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绪不太好。近几个月来,作为一个片区老总,他对市场工作不闻不问。有一两次,我主动向他汇报和请示,他显得漫不经心,过后也不给一个回应。上边的几个职能部门,常常直接打电话下来询问和安排工作。他的问题是什么问题,我不清楚。
“个婊子!”他突然骂道。他在骂谁?婊子是谁?
往常,他请客很大气,一般都在很堂皇的酒楼,如今却在这种小餐馆里,我能体会到他的不满和伤感,就连妈咪那儿的小姐,都说他很少光顾那边了。至少,从他目前的状态,我可以判断出,当初我对他的不满里包含了怀疑他从中捞取了多少的好处,看来与事实不符。或者说,他捞了一些,不会很多,又被他大手大脚地花掉了,花得一干二净,花在了女人身上。别看他像一个瘦猴子,干女人这活,他可来劲了。据小姐说,他兴致高的时候,一晚上要两个陪睡。风光的时候当皇帝,落水的时候,就成了。。。。。。杜丽娟呢,他手下的女秘书,可否知道他的东西从妓女身上拔出来,又进入到她的里边?
望着他失意的模样,我心头涌上幸灾乐祸的快感。当初我恨他,如今这份怨气还没消散殆尽。大约,我不知我体会的是否正确,同事之间,更愿意看到对方落败,而不是意气风发。
隔了一会儿,我们连续喝了几大杯酒,那种一杯一两的大酒杯。他好像一直出在怨愤的恍惚中,我问他几个事,他都搭理不理,又不像没听见。末尾,他幽幽地说:“崔总也要走了。调往西北市场。”
崔总在总公司八个领导里,排位老七。如此看来,他是崔总手下的人,而贾总可能属于其他老总手下的人,或许就属于大老板的人。那么,狗熊经理挤掉李总,推断下来,就该是跟着贾总的,也就是大老板一系的人。黄埔军校的!
我不禁想,我算那边的人呢?当初,我可是把自己看做李总那边的人。到了这一步,我不免暗想,以后要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离开时,我俩一块步出餐厅,他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拉开门犹豫一下,直接对我说:“你身上揣钱没有?”
“揣了,不多。”
“多少?”
我迟疑几秒,闪念之间决定不说实话,敷衍道:“几百。”
其实,他应该知道不止这个数。因为,各市场才领了市场费用。
“几百?”他又问。
我只好说:“五六百。”
他便以命令的口吻说:“那,你先借我四百,我有点急事。”
我不可能再瞎扯,只好拉开皮包拉链,装着光线不太好,稍微背过身,摸索半天,摸出伍佰元,从中数了四百元给他。
但他马上说:“就五百吧!”
他从窗口里挥了挥手,远远地去了。落水的人了,还摆什么臭架子!哼——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十七章
这一次,作为一个地区分公司经理在省公司财务室领取市场费用,我才算摸到了点门道。原来,省公司(那会儿叫省办事处)最早拨付给县级市场的发报费,不是每张三分,而是五分。到了我们手里,变成了两分。而且,要命的是,仅这两分钱,还与员工的工资混为一谈,等于说,我们的500元基本工资,实际上也是从发报费里挤兑出来的。要么就是说,两头挤兑,相应的,不是削减发报费,就是扣减了工资金额。而且,还有一个重大问题,我们下市场工作半年不到的时间内,上边兑现了部分销售提成。可这些钱,财务人员经不住我一再追问,含混地说开发期,市场费用开支大,等等。
早知李总当初是这么亏待我们,我绝不会在昨天同情他的。按他骂人的口气,我也要骂他:“个婊子!”
难道“上边”就一点不知下边发生的这些情况?那些督办成天贼眉鼠眼的在市场上转悠,都转悠个什么鬼名堂呢?难道,依此类推,全省下属的各个地区市场的老总们,都是采取这种办法对付一线员工的吗?不往下想,不觉得可怕,越想越寒心。
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从总部到各省,以至地区公司,当初开发市场的老员工,他们之间都有一种默契,也许还串通一气,意在牺牲新员工的切身利益而保证他们的既得利益?
