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我是铁石心肠好了。”聂长天无所谓的说道。“我要你暗中布署的兵马可都备妥了?”
“就你一声令下了。”谈正事,林栋可不敢有二话,立刻回答。
“很好,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全军进入备战状态,假情报一传到敌人手中,立刻发动总攻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得令!”林栋抱拳领命。
“至于孙培德,一等他消息传出去,立刻将他逮捕押进大牢,不要让他有机会察觉不对向敌人通风报信,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不得有误。”
“是。”林栋再度领命,却迟迟没有行动。
“还有事吗?”聂长天无情的说。
“长天,这样不太好吧?好歹她曾是一国公主,又进了你聂家的门,不需要这么残酷吧?”
“你的意思呢?”
“我想,不如……”
“我先声明,我是不可能饶她不死的。”
“那么就用你聂家的家法处置,如何?同样是死,一条白绫或是一杯毒酒都好过让她尸首异处。”
“……”聂长天沉吟不语。
“这些年,高昌人民逐渐归顺大唐,你也不希望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吧?昔日公主被当众斩首,难保不会引起暴动,长天,你要三思啊!”
“就依你所言吧!我会给她一杯毒酒,之后再以聂家人的身分厚葬她。”林栋明白这已经是聂长天最大的让步了,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长叹了口气,便出去办事。
等林栋离开后,聂长天才稍缓和板着的脸,自语道:“我又何尝忍心呢?只是军令如山,身为主帅,若不能以身作则,日后要如何服众?”
人人只道聂长天是铁石心肠,又何曾想过他的难处呢?
没错!天高皇帝远,此地是他聂长天最大,他是可以作主饶朱颜不死而没有人敢有异议。
只是身在前线,通敌叛国是最不可原谅的罪状,这次他若是为朱颜开了先例,日后若遇同样的罪状,他要如何处置才能教人心服?
况且,若是军队中人人徇私护短,这样的军队还能打什么仗?
他是不得不冷血啊!
朱颜被押入大牢,即将以毒酒赐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将军别院。
天爱从下人口中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对朱颜不禁同情了起来。
“会不会是误会了?朱姑娘很爱聂长天,她应该不会背叛聂长天才对!”
“罪证确凿,朱姑娘自己也已经承认了。天爱小姐,这事你可别插手,大少爷向来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这通敌叛国是重罪,是要被杀头的。你和林大人的亲戚关系,大少爷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可不要因为这事而被牵涉出来,知道吗?”聂总管不放心的嘱咐天爱,在他的想法,朱颜和林栋既然同为龟兹的奸细,想必彼此之间有所牵连,而天爱不巧是林栋的表亲,若她为朱颜求情,大少爷怀疑起来,追查出天爱和林栋的表亲关系,那就糟了,大少爷一定会因此认定天爱是他们二人的同党的。
“可是总管大叔,朱姑娘好可怜喔!你不是说她是什么高昌国的公主,是因为聂长天灭了她的国家,她才会来当奸细的吗?这样说起来是聂长天不对嘛!是他先对不起人家,怎么能怪人家朱姑娘要当奸细嘛!”
“天爱小姐,在战场上没有什么谁对谁错的,彼此立场对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今天不是大少爷先发现朱姑娘的奸细身分,而事先换了假的行军布阵图的话,明天死在战场上的就是大少爷了。”
“聂长天会死?”天爱惊道。
“如果真的行军布阵图落在敌人手上,不只是大少爷,整个军队都会因此而全军覆没。”
“这么严重?”天爱咋舌,数万条人命耶!战争还真是残酷。“可是总管大叔,你不是说朱姑娘拿走的是假的图吗?那就不要紧了,不是吗?”
“这……”聂总管闻言,一时语塞,这么说是没错,可是事情能就这么算了吗?
“反正没有人会因为朱姑娘拿了那幅图而受到伤害,那朱姑娘也可以不用死了嘛!对不对?”天爱想的天真。
“对……”聂总管直觉的点头,等反应过来后,急忙摇头,“不,不对。”
“怎么不对?”天爱嘟起嘴。
“朱姑娘窃取军机是事实,通敌叛国也是事实。这两样,不管是哪一样,都是死罪。”
“可是军机是假的呀!至于叛国,她又不是你们国家的人,怎么可以说她叛国呢?说不通嘛!”
“天爱小姐……”聂总管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管,我找聂长天问去。”天爱愈想愈觉得自己有理,转身就往聂长天的书房跑。
“天爱小姐……”聂总管急忙想拦住她。“聂总管,让她去吧!”林栋突然现身挡住聂总管,他一办完事,立刻赶过来,希望能替朱颜这位可怜的红颜尽点心意,再向聂长天求求情。
“林大人,你……你真的和朱姑娘一样是奸细?”
“当然不是。”
“那你……”聂总管一脸迷惑。
“反正事情已经成功了,就告诉你好了。我是奸细这回事,是我和长天设计的,目的是要揪出军队里的内奸。”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么会是奸细嘛?”
