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在查,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李雄銮忐忑不安道。
周小雀和李博同时生出一股杀机。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尴尬,查起来最麻烦,对方手脚干净的话基本上都查不出什么。”龚红泉和声和气道,仿佛没有半点杀伐气焰,与出租车上一般,论谈吐,他就是一个人到中年的平凡男人。不给李雄銮解释的机会,龚红泉用手抓了一块羊肉细嚼慢咽,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大家都是男人,找女人解决生理需求都能理解,不过麻烦你下次要找也找一个档次高点的,别让我妹妹掉价儿,我横看竖看都觉着你在挖苦我妹妹,这不好,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拿我妹妹开玩笑。我呢,没读过一天书,不懂啥子温良恭谦,将心比心便是佛心倒是听一个老人家念叨过,我也就懂这一句大道理,你不把我妹妹当回事,我也没必要把你当个人看待。反正来南京,我就没指望你能帮上忙,等我走出这栋房子,你把一千万送去医院,当作是买命钱,不送的话你看能不能离开南京,你胆子够大的话赌一把。”
李雄銮商人本性地想要去讨价还价,但愣是没敢说出口一个字,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说一句话才是最安全的举止。
“清理一下。”龚红泉示意周小雀去盛碗饭,眼神示意李博。
那个浑然不知厄运降至的女人被侧身后的李博一把拉进怀里,两只大手上下拧住她的头颅,交错扭过,一条人命一个美女就顷刻间香消玉殒,李博瞥了眼怀中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女人,没半点怜惜,只是转头望向惊骇的李雄銮阴冷笑道:“怪可惜的,身体还温热着,要不你最后来一炮?”
李雄銮尖叫道:“不要杀我,我给钱,我一定一分不少!龚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天气冷,小心着凉。”接过周小雀手中那碗饭的龚红泉冷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李博便去客房找了条床单撕成条状,把面如死灰哭爹喊娘的李雄銮双手捆绑起来,然后拖出去僻静院子,那里有一棵法国梧桐树,刚好位于餐桌落地窗外,李博把嘴巴被堵住的李雄銮扒光了衣服吊在树上,周小雀一手一只提两大水桶,然后就哗一下倒向李雄銮的裆部,一桶接一桶,不知疲倦。
人肯定不死,但那玩意十有八九会彻底废掉。
龚红泉端着饭碗神情似水地安详吃饭,把躺在地上不敢动弹的保镖吓得满头大汗。
“都看见了?”龚红泉望向那个连装死的心都有了的倒霉保镖,那家伙现在反而羡慕一开始就晕过去的同伴。
他一见活阎罗一般的人物龚爷发问,先是下意识点头,然后急剧摇头。
“愿意以后跟我混吗?”龚红泉问道。
保镖使劲点头,就是龚红泉让他吃屎,为了保命他也一定可以吃得很欢乐。过惯了在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是不怕死,是越来越怕死,这几年安逸生活一过,他就越来越怕。尊严这东西,也许穷人富人都有,但在这位保镖眼中,即便都有,富人的尊严也金贵很多,穷人的根本经不起掂量。他的恰好就属于经不起掂量的那一类。
“去盛两碗饭过来。”龚红泉把手里的饭碗递给他,那人挣扎着起身,迅速去盛饭,龚红泉的碗和新碗,不敢搞错。
接过碗的龚红泉给他一张椅子,说道:“坐,我吃什么饭,我兄弟就能吃上什么饭。”
