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贝忙道:“大哥是正人君子,这寒霜剑大哥要归还冯大侠,只管取去好了。”
袁中笙心中暗忖,霍贝这人,倒也爽气,可能是年轻不懂事,才投入滇南四鬼门下的,倒可惜了。他这样一想,对霍贝的恶感,又去了一分。
他却不想想,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霍贝想要不给袁中笙取寒霜剑,根本是没有可能之事!
袁中笙走了过去,将那柄寒霜剑,拾了起来,道:“你刚才说知道我师傅的下落,如今你可以讲来给我听一听了。”
霍贝向袁中笙走了过来,面上现出十分鬼祟的神色,道:“大哥,这件事,关系十分重大,我若是与你讲了,有杀身之祸!”
袁中笙听了,猛地一惊,道:“为什么?”
霍贝道:“你可知道令师落在谁的手中了?”
袁中笙道:“若是你讲了会有杀身之祸的话——”
霍贝不等他讲完,便道:“大哥,我敬你是一条汉子,舍命也要交你这个朋友!”
袁中笙此际,心中不但对霍贝已没有了轻视之意,反倒心存感激起来,道:“那我就领你盛情了,他老人家在何处?”
霍贝将声音压至最低,道:“银臂金手寿菊香,你知道么?”
袁中笙也吃了一惊,道:“就是你师祖么?”
霍贝像是想不到袁中笙是知道他来历的,一听得这句话,面上不禁现出十分尴尬的神色来,但袁中笙却并没有注意。
霍贝立即道:“原来大哥已知道了,令师冯大侠夫妇正是落在她老人家手中了。”
袁中笙对霍贝的话,倒是十分相信。
因为他在滇南四鬼的口中,曾知道寿菊香正在找寻失散已数百年的玄门七派的首脑人物,而自己师傅,和冯大侠夫妇所学的武功,正是玄门七派所传!
那么,他们三人,落在寿菊香手中,也是大有可能之事了!
他这里在发呆,霍贝又道:“大哥,这是一项大秘密,师祖若是知道我向外人说起,我死无葬身之地!”
袁中笙不禁伸手握住了霍贝的手,道:“多承你冒险相告,我要救他们三人,不知你可有主意?”
霍贝的心中,冷笑了几声,心想我正要问问这一句话,你能在我身上逞能,但你若是遇上了我师长的话,看你还能逞什么能,看我不来报仇雪恨!
他心中转着狠毒的念头,面上却现出了一副沉思的神色来。
他呆了半晌,见袁中笙的神色,已经十分焦急了,才道:“若是他们三人,已被带回滇南高黎贡山的魔宫之中,那任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以将这三人,救得出来了!”
袁中笙道:“这我知道。”
霍贝道:“幸而他们如今,还未曾被送往滇南去——”
袁中笙忙道:“你告诉我,我决不忘大德。”
霍贝道:“由此向西去,有一个赤松林,在林深处,有几间新盖的松木屋,他们三人正被囚于其中,因为他们被点了要穴,地方又隐秘,并没有什么人看守,你只管去好了。”
袁中笙一听,心中大喜!
霍贝又道:“但是你绝不能对人说,是我讲给你听的!”
袁中笙忙指天发誓,道:“我若是说了,五马分尸而死,死无葬身之地。”
霍贝心中暗笑了几声。暗忖饶是你武功在我之上许多,我几句话,便将你说得服服贴贴,向死路走去!他目的已达,便向袁中笙一拱手,道:“大哥,再见了!”
袁中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霍朋友,我倒有一事相告。”
霍贝心中一凛,道:“什么事?”
袁中笙道:“据我所知,费姑娘所得的玄铁神手,的确是被玉骷髅史媚抢了去,当日她为了脱身,不得不信口胡言,你不要再与她为难了。”
霍贝一听,心中暗忖,原来费绛珠什么都对他讲了,他心中更是大怒。
但是,他面上却装出了十分诚恳的神色来,道:“大哥说得是,我知道了!”
袁中笙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心中还在暗忖、霍贝的为人,倒还不错。霍贝一面讲,一而向后退去,转过了山角,才回头发出了一声狞笑!