这次在上边开会,总部根据市场销售日渐看涨的情况,又重新调整了提成比例。最早,会议规定,早期开发市场的销售提成为每盒五元,三个月后调整为四元,半年后变为三元,现在是一元。我估计,翻过今年,可能调整为四到五角。我掰着指头在心里仔细盘算一下,以目前的市场发展和规模,我还有小富的机会。只要我尽心竭力把市场做好,就有机会。
现在,不管怎么说,贾总把本人提拔到地区经理的位置上,我算是他手下的亲兵了,不说黄埔一期二期,也不说三期四期,至少算得上一个整编的正规军吧!只要不是杂牌军,再怎么说也有机会。所以,对以上已认识到并悟到的经营与组织人事上的奥妙与玄机,我暂且放下不予深究。如今,上边下发的文件,函头已经不是“某某有限公司”了,而是集团公司了。大老板也不叫某某总了,而是叫总裁或是董事长了。我寄希望于在组织里成长,养老还乡,没必要计较暂时的得失。打心眼里,我不愿或者害怕再次流浪到打工仔的队伍里。宁愿收入少一点,图个稳定的职业经理人,跟随企业一块成长。
“哪里没一点不公呢?哪里又没一点委屈呢?”我对自己说。
抱着这种明哲保身的私心,我开始琢磨该怎样壮大实力,取得上边的信任和增加市场员工的收入。一幅美好的事业前景,在我心中逐步展开。曾经的那个“一个铜板”的美梦又回到了我的心田。我开始有点儿相信那个梦了。淌过那些艰难的岁月,如今不是一步步验证了那个美梦的实现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被提拔到地区经理的位置上,王督办认为贾总很看重我。总之,有两个值得考究的地方。一个是他带人下市场督办工作,事先给我一个电话,讲明他会哪天下来,到了我们地区的某个市场,也会把市场工作情况向我通报一下,而且几乎没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提窜货和假货的事。另一个,我上去开会,他会主动邀请我到他办公室坐一坐,或者请我在楼下某个普通饭馆里就餐。当然,我的经济条件比以前好多了,总是抢着付款。
这种感觉,这种“在位”的感觉,让人有点儿飘飘然。。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十八章
这天中午,我从省公司十四楼办公室乘电梯下来,寻思打一个的士,但我不愿被同事瞧见,以免他们回到办公室,随口说舞阳市场的魏总,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出门就打车!
在远离办公楼的一个公交车站旁等了一会儿,过来几辆的士都带着乘客。我又往前走几步,碰上了美丽的叶助理。她穿一身米色的小翻领上衣和一条后面开叉的包腿裙,脚蹬一双银色的浅底宽边皮鞋,手上拎了一个轻巧的银色挎包。一头披肩发。整个看上去,可谓妩媚动人!
“你,你好!”我说。
“走了——”她笑道。
“我,我往前边去。”
“我知道你往前去。”她依然笑微微地说。“请问,前边干嘛去。魏总!”
“你回公司?”我反问道。
“不回公司。我想去国贸卖点东西。”
我不由自主地朝她笑。她马上说:“傻笑啥!”
“没笑啥。你打扮的真漂亮!”
“是吗,你觉得漂亮?”
“漂亮!把我的眼睛都晃得睁不开了。”
她低头扫视一下自己的裤腿,随即说:“你有事没?”
“没啥事。也是没事想往前走走。”
“没事好。”她笑呵呵地说。“没事就委屈你当一回我的保镖吧,陪我去一趟国贸。”
“好,我愿意!”
我们在路边招了一辆绿色的富康的士。我把自己扮成一个正宗的保镖,拉开车门,伸手护住她的头,让她先进,我转身拉开前门跳了进去。
“国贸!”我对司机说。
她的亮丽,就连司机在路上,都好几次回头打量。从后座飘来一股我从没闻过的香水味。我偷偷地使劲吸了吸。
随她跨进国贸大厦,走在一层不染的亮堂的地板上,自己的一身打扮是多么的老土和寒酸。一双黑皮鞋上扑满了灰尘,我怎么就没想到擦一擦呢?而且,我感到上衣大了点,不合身,裤裆又肥了点,总觉得拖泥带水。县城批发市场卖的衣服裤子,的确上不了档次。
陪着一个大美人在富丽堂皇的商场里转悠,心里挺舒服。她买了两件上衣,花去一千多元。我们又来到鞋柜,她一边试一双平地软鞋,抬头看了看男鞋,指着其中一双宽边棕色皮鞋说:“魏,你试一试那双。”
我心里一喜。不是因为美女给我买一双名贵鞋就高兴,而是美女说话时那种亲昵的口吻和当着服务员所表现的俨然就是我的女朋友的表情,让我喜不自禁。但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试鞋,我也不会让她掏钱。因为,我是一双汗脚,一双袜子穿了快一周了。
我客气几句,不动作。她问我她那一双好不好看,我说好看、好看。她又笑微微地问“真的?”
“真的,不骗你,好看!”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她莞尔一笑,让女服务员开票。然后,她把那双棕色男鞋从鞋柜上拿下来。“试一试。”她说。
我还是不试,已显出为难的脸色。“试一试有什么关系。快点!”
瞧瞧,一声声的口气,不是女朋友怎么会对男的这么说话。我陶醉了。硬着头皮脱下脚上的皮鞋。先抽出脚跟,迅速穿进新鞋里。
“另一只,全穿上。”她又命令道。
“你脚真臭!”她抽了抽鼻子,娇嗔地说。
“嘿嘿,”我干笑道,“昨晚没来得及洗脚。”
“你们男人啊,就是懒。怎么样,合脚吗?”
