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明明说老夫人信中的意思是要小姐嫁给咱们费家男人,以免咱们费家的绝学外流的。老夫人不可能同意小姐嫁给聂长天的。”费凌反驳道。
“是啊!”费淮和费汛附和道。
“你们真的认为小姐会听从老夫人的话?”回答的是费凌。
“是吗?你忘了三少爷了?”
“那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是因为三少爷他……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不该爱?”费滔扬起唇角,“那么小姐现在爱上聂长天,在老夫人眼里不也是不该爱的人吗?醒醒吧!小弟。在咱们费家人眼里,老夫人或许是至高无上的权威,不能抗拒的。但是在小姐眼里,老夫人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她既没有受过费家人什么恩惠,也不奢求费家的什么,她为什么要听老夫人的摆布?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小姐,其它的,就别想了。”
费滔说完,拍拍三个脸上全是失望的兄弟们,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看开点吧!”
“你的爹娘很恩爱吧?”聂长天在离开军营后,不再策马奔驰,优闲的让马缓步着,然后问被自己圈在怀中的天爱。
“嗯!”枕在他肩窝的头点了下,天爱舒服的连声音都慵懒了。
“你想睡了?”聂长天察觉到她的慵懒,问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好舒服,不想动而已。聂长天,我好喜欢这样听你说话哦!你说话给我听嘛!好不好?”天爱张着一双迷蒙的眼,着迷的仰望他要求着,她喜欢他们现在在这种亲密的感觉。
聂长天宠爱的将她按回自己的肩窝,然后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双手交握在她的腰际。
“听过断袖的故事吗?”关于她爹娘的爱情,他想她并不知道是不容于世俗的。他不是要她背弃她的爹娘,只是要她懂得保护自己,否则以她全然无伪的纯真,必会被伤得体无完肤;尤其以费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她的特殊身份更容易遭致蜚短流长。
“没有。”天爱摇头。
“想听吗?”听出她语气中的希望,聂长天笑问。“想,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天爱高兴的点头。
“在汉朝哀帝时,弄臣董卓长得貌美,深得哀帝的宠爱,两人常同榻而眠。
一日,哀帝临早朝前,正欲起身,袖摆却被董卓压在身下,而董卓兀自熟睡着,哀帝不想因为抽出衣袖而吵醒董卓美梦,便挥剑断袖而起,从此,男人爱上男人,便称之为断袖。“
“好体贴哦!那个哀帝一定很爱董卓,如果我是董卓,我一定会很感动,很感动的。”天爱一脸的向往,“聂长天,你想会不会也有人肯为我这么做?”
“不会。”聂长天不悦的说,除了他,不会有人有机会跟她同榻而眠的。
“为什么?”天爱不满的问。
“你是我的女人。”聂长天说。
“什么意思?”天爱不懂。
“意思是除了我,你不可以和别人同榻而眠。而我是不可能会去做这种蠢事的。”
“哦。”天爱失望的应声,然后突然又振奋起精神说:“下次我问我爹,看他会不会为了我娘这么做?”
“我想他一定会的。”聂长天苦笑的说,她的爹娘不就是真正的断袖吗?
“天爱,如果可以,以后尽量不要在人前提起你爹娘的名字,知道吗?”
“为什么?”
“你从来没想过你的爹娘为什么要离群避世的躲到这沙漠里来吗?”
“没有啊!住在沙漠里有什么不对?”天爱莫名其妙的问道,住在哪里还要有理由吗?真奇怪。“你还不是住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是因为职务上的需要,至于你的爹娘则是因为他们的爱情不见容于世俗,才会躲到这里来的。”“我爹娘的爱和世俗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世俗会不接受他们?”天爱不得其解。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男人,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正常的。”聂长天选择比较温和的说法。
“为什么?为什么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正常?是谁规定的?相爱就是相爱,跟男人或是女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外头的男人爱上一个人,在发现他爱的是男人后,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吗?”天爱问。
“当然不是这样。”聂长天有些头痛了,“通常我们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男是女,所以不可能会有你说的这种情形发生的。”
“对哦!我想起来了,你告诉过我,你们外头的女人和男人穿的衣服不一样,很好辨识的。”天爱敲敲自己的头说,然后想起一件事:“万一女人穿上男人的衣服呢?你们一样看得出来吗?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看不出来我是男是女。”
“一般姑娘家装扮成男人,在言行上仍多多少少的带着姑娘家特有的一些举止动作,所以容易让人看出破绽。我一开始会以为你是男孩,便是因为你在说话、动作、装扮这方面,完全像个男孩子,即使你的脸太过清秀,人家也只会觉得是男生女相,没有人会怀疑你不是男孩子的。”聂长天说。
“姑娘家特有的举止动作?是什么?”天爱纳闷的问。
“例如姑娘家不会去爬树,不会自己一个人单独出门,尤其是更不可以随便裸露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给人看到,懂吗?”其实女人假扮男人最大的败笔是在她们在受了多年的闺训后,在举手投足之间无法像男人一样放得开,莲花指、小碎步之类的小地方很容易就能让人看出端倪。
聂长天没有告诉天爱这些,是因为他并不想改造天爱,他喜欢她现在自然率真的样子。
“喔!”