他本来是准备找寻费绛珠的,却不料碰到了袁中笙,非但受了伤,还失了寒霜剑,心中自然是十分懊丧,他幸而知道,袁中笙只要向那赤松林中去,必然性命难保,自己不但可以出气,而且还可以得回寒霜剑,他想到此处,又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袁中笙在目送霍贝走了之后,转身向西走去。
没有多久,他便看到了前面,黑深深地,好大的一片松林。
这时,已经是天将拂晓时分,袁中笙见那赤松林原来就在不远之处,心中更是高兴。
因为他不但要救他师傅和冯大侠,他还要寻找费绛珠,如果离得太远了,那对寻找费绛珠一事、却是十分不便了。
他心中高兴,脚步更是轻快,向松林深处,奔了进去。
不一会,朝阳已经透过了松针,照进林子中来。袁中笙又向前走出了七八丈,已经到了四面皆是高耸的林之中。
那时,他也看到,在前面一幅约莫三丈见方的旷地之上,盖着几间松木屋,一阵木香,飘到了鼻中,十分受用。
袁中笙到这时候,更是相信霍贝不是在胡言乱语,他记得霍贝曾说,这里无人看守,因此便大声叫道:“师傅,我来了!师傅,我来了!”
他一面叫,一面便向着那几间木屋,疾奔了过去,果然,到了近前,仍是静悄悄地。
袁中笙见那几间屋子的门都关着,他正待伸手去推其中的一扇门时,忽然觉出,身后有一阵轻风。飘了过来,袁中笙心知有人来了,他只当来人已到了近身之处,所以他能感觉到。
怎知,当他转过身来时,只见一个人,在悄悄地向他掩近来,离他还有一丈远近。
袁中笙心中不禁一怔,暗忖那人离得自己如此之远,自己如何已觉察了。
那人一见袁中笙突然转过身来,也不禁一呆,立即站定了身子。
那人像是也想不到他向前掩来的步法,如此之轻,但却也会被袁中笙发觉。
等到那人站定了身子,袁中笙抬头一看间,不禁大吃了一惊,只见来人,身形臃肿,披头散发,脸如肝色,獠牙生垢,其丑无比,不是别人,竟是滇南四鬼之中的厉漠漠!
厉漠漠的武功之高,袁中笙知道的,这时,他陡然之间,和厉漠漠正面的相对,身子不禁发软。
厉漠漠一站定之后,身子贴地向前滑来,滑进了五六尺,“桀”地一笑,道:“原来是你,我们正到处找你哩!”
袁中笙向后退了一步,心中骇然,道:“你们……找我作什么?”
厉漠漠道:“自然有事了!”
她一面说,一面五指如钩,已经向袁中笙疾抓了过来。她手上的指甲,又尖又长,一看之间,已令人不寒而栗!
袁中笙一见到厉漠漠突然在自己身前出现,已然吓得亡魂出窍,此际,再见她一抓向自己抓来,更是惊得呆了,一时之间,竟忘了躲避!
及至厉漠漠五只老大的指甲,伸屈不定,“刷刷”有声,带起五股劲疾之极的劲风,已将抓到他的肩头之际,袁中笙才猛地惊起!
他心中立即想,自己打不过她,难道不会逃走么?
他一想及逃走,足尖点处,身子已向后斜拔而出!
本来,袁中笙那一点,只求避开一两步,他已心满意足了,甚至本避不开去,他也不会以为那是什么意外之事。
因为鬼哭神号厉漠漠的武功,本就高出他许多,他避不开厉漠的一抓,原也是意料中事。
可是,就在他足尖一点之间,他只觉得厉漠漠那一抓所发的劲风,倏地远去,而他自己的身子,则如同腾云驾雾也似,向后直飞了出去!
袁中笙心知刚才这一点,自己用的力道太大了,他身在半空,心中不禁吃惊,暗忖,厉漠漠说有事要问自己,自己若被他抓中,还只不过落在她的手中而已,如今,从那么高的半空中跌了下来,岂不是要跌个半死不活,骨折筋断么?