“合脚,很合脚。”
“把这双也开上。”她对服务员说。
“不,叶总,不要你买,我自己来。”说着,我就一边掏钱,一边瞅一眼标价。马上不做声了。人民币,两千五百八,一双。
不巧的是,我与叶助理有说有笑地紧挨着站在商场下滑的电梯上,迎面与立在交错而上的电梯里的督办处长擦肩而过。他揽着一个女孩肩头,那个女孩好像是如今调往公司企划处的杜丽娟——李总的情人。我和他目光对视,慌忙回避。似乎,我们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 想看书来
第三十九章 五爪金龙
我们老家有一句话,叫“老走夜路要撞鬼”。他要是转头向贾总汇报,那个姓魏的又在泡你老婆了,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场景就不多说了。只是,叶助理也吃了一惊,倒让我感到意外。曾经,我们在酒店里单独就餐碰上同居一方的当事人,也没见她心虚过。
出了门,叶助理似在打消窘况,询问那个女孩就是王督办的女朋友吗?我回答,应该是吧。我们一块打车,的士行驶到中途,我借故有点儿事,溜之大吉,没送她回住地。第二天,返回市场之前,为表示对她的谢意,我打个电话到她的办公室。多扯了几句,我直接问她是不是跟贾总好上了,她哼哼笑答:
“曾经是吧,现在说不清。”
大家说,这叫什么话。把我弄得晕乎乎的。她是在给我留下一个追求她的信号?人生如梦,我不敢乱来!不管怎么说,不是就好,以免贾总把我恨之入骨。快跑,逃离情欲的苦海,当天我就赶回了市场,直接赶到杨大师负责的市场。我对他这里,始终放心不下,以后要出事也是出在这里,首先从这里发难,我隐隐约约地感到。
坐了六七个小时的大巴车,下午五点左右到达集水镇。杨大师已率他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在镇上一家高级酒楼恭候多时了。七八个人围成一桌,一一介绍之后,其中两人是他的亲戚,表弟与侄儿。此前,他可没向我提到要把自家亲戚拉进队伍。至少,他应该向他的主管部门上报呀!
他点了几个菜,要了一条名曰“五爪金龙”的野味。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他没马上回答,而是说这个东西是在接到我从广州打来的电话后,他派人搜遍了附近野味店,从一个老农手里高价弄来的。“八百!”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兴致勃勃地说。
“什么东西?”我又问。
“吃了再说。”他回答。
菜的档次不错。但酒的档次就差劲了。我对菜肴没什么讲究,吃什么都无所谓,但很在乎酒的档次。可他正好颠倒过来,菜好酒次,二锅头。这不是大煞风景吗?
我虽然没说什么,眉头一皱,望着大师拧开酒盖。随即,当中姓邝的得力干将起身把大师拉到外面,俩人嘀咕几句,大师返回座位。“先喝着!”他说。
我举杯对大伙的盛情表示感谢。接着,我把从上边学来的一番话转给在座的同事:“公司企业文化里有一句,‘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酒品看人品。你们杨经理是一个做市场的好手,一个难得的人才,跟着他干没错。让我们举杯连喝三杯不言酒。”
哗哗哗,一伙人起立,干掉了三杯。刚坐下,邝拎了四瓶泸州老窖进来。这个人,别看杨大师介绍他时,神情显得木讷,领悟领导的意图倒是蛮快当。于是,杨大师招呼马上换酒。好酒好菜,总是令人愉快的一件事。想当初,若不是对酒当歌,把阿东拿下,我也不会借助他的具有“社会习气”的影响力拔高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同样的,在今天这个场合,我有意要把杨大师灌醉,当众灌醉!
他的一帮手下企图灌醉我,但我总是拉着大师做垫背。让我喝一杯,他也得喝一杯。因为,从年龄上说,大师在这群人里是老大,虽然众人恭维我是老大。另一个,在我们的企业文化里,一线员工才是真正的老大。
“从这一点上说,”我拉着大师的手,十分严肃地说,“他才是最可爱的人。你们不要老敬我酒。起码,我喝一杯,首先要敬杨经理一杯,才轮到我。”
杨大师很高兴,被人推上太师椅,毕竟舒服。来者不拒!酒过八巡,他突然起身走到墙边,取下挂在墙上的大皮包,嘴里说道:“先给你个东西,一会儿喝多了又忘记了。”
他拿出一个崭新的翻盖的黑色诺基亚小手机。“送给你的!”他大大咧咧地递过来。
“送给我干啥?”我反问。
“你那么大一个老总,一天在各个市场上督办,没个电话不方便。”
我往后靠,顺带扫了一眼在座的。不要说我不要,就是有心接受这份礼物,当着一帮下属,我又怎么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呢?所以我说他呀,只能做将军,不能做元帅。
“我不要这个。”我推开他的手说,“你送一条烟,我不会拒绝,这个,使不得。”
“拿着。”他一边往我手里塞,一边又说,“你离开办公室,我们就难找你。”
我只好说:“别拉拉扯扯,先搁你那,过后再说。”
这时,两个男服务员一前一后,端进一个类似葫芦的瓷锅,和一盘盖着盖子的大盘子。原来,五爪金龙就是吓人的蜥蜴。身体部分热炒,头和四肢煲汤。看着那黑黑的皮肤上长满一颗颗麻点似的大疙瘩,令我顿时没了胃口,甚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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