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原本就有极深的内功底子,雪山深居三年苦练刀法,日夕以冰雪洗体,正巧与剑术入门前的准传功夫不谋而合!
三年来,使他在吐纳、心灵静养方面,扎下了极为深厚的功力。
这样使得他很幸运地能够在初进“天一门”的第一天,即可以轻易地接受“天一门”
旷世仙缘的玄门正统道法与入门剑术!
练习这种入门剑术起步工作,甚为不易,主要的难在练者本身的心性须要与“剑”
的灵性相结合。这第一步的结合工作成功之后,才能够谈到练习剑的驾驭与收发,甚至日后最难的“身剑合一”地步。
岳怀冰已经体会到他本身在“天一门”内重要地位,是以半点不敢偷闲。
他悟性既高,根基又扎得结实,复经尉迟青幽亲自指导,是以一经着手,顿时就有了深刻的感应!
那口“聚萤”剑,他曾经亲眼见识过它的无上威力。
此刻他将一口口的本身真气喷向剑身,使“真气”与“剑气”融成一片;最后再以真气包含着剑气,硬生生地吞入到丹田之内!
这种“盗气”的功夫,练者又称为“吃剑”,端看本身的内功造诣深浅而定,大体上来说,初习者能够一天吞服上十口这类所谓“剑气”,已经是甚为难能可贵的了。
今夜,岳怀冰竟然一连吞下了十七口!
当他吞下最后一口剑气时,只觉得双眼银星乱冒,两耳耳鼓自鸣,一股冷森森的气机由其脊后“尾椎”处直贯而入,颇有上冲之势!
岳怀冰忙自由丹田运力吸住它,如此冷热之气两相纠结,足足纠缠了盏茶之久,才自化为一片祥和气息,融汇全身!
灯下的岳怀冰算作完了一日最难的功课!
由蒲团上站起来,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神清智爽,仿佛初饮芳露甘泉一般,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汗毛孔,好像全都张了开来。
透过雕花扇格的长窗,他发觉到今夜的月色极美。
深山极静,所能听到的,只是遥远的松涛和涓细的淙瀑流水之声!
甚久以来,对于孤独,他久已习惯,有时候他偶尔也能由静极孤独的环境里,发掘出一些属于自己的乐趣!
今夜,他忽然想到要借着这番月色,在各处走上一转。
由枕下,他拿出了那口他久已忘记的斩马长刀!
这口刀在以往的岁月里,几乎成了他不可分离的伙伴,而如今,环境的变迁,颇使他感觉到,对于这日夕形影不离的老伙伴,颇有遗弃的感觉!
略呈弯度的刀身,在月色的映衬之下,闪烁着一片寒光。
这样使得他不得不记起,以往无穷的日子,消耗在这口刀上的时间……
他当然忘不了,自己手持着这口刀,在斩杀下云中令、夏侯忠、贯大野三颗首级时,那种快意淋漓、热血怒张的无穷感受!忽然想起来,似乎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曾几何时,自己竟然由一个持刀杀人的野客伦夫,摇身一变,而成为仙侠领域中,未来重要的一员。
多少个想不透的谜结!
多少悲欢离合!
多少失落!
多少收获!
多少恨!多少爱!多少冷酷!多少温馨!多少声黑夜的叹息!多少虚掷了的岁月!
这一切的一切,又岂能是一声长啸、一声哭笑、一声叹息,或是几行眼泪所能包括得了的?
就像今夜,在他方自庆幸欣慰着自己有此收获之时,他忽然又发觉到自己又像是失去了什么!
“一得一失”,就像佛家惯常引用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那句禅语一样,细想起来,这其中大可玩味,一切早就在冥冥中,像是为你安排好了一样!
还刀入鞘!
他提着这口入鞘的刀,来到了“冷香阁”外!
天空是一片清爽,万里无云,就只有那仿如冰盘模样的一轮明月,高高悬在天中央,万籁俱静,玉宇无声。
月色似霜!
伫立在冷香阁外,鸟瞰着大雪山后山林栉鳞比的诸峰,一片云气氤氢,白雪冰树,一片月光对映,变幻出漫天流光,万点银芒,美景当前,宁不为之心醉?
