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在意物质的、能用金钱考量的东西,却不去关注灵魂深处的、真正值得关注的东西。陶嘉然为他们悲哀,更为自己悲哀。
她爱岑萌,想靠自己的努力和岑萌在一起,想靠自己的努力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争得一片天地。这就是她的梦想。
初初和岑萌在一起的日子里,午夜梦回,她常常自问:陶嘉然,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每一次她都可以肯定地回答:是,这就是我想要的。怀里的这个女人就是我想要呵护陪伴一生的,我正在打拼的路就是我想为之努力的。
可是,这些,她的亲生父亲,统统不去问。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怀疑,这样的男人,究竟哪里好?让她的母亲当年为之不惜偷尝禁|果,为之不惜自毁前程?让薛姨搭上了一生的幸福?
她想岑萌了,不知道小丫头这会儿在干吗。
翻开手机,是小丫头拿着她的手机拍的一张张自拍。调皮的,温婉的,卖萌的,可爱的……陶嘉然一张张翻看,拇指的指肚拂过屏幕,就像拂过岑萌细|嫩的皮肤。
微醺,不经意间,嘴角都勾着一抹笑意。
“干吗总拿我手机自拍?”陶嘉然当时这样问她。大小姐的手机可比她的漂亮高级多了。
人大小姐可不嫌她手机破,一点儿都不嫌弃,还一个劲地多按了几张,美其名曰“给你攒着,省得你实在太想我的时候抓心挠肝的没着落”。
是啊,我现在就很想你,太想你。
盯着手机屏幕上明媚的笑靥,陶嘉然心中一动,如果不是太过那啥,她真的很想吻上去。
照片哪有真人好?
什么病人,什么亲爹,她现在通通不想去想,不想见,她此刻只想回去和小丫头温|存。
“心情好点儿了?”是薛锦昆,不知什么时候踱到了她旁边。
“薛姨。”
“嗯,”薛锦昆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别怪你爸爸,他并不知道钟叔他们会来刁难。”
“没事儿。”陶嘉然摇摇头。到底是怎样的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是因为血缘而照顾亲生父亲,仅此而已。
“是我们疏忽了,”薛锦昆满是歉意,“你的身世不知被谁泄露到了公司,董事们被鼓|动来发难了。其实,我们早该把你和法言的父女关系公之于众,这样就没有人再质疑你了。也该早些把你介绍给全公司,这样,一切就都名正言顺了。哎,孩子,希望你能体谅我们,法言的病已经把我们折磨疯了……”
“薛姨,那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陶嘉然迎着薛锦昆诧异的目光,“您应该理解我的……”
薛锦昆沉默半晌。“我理解你,孩子。但是我还是要说,那些都是你该得的,你是江家唯一的孩子,那些都是应该属于你的。”
陶嘉然摆摆手:“您听我说,薛姨。那些东西的确很诱|人,我也是个凡夫俗子。但是,我的心不在这儿,我的牵挂不在这儿。那些,公司也罢,产业也罢,名声也罢,不是我凭我自己的能力打拼来的,不是我该得的。而且,那些人,也不是我能够驾驭的。我能力很有限,只能勉强顾好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
薛锦昆皱眉,“嘉然,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我很爱她。”岑萌的样子出现在脑海中,陶嘉然的心也随之更加柔|软,面部表情也柔和起来。
“他在……a城?”薛锦昆试探道。这孩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果男朋友不离开那个城市,她怕是不会离开吧?
“是,在a城。”突然想到了什么,陶嘉然又道,“薛姨,您要多对自己好点儿。”
“这话从何说起啊?”
陶嘉然掂对着措辞:“如果,我是说如果,江董真的……真的有那么一天,您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要坚强地活着。”
“傻孩子,”薛锦昆闻言慈爱地揉着她的发丝,“我会好好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好好的。你薛姨没别的优点,就是惜命、怕死。”
陶嘉然也笑了:“您是好女人,江董被你爱着是他的福气。”
提到江法言,薛锦昆目光一黯:“你这孩子,还是不愿叫他爸爸吗?他可是盼得快疯了。”
陶嘉然低着头:“我,尽力。”
近三十年的人生都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参与,要开这个口,谈何容易?
