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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丽紧张兮兮拽住贺小花衣服,生怕贺小花学紫衣小子爬树。万一摔伤摔坏了,自己怎么向杨燕儿交待啊。
“走吧。”跟着尾巴,贺小花心知今天不能再往上走,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找天自己偷偷溜出来。
贺小花和杨丽循上山的小路往下走,果子树另一侧,紫衣小子两人消失方向转出两个人,恰恰就是走得没影的紫衣小子两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贺家的小哥儿。”
“贺家藏着当宝贝的小哥儿嘛?看着不怎样。”
“懂什么!天赐的哥儿都是宝。”
走远的贺小花没发现背后两小子议论,一路回家,迎面碰上出门找他们的杨燕儿,贺小花扯扯杨丽,杨丽勉强上前,“杨么么,我和小花到村尾玩了会。”
“没上山?”杨燕儿警惕问一句。
“没。”贺小花缩在杨丽背后,伸手往杨丽后背一扭,杨丽一个激灵,立即喊出声。声音之大令杨燕儿皱眉头,“杨么么,我先回家。” 低头,急急步往家跑。
“小花,做什么了?”
“玩了会沙子。”
“小哥儿别学小子玩泥沙。”杨燕儿扫一眼贺小花双脚,“回家洗洗,等阿爹和小柱回来就吃饭。”
中午,小虎先到家,一上桌,悄悄在桌子下踢小花一脚,藏在桌下的手迅速往小花那一丢,小花翻手接过,塞进衣服内衬口袋。
正午日头热,贺老大和小柱吃过午饭,用冷水擦擦身子就去睡,等日头偏西,才下田。贺小花躲在自己房间,摊平小虎扔来的纸团。上面潦草写满字。贺小花用指头粘水,趴在小木箱边一笔一划描写。
写满整面,最开始写的水迹已经干了,小花回到开始位置重新写。不懂字的意思,只单靠记忆把笔划,组合牢牢记住。
“小花记得真快。”身后是贺小虎郁闷的说话。“要是阿么让你念书,多好啊。”
坐到小花身边,拿过纸团,手指点上一个个字,细细声念,念一个字,解释一个字含义。又粘水在木箱上写一遍,让小花认清笔画顺序。
“这次就20个字。”小虎把纸团塞回给小花,另一只手伸出来扬扬,“我的铜钱。”
“就教20个字收我一个铜钱,吸血鬼啊。”贺小花愤愤不平摸出一块铜板,依依不舍塞给小虎,“拿着。我是说话算话的人。倒是你,偷偷藏那么多钱做什么?”
“先生一个人教20多个人,尚且收阿爹好几十铜钱,我单教你一个只收一个铜钱。你是赚大了。”小虎从怀里掏出小布包,铜钱小心翼翼收进布包,掂掂,挺沉的。
贺小花看得眼热,那都是他的私房钱。自从把养鸡的活揽过来,顺道把买鸡蛋的钱都要过来,杨燕儿原意想小花学着管钱,没想到买鸡蛋的钱不少落入小虎口袋。幸好现在家里的母鸡不少,鸡蛋产量有保证,否则,贺小花是赚多少,转出去多少。
“你告诉我准备把钱弄哪里去。你一个小孩子花得了这么多钱吗?”
