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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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侯- 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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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没办法……”张紞说着便轻轻笑了起来:“……天子仁德,总不可能把咱们的房子扒了,把咱们从家里赶出去吧?”

    周围几名大臣闻言神sè也轻松起来,然后失笑不语,仿佛张紞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满脸怒sè的杨靖脸sè一缓,没好气道:“张大人倒是好气度,这个时候还开得玩笑,总之,迁都乃弊政,贻害无穷,咱们身为大明臣子,应当恪守臣子之道,敢于犯颜直谏,天子一日不收回迁都成命,我们便一日不放弃,甚至不惜以死相谏,诸公,下午我等再进皇宫,在午mén前长跪请愿,让天下人瞧瞧咱们铮臣风骨!也好教天子知晓,此事拖是拖不下去的,yù迁大明都城,除非我等尽死!”

    众人互视几眼,瞧着杨靖脸上决然的神sè,不由纷纷点头赞同。

    萧凡半垂着头,落后杨靖数步,听得杨靖故意大声的jī昂宣言,萧凡面sè不改,嘴角却轻轻扯动,lù出一抹难以言明的诡异笑容。

    众臣缓步走出午mén,穿过金水桥,刚刚走到承天mén前,便见一群穿着家丁服sè的下人一涌而上,很快将杨靖,张紞,陈迪等人围了起来。

    “老爷!不好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带了几千人扒咱们家的房子,现在咱们家已被拆倒一大半儿了……”老家丁语带哭腔大声朝杨靖禀道。

    “嘶——”杨靖惊得倒chōu一口凉气,接着身躯一阵摇摇yù坠。

    众臣也大为震惊,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杨靖。

    杨靖面sè苍白,气得浑身直哆嗦,充血通红的眼睛发了疯似的在周围人群中搜索起来,很快,他的眼睛便死死盯住了落后数步的萧凡,眼中的怨毒之意毕lù。

    “萧凡……你,你……”

    萧凡一楞,接着高举双手,一副无辜的纯洁模样:“杨大人,冤有头债有主,我虽主张迁都,但我可没让纪纲拆你们家房子,我跟他一向不对路的,你们难道不知么?”

    “你……”杨靖身躯哆嗦了一阵,转念一想,心知萧凡说的是实话,这畜生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和纪纲确实不合,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想必纪纲拆房子与萧凡并无关系,多半是纪纲那hún蛋为了讨好天子而干下的恶毒事。

    杨靖怒极而笑,像只受了伤的野兽般低沉嘶吼了几声,环视周围众臣,面sè惨然道:“纪纲竟敢无视国法,公然拆朝廷大臣的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诸公,朝纲败坏,jiān贼nòng权,竟至于斯!老夫今日拼了xìng命不要,也要找纪纲讨个说法!”

    说罢杨靖狠狠一甩袖子,往乌衣巷匆匆而去。

    一听说杨尚书和几位大臣家出了事,承天mén外顿时围住了一群大臣,见杨靖决然奔向府中,数十名大臣面面相觑,忽然,兵部尚书茹瑺圆溜溜的xiǎo眼睛骨碌一转,接着举高了一双白白胖胖的大手,义愤填膺大喝道:“如此恶贼横行京师朝堂,天理公道何在!老夫不才,愿与杨尚书同进同退,去问问纪纲那jiān贼,谁给了他胆子,居然敢拆大臣家的房子!朝中诸公有好义者,不妨与老夫同往,一同前去声援杨尚书!”

    茹瑺一声号召顿时惊醒众臣,仿佛点着了一桶火yào般,众人爆发了。

    “对!我们一同去杨尚书府上,找纪纲讨个公道!”

    “声援杨尚书!我们走!”