目睹这片奇异的景致,岳怀冰一时心旷神恰。
他虽然来至冷香阁已近四十天,只是,来去之处亦不过限于冷香、听雷、红梅阁,平素既勤于练功,很少有雅兴游山玩景!
这时他忽然心血来潮,想到要在附近玩耍一番!
后山诸岭,以冷香阁所在这座山峰为主峰,也是最为宽敞高峻的一座峰头。
是以伫立于此,下瞰群山,无不一一毕现!
他心里正自度量着,将要由何处开始起步,忽见面前白光一闪,苍须奴忽然现身而出,他左手挽着几面三角形的旗帜,似由山下驾遁剑光来此!
岳怀冰方自一惊,发现是他之后,才一笑迎上,说道:“苍须前辈,怎么还没有休息呢?”
苍须奴道:“方才小姐找出了几面‘风火旗’,命我在各处要道埋设,怕前山的郭仙姑再来侵犯。有了这几个旗子,虽然不一定困得她住,起码可以事先告警,我正在下面埋设的时候,忽然发现到岭上有人迹出现,想不到竟是岳少主,倒使我吓了一跳!”
顿了一顿,又道:“少主怎地这般时候还不休息?”
岳怀冰道:“我是一时练功累了,随便走走!”
苍须奴笑道:“今夜月色甚好,少主你随便走走就是,只是附近各峰,气候寒冷,少主须多穿些衣服为是!”
岳怀冰道:“那倒不必,我早先已习惯了寒冷气候,即使不穿衣服,也不会受凉!”
苍须奴道:“这附近有百十座山峰,岳少主打算先游玩哪里?老奴可以送你一程!”
岳怀冰笑道:“那倒不必,我只随便走走,兴之所至,玩哪里都是一样!”
苍须奴道:“既然这样,老奴可以代为介绍一下。”
说罢他手指眼前山峰道:“这座山峰名叫‘玉池’峰,上有玉池一座,乃古仙人‘玉池上人’修真之所,洞府年久阴晦,没甚看头。”
又指一峰道:“这座山峰,名叫‘文来峰’,乃当年各真人聚会,舞文弄墨之处,上有亭阁十数处,只是都经小姐仙法封锁,少主人只怕还进不去!”
又指向一处山峰,说道:“这座山峰,名叫‘铁笔峰’,因为峰头很像笔峰,故名。”
说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又道:“关于这座山峰,外面传说很多,最是怪诞离奇。”
岳怀冰月下试看这“铁笔峰”,只见孤独一峰,卓然而立,高出众峰之上,峰顶为白雪所盖,月色下一片银光灿烂。观其外表,果然像是倒插着的一支判官铁笔,看上去白云齐腰,似乎别具一种天地灵秀气质!
以目前自己所在之地,下观各峰,似乎也只有这“铁笔”一峰,鹤立鸡群,可望与冷香阁一较短长。虽然峰上看来不过里许方圆大小,不足以与冷香阁所在之主峰抗衡;然而观其座向,似乎独占天地之灵,却又较主峰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铁笔峰”一经看入岳怀冰眼中,竟然使得他怦然为之心动,说不出的一种意念,使他为之大大地生出了兴趣!
苍须奴又这么一说,更令他大为向往,不禁问道:“外面有些什么传说?”
未言先笑。
苍须奴摇着头道:“荒唐得很,铁笔峰纯是因为其状酷似铁笔,他们却牵想到是三百年前久已坐化的前辈真仙‘铁笔太岁’修真之处,实在可笑得很!”
岳怀冰当然不会听说过“铁笔太岁”这个古仙人的名字,可是这件事,再加上“铁笔太岁”这个足够震撼人心的名字,使得他精神大振。
“铁笔太岁……”
他奇怪地道:“这位古仙人是个恶人吗?”
“不……”
苍须奴道:“你弄错了,关于这位前辈仙人的事迹,我也只是由老主人尉迟真人嘴里听说过些,据说这位老前辈当年嫉恶如仇。他自身并不属于任何一门派,反正他老人家看不顺眼的事情,一经插手,对方必死无疑!因其为人行事过于辣手,才会得了这么一个外号,其实人倒最正派不过的了!”