小虎揉揉眼睛,“小花儿,你比我还小,你一个小孩子藏这么多钱做什么,哥哥帮你花点。”
贺小花哼一声,知道从小虎口中套不出什么,不过看小虎对布包的紧张模样,估计这小子不会把钱乱花。
“小花儿,等哥哥考试中了,买人侍候小花儿。”小虎笑嘻嘻凑过来。
贺小花勉强点点头,心里却想,与其等他中了,外派当官来钱,不如自己好好执行鸡蛋计划来钱更快。
贺小花找出从前的纸团,让贺小虎帮自己听写。一个摇头晃脑地念,一个认认真真地写。等到杨燕儿房间传来下地声时,贺小花拿来盛水的水碗差不多见底。
小虎把纸团叠好,自己掀起门帘,观察一下对面屋,蹑手蹑脚跑回自己屋里。小花掀开木箱盖,把纸团藏到衣服堆最里面。自己脱了外衣,上床盖好被子,闭眼装睡。
不一会儿,小花房间门帘被掀起,贺老大闷闷地说,“小花儿睡得好好的,你别吵他。”
“小花睡觉不老实,得时时看着他的被子。”
贺小花感到床上一沉,身上被子被人拉过来,手手脚脚都收进被子里。
“你自己小心些。小花儿我来看顾就是。”
“就你。一粗男人,走开走开。”
“好好,我是粗男人,哎呦,你慢些,来,我托着腰。慢些慢些”
“就你多事,这都第四个。”
“好好,我多事,大夫说你要多休息。下午日头毒,你待房里,别出去。等日头下了,再做饭。”
贺老大压低声音说话,杨燕儿不耐烦应两声。两口子慢慢走回自己屋。不久,院子传来院门一开一合声。贺小花松一口气。贺老大和贺小柱定然下田去。贺小虎两年前开始学写文章,只这小子心眼多,不但上午学写文章,下午还闹着学术数。文秀才难得碰上个肯学又学得好的,没加束脩,只收了贺家一只母鸡外加一篮子鸡蛋。
贺小花精神一放松,睡意便汹涌而来,小身板上午也够累的,不消片刻便沉沉睡熟了。
第17章
隔天,杨燕儿待在家里给未出生的娃儿缝小被单。贺小花那时用的小被单,料子好的,早送给沈么么家新生的小子用,料子差的,不经用,现在成了抹布。小娃儿用的,都得新做。
杨丽今天没上门,贺小花估摸他是被自己吓怕,当然这个问题贺小花不会跑去问杨丽,即使去问,凭杨丽个性,肯定答不是,然后推说家里有事忙。
贺小花照旧执行每天喂鸡工作,今天收获不错,草垫里摸出六粒鸡蛋,有三粒对光能看见黑团。贺小花数数有黑团的鸡蛋,约莫有十粒。再去看看仍在抱窝的母鸡,一动不动的,扳手指头数日子,起码还有半个月。贺小花看着十粒鸡蛋,心里冒出个主意。
把家里不用的旧棉被翻出来,掏出里面的棉花,放到阳光底下晾晒。又把自己的小葵筐拿来,垫上三层葵叶,再把晾晒过的棉花,摸上手感到温热的棉花整齐铺在葵筐底部,厚厚铺满一层,上面搁四粒鸡蛋,再铺一层棉花,把鸡蛋间的缝隙塞紧,搁四粒鸡蛋,如是者铺了三层。贺小花力气小,提不起,只能推着到院子正中,太阳最烈的地方。对对光,很好,筐子底下小小一圈影子。
母鸡孵蛋在于恒定温度,现在小花手上没灯泡之类可以持续发光的东西,只能用土方法,太阳光加热,至于晚上,只能利用做饭时靠着炉台那边温度。贺小花心里没底,孵不出来,就浪费十只鸡蛋,要成功了,家里的小鸡都用这种方法出生,母鸡就能不间断下蛋,抱窝那大半个月时间得有多少鸡蛋。
杨丽没来,他家么么,沈么么来串门,一来照例夸赞一番杨燕儿肚子里未出生的小娃。用沈么么的说法,肚子里要是小子,就是个懂照顾人的。因为杨燕儿生产期在秋收后,那季节凉爽,没夏天闷热,冬天寒冷,夫郎生产后恢复得快。因着这个沈么么没少说杨燕儿是个有福气的。要是生下来的是小哥儿,那更好,未出阿么肚子就是个懂事的。
贺小花听过几次,很不以为然,暗想杨燕儿肚子里生什么,这沈么么都有一堆说辞,难得杨燕儿又爱听。
两个么么凑到一块自然是说不完的家里话。沈么么磨到中午才离开。杨燕儿伺候一家父子四人吃过午饭,回房间歇息。