“姨,对那些人,你们公司那些头头脑脑们,您可得多留个心眼。那些人,如狼似虎的。”陶嘉然不无担心。
“放心,你姨不会被欺负到家的。”
“一点儿欺负也不能受!”陶嘉然正色道。
“好,好,”薛锦昆感动地把她搂在怀里,“我闺女说不受就不受。”
母亲般的温暖让陶嘉然很是贪|恋,呼吸着薛锦昆身上温柔的气息,陶嘉然闷着声音:“姨,你要是我妈妈该多好……我不想没妈,从小就不想……”
薛锦昆心中一痛,眼圈随之红了,拍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大孩子,声音愈发温柔:“你不嫌弃,姨以后就是你妈妈。”
“嗯。”陶嘉然嗓子眼发紧,眼圈也红了。
两个人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
薛锦昆抚着陶嘉然的手掌:“好孩子,什么时候把你男朋友领来,姨给你把把关,也让你爸爸见见,高兴高兴。”
陶嘉然颇有些为难。之前她因思念岑萌,一时忘情说出了自己有喜欢的人,这会儿人家要看她“男朋友”,她上哪去搞这种生物啊?“男朋友”真没有,女朋友倒是有一只。
眼前这个被自己视作母亲的女人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让她觉得撒谎是罪过,哪怕只是敷衍,她心里也觉得别扭。
咬着嘴唇,迟疑几秒,她终是说道:“姨,我的感情,可能有点儿特殊,唔,就是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
薛锦昆不解:“不太一样?”她心思电转,这孩子不会是做了“小|三”吧?接着又否定了自己。这是个正直的孩子,不会做那种事的。莫非是老少恋?姐弟恋?
陶嘉然见她如此,更是不知如何开口,好抓急。她索性心一横。
“就是,您刚才说要见我‘男朋友’……”
“对啊。”
“那个……‘男朋友’真没有……”
“?”薛锦昆更迷糊了,这孩子是跟她玩什么弯弯绕呢?
“那个……女朋友倒是有……”陶嘉然说完,表情颇不自然。
只见薛锦昆顿时变了脸色,如遭雷击般呆在当场。
这还真是,“不太一样”……
第76章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女朋友倒是有。”
薛锦昆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脑袋里盘旋的只有这句话。
陶嘉然颇尴尬,“姨,您是不是接受不了?”
薛锦昆不置可否,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眼睛:“是那个叫齐洛的女孩儿?”
“啊?不是,不是,”陶嘉然连忙摆手,果然是被误会了,“她,嗯,是我初恋女友。”
薛锦昆呆。这么复杂吗?她之前听说陶嘉然喜欢的是女人已经很是惊讶,“难道是因为遗传”这事儿还没琢磨明白,这会儿突然又被告知人家初恋都是女的。这孩子,有过几个……额,女友?
陶嘉然察言观色,看薛锦昆表情就知道她定是误会了。
“姨,您别误会,我不是那种滥|情的人。齐洛是我大学时的初恋,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手了。之后我一直一个人,直到遇到现在的她,”提到岑萌,陶嘉然心中柔情四溢,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柔和起来,“我想和她过一辈子。”
薛锦昆皱眉,那一瞬她甚至冲动中想告诉这孩子这条路不好走,你的亲生母亲如果不是走了这条路也不会落得如今的结局。岑子华如何想她不管,她只觉得那根本不是幸福。
“嘉然,非要这样吗?”
“姨,我知道,这种感情对您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挺难接受的。不过,我爱她,她也值得我去爱,”说到“爱”,陶嘉然不好意思地低头轻咳一声,又道:“而且,您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长辈,我特别想和您分享。”
薛锦昆叹了口气:“姨懂……那女孩,我想见见她。”
“啊?”这话题跳跃得忒快了,陶嘉然一愣,随即明白了薛锦昆的良苦用心,她姨是怕她吃亏。
陶嘉然心中感动,握着薛锦昆的双手:“姨,您放心,我们很好。”
“好孩子,你还年轻,又善良正派,有些事未必能看得通透。姨得替你把把关,不能人家以为咱娘家没人。”她当陶嘉然自家孩子一般,这一番心思也是做母亲理所当然的顾虑。
陶嘉然觉得好笑,她姨真逗,还“咱娘家”,话说她和岑萌在一起,岑家才是娘家吧?不过,这种事怕是和她姨解释不清的,索性就不要在意了吧。她只知道她姨对她真好,这就是妈妈的感觉吧?从奶奶去世后,许多年没感受过的被疼爱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
陶嘉然鼻子有点儿酸,抱着她姨的胳膊,像个听话的闺女似的靠在她姨肩头。薛锦昆慈爱地搂着她。
“姨,我亲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找我?”