说到这里,苍须奴摇头道:“最无稽的是,因为这位老前辈当年所用的一口仙剑,剑名‘苍鹰’!名列宇内七十九口太古仙剑之首,传说此老得道之前,将此剑藏之灵山,留待日后有缘者得之!”
他笑了一下,接道:“因为这样,才激起了各门派大起贪心……这些人因‘铁笔大岁’与‘铁笔峰’,顶上二字相同,就联想到‘铁笔峰’为‘铁笔太岁’当年修真之处;又因为铁笔太岁一向病足,晚年甚少出山,就联想到那口‘苍鹰神剑’,一定埋在铁笔峰上,是以在过去两百年来,这座铁笔峰实在为‘天一门’惹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摇头笑道:“如果不是‘天一门’两代真人法力无边,简直镇压不住,只怕铁笔峰早已为这些丧心之士夷为平地了!”
岳怀冰打量着月下耸峙的那座“铁笔峰”,心中忖思着原来所谓的仙道之士,也分正邪,也像武林中一般的贪狠无极!
苍须奴感叹着道:“这件事后来经过本门二真人亲自探究,证明外传之说纯属谣言,乃联合‘青云九老’共同游赏铁笔峰后,昭示天下。这件外传的谣言至此才不攻自破,从此以后,这里才算真正的安静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一笑又道:“岳少主你随便走走,我也该走了!”
言罢肩头微晃,白光闪得一闪,已驾遁消逝而去!
月下,岳怀冰兀自打量着面前的铁笔峰,只觉得峰上的雪似乎较别处峰上为多,除此以外,山上更多的是奇形异状的石头!几片轻云,飘浮在半山腰。
山上似乎还修有一座石亭,以及通向石亭的蜿蜒石阶。多少年来,从没有人登临过这座石峰,那些石阶上更生满了绿色的苦藓,再结以坚冰,月光射处,闪闪晶晶,显现出一片翡翠的颜色!
他忽然潜生出一番勇气,决定攀临到铁笔峰上的勇气!
好在两者距离虽然不近,当中却有一片山脊串连着,月色之下,这片串连着的山脊更是曲折延伸,有如怒蛇伸展,极尽蜿蜒之能事!
岳怀冰收拾了一下身上,把足下鹿皮套靴紧了一下,刀背好背上,遂即开始向着这片山脊上翻了下去!
从原先立处之主峰看这条两峰联接的山脊很窄、很狭,可是到人行其上,才发觉到并不如想象之狭窄,足可十人并排前行。
尤其称妙的是,这条婉蜒的山脊两侧,竟然每隔数丈,都树立着一根石柱子,石柱与石柱之间,连系着野生的山藤!
如此一来,即形成一半人工一半自然的漂亮的栏杆。
岳怀冰轻功本佳,在冷香阁月余潜修内气功力以来,更使得他身轻如燕!翻山履险,有如康庄大道般,并不觉得难于行走!
他已经很久没有施展轻功驰奔了,正可借此机会练习一下脚程。
他足足奔驰了有半个时辰之久,才横穿过这条两山串连的山脊,到达了彼岸对山!
站在山脊一端,抬头上观铁笔峰!
夜空之下,只见一峰向天,高插入云,形势尤见其险!
这一阵疾快的奔驰之下,使得他全身筋骨俱已活动开来,在奇寒的气温之下,他反倒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他原来以为铁笔峰只是单纯的一座孤峰,哪里知道此刻就近一看,却不尽然。
当他纵身翻上那条环山上升的翡翠石阶时,才知道这铁笔峰虽然较诸自己下榻的主峰要小得多,可是山径曲折,石阶道此进彼出,左右上下盘绕进出,龙飞蛇舞,大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这等景象确又非在主峰之上所能一目了然!
岳怀冰细细打量了一番,深深觉出有一探幽径之雅兴与冲动。
足下踏着蛇般弯曲的翡翠冰阶,他一口气揉升了五七十丈,不知觉间,已深入丛石与谷道之间。
抬头当空,虽仍旧是那轮明月,却又是一番趣味!
他忽然发觉到这“铁笔峰”,实在饶富趣味。
如果只从外表上看过去,铁笔峰实在只像“铁笔”,除了这点怪处之外别无异状;然而身入其境之后,才忽然觉出内里实在大有千秋!
在一片银雾香光的缭绕之下,岳怀冰停住了脚步,细细领略着这寒谷小伫的超然情趣!