“谢谢你这么相信我。”林栋笑道:“这么说,你是因为相信我才这么维护天爱那妮子啰?我就说嘛!你明明对天爱这个未来的少夫人很不满意的,她受到我的牵连当不成将军夫人,你应该是最高兴的人才是。怎么反而会叮嘱她不要多事呢?”
“我只是不想我们少爷冤枉了人而事后懊恼,天爱小姐那个天真过了头的性子,哪有什么能耐当得了奸细?根本不可能。”
“是这样吗?”林栋忍住笑,这聂总管谨守了一辈子的礼教,要他承认喜欢天爱这个没有半点儿姑娘家样子的妮子,还真是难呢!“这么说来,你还是认为天爱配不上长天,担不起将军夫人的头衔了?”
“那当然。”聂总管哼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天爱并不是长天的未婚妻,事实上,这件事和我是奸细的事一样,全是假的,你可以不用担心天爱会丢将军府的脸了。”林栋故意说道,偶尔逗逗古板的聂总管还真是好玩,看他急得脸色都变了呢!哈哈!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逗弄老人家的,只是他想来想去,认为现在能阻止聂长天处死朱颜的,恐怕除了圣旨,就是天爱这妮子了。
朱颜能不能活,就看天爱对长天的影响够不够深了?他也想藉此看看长天对天爱究竟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态度?天爱算起来是他的表妹耶!他当然有责任要照顾她了!
至于为什么要百般替朱颜求情?
谁知道?或许是他见不得美人受苦,也或者是朱颜处境堪怜,又或者是被朱颜的矛盾自苦感动……反正,他就是不想让朱颜红颜薄命就是!
谁管他是为什么呢?眼下要紧的是拖住聂总管,不让他去阻止天爱替朱颜求情。
“天爱小姐不是大少爷的未婚妻?”失望之情表露无遗。
“是啊!听说我外婆已经决定要在费家年轻一辈中选择一位最有才干的,将天爱许配给他,以便接掌费家。天爱怎么可能是长天的未婚妻嘛!”
“那不行,天爱小姐和大少爷日同食、夜同寝了好一段日子,已经是大少爷的人了,怎么可以再嫁他人?”聂总管闻言,不由得发急道。
“江湖人不拘小节,何况,娶了天爱就能接掌整个费家,没人会去在意这等小事的。”林栋耸耸肩道,他这可说的是实话。
“这怎么能算是小事?不成,不成,我得赶紧写封信禀告老爷和夫人,请他们尽快到费家去提亲才行!”聂总管急匆匆的回房修书去也。
林栋没有再拦他,看着他慌忙的背影偷笑的了一会儿,展开轻功,飞身往聂长天书房的方向逸去。
轻落在书房的屋顶,悄悄拿开一片屋瓦,天爱轻脆的嗓音便传了上来。
“……为什么不可以?”看来是她的求情遭到驳回。
“于公,她已是大唐的子民;于私,她是我聂家的人;于公于私,都没有饶恕她的理由。”
“可是她也是不得已的嘛!谁教你要先灭她的国家嘛!说起来,是你先对不起她,你怎么可以怪她嘛?”“我并不怪她。”
“那你为什么不肯原谅她?”天爱不解。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是国家的律法无法原谅她,就算我有心想放过她也无能为力。朱颜犯的死罪,除了圣上,谁都没有权力饶恕她。”
“可是皇上又不在这里,有一句话不是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吗?也就是说,在外的将领,是可以不必听皇上老爷的话的……”
“住嘴!”聂长天紧张的大声喝斥,人随话落,已经移到天爱身边,捂住天爱的嘴,没让她再多说一句足以让她人头落地的话。
“唔……”天爱不满的发出抗议。
“以后不准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辞,知道吗?”
“我有没说错,明明就有这句话……唔……”一双大手再度堵住她的话。
“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这不适用在朱颜身上。”聂长天告诫道:“天爱,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今日我若是平民百姓,这些话说说无妨,但是,我是一个边关守将,手握重兵,你这些话若是让有心人听见,即使你是无心,也会被当成是蓄意鼓动造反,到时连我都保不了你,你明白吗?”
见天爱点头,聂长天才敢再放开她。
“为什么这句话不能用在朱姑娘身上?”天爱迫不及待的问。
“这句话唯一能适用的情况是在战时,两军交战,随时会有新的战况,如果要等京城的命令,可能会延误了军情,所以朝廷才会给在外的将领这种权宜之便。”聂长天解释道。
“哦!”天爱失望的应声,突然她眼睛一亮,说道:“聂长天,我有一种毒耶!”
“哦?”“如果你一定要让朱姑娘吃毒药,那用我的毒,好不好?”天爱晶亮的瞳眸闪着可疑的亮光。
“不好。”聂长天一口回绝,这妮子八成又想到什么主意了,一脸的古灵精怪。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不相信你的毒可以毒得死人。”聂长天不客气的点破她心里打的主意。
“啊?你怎么知……”天爱为时已晚的掩嘴。
“你的脸上有写,一看就知道了。”
“啊?”天爱忙又伸手遮脸,留下一双大眼看向聂长天,“你打算让朱姑娘吃什么毒?”
