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和阿豪，都是从一个大学校门里出来的正经的大学毕业生。阿伟性格外向，豪放不羁；阿豪性格内向，近乎一个文静的书生。俩人一黑一白，对比成趣。我的性格呢？似乎，介乎内向与外向之间，世间有没有这种性格的人，我就不知道了，自己觉得是这个样子。与合拍的人在一起，我显得豪爽粗野，与心存芥蒂或是不太熟悉的人在一起，让我怎么卖力烘托氛围，都是枉然，不会做表面工作。这就是我的性格。曾经多少次，想努力把自己的性格改一改，特别是通过在国营单位被人诬陷与被好友出卖的那一次人生教训，我想让自己更成熟一些，更持重一些，不要轻易向交往不久的朋友、同事，在酒后意气风发地袒露自己内心的秘密。可是，遗憾的很，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失败。改不了了，爹妈给的性情。
为了他俩的到来，我与旅社老板商量，我们能不能按一年合约，一个季度付一次钱，直接租用旅社靠近墙头的一楼的黑屋子做我们的办事处。“反正你那间黑屋子，长期都是闲置的。”
那一间黑屋子，是一个里外套间。里边堆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杂货，外边放了几张破床和几袋水泥。接地的床帮，因浸水的潮湿的地面而腐坏，常满了斑斑点点的霉菌。几袋水泥已经硬邦邦的了。老板犹豫着，不肯答应下来。老板娘很开通，让我们多加一个人的床位钱。
阿东说等阿伟他们过来，大家齐动手粉刷房间，购置相应的办公用品。为此，我向李总汇报情况，只说我们租到了一个相当便宜到不能再便宜的办公地点。不想，他竟然同意了，答应额外给我们拨付一笔开办费用。倒让我握着电话，愣神与激动了老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 想看书来
第十章
近来，明显的，上边拨付下来的市场费用，要比以前多了一些。因为，要求发放的产品宣传资料，也比以前量大。两个月一次，一辆挂着北方A牌的大货车，按时运来大批资料。相应的，上边下来检查市场的督办，也像跟屁虫似的，不声不响地摸到市场上各个角落，伸长鼻子嗅来嗅去。一旦发现哪里不对劲，比如察觉小报投放不到位，他们的方法是，一幢楼里三个单元，有三家住户说没收到我们投放的小报，那么就立刻通知市场部经理到场，现场确认，然后在一张标明小报投放责任书上签字，最后等着另一张由省公司督办处长签发的处罚通知单吧。
督办，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叫法，属于政法部门的职务名称。用在企业内部的职能部门，我倒是头一次接触。挺新鲜，让人耳目一新，有创意有创新。当初，我在广州应聘时，刊登上晚报第二版占据了三分之一版面的招聘广告，版面十分吸引人，十分气派。抬头左上角端放一把靠背椅（类似可以旋转的真皮老板椅），旁白一行红字：敢想敢坐，敢想敢当。文字类容，招收五百名多种岗位的员工，其中就有督办。我是奔着地区分公司经理岗位去的，因为我认为我的年龄与工作经验，能够胜任这个岗位。现在的情况，不用说大伙也明白。下边，版面的下边，还勾勒出一个豪情万丈的意境：画了一个跷跷板；旁白文字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既有俗气的一面，又有时尚的一面。
像我们过去说，石油工人吼一吼，地球也要抖三抖，不免令人产生这样的联想。不过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颇为新颖的招聘广告，让我这个眼看快花光了随身携带的四千元钱，就好比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了岸边的柳条。此外，另一个新颖的吸引眼球的，就是别出心裁地在企业内部职位上，设计了一个督办岗位。这家伙是干什么的呢？
初试与复试时，我都有心问一问，督办是干什么工作的。比较准确和全面的回答是：督办、督办，督促市场员工完成工作的办事员。因此，这个名为“督办”的工作内容的实质，就在“督促”上。一督而促，三下五除二，真抓实干，毫不留情。当然，眼下，我了解了督办工作的主要内容：督促与检查宣传工作的到位情况；调查各个市场是否有窜货行为，并取得相应的证据；监控市场部员工是否有违法乱纪的行为。上边赋予了督办一个货真价实的权利：省级公司督办可以在查证事实无误的前提下，当即免去县级公司经理的权利；那么，李总的督办，就是那个小公鸡的权利范围，只能弹劾县级经理，可以就地开除普通员工。所以，要不是真的把我们这一批干了一年多的“新员工”得罪了，惹火了，大伙还是害怕他手中的权利。
照葫芦画瓢。督办这个玩意，细细想一想，深究起来，确实有它的一系列可行的微妙的名堂在里边。于是，我在站稳脚跟以后，也跟着成立一个督办部门，一个人的督办部门。我与阿伟商量，我们需要招收一部分发报队员，请他出任督办。
第十一章