他心中正在骇然之际,身子已翻到了那几间屋子的屋顶之上,袁中笙心中想,自己若能落在屋顶之上,那岂不是很好么?
他心念电转间,试着真气向下一沉。
袁中笙的内功修为,本不甚高,但是黄山隐侠马放野乃是玄门七派的传人,内功根基,极其注重,真气运行之法,袁中笙自然是会的。
向下当下,他真气下沉之际,身子突然如同大石也似,向下疾落了下去。
袁中笙本来就知道,真气一沉,身子便会向下落去的,但是,他却也无论如何想不到下沉之势,如此之快,他骇然怪叫声中,身子己“砰”地一声,落在那几间屋子的屋顶之上。
而他的身子,落在屋顶上之后,余势未竭,“轰”地一声响,竟在屋顶之上,压了一个大洞,人也朝屋中掉了进去!
他身子向屋内直落了下去,一交跌在地上,连忙乎一按,想跃了起来。
却不料这一按,用得力道又大了些,身子再度向上掠起,又从屋顶的破洞之中,窜了出去,窜高了三尺,才落在屋顶之上!
这一切,全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事。
在袁中笙而言,固然是饱受惊恐,在屋顶站定之后,只是不断地喘气。而在鬼哭神号厉漠漠而言,更是目瞪口呆!
厉漠漠瞪着一双绿光闪闪的猪眼,几乎不能相信刚才所看到的乃是事实!
她和袁中笙打交道,已不是第一次了,袁中笙的武功如何,她焉有不知之理?
可是刚才,她一抓抓出,袁中笙的身子,忽然向上斜斜地飞了起来,那一飞起,竟高达一丈六七,而且立即身形下坠,将屋顶压破,紧接着,身子又向上疾弹了起来。
旁的不说,光是这份轻功,自己便难以及得上他了!
而厉漠漠不见袁中笙,并没有多少时候,实是令她不能不怀疑刚才见到的是否属实!
她呆了半晌,失声道:“臭小子,你在玩什么花样?”
袁中笙这时,自己才惊魂甫定,道:“我……我也不知道。”
厉漠漠一听这话,也不禁一怔,道:“你刚才……刚才……这一手是什么轻功?”
袁中笙道:“吓死人了!”
他说“吓死人”,是指刚才自己吓得丧魂落魄而言,但厉漠漠一听,却误会了,她心中暗忖,自己对于正邪各派之中的各种武功,不可谓不熟,但是却从来也未曾听到过一门武功,叫着“吓死人轻功”的,那一定是极其厉害无疑了,不知袁中笙是有了什么际遇,才忽然会上那么厉害的武功的!
她心中一凛间,后退了一步,一抖衣袖,只听得“嗤”地一声,自她的衣袖之中,射出了一溜绿烟来,直冲汉霄!
袁中笙骇然道:“你……作什么?”
厉漠漠心中忌惮袁中笙的“吓死人”功夫,不敢飞身上屋,只是站在地上,喝道:“你来这里作什么?”
袁中笙道:“我来找师傅,和冯大侠夫妇。”
袁中笙这一句话才出口,只见厉漠漠的面色,倏地一变,失声道:“是谁讲给你听的,他们在这里的?”
袁中笙一听得厉漠漠这样说法,心中不禁惊喜交集!
他喜的是,霍贝果然没有骗自己,看来他被自己打了一顿之后,颇有改过向善之意,自己遍寻不获的师长,果然在此。
但是他另一方面,心中却又十分难过。
囚为他虽然知道,师长在这里,然而,厉漠漠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在此,自己如何能和师傅见面?
袁中笙想起师傅对自己的养育之恩,自己却又没有法子救他,心中更是热血沸腾,他转而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知道了师傅的下落,难道就这样算了?
他—想及此,不禁对自己的懦怯,大是愤怒起来,他大声道:“就算打不过,也要拚一拚!”
他大声在自言自语,倒将厉漠漠吓了一跳,道:“你说什么?”
第八回 偏逢路窄遇魔头
袁中笙这时,一想到自己应该不避艰难,和厉漠漠硬拼,使师傅有脱难的机会,胆气不由得大壮,一声大喝,道:“我和你拼了!”
