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很恨我,恨我夺回了你的一切。你几十年的心血,就这么被我毁了。”骆冰逸继续说,只是那语气犹如是喃喃自语,“我把你葬在这里,也不算对不起了,现在墓地的价可是很高的,就你躺的这个坑,我花了好几十万呢。其实都是骗你的,我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输再多的血也没用。说起来也真是好笑,你看,为了你,我可是把自己也搞垮了,我可是才二十二岁啊。”
齐爵烁面无表情地站在骆冰逸的身后,手中的遮阳伞将骆冰逸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之中。骆冰逸不知何时蹲了下来,淹没在阴影里的身影看上去那么的不真实。“烁,帮我把车里的红酒拿来。”她突然轻声吩咐道。
齐爵烁犹豫了一下,转身小跑出了墓地。片刻,拿着一瓶名贵的拉菲红酒和两个高脚杯。他了解她,又怎么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谢谢。”骆冰逸接过酒瓶和杯子,望着瓶口的橡木塞犹豫了一下,齐爵烁见状拿出瑞士军刀,却被摆摆手拒绝。
骆冰逸伸出手,动作很轻、很优雅地把塞子拔了出来。齐爵烁一阵汗颜,若不是那苍白的脸色,谁能看出她是个极度虚弱的病人。“烁,”她再次开口,“你回去吧,我想,和她聊聊天。”
“姐,你……”齐爵烁皱皱眉,如今姐姐的状况真的不容乐观,他一点也不放心。
“没关系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回去的路上记得买吃的回家,晚餐,不必等我回来吃了。”骆冰逸的声音中,除了几分沙哑和低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齐爵烁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但还是没开口,想说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他知道骆冰逸的脾气,说了一就绝对没有二。
“那,姐你早点回来。”齐爵烁最终还是转身,提起的步伐有略微的僵硬。
他走到了远处,还是回过头来,不知为何突然间觉得,骆冰逸的背影,好孤独。
夜。
“什么,你居然,居然把姐一个人留在墓地?!”云舒雅毫不夸张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你是不是想死啊啊啊?!”
“你明明知道咱姐她身体不好,你你你,居然,居然还敢这么干,”云舒雅继续不顾形象地尖叫,“不可饶恕你知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
齐爵烁把求救的目光投以风天扬,而后者回以一个同情的眼神,那神情分明是说:我会为你料理后事的。
云舒雅白了他们两个一眼,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你你你你们俩,挤什么眉弄什么眼,都跟这儿愣着作死啊,还不快点滚去开车?!”
风天扬一骨碌地从沙发上起来,拎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便冲出门去,那叫一个敏捷,那叫一个矫健,估计当年被几十头非洲公狮子母狮子狂追的速度都没这么快过。齐爵烁见状也不敢再待,而云舒雅已经从不知道哪个窗子翻出去找她的摩托车了。
与此同时。墓地。
骆冰逸斜倚在灰白颗粒相间粗糙的大理石墓碑上,碑前放着一只盛了酒的高脚杯。另一只已经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她干脆就着酒瓶子,暗红的液体直直往嘴里灌。“你说吧,我是不是很可恶,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了,或许,杀你,就是一个错误吧。”
她喃喃自语,更加沙哑的嗓音中竟透出几分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我算计了你那么久,可是好累啊,我那么恨你,可是杀了你我为什么又不高兴呢?毕竟是你养大了我啊白梓薇,你让我活了下来,我却杀了你,毁了你的一切,你要是恨我,就来找我吧,来我的梦里,或者,现在就出现。”
四周寂静。不知何处的草丛中,传来微弱的蛐蛐鸣声。
“姐,”云舒雅轻轻地走到骆冰逸的面前,又轻轻地取下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酒瓶,那里面早已空了。“姐,你醉了。”
毫不虚伪的关心,还有担心。语调轻柔,像是哄一个孩子。
骆冰逸一愣。她抬起眼,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
半晌,她低下头,自嘲地一声轻笑。“是啊,我醉了,怎么会想到,和死人说话呢。”
“姐姐,我们回家吧。”云舒雅托住她的双臂,轻轻地将跪坐在地的她扶起来。
“家?”骆冰逸突然笑了一声,对上云舒雅的目光,那眼里,哪是醉了,一个醉酒的人的目光,怎会有如此的清明和冷凝?