我们的办公地点，在城区类似贫民窟的七拐八拐的小巷里。环境不错，前店后院，院内有一个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屋内一股霉臭味，水泥楼板很粗糙，玻璃木窗关不上。苍蝇蚊子满屋飞，蟑螂和老鼠在墙根下穿行，深夜还有一只花猫在窗下咪咪叫。这样的地方，招聘海报上说得再好，别人一对比，不就露馅了？谁会相信住在这种糟糕地方的人，背靠一个具有雄厚实力的大企业？
招聘活动从周末开始，预计三天。我让阿东与老板娘商量，借用后院场地，他最近与胖女人打得火热。有天晚上，可能他以为我们还没回来，我从隔壁厕所里出来，恰好瞧见他在老板娘肥屁股拍了一巴掌。老板娘不仅不恼怒，反而笑嘻嘻地说：“你个小流氓，只你占我的便宜呀！”
阿东就把屁股撅起，得意忘形地回道：“让你摸摸！”
老板娘就在他屁股上抹了一下。阿东顺势拉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跟前拽。老板娘紧张地低声咕哝了几句，两人迅速分开。不过，在她转身之际，阿东又在她的肥屁股上摸了一把。这回，她回头朝阿东嫣然一笑。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院子中央并排摆了两张三抽桌，几个横幅缝合在一起罩住桌面，其余的横幅分开挂在两堵围墙上，横幅下张贴海报和小报，以及仅有的几张总公司办公大楼的图片，单独写了一张公司的情况介绍。初试过后，我们通知被录用的十二名员工，明天到场复试。
“试用期四个月，初试时说好的条件不变，”我站在院子中央，面对十二名站立的员工说，其中有两名乡下妹，“放心，我们说话是算数的。你们不要看我们现在的办公条件不怎样，但我们背靠一个充满活力的大企业。三四个月的试用期，我们考察你们，你们也在观察我们，双向选择。只有经过考核并符合我们企业用人标准的人，我们才会在第五个月与他签订正式用工合同。也有可能，个别先生的业绩突出，不到四个月，一个月就提前转正。也有可能，业绩考核中，我们发现个别先生很有能力，但工作不在状态，要推辞试用期。我们企业不愿放弃这类性格内秀而又有发展潜力的队员。我们的口号是‘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请你们跟着我念诵一遍这个口号。”
两个乡下妹，发了一天报纸就受不了了。可以理解，大热天，一栋三个单元的八层楼房，爬上爬下，挨家挨户投送小报，这碗饭不好吃。阿东动了恻隐之心，跑到我这里说好话。
“大哥，”他说，“我跟她们在一起，她们很认真，可这活儿，我们干起来都偷工减料，别人两个大姑娘怎么抗得住。。。。。。”
“那是你投机取巧，蒙混过关，我可没像你‘偷工减料’。”我当即打断他，并嘲讽他一番。
“嘿嘿”，他干笑两声，马上提出建议：“两个正宗的本地乡下妹，大哥，不如留在市场部帮工算了。”
“你开工资啊？”我反问道。
“不是嘛，大哥！不然留下那个叫杨红霞的高个，你说呢？”
我没吭声，继续翻看地图和核对发小报的覆盖区域。他在边上陪着沉默了一会儿，像下很大决心的样子，补充说：“好吧，从我的工资里拨一百块给她 总可以了吧！”
我笑了起来。挨着女人的边儿，这个家伙就要发情！
第十二章
杨红霞文化程度不高，潮汕地区人，做事很认真，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从不抱怨。重要的是，我们不仅招用了一名称职的工作人员，还借此招用了一名兼职佣人，或者叫保姆，负责收拾我们的房间和一日三餐的饮食。老实说，我倒是十分满意她的一手好厨艺。脏衣服有人帮洗了，一日三餐解决了，四个大男人的生活与工作，更为像样地走上了正轨，俨然组成了一个四男一女的温馨的小家庭。
潮汕姑娘，动不动就脸红，羞涩的神情楚楚动人。哪怕我们在一旁说得热火朝天，她一般不多言， 笑而不答。阿东说她一定是处女，我想也是。她不算一个漂亮姑娘，一张农脸，不过身材不错，腰细，屁股大，遗憾的是“波”太小。不然，就符合了我认为的男人最迷恋的一种催情身段：丰乳、肥臀、细腰。
一天，小杨在电话里压低嗓门说：“魏经理，上边来了一个督办。”
“来了就来了呗！”我心想，“他们这些人又不是头一次来。”但我还是问她：“哪个上边呀？”
她又低声说：“总部来的。他要翻账本。”
账本？我立刻警觉起来。感觉上，小杨多半是捂着话筒在讲话。那个搞突击检查的督办，一定就在她的身边，在有效的听音范围。我沉吟一下，当即说：“先不给他，等我回来再说。”
一路上，我就想呀，你说他要账本干嘛呢？我们这里，不管是账上，还是账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他一个督办要账本干嘛？总部的督办，从远隔千里的上边，一竿子插到了我们这个不起眼的县级市场。难道，我们市场上出了我所不知的故事？于是，我快速转动脑筋，极力搜寻近期工作中有可能出现的丁点疏漏和一个个下属的面孔。
如果说，上边来的这个督办到这里检查工作，有目的有针对性，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前不久我收留了从另一个市场跑到我这里过生活的阿伟和阿豪。我本打算过一阵子，过几个月，时机成熟了，再向地区分公司李总汇报，好说歹说把他俩要过来。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我们相处得实在不错。难道，是他俩在那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反复思量，要说阿东背着我干了一些出格的事，我倒是相信。说他们俩，怎么想也觉得不大可能。两个跨出校门一年多的大学生，一个内向腼腆，一个外向豪放。从他们的工作情况、言谈举止和为人处世中，我可看不出他们会或能搞出什么名堂。如果上边来人只为这个事，倒是无所谓。
