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不假思索地,李天凡脱口怒斥道:“沈军师不助我杀敌,难道是对龙一的招揽动心?”
沈落雁闻言,脸上神色瞬息万变,银牙一咬,从发际处拔出名列“奇功绝艺榜”上的成名兵刃“夺命簪”,迫前数步,刃尖遥指龙一催发真气,虎视眈眈地威胁着龙一的左侧。
龙一哂笑,掌指连施精彩纷呈的妙招将李天凡从不同的角度连环疾攻的十多刀挡下,神态之轻松自如犹如灵猫戏鼠,显然未将这个对自己来说肉脚的有些过分的对手防在心上。随着他招式逐渐放开,李天凡开始不断后退,双刃由攻转守,且刀圈不断收窄,眼看便要被龙一夺下兵刃。
沈落雁出手了,夺命簪疾刺寇仲右胁空门处要穴,身法快如鬼魅。
李天凡精神大振,刃势剧变,展开一套狂攻近打的招数,攻击之时全然不留余地,竟是一派玉石俱焚的架势。
沈落雁则娇叱连声,绕在龙一四周不断奔走,夺命簪全部招呼向龙一身上要害穴道,看来竟似专门研究过对付外家横练功夫的方法。
“好!”龙一不仅不怒,反而对沈落雁的聪慧大加赞赏,喝道,“沈军师当心,龙某要结束今晚的战斗了!”忽地原地站定张开双臂,自杀似的将自己全身的要害暴露在两个敌人面前。
沈李二人大喜,不及思索龙一在发什么疯,双刀一簪本能地出击,无数杀着同时招呼到龙一身上。岂知手中的兵刃虽然结结实实地落在龙一身上,却如插中一块裹着坚韧牛皮的岩石,除了将他的外袍刺破十多个小洞,竟是不能在他那层映射金属光泽的特异皮肤上留下一点痕迹。甚至于沈落雁饱含真气的钗尖连刺他后面“玉枕”“命门”等七处致命死穴,仍不见他的肌肤产生半分的颤抖。“不好!”李天凡心中暗叫,方欲抽身退后却已迟了。
龙一全然不理身后的沈落雁,双手齐出抓住刺在自己胸口的射日和月照两柄短刃,丝毫不顾忌双刃的锋利,下面一记狂野暴烈的膝撞,狠狠顶在犹豫了一下是否应该弃刀自保的李天凡。
李天凡的俊脸痛苦的扭曲成一团,仰天狂喷一口鲜血,双手再也握不住刀柄,死狗般摔出三四丈外抱腹呻吟。龙一这一下虽然刻意留力没要了他的命,却已将他的下腹震得一团糟糕,恐怕李公子今生不用再做生儿育女的打算了。
“公子!”沈落雁失声惊呼,再顾不上攻击龙一,飞身掠到李天凡身边。她本身颇通医理,俯身抓起李天凡的手臂略一把脉,脸色变得难看之极,瞪向龙一的秀目几欲喷火,“你好歹毒!好算计!”
龙一摇头失笑,油然道:“早知龙某的盘算瞒不过算无遗策的沈军师。不错,龙某如此做正是为了帮沈军师下定离开李密的决心。听说李密膝下仅此一子,而他本人因修习至阴至毒的‘地煞拳’早已失去生育能力,因此对李天凡这唯一的儿子珍若性命。现在你猜你若是护送这位已变成太监的李公子去见李密,知道自己竟已断子绝孙的李密会如何处置你?”
“你……你好!”沈落雁花容惨淡,她这才发现自己虽有满腹智计,但对上眼前这个可恶男子完全凭借强大实力设下的“阳谋”,竟是没有一条管用。想到此处,她心中首次生起强烈的无奈之感。
龙一却出人意料地端正了脸色,突然向她深深一揖。
“你干什么?”沈落雁给他下了一跳,她从未想过以龙一如今的身份地位会向自己一届女流行此大礼。
龙一认真地道:“龙某自始至终都未做虚言,我今晚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为了求沈军师这位大贤。龙某不敢妄自菲薄,自认当今天下只有我才可以完全抛开对军师性别的成见由军师充分发挥胸中才华。起码绝不会如李密般由军师制定出全盘计划后,在最后关头却派自己志大才疏的儿子来夺权抢功!”