“我有家吗?”她突然问,“我的家,已经毁了,十四年前,就已经毁了。我,没有家。”
云舒雅忽的觉得心中一阵莫名的痛楚。眼前的这个人,哪里还是那个处变不惊、冷酷无情的复仇者。
“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云舒雅咬了咬嘴唇,神色中掠过一缕复杂。身边的人垂下了头,浓密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云舒雅刚欲转身,忽然觉得一道寒气扑面而来,还未等她有所反应,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便以一种近乎诡异的速度抵在了云舒雅白皙的脖颈上。她心下一惊,随之而来更多的是一种恐惧,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速度能快到连她都猝不及防的人,不多。
而此时此刻,她的面前,就有一个。
“姐姐,您这是……怎么了?我是雅啊……”云舒雅试探着开口。
“你不是……”骆冰逸喃喃开口,抬起眸子,目光阴沉冷凝,“你是白梓薇党羽的余孽,她派到我身边监视我的探子……”
“怎么会呢……”云舒雅尝试着勾起一抹浅笑,“您一定是喝太多了,我是你的妹妹啊,您最亲爱的人……”
“但愿如此!”宝刀回鞘,乌钢制成的刀身泛着骇人的寒光。骆冰逸站起身来,没有回头看一眼,径直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向前走去,丢下一句话,“否则,你们会死得很惨!”
站在一旁的两人意味不明地看着骆冰逸逐渐隐没在黑暗里的背影。“一定有人告诉了她什么……”云舒雅站起身来,理了理衣领,也朝着相同的方向看去,“她开始怀疑我们了……”
“现在该怎么办?”
云舒雅没有答话,良久,抬起手,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两人会意,向着骆冰逸离开的方向无声地追去。
(三)陌枫(上)
“小姐,您一个人来喝酒?”酒馆里的侍者和善地招呼道,“要喝点什么?”
骆冰逸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遍酒架子,似乎没找到令她满意的酒品,于是抬起眸子:“八二年的拉菲。”
“这个……”侍者的表情有些尴尬,“实在抱歉,我们这里没有。”
“哦。”骆冰逸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没有半分要冒火的意思,“八八年的xo。”
侍者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正思量着这是不是哪家离家出走的大小姐,酒馆的门忽然被大力踹开,走进来一群人。
“服务生,我要的酒呢?!”为首的大汉又是一脚踹开面前一张挡道的椅子,“快拿出来,别让爷等久了!”
侍者心里咯噔一下,望了眼坐在旁边的骆冰逸,脊背微微僵硬。
“还不快去拿,找揍么!”大汉又是一声吼,满口的酒气喷出,连骆冰逸都几不可见地微蹙了蹙眉。
“是,是!”侍者连忙弯腰应承着,心虚地再次看了骆冰逸一眼,“各位坐,我,我去去就来。”
骆冰逸微眯起眼,总觉得这侍者有点奇怪。
少时,侍者从酒窖里上来,手中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两瓶酒和十来个高脚杯。
骆冰逸余光瞥见,收回目光幽幽道:“刚才是谁告诉我,没有八二年拉菲?”
语气轻柔,在“没有”二字上略微加重了语气。
侍者的脚步一滞,颇为紧张地偷偷转过头,朝骆冰逸用力眨了眨眼睛。骆冰逸触见他的神情,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于是闭嘴,目光若有若无地锁住侍者的动作。
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投来,侍者抬起手擦了擦鬓角的汗,把托盘放到一行人所在的桌上,道:“各位请慢用,有何事吩咐便是。”
赶忙退到骆冰逸身边,压低了声音附耳道:“小姐,实在是抱歉,他,是我们这个区的老大,我们惹不起,小姐,您还是快走吧,得罪了他们,没有好果子吃的……”
骆冰逸红唇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噢,是么。那,谢谢你的提醒。”言罢,无视侍者惊悚的目光,淡定起身,迈步不是走向门口,而是径直走向那帮人的桌子。身后的侍者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低声音提醒道:“门在那边!”
骆冰逸很优雅地顿住,然后说:“我知道。”
留下原以为骆冰逸要出去的侍者风中凌乱。
她又不出去,走门干什么?当然,这种不同于常人的行为的确很奇怪。
“喂!”一群人的桌上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大喝,“你要喝这个酒?!”
骆冰逸把眸子转过去,瞥见那个大汉正对自己喊。
她微笑着点点头。
是的,她是微笑着,点头的。
那大汉上上下下讲她打量了一番,突然瞧见了骆冰逸发间半隐半现的价值不菲的流苏状钻石吊坠。“喂,”他指了指她的耳边,“你把那个给我,我就让你喝一口!”
骆冰逸平静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抬手取下那对全球限量版吊坠其中的一枚,唇角噙着一抹淡笑:“想要?”
大汉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闪闪发光的钻饰,咧开大嘴点点头。
“好啊。”骆冰逸浅笑未变,“想要,就来拿。”
言罢竟将那枚钻饰高高地抛了出去,无数颗钻石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炫目的流光。众人的目光紧锁住那道璀璨的光影,各种各样的神情都有,譬如贪婪,惊悚,目瞪口呆。那大汉伸手便欲接住,可那钻饰却在飞到他面前的一瞬间神奇地变形重组,刹那间便成了一枚小巧的流星镖,镖如其名,疾如流星,流光溢彩,直扑脆弱的脖颈而来,说时迟那时快,还来不及待那大汉反应过来,那枚镖已在他的脖子上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空中高速旋转着夹杂着呼呼的破空声神奇地飞了回来。
骆冰逸伸出两指,云淡风轻地夹住。唇边勾起的笑意,更多的是嘲讽。“倒是你们,一进门就大声喧哗,打搅了本姑娘喝酒的雅兴,你们说,该如何是好?”