薛锦昆微怔,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其实这答案她也不敢确定,只是猜测而已。即使只是猜测,那结论也让她心如刀绞。以她的心性,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可能抛弃亲生骨肉的。她没有生|育,这些年来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自己有了亲骨肉,会如何疼ta,如何爱ta,不让ta受一点儿委屈。
如今面对这孩子的问题,她什么都不能说,这孩子很聪明,又心思纯粹,包括石头哥、法言,他们每个人都不愿她再受到伤害,亲生母亲犯的错不该由这孩子来承担。
“也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薛锦昆只好说。
“那会是什么难言之隐?”陶嘉然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她,“她丈夫不是很爱她吗?难道连个小孩子都容不下吗?何况,我又不会惦记他们的财产!她为什么不把我的事告诉江家、告诉岑家?为什么任由我就这么丢了不管我?”陶嘉然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是难受。
人说“子不嫌母丑”,她为人子女,不该责怪自己的母亲,可她没法不怨。但凡她母亲当年找到了她,她就算没有母亲在身边疼爱,也还有父亲,至少还有舅舅,可能还有姥姥姥爷疼爱。她不信他们会都不管她。
薛锦昆甚至不敢看她的双眸,那双晕上雾气的眸子,那双认真质问的眸子,她怕自己眼中的不忍和迟疑被这孩子看穿。
擦干她眼角的泪,再次搂她入怀,柔着声音:“不想那些了好不好?我们这一代人各有各的无奈,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再不想让你们也不顺。你妈妈在天之灵,肯定也是希望你一切都好,不希望你难过的。”
“我知道,姨,”陶嘉然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人啊,不要活得太清醒了,知道得越多越痛苦。你看那些大哲学家,哪个不是知道的太多,想得太多,有几个活得开心长寿的?反倒是那些没心没肺天天乐呵呵的过得最好。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啊,孩子。”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陶嘉然喃喃地咀嚼着这八个字。
她怎知,她和她母亲的人生就印证了这八个字。
“你和那女孩的事儿,还有谁知道?”薛锦昆不无担心。
“齐洛知道,再就是您知道,还有就是,”陶嘉然想到季女士就头疼,“她妈妈应该也看出来了。”
薛锦昆倏的瞪大眼,她倒是真没想过对方也是有父母的,估计没几个当妈的能淡定面对自己女儿喜欢个女人吧?
“那,她妈妈……什么态度?”
陶嘉然不禁挠头,“她妈妈可厉害呢。表面上不闻不问的,暗地里给我们下绊子。要是我猜的不错,齐洛就是她妈妈搬来的救兵。”
“齐洛?她妈妈还认识齐洛?”薛锦昆怎么觉得这事儿乱得这么蹊跷?
陶嘉然扶额,真是越说越乱,原来这中间的关系这么复杂吗?
“姨,和您说件事,您先有个心理准备。”她是真怕这事儿太过劲爆,吓着岁数大的。
“你说。”其实薛锦昆也不过四十多岁。
“就是,我女朋友的妈妈您应该认识。”
“认识?”
“对,就是岑总的媳妇,也就是我舅妈,季宝华。”
薛锦昆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脑中天雷滚滚。
“华姐姐,言姐姐,你们都不带我玩……”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拽着少女的衣襟,一脸的委屈。
“小昆子,你多大了?没断|奶吗!找江法言玩去,别来烦我们!”表情酷酷的另一个少女嫌弃地扒开她的小手。
之前被拽着衣襟的少女俯下身,温柔地冲小丫头笑笑:“锦昆乖,我和你华姐姐有点儿事,不能带你玩,你先去找你宝华姐姐玩,好不好?”
小丫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温婉的笑容,言姐姐真漂亮,比言哥哥还好看。可等到听清楚温柔少女说话的内容,嘴角一撇,心情立时晴转多云了。谁都不跟她玩。还宝华姐姐呢,她早拽着石头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切!以为她小就什么都不懂吗?宝华姐就是仗着石头哥喜欢她,总让石头哥给她写作业,可怜的石头哥!
一晃神,两个姐姐已经走开了,消失在拐角处,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嗔怪声声。
“子华……别……大街上……”
“我不……我偏不……你是我的……”
她们在干什么?小小的薛锦昆并不懂。
“咦,子华呢?刚才还在这儿。”不知何时,言哥哥已经站在她身边,手里掐着一把不知在哪摘的花编的花环。
小小的薛锦昆仰头看着他,逆着阳光,比她高一头多的少年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眉毛也很好看,身上的白衬衫散发着干净的肥皂气息。她心情又好了起来,小手一伸:“言哥哥,他们都不跟我玩,你陪我!”
少年挠挠头,无奈地低头看着眼前漂亮的小不点儿,不忍心拒绝她,宠|溺地笑笑,把个花环扣在她头上,可尺寸明显不合适,几乎耷拉到脖子上。
小小的薛锦昆也不嫌弃,反倒很高兴,任由少年有着薄茧的大手握住自己的小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街角转弯处。
“姨!姨!我吓着您了?”陶嘉然见薛锦昆一直也不言语,脸上风云变幻,一忽喜一忽悲,以为自己刺激到了她。
“啊?”薛锦昆被从回忆中惊醒,往事恍然如梦,不堪回首。她早该发现岑子华和言姐姐的秘密,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她什么也做不了,谁的命运也改变不了。可是,眼前这孩子——
她不能让这孩子走她妈妈的老路!至少不能喜欢那个女孩,是叫岑萌吧?两个年轻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她们的姑姑曾经爱得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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