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你……你真的还活着?”何守诚看到了从树后闪出的女,惊喜交集地呼喊,就要奔过去。却被锦凉一把拉住,“她不是月盈,她根本不配再用这个名字!她是个满身杀孽,天地不容的尸魔!”
“天地不容?说得好!”月盈大笑着拍手:“我做恶杀人,天地就不容我,可是别人对我行恶之时,杀我和我孩儿之时,天在哪里?地在哪里?为何天地就能容得下那些人!”
“你生前是曾遭受过欺辱残害,但这不是你残害无辜的借口!”锦凉怒视着她:“别的且不说,你居然用驱尸术控制彩霞,让她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你也曾经有过孩,难道忘记了做母亲的心?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人性?”月盈仰天狂笑,如猿哭枭啼,撕裂了清冷夜色,这笑声更加刺激到了树中冤魂,恸哭声愈发凄惨哀绝,震得古槐树叶纷纷而落。
“我是天地不容的尸魔,哪里来的人性?又有谁对我有过人性!”月盈猛地抬手指向何守诚,厉声道:“就是这个人,这个曾经对我口口声声,山盟海誓的人,却在他的大喜之日,吩咐家人将我和宝儿活理!你说,人性在哪里?”
“不是我!”何守诚嘶声大喊:“月盈,你怎么能相信是我要活埋你和宝儿!怎么能相信……”
“如果是旁人说的我自然不信,可这话是你母亲亲口所说,我知道她恨我,但她总不会说这样的谎诬陷自己的儿。”
锦凉有点懵,怔怔地看着月盈,再看看何守诚,这一对旧情人反目成仇,各执一词。她的修为还浅,不会读心术,分不清这二人是谁说了谎,是谁负了心。
这对于锦凉是难题,可难不住董筱梅,她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从古代爱情故事,现代言情小说,狗血影视剧,同事朋友的现身说法等等方面,她早就充分认识到一个恶婆婆在棒打鸳鸯,离间情侣这种事上,所能发挥出的巨大负能量。
想必月盈很不幸地遇到了这样一个恶婆婆,不但要了她和宝儿的命,还把这伤天害理的赃栽到了自己儿头上。这样的恶婆婆,也真是了。
世外剑仙锦凉还像只呆头鸟一样愣着,事实就证明了董筱梅判断正确。
“我母亲是在说谎!”何守诚嘶喊着跪倒在地,把宝儿的襁褓放在膝头,向月盈伸出双手,“你看看我的手!我就是用双手把我们的宝儿从坑里挖出来的。我拼命地挖,土里都是我的血,我不觉得疼,我只想把你和孩救出来!若是我的授意,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他颤栗的双手枯瘦如柴,伤痕累累,十根手指上全都没有指甲,惨不忍睹。月盈定定看着,脸色铁青冰冷,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何守诚又抱起襁褓向她面前送,哽咽道,“你再看看宝儿。十年了,一直就只有宝儿陪着我,我每天抱他哄他,跟他说话。我和宝儿一起等你回家。可你一直不回来,你在平安集杀了那么多人,却一直不来杀我。我以为你是忘了我,原来,你是恨我!你怎么可以听信我母亲的话,怎么可以恨我!”
月盈僵硬的表情有些动容,她的视线扫过襁褓,冰冷的眼里有暖光一闪而过,她的手紧握成拳,似乎是在控制自己,不向那个十年前她亲手缝制的小小襁褓伸出手,那个襁褓里,是她死去十年,还不满周岁的儿。
她黯然转身,不看跪在她面前悲伤呐喊的何守诚,也不看乖乖沉睡,却永不瞑目的宝儿。她早已不是月盈,她是天地不容杀人如麻的尸魔,那个男人和那个孩,和她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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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昨日已死,无路回头
锦凉是神仙,从师傅收她为徒的那天起,就告诫她须得清心寡欲,方可得证大道。六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乍见世人如此强烈的生死爱恨,她不知如何应对。
她正尴尬为难没主意,董筱梅就主动请缨,“锦凉,让我来劝劝月盈吧!”