沈落雁听得呆在当场。在这个女子地位极为低下的时代,虽然拥有远胜男儿的才能,但人们关注的永远是自己的美貌。即管是凭着比男子多出不知几倍的付出取得今日的成就地位,却仍不时受到男子歧视的眼光,连自己一向认为是明主的密公竟也不能免俗。龙一这番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世俗观念的话对她的触动可想而知。一时间她甚至忘记理会脚下痛苦呻吟的李天凡,呆呆地沉思了起来。
半晌后,沈落雁的忽地恢复了平日的风情,手中“夺命簪”毫无征兆的点中李天凡的眉心直贯入脑,注视着死不瞑目的李天凡,俏脸绽放出一个媚人的笑容,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早就厌烦了你这蠢货的指手画脚。还有,不要以为本小姐不知道你在背后对我打的龌龊心思!”收回夺命簪,转身向龙一盈盈下拜道:“落雁见过主公。”
龙一倒吸一口冷气,沈落雁的果决和狠辣令他深觉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美艳如花却心机过人的女子。挥手示意她起身,又道:“我虽然立意做一番大事,却实在提不起与人争王争霸的兴趣,所以决定只从旁扶助我的弟子寇仲。这一点你要心中有数。”
沈落雁仿佛已完全适应了新的角色,垂首恭声道:“这自然全由主公做主。”
第二十二章 十三之心
“乒乒蓬蓬!”鞭炮在院落间轰天响起,加上欢呼吶喊的喝采声,把龙一吵醒过来。他起身移到窗前往外瞧去,却见一群群牧场的下人在院中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昨晚的战况。细听之下才知商秀珣和柳宗道仍未回城,领队的是大管家商震,听说他在接受城民夹道欢迎时都不知多么顾盼自豪,显然尚未知悉有关苑儿的事。
首批回城人马的主要任务是处置伤创之兵和捐躯者的遗体,可想象战争仍在城外进行着,对四大寇的败军加以无情的追击。
“笃笃!”敲门声响起。龙一回身道:“是十三吗?进来吧。”
房门推开,似是经过一番精心的修饰,换回女装的龙十三悄然入内。她脚下微微用力,纤足离地少许向前飘飞,娇小窈窕的香躯轻盈地挤入龙一宽广的怀内,一双玉手毫不避忌地紧紧缠上他的粗腰,静静地将俏脸贴在龙一胸口。
龙一微笑着由上方审视着龙十三的脸庞,双手轻轻在她的粉背上摩挲,悠然叹道:“我的小十三终于长大了。”
龙十三露出娇憨的女儿之态,忽地将俏脸完全埋入龙一怀内,以细若蚊蚋的声音道:“大哥,你要了十三好吗?”
龙一脸上现出苦笑,将龙十三的身体扶直,定定地注视着她的双目,仿佛要看入她内心的最深处。他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苦涩地问道:“十三,你是不是爱上了小仲呢?”
龙十三身躯一震,眼中隐然现出泪影,迷惘地垂首轻语道:“大哥,我真得不知道。大哥一直是我心中最仰慕的英雄,我也一直以为有朝一日能成为大哥的小妻子是我最向往的结局。但当我认真回忆着三年来与大哥相处的点点滴滴时,才发现除了尊敬和仰慕,我对大哥竟全无对爱人应有的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恋。昨晚,我在暗中看到寇仲被李秀宁无情地伤害,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竟感到一点点莫名的痛苦;当他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毫不犹豫地舍身为我挡下致命的攻击时,我感到自己似乎真得有点喜欢上这个傻瓜了。大哥,十三辜负了你,对不起……”眼中的泪影终化成两滴泪珠,滑落粉颊。
龙一伸出杀人无数的双手,爱怜地为她揩去清泪,摇头失笑道:“傻丫头,男女之情又岂能用一句简单的对错来评判。不要哭,记住,无论怎样,你都是大哥最宝贝的小妹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龙十三的眼泪狂涌而出,整张脸重新贴上龙一的胸口,凄然呻吟道:“大哥,十三真得很难过,救救我,教我怎么做好吗?”