激情和热血早被生活销蚀殆尽的保镖那一刻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龚红泉没像李雄銮那样每个月给一万块钱,也没像影视小说中那样说豪言壮语,只是给了他一碗饭,一张椅子,却让真真实实在社会最阴暗领域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他第一次想要给谁卖命。
“龚爷,我是河南人。”他说了一句含有深意的话,因为这个敏感身份,他们一直不曾被李家真正信任。
“我这条命是一个河南爷们换来的,所以谁都可以瞧不起河南人,我不可以,你们河南人自己也不可以。”龚红泉低头扒饭,看不清表情。
张家寨村民计较一个套子一只山跳和几块几毛钱,陈浮生到来大城市后才发现这里的人并不会大度多少,一样斤斤计较,忙于算计,精明的人赚小便宜,聪明的人能够赚到大钱,唯独大智慧的则截然不同,如诸葛老神仙不染世俗因果,钱老爷子和陈春雷则位高权重受人敬仰,孙大爷却选择了寂寞无名,生活拮据,独自买菜做饭,陈浮生自认没有这三位老人的阅历和修为,但决不允许自己两手空空回到张家寨,因为他发现不管在哪一座城市都有太多不如他聪明和用心的人开着好车住着豪宅睡着水灵娘们,他奋斗的目标就是吃喝不比犊子们差下场要比魏公公好,过了40岁再背着媳妇风流快活几年,最后赚够了钱找个安静地方修心养性。
尉迟功德老人听到王解放受伤住院,最后拎着水果去医院看望了一趟,把王解放给感激得差点落泪,虽然老头放下东西只坐了一会儿就回钟山高尔夫别墅,但足以说明老人确实将王解放视作闭门弟子。
陈浮生从尉迟老人那里学到了拳术精髓和一位大风大浪后心如止水老人的淡泊,而方婕与青禾集团则教会他如何运用书本上学到的东西付诸行动,宏观到财经管理和驾驭之术,细节摸清楚人力资源评估每种图表和手下一兵一卒的特长短板,他肯定是最空闲的青禾主管级别高层之一,却是最费心耗神去学习揣摩的管理者,没有之一。
“浮生,年轻的时候拼命上进是好事,但别忘了有空的时候停下脚步看看风景,有些东西错过后就成了一辈子的遗憾。”尉迟功德在鱼池边上抽中南海的时候这般提醒。
陈浮生点头,觉得有道理,于是打算在夜场与纯粹酒肉朋友们虚情假意的时候玩放开一点,别总紧绷着神经想从他们嘴里抠出夜草和横财来,当时尉迟老人笑着摇头,知道很多事情非得等到日薄西山了才想得通透,老人也不急着三十岁不到的陈浮生能理解。
“浮生,你一个人力资源老总怎么老是问一些财务问题,还都是些专业性很强的冷门难题,你这是在对我做业绩考核吗?”传闻即将高升的企划部沈海如是问道。
“陈总,我可以再要杯咖啡吗?”坐在玄武饭店大堂的许纵横欲哭无泪道。因为一份房地产评估报告被陈浮生挖掘为潜力股的许纵横在详细回答完陈浮生有关容积率问题后,口干舌燥,他已经一刻不停歇回答陈浮生将近四十个问题,4个钟头就这样在一问一答中煎熬度过。
“陈哥,之所以说外事机构例如大使馆集中的地段适合开爵士乐吧,是因为老外都喜欢在那种地方款待朋友,不吵不闹,不像国内大部分泡吧族只图个热闹。”密码老总贾朋早已经习惯了老板陈浮生的“不耻下问”,也磨出了耐心。
每天陈浮生都在这样的询问和别人的解惑中紧锣密鼓度过,不敢说每一分钟都不曾虚度,但绝对可以拍着胸脯对他媳妇说绝没浪费过一个钟头,对于堵车的时候都能拿出资料翻阅中了魔障的家伙来说,一个钟头是很珍贵的东西,尤其在知道自己现在赚钱也可以用小时计算之后。只是有些时候,堵车的时候偶尔抬起头,望着窗外行色匆匆的城里人们,这位不管如何平步青云都自视是一辈子农村人的男人也会发呆,去想象某个路人甲是否在为了谁在埋头苦干,路人乙是否跟他两年前一样前途未卜,坐在奥迪车内,陈浮生才具备一种与南京这座省府城市相匹配的归属感,然后生出更多的雄心壮志。对某种人来说,野心的种子只需要扎根发芽,就会迅速被社会大染缸给滋润催肥,要么木秀于林最终被世道八风摧破,要么最终长成参天大树。结局如何,容不得陈浮生去妄自揣测,总之就像对袁淳所说他停不下脚步,他能做的就是一鼓作气拿下所有眼力所及能力所及的东西。