    “…………”

    众人压抑的怒气被茹瑺彻底煽动起来,于是群情jī愤的大臣们纷纷高举着拳头,带着满腔勃发的杀意,浩浩dàngdàng的朝正在杨靖府上热火朝天拆迁工程队奔去。

    萧凡立在承天mén内,见大臣们的情绪已失去了控制,他的嘴角又轻轻扯动了一下,目光中lù出一股冷冽之意,接着整了整衣冠,转身朝皇宫文华殿走去。

    文华殿内。

    萧凡面sè沉重的跪倒在朱允炆面前,带着几分愤慨之sè,垂头默然不语。

    朱允炆瞧着萧凡的脸sè,原本兴致勃勃吃着宦官送来的零嘴儿的悠闲神情突然一呆。

    “萧shì读怎么了?脸sè如此难看,你家银子丢了?”朱允炆呆过之后又立马不正经起来,瞧着萧凡嘻嘻笑道。

    “陛下,臣御下不严,致使属下犯下滔天大罪,臣惭愧无地,特向陛下自请处置,并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萧凡面sè沉痛道。

    朱允炆惊奇的睁大了眼:“御下不严?你是说锦衣卫的属下吗?那帮杀才又干了什么坏事?”

    朱允炆眯了眯眼,接着嘻嘻笑了起来:“……莫非他们见sè起意,抢了人家的老婆不成?”

    “……陛下,他们确实是抢了人家的老婆,不过被抢老婆的人正是陛下啊!”萧凡悲愤高呼道。

    “咳咳咳……”朱允炆被呛到了气管,撕心裂肺般咳了起来,俊脸很快涨成了猪肝sè。

    萧凡赶紧帮他轻轻抚着背:“陛下节哀,反正陛下的老婆多,被人抢走那么一两个也不打紧的……”

    “你……你……”朱允炆一边喘息一边使劲咳嗽。

    “陛下别急,平复好情绪慢慢说……”

    咳了老长一阵,朱允炆终于缓了口气,不过脸sè却渐渐变绿了。

    难得粗鲁的一把狠狠揪住萧凡的官服前襟,朱允炆瞪着通红的眼睛,恶狠狠道:“你刚才说什么?朕的老婆被抢了?什么意思?朕的哪个老婆被抢了?”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世上最深最不可化解的仇恨,老婆被抢纵是普通百姓也忍不下这口气,更何况是堂堂天子,九五至尊?

    萧凡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陛下,选秀入宫的秀nv算不算陛下名义上的老婆?”

    朱允炆想了想,恶声道:“当然算!但凡入了宫的nv子,名义上都有可能成为朕的妃子。”

    萧凡点头,淡定道:“那臣就没说错,陛下,你老婆真被抢了,有人给你戴绿帽子啦……”

    朱允炆勃然大怒:“到底怎么回事?给朕把话说清楚!”

    萧凡扑通一下重新跪在朱允炆面前,沉声道:“陛下,臣昨日接了一张状纸,告状的人姓柳,他状告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nòng权欺君,更胆大包天将苏州府选出来准备送入宫中的秀nv柳氏sī自截留,纳入其sī宅中供其yín乐,一逞兽yù后又将柳氏杀死灭口,臣接到状纸后不敢怠慢,已将一干人证物证全部集中,现正在承天mén外,等候陛下召见,问讯。事实如何,陛下亲自一审便知。”

    朱允炆沉默,俊脸渐渐一片铁青,俊脸仿佛罩上一层寒霜,语如冰珠道:“纪纲?竟是纪纲?他竟敢如此欺朕?”

    “臣不敢欺君,所言句句属实!”

    “……来人,将承天mén外的人证物证都给朕带到这里来!”

    …………

    …………

    盘问核查进行得很快,事实俱在,铁证如山,这本来便不是什么很复杂的案子,朱允炆一问便知究竟。

    半个时辰后,文华殿内突然发出一阵瓷器碎裂之声。

    朱允炆愤怒的咆哮声在殿内殿外悠悠回dàng。

    “朕以国士恩人相待,纪纲安敢欺朕!此贼该杀!右都御史景清,该杀!苏州知府,该杀!”

    三声“该杀”过后,穿着绛紫服sè的宦官捧着圣旨,一脸严峻的匆匆跑出了宫mén。

    屠刀已高高悬在了纪纲的头上,这把刀名叫天子之怒。

    被抢了准老婆的当今天子出离愤怒了。

    传旨的宦官领着锦衣亲军杀气腾腾的出了宫,纪纲浑然不知萧凡一转身便已将他给卖了,他仍旧为萧凡背着黑锅。

    刑部尚书杨靖府上。

    杨府前院已被京营将士拆得七零八落,院前的照壁,回廊,水榭等等被拆成了一片狼藉,只剩院中前堂一栋房子孤零零的伫立在废墟瓦砾中,分外凄凉。

    飞扬的尘土在杨府上空弥漫,灰méngméng的尘土中,一道绝望愤怒的声音远远传来。

    “纪纲,有胆你就把老夫连着前堂一块拆了,老夫死得其所,下落九泉找先帝告你御状!”