贺小花计算着时间,听见贺老大,贺小柱兄弟先后离开。轻手轻脚爬下床,穿好外衣,悄悄溜出院子,拉上院门。这时间留家里的大人都在午睡,下田的自然在地里。偷跑出去一趟,只需赶在杨燕儿起床前回来。
顺着前天的路一路小跑,跑到果林处,贺小花已经气喘吁吁,前天有杨丽在打岔,两人一路往上爬,路途差不多却不觉多累,现在剩小花一个跑上山,小腿累得不想挪。小花歪着身子,晃晃荡荡到果树下休息一会,眼睛不安分到处乱看。
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白沙村有条白沙河,村民又是打渔,又是赶船。这几年,附近村子卖到庆州港的银丝稻越来越多,水上生意接着风生水起。这南河村,沾个河字,却只得白沙河一条支流,除了灌溉,别的干不了,到旱季还能看见河床。
南河村这山头因为山那边有竹子林,被人起名竹山。山上没多少野产,兔子,山鸡之类有是有,但少得很。村子里偶尔听见人说打了兔子。除了这些,就是果树,但果子不管饱,饿了能解馋,但不能当正经饭吃。
贺小花歇了一会,觉得自己能继续往上走,便起来捡根树枝支撑着往上爬。再往上走便没明显指引,地上厚厚一层落叶,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头顶树叶连天,外面热气腾腾,到树林里面反而凉爽。不知走了多久,身旁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再往上走。。。。。。没路了。
贺小花爬上一块突出山头的岩石,正好把南河村收在眼底,一块快田地整齐错落,田地中央是各家房舍,有修得极好的瓦片房,也有茅草盖顶的小屋。贺家那不起眼的四间小房子藏在四周一片类似房子中,贺小花瞪着眼睛看了好久,才找到。
这就是自己的家,自己生活了几年的地方,如果没意外,自己还得在这里生活好几十年。贺小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或喜或悲,或甜或苦。说不清,道不明。人就那么一辈子,没了就没了,但自己没了终究有了,有了却不是原来的。原以为没可能融入,却不知不觉间生活了这些年。贺小花任由思绪飘荡,想着过去,想着刚来的日子,想着可能的将来。整个人就这样愣着,定定看着山脚下劳作的村民,山脚下熟悉的房子,如入魔般定定的,一动不动。
身后树林里,飘过一抹紫色。紫色越来越接近,摸摸下巴,探出脑袋看一眼,不过是每日都看见的村子,啾啾岩石上如入定般的贺小花,不确定地又探出脑袋,还是那些景色。〃这小哥儿看傻了?〃心里想着,口上故意大声咳嗽,“咳咳。”
没反应。继续,“咳咳咳咳。”
梁起咳得喉咙发痒,贺小花依然一动不动的,梁起心里更加肯定,这贺小哥儿看傻了。心里既鄙视又觉得可怜,以后一定多带贺家小哥儿来这里多看看,省得他看一眼就挪不开脚。
第18章
贺小花是从梁起第一声咳嗽便听到,对这个打断自己感怀世事的人很不满,故意不搭理他,任由他把喉咙咳破,就是不回头。
梁起竖根手指悄悄往贺小花后背戳,贺小花也看到了,猛一回头,冲梁起一瞪眼,梁起没料到之前一动不动的贺小花居然突然回头,啊惊呼一声,手指定在半空,伸不是,退不是。
好半响,梁起讪讪收回手指,“我,我梁起。”富户家的小子出口就是我,听惯贺老大,贺小柱说俺的贺小花,很不舒服。其实贺小虎上学堂念书后,说的也是我。
“我什么。俺就俺,没半分南河村人气。”这是摆明的鸡蛋里挑骨头。
“俺是土娃子才说的。小哥儿,夫郎都不说,我说贺小哥儿你也别说,没的掉格了。”梁起是好心好意。
贺小花直接丢个白眼球给他,但想想,这小子可能连白眼都不会看,又觉得浪费力气,直接把背部露给他,自己爬下岩石,找路下山。
“哎,贺家小哥儿,你叫啥名字啊。怎地不出来和大伙儿玩。”梁起跟在后头,拼命找话题。
“贺家小哥儿,打后我带你上山玩儿。”