成元芳突然被紧急陈浮生喊去石青峰俱乐部,现在她已经习惯身后跟着一个断臂男人,孔道德,很奇怪的名字,据说还是孔家后人,她知道孔家的后人早就定好了辈分,还特地去查了有没有道字辈,遗憾发现孔道德这三个字根本不应该是这几代孔家后人该有的名字,其中是否有故事,成元芳不想去考究,只要不是瞎子就知道孔道德有不可言说的往昔,而且那个故事还一定很精彩跌宕。
“龚红泉到南京了。”陈浮生在成元芳端起茶杯刚要喝的时候冷不丁开口道,成元芳还没能从对角落石凳上拉二胡的樊老鼠的惊讶中回神,回神后手一抖,洒出一些茶水。
“你就躲在这里,一步都不要离开。除非我亲自来告诉你可以离开石青峰,或者我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陈浮生微笑道,笑容有些阴沉血性。
成元芳放下茶杯,凝视着眼前这个非但没有绝望反而斗志昂扬的男人,轻声道:“是我把你拖下水了,这个人情,也许我要欠你一辈子了。”
“放心吧,你跟我都会活下来。”陈浮生沉声道,略微自嘲,“本来说我媳妇就要给我陈家添香火,就尽力去积点阳德和阴德,没想到这么快就破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杀人一命,也不知道也毁掉多少,操他娘的,只希望别影响到我尚未出世的孩子。”
湖北九头鸟,东北守山犬。
一旦交锋绝不是婆娘之间的纠缠不休,极有可能一击便足以致命。
第八十二章 走火入魔
清晨5点,凌晨2点半回家不想吵醒媳妇曹蒹葭,在小房间钢丝床凑合睡觉的陈浮生一个鲤鱼打挺,心中默念三声杀杀杀,动作利索地穿戴整齐,5分钟洗刷,从书桌上拿好一叠媳妇昨天帮他整理完毕的资料,都是有关煤矿产业的内部信息,不乏煤矿业航母神华集团的机密报告。5点15分坐进奥迪A4,这两天一辆雷克萨斯几乎24小时停在楼下,那是陈浮生帮黄养神弄来的一辆二手车,樊老鼠晚上就跟黄养神睡在车里,樊老鼠坐进奥迪副驾驶席,拉了曲不知名的调子,冷冽如刀子。
陈浮生抽空从钱包里掏出一张这叠工整的纸条,那是昨晚睡觉前写好的第二天详细计划,这是媳妇给他制定的一条重要方针政策,一天最末必须将第二日的规划和目标都写在纸上,将各项工作最大程度量化,陈浮生理科成绩一向不错,对于能够体现在数据上的事情基本上都可以做到胸有成竹,也许他现在还欠缺钱老爷子所说居高临下通盘考虑的优秀战略眼光,但小细节上已经足够出色,将纸条上的密密麻麻二十几项大小工作牢记,烂熟于心,然后小心翼翼放回钱包。
樊老鼠瞧在眼里,不以为然。他所推崇的生活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钱便今朝有酒今朝醉,没钱便明日愁来明日愁,对于陈浮生这种如履薄冰的生活实在没有半点认同感。
5点50分,到达钟山高尔夫别墅,尉迟功德教了陈浮生几个套路,樊老鼠坐在鱼池边上拉自词自谱的《更漏子》,尉迟老人拳法老辣,樊老鼠一把二胡出神入化,陈浮生练拳愈发心旷神怡,尉迟老人没有朝走下九流路数的樊老鼠客套寒暄,樊老鼠也没有要跟老人结交的意图,井水不犯河水,远没有陈浮生期待中的相见如故。
“浮生,你把媳妇接到这里来,好有个照应。这也是你方姨的意思,有身孕总不能老是一个人呆着,吴妈会伺候人。”尉迟老人最后抽中南海的时候看似漫不经心道。