龙一伸手搭在她的肩上,郑重地道:“十三,不要勉强自己仓促地做任何决定,给自己多点时间,问一问自己的心,无论你做哪个选择,只要是你认为最好的,大哥都会衷心的为你高兴。”
徐子陵懒懒地躺在椅上,静静地回忆日前那场大战中的点点滴滴,将其中的经验不足一点点提取出来,与自身的武学相互印证以使之不断完善。寇仲借口为龙一等“贵客”料理膳食,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龙一等人居住的院落养伤,又由于商秀珣征战未归,牧场其他人的饮食自然不必劳动他“徐大师傅”,因而难得的过上了几天自己最喜欢的清净生活。每天去龙一处探望寇仲兼向师傅请安后,他便搬张椅子坐在太阳下发呆,闹脑中除了思索各种武学原理外,不知如何竟不由自主地时常忆起与商秀珣背贴背携手与敌周旋的滋味。
忽然心有所感,然后足音传至。徐子陵几乎立刻在脑海中勾划出骆方的面容,不由心中大讶,为何自己从没有刻意去辨认骆方的足音,却能如此自然而然仅从步声就可把他辨认出来?
骆方此时神采飞扬地跨门人屋,叫道:“还不恭贺我,现在我是副执事哩!”
喜获荣升的骆方极为兴奋,喋喋不休地向徐子陵介绍日前大战的惊险:“你怎也想不到情况是多么惊险,初时我们以为来的只是股二、三千人的窜扰部队,岂知忽然漫山遍野都是流寇,杀得我们溃不成军,连场主都被贼人困在村中。幸好我们飞马牧场有贵人相助,先是一位神秘的疤面大侠拔刀相助,杀得敌寇伤亡惨重,‘焦土千里’毛燥更被他在千军万马中似探囊取物般取去首级。在场主与这位大侠联手将贼人主力牢牢牵制住的时候,东峡又派兵来援,我们才把敌人一举击败,追击百里,杀得他们连裤子都甩掉。最奇怪的是知机提前率心腹逃遁的曹、房、向三寇和他们的近千精悍手下不知遇到什么强敌,除了曹应龙下落不明,其他人竟在牧场外不远处被人屠的一个不剩,今次四大寇算是完了!”
徐子陵起身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微笑道:“副执事请坐!”
骆方像不知副执事是指他般,微一愣然,才如梦初醒地坐在徐子陵为他拉开来的椅子里,略带得意的一笑向四周打量着问道:“你那好兄弟呢?”
徐子陵在桌子对面坐下,知道因寇仲懂得哄他,所以骆方比较爱和寇仲打交道,而非自己。答道:“他被龙大侠借去料理膳食,这几天都住在那里。”见骆方稍露失望之色,便岔开话题问道:“场主和你们一起回来了吗?”
骆方沉吟道:“还未,但也该就在这几天回来。现在外边的情势很乱,虽然四大寇覆灭,但仍有不少居心不良的家伙想趁着牧场大战后元气未复的当儿打我们的主意。听说竟陵方面有派了使者来,不知是否又有大事发生。”
再说了几句后,骆方因新任要职,又百事待举,告辞离开。
十多天后,在《长生诀》的神奇功效下,寇仲那放到别人身上绝对致命的伤势奇迹的痊愈,但这也成为他与徐子陵地狱生涯的开始。对他当晚的表现极为不满,认为自己必须读他进行更为严格的训练,使他的武功在近期内做出质的突破。结果连徐子陵也受到池鱼之殃,自当日起,两人每天都必须与龙一对练足一个时辰,以真刀真枪的实战来反复砥砺自己的武技。不得不说龙一的方法效果显著,二十来天下来,两人的实力在师傅的蹂躏下突飞猛进,到最后两人联手竟能在一个时辰内勉强维持不败的局面——当然,这是指龙一不出诸如“大天龙掌”“撼天指”“七伤拳”等杀招的情况下。而两人最大的收获却是在龙一的启发下,如大海把所有川汉河溪的水流容纳为一,系统地总结了自己从龙一和鲁妙子处学到的东西以及近年来转战天下用血汗换来的经验教训,各自创出一套最适合自己、圆满而又创意无穷的武技体系。
商秀珣终于回来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访做客牧场恰好赶上这场大战的龙一。正与两个徒弟探讨他们新创武技的龙一正襟危坐,寇徐二人却乖乖地垂手侍立,做足一副下人的模样。
满面风尘之色的商秀珣与龙一见礼后问道:“秀珣无能,竟被敌人侵入牧场。不知龙大侠可曾受到侵扰?”