眼前,大小数百奇石怪丘,或大或小,或高或矮,有的参差怒生;有的横出半空。
如就各石之外表上看去,也大是不同!
这条翡翠石道,正由这些石隙之间怒伸而过,高高升起!
空谷极静,岳怀冰尽管是轻轻地落足,亦传出动人心魄的铮锵之声!
蓦地惊起了几只怒鹰。
怒鹰起处,乃在谷半一片杂乱石丛之间!
紧随着这几只苍鹰之后,倏地有一道墨绿色的彩气,自丛石间暴虹般地直射而起。
怒鹰已使得岳怀冰吓了一跳!随后的这道墨绿彩气,更不禁使得他大为惊愕!
他几乎惊吓得呆住了!
更怪异的是这道乍起的彩气,并非垂直向空中射起,却是直迎着自己这边照射过来!
说得更切实际一点,简直是迎着他立身之处射过来,是以岳怀冰全身上下,都在这道墨绿色的光气笼罩中!
第十六章仙兵拒敌剑,宝光抗魔簪
刹时间,岳怀冰身上平添了一股奇寒感觉,由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
站在光气之间打量着这道匪夷所思的光气,倒不觉得这道光如何刺目,只是觉得冷,硬骨的冷!
他不胜惊讶地忖思着!
如果说这是一道云霓、彩虹,似乎太不合情理,因为霓虹无在半夜出现之理,只有在昼间新雨之后,阳光复现之初,才能得以发现,此时此刻显然是不可能!
当他于再次地迎合着面前光气注目看时,显然发觉到那道笼罩自己的墨绿光气,似乎已有退缩的意思!
就在他惊呆的片刻,那道光气,已由岳怀冰身后退缩到他面前;而且有继续退缩之势!瞬息之间,又退后了数尺!
岳怀冰心中一怔,思道:“这是什么玩艺儿,怎地这般怪法?”
心念一动,不觉移步向前,跟着那道墨绿色的光气前进了几步!
他身子方一靠近那道光气之端,那道光气立刻又向后缩退了三尺左右!
岳怀冰再进身……
彩气再退……
岳怀冰定身不动!
那道彩色光气亦定住不动!
岳怀冰陡地一怔,心里益加的骇异,思念之时,想系那道光气见岳怀冰久不前进,遂即又自动缓缓退缩了数尺。
活该岳怀冰有此一番奇遇!
大抵来说,鸿福将至之时,外表上人有几分糊涂,而实在心里,却又有几分聪明,即所谓“福至心灵”!
岳怀冰这时正是如此,他的好奇心毋宁解释为“福至心灵”,当他目睹着眼前这番怪异景象时,竟然心不由己地追随着面前这道彩色光气一路追踪了下去!
他进身得快,光气退缩得更快!
当他足下运功,紧紧追蹑着眼前光气飞身百十丈之外时,忽然发觉到,那道彩色光气以比他更快数十倍的速度,消逝于半谷乱石丛间!
也许是临去秋波,岳怀冰最后所能看见,只是那道墨绿光气退隐前的一刹那,在一方二人许高的大石上留下了最后的一片奇光灿然,岳怀冰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一方巨石吞下那道光气之前,整个石身,像是发射闪电般地闪了一下,然后很快地趋于默然!
岳怀冰现在所能看见的,只是那一块像人立于丛石之间的巨大石块而已!
他内心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惶喜悦,再也忍耐不住,足下一阵狂驰,身形起落,兔起鹘落,刹时间,已扑到了谷中丛石之间!
眼前是一片充满了乱石的半月形凸出台地,上星当空,明月益显分外皎洁,下探谷底,云气氤氲,更似无限深幽。而徐风袭面,却又不似先前之酷寒。
他不禁大大地叹息了一声,忽发奇想道,如果能在此处,背山开出一座洞府,该是何等之好!
当然他的来意并不在此,而是追蹑那道莫明其妙的墨绿色光气而来!
他走到了那块巨石前,只觉这块巨石高有两丈,粗可二人合抱,石色黑褐,月色虽亮,却不辨到底是何颜色,用手推了一下,纹丝不动,像是久已生根模样!
岳怀冰呆了呆,暗忖着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