“贺家小哥儿,下山不往那走。哎呀,你听我说,不往那走的。”
“贺家小哥儿,别跑啊,下山得缓,阿爹说的,下山用跑的,肯定摔。哎呦,贺家小哥儿。。。。。。”
贺小花真想叫后面那把乌鸦嘴闭声,一声声贺小哥儿叫得贺小花心肝脾肺肾都作疼,梁起还死死跟在后头,叫啊叫啊,贺小花想摆脱他,只能加快脚步,两条小短腿,再快又能快到哪里,更何况上山把小花的力气耗得差不多。贺小花憋着一口气,蹬蹬,直接上跑的,没料到后面那个催命的居然大叫要摔,这喊真把贺小花喊摔了。
咕隆咕隆,像包子一样往树林里滚,贺小花慌得连忙伸手抓四周冒出来的树枝,好缓一缓往下势头。劈里啪啦,拉断好几根,下去的势头没半分延缓。贺小花急得不再抓树枝,直接伸手抱住脑袋,说什么也得保住这个,手臂小腿的,趁着年轻恢复好。碰,贺小花直接掉进坑洞里。
眼前一冒黑,等了好一会儿,贺小花才慢慢坐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还好,掉下来的坑洞积累了厚厚一层树叶,摔下来正好缓冲,手脚除了一路滚下来刮伤,擦皮外,能动能走。
梁起的声音听不见,不知道跑反方向,还是没发现贺小花摔进来。贺小花暗暗诅咒梁起下山翻个大跟头,一次不够,至少摔够两次。口上念念有词,拍拍身上的土,贺小花扶着洞边慢慢爬起来,仔细观察一下。
洞不深,大约成人膝盖高,贺小花站直身体,正好露出肚子往上一截,伸手按按地面,软软地,勉强使上力。贺小花把身体完全压向洞壁,两小手紧紧攀着地面,小腿努力往后蹬。一点一点往上,咬紧嘴唇,憋着气,贺小花慢慢挪出洞口,身子却软得只能趴在地面,大口喘气。
“贺家小哥儿,怎趴地上,摔到哪里。我看看。别趴地上啊,多脏啊。”
讨厌的声音在最不应该出现时出现。贺小花心里多下两分力诅咒,让你摔个狗吃泥,狠狠地摔。
梁起又拖又拉,要把贺小花从地上拽起来。贺小花手软脚软的,反抗不能,只能任由梁起又拖手又抬脚的,折腾一通,软绵绵靠着梁起站起来。
“贺家小哥儿,我送你回去。来,我背你。”边说边立好马步,两手还往后兜,“来,上来。”
“碰。”失去支撑的贺小花又摔个面朝天。
“你怎么不站好。”梁起埋怨道,又要伸手拽地上的贺小花。
这次贺小花说什么都不让他碰自己。咬紧牙关,憋着一口气,人要脸,树要皮,你小子害我一次不够,又害一次,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心里狠狠的,手脚齐齐用力。
人的潜力总是无穷的,当鼓起一口气,死活靠自己爬起来的贺小花,奇迹地又站起来,摇摇晃晃往下走。
“你别走啊,我背你。”梁起急忙上前,伸手要拉。
贺小花立即圆瞪双眼,怒视梁起,“你敢碰,你敢碰一下试试。”咬牙切齿,表情狰狞得狠不能扑上去咬下一块肉。
梁起缩缩肩膀,脚下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我,我就想帮帮你。”
贺小花连骂一声“滚。”的力气都没有,硬憋着气,两条小短腿打着抖,一步一步往下挪。
梁起好几次想伸手把贺小花硬拉过来,但手伸出去,却总在半途往回拐,如是者数次,贺小花的小身板已经消失在树林中。
梁起摸摸脑袋,心口闷闷地,自己到底怎回事。在家里谁不听着自己的,依着自己。从来只有别人背他,哪有他主动背人。自己这次算什么,非得作践自己。作践自己也就算了,还被人拒绝,被人嫌弃。
梁起想不通,想不明白。
第19章
人倒霉起来,喝凉口水都会塞牙缝。贺小花是倒霉起来,随便都能碰上个令他不愉快的人,或者东西。
晃晃荡荡坚持到山脚,贺小花看见远处下田耕作的人,深吸一口气,还差一点路,坚持下去,嗯,坚持。晃悠悠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