龙一心中有数,却故做惊讶地道:“我这里一直安然无事,不知场主何出此言?”
商秀珣苦笑:“四大寇来犯之夜,贼人不知如何潜入牧场,竟袭击了秀宁公主等人。幸好秀宁的护卫拼死护驾,又有秀宁的未婚夫柴绍这样的高手暗中随行,总算杀退了贼人。但敌人委实强横,秀宁的随从包括李纲和窦威在内竟全部战死,连柴绍公子都重伤断臂。在我飞马牧场发生这样的事,我真不知该如何向李阀交代。”
龙一劝慰道:“场主不必如此自责,我看秀宁公主乃通情达理之人,应该不会将这事怨到牧场头上吧?场主可曾查出袭击秀宁公主的是什么人吗?”
商秀珣凤目生寒,沉声道:“牧场的弟子第二天在内堡外的树林内发现十四具尸体,有人认出其中一具竟是瓦岗军首领李密独子李天凡!”
龙一讶然道:“竟连瓦岗军都搅了进来。场主可知又是何人杀了这批人?”
商秀珣秀面现出复杂神色,向牧场后方瞥了一眼道:“我检查了那些尸体,除了李天凡,其他人都是被一张威力奇大的硬弓射杀,而这样的弓我幼时曾经见过一次,因此对杀人者已心中有数。只是这涉及到牧场的一段往事,请恕秀珣不便明言了。”
龙一一楞,随即明白她竟误会杀人者是鲁妙子。不过这也难怪,自己杀人用的是鲁妙子的“震天弓”,而这老家伙本身又是一个绝顶高手且对商秀珣关怀倍至,整个牧场数来数去还真是他的嫌疑最大。他自然不会解释这美妙的误会,点点头表示理解。
商秀珣又问:“当日事起突然,秀珣还未有机会问过龙大侠驾临牧场有何贵干?”
龙一答道:“龙某此来牧场却是偶然,因我一直在寻找的妹妹十三流落的这一带,我受到一些朋友传来的消息后便匆匆赶来。待与舍妹重逢后,却得知飞马牧场就在附近,一时兴起便来拜访场主。同时龙某也希望购买几匹良骥代步,此事还需要场主费心了。”
龙一寻妹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商秀珣以前也曾听人讲过,因此不疑有他,欣然点头道:“此事容易之极,我这就吩咐人为龙大侠挑选五十匹优质战马,全当贺喜龙大侠兄妹相逢好了。”
龙一连忙道谢。
商秀珣客气几句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却吩咐寇仲和徐子陵道:“你两人立即收拾细软,准备随本场主趟出门。这一路上你两人将负责大伙沿途的饮食!”
两人愣然以对。
第二十三章 倾城之赌
俗话说“狡兔三窟”,鲁妙子这人老成精的家伙自然不只有“安乐窝”这一处住所。在牧场后方一座小山上他的一处别院,龙一双掌按在鲁妙子背后,《长生诀》特有的五行阴阳之气源源不绝地注入鲁妙子体内。阴阳二气首尾相衔循环不休,形成一个完美的大圆,如一面奇妙的石磨将潜伏在鲁妙子经脉穴道之中数十年之久的阴损天魔气一丝丝磨尽;而五行真气则尾随其后,滋润温养被天魔气腐蚀多年的经脉,使之重新焕发勃勃生机。
半个时辰之后,龙一收掌而立,自信地道:“鲁老,你体内潜藏的天魔气已被我彻底清楚,一个月后,待被我用五行真气修复的经脉稳固定型,您的伤势就算好了。不仅如此,由于这些年您一直不停地与体内的天魔气相抗,无形中内家修为已是大进,因此等您的伤势痊愈后,武功应当还要胜过当年的颠峰状态。
鲁妙子禁闭的双目蓦然睁开,两道凛冽的寒芒暴射而出,似是感叹又似宣誓地道:“如此最好,看来老夫竟有机会亲自去问候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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