    杨府前堂高达数丈的屋顶,刑部尚书杨靖穿着一身白sè里衣,披头散发,神态潦倒狼狈的坐在屋顶的瓦片上,一只脚的鞋子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只着白袜高高跨坐在房梁,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怒声高呼。

    前院内,前来声援的大臣们被锦衣校尉远远隔开,一个个怒容满面的盯着院内悠闲站定的纪纲,沉默中酝酿着一股惊天的风暴。

    纪纲负手站在前堂下,仰头望着骑坐在屋顶不肯下来的杨靖,脸上浮现出冰冷的笑容。

    “杨老匹夫,天子早已下诏迁都,你这老家伙竟敢不遵圣旨,本官扒了你家房子又怎样?谁敢说我错了?”

    纪纲此言一出,身后的大臣顿时互相jiāo换了一下眼sè。

    果然是这hún蛋为了讨好天子而做下如此yīn损的恶事!

    屋顶上,杨靖气得浑身直颤,居高临下指着纪纲大喝道:“纪纲!你祸luàn朝纲,荼害大臣,借圣旨之名行谄媚huò上之事,以为满朝文武都是瞎子么?我大明迁不迁都,轮得到你这粗鄙武夫指手划脚?居然敢拆大臣的府宅,你真正无法无天了!老夫必不与你甘休!”

    纪纲身后的大臣们闻言顿时爆喝一声:“杨尚书说得好!”

    纪纲站在前院,气得脸sè一阵红一阵白,悠闲之态已消逝无踪,仰头望着屋顶的杨靖,恶声道:“天子下诏迁都,本官拆屋正是响应天子诏令,此乃忠君之举,姓杨的,别给脸不要脸,速速滚下来,让我把你家拆干净!”

    杨靖大怒,坐在屋顶执拗的一tǐng脖子:“老夫不下来!有胆你动我试试!”

    纪纲狞笑,眼中凶光大盛:“刑部堂官又如何?以为本官动不得你么?信不信本官把你这把老骨头一块儿拆了?”

    杨靖暴烈大笑:“好!有胆你便拆,老夫反抗jiān臣,死得其所,将来必会青史留名,老夫何所惧哉!”

    “来人!给老子拆!”纪纲满脸杀意的大叫道。

    身后的大臣们见纪纲居然真敢动杨靖,不由纷纷往前涌去,众人xiōng中一股怒意澎湃涌动,火山一触即发。

    充当拆迁队的京营将士们见事情越闹越大,心中有些害怕,尽皆迟疑的望向纪纲。

    纪纲冷目一扫,京营将士们畏惧的退了一步,互相看了一眼,无奈之下只得慢腾腾的举着各式工具准备拆房。

    屋顶上的杨靖见纪纲居然真敢拆,不由又惊又怒,浑身哆嗦指着纪纲道:“你……你敢!纪纲,只要你动我前堂一草一木,老夫……老夫便从这屋顶跳下去,以死明志!”

    说罢杨靖双tuǐ微曲,作势便打算往下跳。

    纪纲脸sè一变,心中有些忐忑起来,若真闹出了人命,而且死的还是六部尚书,这事儿可就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

    “老……老家伙,你吓唬我?老子是被吓大的吗?”当着众大臣的面,纪纲不肯示弱,嘿嘿冷笑,只是面孔已有些苍白。

    杨靖满脸绝望,目光苍凉的缓缓扫视着纪纲身后的大臣们,悲愤道:“众位同僚,你们看到了,今日纪纲不给老夫活路,老夫是活活被他bī死的!来日金殿之上,还请各位为老夫做个见证,参劾此獠,靖清朝堂!老夫……去矣!”