“所以,你以后也不可以这么做了,知道吗?”聂长天告诫道。“嗯……”天爱点了下头,忽然猛摇起头,“不行耶!我不能答应你,我娘要我每天到树上练轻功,我不能不爬树的。”
“好吧!我特准你在练功时爬树,那其它两项你总可以做到了吧?”
“不单独出门我是可以办到啦!有了这次经验,下次没有爹娘陪着,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再离开家的。至于不让人看见身子,我家那附近除了我爹娘、我和嗅嗅,根本没有其它人,你不用担心会有别人看见我的身子啦!”
“你还想回去?”
“是啊!林栋和费扬大叔都答应要帮我找爹娘,等一找到他们,我就可以回家了。”天爱满是期待的说道。
“你是我的女人。”聂长天不自觉的收拢手臂,箍紧她的身子。
“我知道,你刚刚已经说过了。”天爱知道他不高兴了,每回他生气,最先知道的一定是她可怜的腰。可是他在生气什么呢?她只不过说要回家而已呀!又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的家已经不在那里了。”
“啊?”天爱愣了一下,他怎么忽然说话没头没脑起来了?不过生气的人最大,顺着他的话问准没错。“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不住在那里。”
“这个我知道呀!”天爱点头应道,感觉到腰间的压力愈来愈大,她连忙又说:“你因为职务上的关系得住在这里,你刚刚说过了。”
如果不是已经了解她,聂长天肯定会以为她在装傻,他都已经说得这么白了,她居然还不懂?
“聂长天,你究竟在生什么气?”根据之前和他相处的经验,天爱知道问这句话肯定会引发他更大的怒火,可是她实在猜不出他在生什么气?为了拯救她可怜无辜的腰,她只好硬着头皮问了。再不弄清他气从何来,她的腰就要断了!“你是我的女人,我住在哪里,你的家就在哪里,这样你懂了吗?”聂长天明白的说。
“我明白了。”天爱点头,只要他肯放开她的腰,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反对。
“明白就好。”聂长天满意的放松手上的力道,他果然没猜错,她的腰际是她的弱点。难怪每回他紧箍着她的腰时,她就算再不满,也不会当场反驳他。
天爱戒慎的看向聂长天,直觉的不喜欢他此刻脸上的笑容,好象他捉到她什么把柄似的……
她有做错什么吗?没有吧!天爱不确定的想着。
外头的世界真是太复杂了,看来她还是早点找到爹娘,早点回去的好。
显然,她是刚才允诺聂长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聂长天若是知道她此时的想法,恐怕会气得非将她的腰给折断不可吧!
聂长天当然不会知道天爱的想法,他认为天爱既然同意了,就会做到自己的允诺,事情就是这样,没什么再值得讨论的了。而且,他们明明是在谈她爹娘的事,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里来?
“天爱,为了你爹娘,也为了你自己,我现在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你的爹娘是谁,尤其是你娘的名字,能不提就不提,就算要提,也不可以称呼他为娘,要说是爹,明白吗?”聂长天慎重的交代。
“为什么?爹是爹,娘是娘,为什么我要叫娘做爹?”天爱纳闷的问。
“因为你娘是个男人,若是让人知道你叫一个大男人娘,你娘会被人耻笑的。”
“又是世俗不能接受?”天爱不茍同的问。
聂长天点头。“你们这些外头人真的是很奇怪,人家谈恋爱不能接受,怎么连人家要怎么称呼爹娘也要管,你不会觉得很莫名其妙吗?”天爱不赞同的摇头。
聂长天苦笑,他虽然不会轻视同性恋,可是从小根深柢固的观念,他仍然认为那是不正常的、不应该的。他也从不觉得自己的看法是错的。
可是天爱那么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首次对自己长久以来的观念起了疑问,他一直自认不是迂腐的人,可是会不会无形中他仍受到世俗的一些陈腐的观念所左右而不自知?
“在你看来,这些世俗观念或许是很莫名其妙,我并不要求你认同它,只是不想你因为不懂而受到伤害。”
“我会受到什么伤害?”
“人言可畏,如果你爹娘的事传出去,不只是你,你爹、你娘,甚至整个费家都会受到流言波及,你明白吗?”
“不明白,人家说什么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会因此少掉一块皮肉,有什么好在意的?你很在乎别人说你什么吗?”天爱反问。
聂长天哑然了,他从来不曾在乎过别人说自己什么,为什么现在会替她担心起流言来了呢?
