会放覃远一个人在病房里呢?”
伯圣、伯圣、伯圣,一连串的伯圣就像电击般一次又一次的电击着刁覃远,强迫着他恢复知觉。他艰难的移动僵硬的脖子,转头看向岳父岳母。
“你们说的伯圣,是李伯圣吗?”他喑哑的问。
“覃远,你终于开口说话了!”蒙母惊喜的叫道,“你可别吓妈妈呀,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你们说的伯圣,是李伯圣吗?”他再一次的问。
蒙氏夫妻对看了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对呀,怎么了?”蒙母不解的回答。
“爸妈也认识他?”他涩涩的问。原来唯一被排除在外的只有他,原来外人永远是外人。
“当然,伯圣是我们的干儿子呀,爸妈当然认识他喽,你怎么会问这么好笑的问题。”蒙母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刁覃远震惊的瞪着他们,这个答案完完全全的超出他意料之外。
“伯圣是我们的干儿子呀,你难道不知道吗?”他脸上震惊的表情让蒙母瞬间收起笑意,认真的盯著他。“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天!”刁覃远无法回答,除了这声懊悔的低呼外,他完全说不出话来,全身都在颤抖。
老天,他做了什么?他究竟做了什么?不仅是怀疑小雪对他的忠贞,还毫不犹豫的将她往外推,好像他等著要甩掉她这个责任包袱,已经等了一辈子一样。
老天,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呀?!
他必须对她道歉,必须坦白他所有的恐惧与爱意,以换得她的原谅,即使她不愿意接受,即使她有可能将他推下万劫不复之地狱,他也必须要这么做。
迫切的希望让他倏然用力的扯掉手臂上的点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