酒馆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厅中央轻倚在酒桌边的女子身上。
全场寂静了三秒钟。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冷不丁响起,把除了骆冰逸之外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啊啊啊我受了重伤血流不止啊啊啊!!!”大汉伸手捂住受伤的脖颈,另一只手沾了一点血,凑到眼前一看,就嚎起来,“杀人啦,快送我去医院!!!喂!!!你们都死了吗?!快点!!!”
骆冰逸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她最清楚她的暗器,不过是破了一点皮,顶多是口子比较长,一个巴掌都够不着而已,送到医院最多打个什么消毒针,连针都不用缝的。有必要么?叫得这么撕心裂肺,知道的是说他受了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爹死了呢。
当然,如果她愿意,让那枚镖的角度稍稍偏一点,力道稍稍大一点,现在那人已经没命嚎了。
她平静地扫视了酒馆内的众人一眼,然后缓缓地开口:“都还愣着干什么呢,没看见你们老大已经身受重伤了么。”
众人:“……”
骆冰逸目光微斜,看向了门外,几道不正常的反光。她突然想起来了,今天晚上,好像是国际刑警组织与鹄都警方为期一个星期的铲除鹄都大大小小黑社会性质组织的飓风联合行动的起始日,出发点就在……呃,好吧,她承认是她疏忽了,出发点,就在她目前所在的这个区。
抬腕看看手表,十点二十三分。也就是说,她还有七分钟的时间可以闪人。不出所料的话,现在警方已经无声地将这里团团包围,七分钟之后,就要冲进来抓人了。以她陆军少将的身份,想要安全出去没有问题,但这些黑社会分子,怕是没那么容易。警方会给他们唯一的选择,束手就擒,不过这些人怕是不会那么乖乖听话,怎么也得顽抗一下,哪怕只是做个样子。骆冰逸想了想,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静静等待。她凝神倾听,赶来的车辆数不下二十,估计有至少百人参加行动。当然,今晚并没有出动所有的警员,这一个星期,警方选择了车轮战,也就是说,所有参与行动的人数,不会少于七百。
当然,这种事情一般来说,跟骆冰逸完全没有关系,她也只是从国际刑警方面了解到的一些大致的消息,具体情况她也不了解。
闭目养神两分钟后,就在所有目瞪口呆的人恢复了正常状态,以为骆冰逸不会再有什么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动作之时,双手淡定环抱倚靠在椅背上的年轻女子猛然睁开双眼,目光冷凝,带着一丝肃杀扫视全场一圈,突然往后一退,高跟鞋踏空矫健有如野狼,迅捷有如猎豹,单手伸出屈指成爪,一瞬间便已疾风般掠至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侍者面前,变爪为手刀,带着一股肃杀的冷风向后者脊部袭去。
可怜了无辜的侍者,连状况都没有搞清楚就被击晕了。
所有这些的动作几乎都是发生在顷刻间,骆冰逸几乎是没有停顿,便向一群人所在的桌子飞掠而去。下一个瞬间,她已在一众人看外星人的惊悚目光里用不知哪里抽出的乌钢匕首抵在了大汉的脖子上。当然,就算没有那把刀,也不会有人怀疑这个看上去比林黛玉还要苍白娇弱的女子没有徒手在顷刻间拧断一个人脖子的力量。
“不必慌张,”她优雅地微笑,“听着,全部给我抱头蹲下,蹲整齐,不要妄想耍花招,否则我不光会宰了他,还会宰了你们。”
众人没有选择,只得乖乖听话蹲下,并且整整齐齐蹲成了一排。
“嗯,很好。”她的笑容显得人畜无害,却又使人脊背无故发寒,“你们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地呆着,记住千万不要动,放心,我会尽快把警察叫来的,不会耽误太久。当然,你们应该也知道,乱动的下场。”
(四)陌枫(下)
年轻的女子抬起头,玉指轻拂过面前的乌黑发丝,笑容灿烂如花,朗声对门外道:“都还愣着干什么呢,人已经替你们收拾了,还不快押走?”
一直处于愕然状态的大汉这时才反应过来接下来要发生对于他来说多么可怕的事,犹豫了一瞬,见骆冰逸背对着他,似乎无暇顾及背后的人,于是恶向胆边生,悄悄摸到被击晕的侍者身边,把人架起来,冷不丁大喝道:“谁敢动我,我杀了他!”
闻言,骆冰逸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连头都没有回,只道:“我建议你,最好能看看清楚,要是他的衣服上有血,就别绑架他了。毕竟……啧啧,谁知道,他死了没啊。”
那大汉这个时候才知道他是被骆冰逸耍了。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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