“鹤顶红。”
“啊!”天爱叫出声后,慌忙的遮脸掩嘴,深怕心里想的又教他给看了去。
太好了,朱姑娘有救了。
“怎么了?”聂长天察觉道她怪异的反应问。
“没,没事。”天爱摇头。“鹤顶红好,就用鹤顶红。”
聂长天狐疑的看着天爱,她的反应太奇怪了。不过继而一想,鹤顶红乃是天下第一奇毒,根本没有解药,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他哪里知道,费季尧因为沙漠毒物多,曾一时兴起抓了许多毒物,想比较何种毒物最毒,却因而在无意间配出了天下第一毒……-鹤顶红的解药呢!
第十章
十七天了!她被软禁十七天了!
如果早知道会就这么被软禁起来,天爱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轻易离开将军府,就这么笨笨的随费滔他们回费家来见费家老奶奶,还蠢得让人给下药,全身功力全提不起来,害她连逃的力气都没有。
偏偏聂长天和林栋打仗去了,爹娘又不知道去向,教她向谁求救嘛?
“唉!”天爱想着,又叹出一口长气。
“小姐,这些你都不喜欢吗?”正服侍她试嫁衣的婢女们小心翼翼的问。
“倘若小姐不喜欢,奴婢们立刻去准备别的样式去。”说着,已经动手收拾琳琅满目摆满了一桌的花钿饰品,和她说什么也不肯穿上的凤冠霞披了。
“你们别忙了,我不可能会答应嫁人的,你们还是去劝你们家的老夫人死了心吧!”天爱无奈的摇头,软禁她也就算了,那个据说是她奶奶的老夫人无缘无故的居然就替她找起丈夫来了,还不容人拒绝的顽固,简直是莫名其妙到极点了。
更令天爱莫名其妙的是,她那些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丈夫人选们,他们连她的人都没见过,居然也能为她争得头破血流的,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奴婢们这就去换别的样式来让小姐选,请小姐稍待片刻。”婢女们对天爱的话置若罔闻,收拾好后,行礼退了出去。
“喂!等一下,你们……”天爱徒劳无功的喊着,见她们头也没回的鱼贯走出去,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唉!”
“小姐。”窗外突然有人叫唤天爱。
“谁?”
“小姐,是我,费滔。”
“费滔!”天爱急急打开窗,“你回来了?朱姑娘还好吧?”
“朱姑娘人很好,请小姐不必担心。”“那就好。”天爱这才放下心来,那天被费滔他们十万火急的请了回来,她只好将尚在昏迷中的朱颜交给费滔他们,要他们将朱颜给带出将军府,否则要让人知道朱颜没死,向聂长天报告,聂长天肯定会要朱颜再死一次的。
只是这费滔也真奇怪,怎么事隔了这么久才来向她回报?天爱想着,又担起心来了,不会是娘的解药只对动物有用,对人反而无效吧?
费滔怕她难过才不敢告诉她事实?
“费滔,朱姑娘真的没事吧?”天爱惊慌的问:“你没有骗我?”
“属下怎么敢欺骗小姐,朱姑娘真的没事。”费滔没有告诉天爱,朱颜的咽喉因为让剧毒侵蚀,如今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他就是为此才耽误了这么些天,不料一回来,就得知老夫人将小姐软禁,强要将她婚配的消息,这才急忙的跑来看她。“那她人呢?”天爱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属下将她暂时安置在朋友家。”这是真话,朱颜此时万念俱灰,不找人看着她不放心,可是费家又不是可以带人随便出入的,他回来本来是想向小姐求情,让她同意收容朱颜的,可是现在看来,小姐是自身难保,他还是不会拿这事烦她的!
“你就是为了安置她,才这么晚回来的啊!”天爱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她已经无家可归了?幸好有你在,否则朱姑娘不是被我害的无处栖身了吗?费滔,真是谢谢你了。”
“属下不敢当。小姐,你还好吧?”费滔不无愧疚的问,若不是他们一再游说她回来,小姐现在也不至于陷入这种困境。
“不好。”天爱生气的瞪眼,他不问,她还忘了是他火烧眉毛似的把她请回来的咧!还说什么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见她,见到她一定会高兴的喜极而泣,根本就是骗人嘛!
那天,她才回来,那个老夫人就板着脸先训了她一大顿,说什么女孩子家随便就到别人家一住十天半个月的,丢费家的脸;接着又数落了她娘是如何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她爹又是如何寡廉鲜耻;她气不过,回了几句想走时,才发现自己中了毒走不了,结果那个不茍言笑的老夫人只是冷哼的教人将她关进房里,一关就关到现在。这期间,连来看她一下也不曾,还说什么念孙心切呢?依她看,老夫人根本是恨她入骨,巴不得将她剁成八块喂狗。
“费滔,我问你一件事,你可得对我说老实话哦!”
“是,小姐请问,属下绝对不敢欺瞒小姐。”
“你们老夫人真的是我娘的亲娘吗?”天爱愈想愈觉得不对,看那个老夫人说起她娘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恨透了她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