6点50分,老佣人吴妈做好早餐,方婕,魏夏草,陈浮生,加上尉迟老人和樊老鼠坐在一张桌子上,期间方婕跟陈浮生提到过年的事情,提议让陈浮生大年三十与她们母女一起去方家吃年夜饭,陈浮生说已经和干妈黄丹青约好一家人一起过年,方婕点头说确实应该与钱书记一起过个年,随后她问陈春雷老爷子什么时候拉他进省委党校深造,陈浮生回答再过个把星期才能敲定,方婕嘱咐说好好在里头搞好人际关系,陈浮生顺便问了一下有关党校的事项,之前只知道在高中只有品学兼优如童心和齐东吴那类天之骄子才有机会成为预备党员,当时他从没奢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与神秘威严的党校扯上关系,现在他当然知道省委党校上头还有一个中央党校,媳妇说它们是两座大小龙门,进去后就等于鲤鱼跳过了龙门,陈浮生一开始没能理解他一个不走仕途的老百姓进去又不能算是镶金,媳妇卖了关子不解释,问阿姨黄丹青和钱老爷子也一样笑而不语,陈浮生只好问方婕,方婕心直口快,思考片刻后说道:“我猜因为陈圆殊的关系,陈春雷老校长不希望你走端公的老路,想把你从旁门左道上拉回光明大道,所以借这个民营企业家继承人培训的关系,干脆把你破例拉到省委党校,近似由他亲自栽培你这朵咱们南京的奇葩。”
陈浮生苦笑。陈春雷与钱子项是陈浮生目前人生中最戚戚相关的两位老者,即便从醉酒的陈圆殊嘴里得知陈春雷老爷子外头有私生子,那也改变不了陈春雷刚正不阿的人格本质,陈春雷的外遇显然不同于当下的情况,十年文革,跌宕中往往能燃烧出陈圆殊和陈浮生这一代无法想象的青春,陈浮生因此特地去了解过那一段特定历史给陈春雷那一辈人带来的宏大创痛。
当时方婕含有深意道:“你仔细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不管你选择哪一条路,我都支持。”
7点30分,陈浮生与魏夏草一道前往青禾集团,方婕已经开始让魏夏草逐步接触集团内部事务,一些贷款事项也都由女儿出面处理,魏夏草毕竟是魏端公的亲身骨肉,她继承青禾远比方婕做太上皇来得名正言顺,魏夏草本就是管理学出身,在财经方面比半路出道自学成才的陈浮生基础雄厚许多,所以学起来事半功倍,而且这个年轻女人在人事安排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方婕以往对陈浮生的拉拢人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就会看似随意地与陈浮生意见相左,充满了争锋相对的意味,例如沈海最终就没有能够从企划部这座清水衙门高升,而陈浮生的心腹朱振华等人也时不时会被魏夏草敲打,陈浮生原本以为魏夏草如最初般将他视作敌人,但生活细节上她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敌意,甚至还不加掩饰对陈浮生相关业绩的认可与欣赏,这让陈浮生有些吃不准魏夏草这位准上司的心思。
9点20分钟,陈浮生开始进行限时阅读,那是一本关于先行者利益斯塔克伯格模型的学术性专著,英文版,在2个钟头内翻阅这本书籍18页是今天14个大目标中的第6个,11点18分,顺利完成既定计划,拿出那张贴身携带的纸条,用笔划去第六项。
11点50分,陈浮生在食堂与魏夏草面对面吃午餐,减肥是当代女性最孜孜不倦去做的一道难题,身材已经在苗条行列的魏夏草也不例外,陈浮生最见不得别人跟他在一张桌子上吃两三口东西就不再有动静,于是劝着魏夏草帮她夹菜加饭,哭笑不得的魏夏草也不好意思拒绝,也真破例吃到八分饱,两人进餐状态亲昵,在外人眼中就是不折不扣的情侣。
陈浮生目前下午并不需要呆在青禾集团,这是专属于他的特权,12点40分坐进奥迪,陈浮生拿出纸条,找到第14项,划掉。如果魏夏草看到这个一定会崩溃,因为上面第14个目标是“与魏夏草增进友谊,起码要一起吃午饭。Ps:近期可以开始准备与魏夏草导师进行私下接触,帮她搞定毕业论文。”
下午,陈浮生亲自负责密码酒吧的保安筛选,将间接救过成元芳半条命的孙润农提拔为保安部副主管,不过期间孙润农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