第九章
天爱回府重获将军宠爱,朱颜自然又遭受到冷落。
原本因为聂长天的疼宠而心生动摇、举棋不定的朱颜,在遭到聂长天漠视多日后,终于忍不住找上聂长天的书房。
“有事吗?”聂长天埋首在桌前,连抬头看她一眼也不曾。
朱颜为他的冷漠瑟缩了一下,强摆出笑脸,示意身后端着托盘的侍女上前。“颜儿好些天没看到将军,心里想,将军这些天一定忙坏了,所以特地炖了燕窝替将军补补身子。”
“一旁搁着吧!”聂长天挥挥手,不在意的说。
侍女看了朱颜一眼,见她点头,很快的放下托盘退下。
“还有事?”聂长天忙了一会儿,抬头看见朱颜仍留在原地,神情不耐的问。
“没有,颜儿只是想留下来服侍将军。”
“不用了,我要回房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聂长天说着,站起身,将摊开在桌上的行军布阵图随意卷起放在一旁。
“颜儿服侍将军就寝。”朱颜乘机道。
“有天爱在就行了,你回房去睡吧!”聂长天说完,不等朱颜反应,就步出书房,将朱颜一个人丢在书房里,桌上摆着她亲自为他下厨,现在还热呼呼冒着热气的燕窝以及那幅行军布阵图。
朱颜落寞的望着早已空了的房门半晌,回头瞧见自己费了一番工夫的心意,却被他这么不屑一顾,一股怨气突往上冲向脑门,没有多做犹豫,她的目光射向了聂长天随意搁在书桌上的行军布阵图……
“公主,你拿到手了?我立刻通知嬷嬷和孙大人去。”
“不准去。”朱颜喝止就要往外冲的侍女。
“公主?”
“我还没决定要怎么做,不准你去多嘴。”
“公主,眼下争战一触即发,如果没有唐军的布阵图,一旦唐军向龟兹正式宣战,龟兹抵挡不了多久的。”“我知道。”
“公主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准奴婢将你已经拿到图的好消息传回去呢?”
“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管。”
“公主,这事拖不得的,如果不趁早将图送到龟兹将领的手上,等战事一起,就来不及了。”
“……”
“公主,你委屈自己这么些年,为的是什么?难道你忘了国王和王后是怎样死的了吗?是聂云天和聂长天他们父子领军攻灭我们高昌,国王和王后才会为了殉国而死的。是聂长天他们父子害死的,聂长天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他不是。”朱颜猛摇头。
“他是。如果不是他们父子,我们高昌不一定会战败;如果我们不战败,高昌就不会亡国;如果不亡国,国王和王后就不会死。是聂家父子害死他们的……”
“住嘴!不准再说了。”
“就算奴婢不说,嬷嬷不说,高昌子民不说,公主难道就能忘得了毁家灭国的深仇大恨吗?就算公主真能忘,聂长天呢?他若是知道你高昌国公主的身分,还会留你在他的身边吗?公主,奴婢求求你醒醒吧!聂长天永远是我们的仇人,他身上背负咱们高昌人民的血债,若不用他血偿,咱们高昌子民是不会罢休的。
你是咱们高昌公主,不要让大伙儿失望吧!否则先王和先后也会死不瞑目的。“
“不准说了!”朱颜捂住耳喊,高昌国王和王后倒在一片火光和血泊中的景象再度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父王、母后……”朱颜抱头痛哭,高昌王和王后昔日的慈爱,一幕幕和他们将死时的惨况交错浮现在她眼前。
“公主,高昌能不能复国就看龟兹这一役了,只要能打败唐军,杀了聂长天,先王和先后在天之灵也才能安息啊!请公主不要再犹豫了。”“这样做,我父王和母后真的就能安息?”朱颜脆弱的问。
“当然,不只先王和先后,所有为高昌牺牲的亡魂们也才会甘心瞑目啊!”
闭了闭眼,朱颜握紧手中的行军布阵图,心灵交战了好半晌后,终于有了决定。
她以着公主的尊贵之姿下了命令,“去通知孙培德吧!”
“奴婢遵命!”
“她行动了?”
“嗯,照我的推断,不出三日,那张假布阵图便会落到对方将领的手上。”
“很好。”聂长天露出一抹笑容。
“长天,你……”林栋欲言又止,因为太过了解聂长天,所以十分明白他那抹笑容所代表的意思。林栋竟有些替朱颜觉得不忍起来……“她其实也很矛盾痛苦,你……能不能网开一面?”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若不是我们发现得早,真让行军布阵图落到对方手里,这场战争,咱们必败无疑,甚至可能会全军覆没,这事你跟我一样清楚。你说,我若是因一己私情饶过她,教我如何对得起圣恩?又怎么对得起誓死效忠大唐、全心信赖跟随我们在沙场上拼命的士兵们?”
“这……”一番话说得林栋哑口,这些道理他明白,只是……“唉……”林栋叹气。
“我相信在来之前,她早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你又何必替她叹气?”聂长天冷漠的说。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的心是铁做的。”林栋忍不住嘀咕,他知道自己犯了战场大忌,不该同情敌人。可是大家好歹相处了这么些年,长天这家伙怎么能一点感情也没有似的绝情?
“就当我是铁石心肠好了。”聂长天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