他一面说,一面双臂一振,向前疾扑而下!
袁中笙本来是想扑到厉漠漠的面前的。可是,他自从那一晚上之后,身子轻得和纸一样,轻轻一用力,便可以掠出老远。
这时,他用足了力道,向下扑去,身子更是如飞而出.转眼之间,便已经在厉漠漠的头顶之上掠过!
袁中笙心中暗叫不好,连忙真气下沉时,“叭”地一声.又重重地跌了下来。厉漠漠见袁中笙在忽然之间,越过了自己的头顶,心中更是大惊,连忙转过身来。
她一转过身来,却又见袁中笙跌倒在身前七八尺开外处,正在爬了起来。
厉漠漠一时之间,着实弄不清袁中笙是在玩些什么花样!
然而,她究竟是武功造诣十分高超的人,一见袁中笙正在身形笨拙地想爬起身来,便看出有机可趁,倏地踏前一步,一掌向袁中笙击了出去!
厉漠漠在这一掌上,足运了七成以上功力,她出掌又快,袁中笙全然不及防备,身子刚一直起,还未曾站稳,厉漠漠的掌力,便已涌到!
那一股强劲已极的掌力,疾涌了过来,令得袁中笙的身子,腾地后退一步,仰天跌倒在地。
厉漠漠见一掌得手,心中不禁大喜,身形一幌,又赶了过来。
袁中笙手在地上一按,刚好一跃而起,厉漠漠怪叫连声中,第二掌又已拍到!
袁中笙一咬牙,大叫道:“你们这些奸人——”
他下面“为什么困住我师傅”一语,尚未叫出口来,厉漠漠的手掌,离他的胸口,已只不过尺许!
袁中笙顾不得再讲话,一闭双眼,手臂一缩一伸间,一掌反迎了上去!
天下绝无闭眼发招的招式,而袁中笙在发出那一掌之际,竟闭上了眼睛,乃是他自以为,这一掌和厉漠漠相交,自己一定是万无幸理之故,是以他才闭上了眼睛等死!
而且,他在一闭上眼睛之后,立即又大叫道:“师傅,我已尽力而为了!”
他那一句话才出口,只听得“砰”地一声响,他手掌已和厉漠漠的手掌相交。
在那电光石火之间,袁中笙只觉出厉漠漠的掌力,似乎并不是十分强烈,自己的身子,只不过摇了一摇而已,并未跌倒。
而厉漠模却突然尖声怪叫起来!
厉漠漠外号人称“鬼哭神号”,她的怪叫之声,听了令人心神旌摇,也是一门十分厉害的邪派武功。然而此际,袁中笙听了,却一点也不觉得什么可怖,只觉得刺耳而已。
他连忙睁开眼来,只见厉漠漠又肥又大的身子,正在不断向后退去!
袁中笙的脑筋,即使再不灵活,这时,他也可以知道,他自己本身的武功,在突然之间,已经到了极高的境地!
武功如何会那么高的,他自己仍是莫名其妙,但是身轻如燕,力大如牛,打退霍贝,败厉漠漠,这都证明他的武功之高!
当他打退了霍贝之际,他还没有那样的感觉,因为霍贝和他一样,年纪甚轻,在武林中也没有什么名望,输给他也不出奇。
但这时,一掌击退了厉漠漠,这却是非同小可的大事了!
需知厉漠漠在滇南四鬼之中,位居第二,名满天下,武功造诣之高,人所皆知,若不是他自己的武功,已高过了厉漠漠,如何能一掌将厉漠漠击得向后连连退去。
袁中笙一想到了这一点,心中实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他习武之心,并未歇止过,但是因为他在那个山洞之中,一头将那孩子撞死,后来又知道那孩子,竟是他自己的兄弟,虽然费绛珠力言那孩子并没有死,但袁中笙总是耿耿于怀,对于武学一道,已经有心灰意懒之意。所以此际,他明白了自己在忽然之问,武功已如此之高,心中有悲叹之意,感叹造化弄人,自己并不想武功高,却又偏偏莫名其妙,一夜之间,似梦非梦,便使武功到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