    说完杨靖如同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仰天发出几声悲愤的嘶吼,然后一狠心,眼睛一闭,便待往下跳……

    纪纲大惊,见事情要闹大,急忙将手高举大喝道:“慢着!慢着!杨大人息怒,我只是与你开玩笑,凡事好商量,且莫冲动,我这就带人离开……”

    杨靖本打算一死了之,见纪纲突然变了口风,当下便也止了势,双脚站在自家前堂屋顶的边沿停了下来,沧桑的脸上lù出胜利的微笑。

    jiān贼,你也怕事情闹大么?今日你算明白何谓文官风骨了吧?

    眼见即将发生的惨剧关键时刻被阻止,纪纲身后蠢蠢yù动的大臣们也安静下来,人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意外又发生了。

    杨府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吏部尚书张紞急怒jiāo加的冲了进来,无视纪纲与屋顶上杨靖二人的对峙,张紞老脸涨得通红,上前一把揪住纪纲的衣襟,怒极颤声道:“纪纲!老夫与你何冤何仇,你竟真敢拆了老夫家的房子,三进的宅子啊!被你这jiān贼拆得一点不剩,老夫……老夫跟你拼了!”

    说罢张紞高高举起拳头,还未击出,眼角一扫,正好瞧见蹲坐在屋顶上的杨靖,张紞顿知情势,吓得怪叫一声:“啊——杨大人,不可轻生啊!”

    正从主角慢慢变成围观群众的杨靖颤巍巍蹲在屋顶边沿,咂mō着嘴等着围观张紞粉墨登场与纪纲争斗呢,谁知张紞一声怪叫吓得他浑身一震,接着脚下一滑,身子便止不住势的往下掉落。

    杨靖脸sè变得惨白,人在半空中便手舞足蹈大叫道:“老夫没想轻生……”

    话未说完,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杨靖结结实实的从数丈高的屋顶摔落在地,背部狠狠撞上堂前huā园的矮树丛,当下背了气,昏了过去。

    杨靖悲剧了……

    众人呆楞的盯着杨靖,不知是死是活,杨府前院一片死寂,沉默中,一股悲凉的气氛渐渐蔓延扩散……

    纪纲脸sè也变得惨白,知道事情闹大了,颤声惶急道:“杨大人失足,不……不关我的事……”

    说着纪纲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仓惶回头,却见身后众臣目光冰冷的注视着他,愤怒的人们陷入了沉默,可怕的沉默。

    有时候,沉默是愤怒的顶点。

    杨靖的意外被大家自然而然的归咎到了纪纲头上。

    经年累月的屈辱,兔死狐悲的沉痛,蛮横无礼的欺压,种种回忆浮上心头,沉默中,风暴渐渐酝酿成型。

    该爆发了!

    位列朝班,天子待我以国士,我们是砥柱,是栋梁,是江山社稷的基石,不是让你一介武夫随意欺压的,更不是让你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我们受够了!忍够了!

    文人不是懦弱无能的兔子,纪纲,你很幸运,你将马上看到文人疯狂的一面!

    忍无可忍,动手!

    沉默的人群中,兵部尚书茹瑺突然高喝一声:“纪贼无视国法,bī死大臣,罪大恶极,不诛此獠,何以正法纪,明国律,清视听?诸公勿须迟疑,……揍他!”

    轰!

    茹瑺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火yào桶,失去理智的大臣们一涌而上,冲破了锦衣校尉的隔离,这一刻他们放弃了文人的儒雅风度,放弃了君子的矜持自重,现在的他们像一只只红了眼的疯狗饿狼,一群人冲锋陷阵一般冲到惶然无措的纪纲面前,七手八脚便将纪纲穿着的飞鱼锦袍扯得稀烂。

    最先动手的是太常寺卿,翰林学士解缙。

    沉默的羔羊一旦爆发,比出笼的老虎更加凶残冷酷。

    解缙趁纪纲惊慌失措之时,跳起来一手打掉了他头上的纱笼官帽,接着两只孱弱的细xiǎo手臂伸展开,然后朝着纪纲抡起了王八拳,一套王八拳打得风生水起,行云流水,密不透风……

    有人带了头,剩下的大臣便完全没了顾虑,纷纷撸起袖子赤膊上阵,狂风骤雨般的拳头狠狠砸在纪纲头上,身上。

    纪纲身上挨了好几下,这才回过神来,见众臣围着自己,大家眼中的怨毒和杀意那么的清晰,纪纲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们这是打算要我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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