既然想不出一丝端倪，索性就不想它了。从乡镇开往县城的中巴车上下来，我叫了一辆三轮脚踏车，指给车夫前进的方向和到达地点，随即又想开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上边来的人是因为上边重视我们这个市场，看重了我这个县级市场部经理呢？那就是说，我会像王洪文先生那样乘坐直升飞机，有幸得到上方的垂青，提拔到地区分公司老总的位上，或者提拔到其它地区市场当老总。不在地方好坏，而在换了椅子，换了个有分量的交椅。从来，想好事比想坏事专注，玩味的兴致也更浓。一辆飞奔的中巴车急速而过，车尾扬起老高的黄色灰尘。我没捂鼻子，兀自沉浸在一丝丝的快意中。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闹哄哄的街道上，竟然想起了李总的面孔——精瘦，长脸小眼，一副冷峻的面容。晕乎乎的，我到了新近租用的市场部楼下：外观很像一所捐赠的希望小学。两层混转楼，外墙贴满了小块瓷砖。长长的楼道，齐腰的护墙，以及在阳光下闪着光亮的八扇窗户。若有一杆飘扬在屋顶的红旗，就更像了。我让他们在护墙下挂了一条长长的宣传横幅，上面写着：补血是根本。
横幅太长了，字又太少，显得有点儿不伦不类。不过不要紧，完美不是美。县级市场，能够拥有一层租金不高的办公场所，在省公司范围内，我估计在全国的县级市场里，也不多见。美中不足的是，位置不太理想，位于城北边缘，挺立在一片荒草和一堆堆翻新土中间。旁边还有几栋拔地而起的新楼陪衬。
第十三章
上边来的督办坐在小杨的对面，看样子正与一向害羞的姑娘聊得起劲。小杨脸上飞起了红霞。听她的口音，他一定知道她是哪里人。尽管我们这些督办在市场上转悠，接触过各地、各种风情的女子，但他们很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正宗的潮州姑娘，正像我们很难见到在外地打工的潮州姑娘一样。与其说她们忠于自己，到不说她们更终于自己的风俗与传统，为本地男人守住那一片绿洲。挑一个潮汕姑娘做老婆，一般不会出错，服侍老公的热情与耐心，没得说。男人图这个，大约是诸多欲望里最实在、也最划算的一项了。我要不是过早结婚，一准在这里勾搭上一个。要是我有钱，勾搭一个做情人，倒是一个不坏的主意。可惜，在我还没能力勾搭之前，早就听说潮汕姑娘是不会做别人的二奶的。这，谁又知道呢？
小杨见我满头大汗地冲进屋，赶紧起身，眼睛望着桌沿。他，也许就是那个上边来的督办，缓慢回头，盯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起身问：
“你就是魏经理？”
他的问话，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请问你是。。。。。。”
“我姓萧，总部督办处的。”
“哦，萧督办，请这边坐，到我办公室坐。小杨，泡杯茶过来。”
我们握了手。他有一双长着硬茧的大手。我的手伸过去被他握着，内心就有一种“小”的感觉，被人轻而易举地拿着的感觉。虽说我们的个头差不多高，但我的骨架小，南方山马儿与北方高头大马比肩，自觉矮人一截。我们之间隔着一张办公桌。我在主位，他在客位。我本想让他坐主位，引他进屋时，不自觉的就转到了经理办公桌内。再退出来请他入座，他客气地说：“你坐你的位。”
我陪着小心，递给他一支烟。他不抽，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我把递给他的烟塞进自己的嘴里，侧身点燃。这是一个礼貌，给他足够的尊重，也让自己自然一点。小杨端茶过来，我接到手，恭敬地放在他面前，坐回原位。
“不好意思，”我说，“我们在下边搞活动，在下边的一个乡镇上，离这里有十多公里。路程倒是不远，可不好坐车。乡下的车，不坐满不开。”
他不说话，也没回应一个客气的微笑。看我一眼后把目光落在我夹着烟卷的手指上。我收回手，重新调整一下坐姿。我一直想问他来此的目的，是否需要我们下边的人给予他协助。可他那牛逼哄哄的的沉稳表情，惹得我不心里不痛快，懒得问了。我继续向他介绍我们在乡下搞促销活动的情况。似乎，他的兴趣点既不在我们的工作上，也不在进一步了解我们的其它方面。
我在说，他在听。事情就这样。我画蛇添足的努力向他表明，我们是按照总部要求的企划标准和步骤，按部就班地落实工作计划。不仅如此，我们还在许多方面有创新。比如，吸引观众的眼球，引起人们的注意。办法嘛，就要像那些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摆开架势，让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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