董筱梅可是很会做劝解工作的。过去,身边的朋友一遇到情感危机,必会跟她哭诉吐槽,她劝和过好几对几乎闹崩的情侣呢,人称知心姐姐兼劝和小能手。
当然,月盈和何守诚已经人魔殊途,中间又隔着那么深的误会仇恨和几条人命,根本不可能复合。只要能劝得月盈相信何守诚从来不曾背叛她,化解了她的戾气,就是巨大成功了。
自知言词不是强项的锦凉立刻把话语权转交,“好吧,你来劝她。”
董筱梅理了理思,声音柔缓地道,“月盈,何守诚没有骗你。其实你知道的对不对?这么多年来,你不会从来没去看过他。他的痛苦你应该看得很清楚,他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十年来他从不接触任何女,他的房间里满是你的画像,他一直保留着宝儿的尸体!这些,你都看到了吧?”
“我看到了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一切早已无可挽回了,是与非又何区别?”月盈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已没有了疯狂和愤怒,低哑叹息着。暗夜里,她的背影纤秀袅娜,楚楚可怜,哪里像是杀人如麻的怪物,连锦凉也不禁心生恻然。
“月盈,月盈,求求你罢手吧,不要再造杀孽了。”不等董筱梅再说话,何守诚抱着宝儿,膝行到月盈面前苦苦哀求。
“月盈,你以前是多么善良的女,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你杀了我吧,放过那些无辜的人!”何守诚从怀中掏出那幅绣着《双燕离》和一对双飞燕儿的罗帕,送到她面前,“你还记得这个吗?我一直保存着……”
月盈好像再跟自己较劲,一点点扭过头来看何守诚,她握拳的手张开,颤巍巍抬起,要接那一方罗帕。
董筱梅和锦凉同时松了口气。只要月盈接了帕,肯定会产生催泪的效果。月盈应该还是有心的,人心禁不起泪水泡,再硬的心也能泡软。心软了,戾气也就散了。
就在这马上就要峰回转的当口,夜空里突然响起一声冷冷嗤笑,“月盈,几句话就把你说服了?这么容易就心软了?你真是让我失望,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声,莫忘记我赐你重生时说过什么?”
月盈猛地一抖,呐呐道,“您当时说,尸魔的生命和功力要靠血和恨来维持,手上的血越多,心里的恨越重,尸魔的力量就越强大,才能拥有真正的永生。”
“哼,原来你记得!你是真的记着,还是我提醒,你才想起来的?”
锦凉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在关键时搅局的家伙是谁,她握紧了剑叱喝,“住口!你当年利用月盈的怨气把她化为尸魔,如今还在骗她,不许她回头!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出现?现在天这么黑,正是与你有利,你还躲躲藏藏的,胆也小了吧!”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当然没人会上当。而空中的笑更冷,“月盈,这位锦凉姑娘是来杀你的,而你昔日的夫君和她同而来,是何意图你还不明白吗?别的不提,想想你的脸,谁会喜欢那样一张鬼面啊!”
月盈像是被重重抽了一鞭她的手转了方向,抚上自己的脸,动作僵硬地抚过那两道交错而过的伤。然后她转向何守诚,厉声嘶吼,“昨日已死,重提何用!”
何守诚吓得瑟缩。月盈狰狞的面容越发扭曲恐怖,一把抢过那块罗帕,双手一揉,丝缎支离破碎,散落一地。她眼里放出血光,森然道,“何守诚,如果我从来不认识你,何至于此?如果我不相信你的鬼话,以为真的可以和你做一对比翼的燕,何至于此!何守诚我恨你,等我杀光平安集上所有的人,最后再杀你。我要让你活得痛苦,死得更痛苦。像我一样,无穷无尽的承受痛苦!”
已经心力交瘁的何守诚再也说不出话,一头摔倒,人事不省。月盈一步跨过他的身体,和锦凉面对。桀桀怪笑道,“我想要平安集上所有人的命,而主人想要你的命,锦凉,你纳命来吧!”
月盈对何守诚的狠决,和满身嗜/血的戾气彻底激怒了锦凉。她抬手,金红剑光扬起,夺目的剑芒刺向月盈的眉心。月盈那条没有衣袖遮盖的惨白手臂猛地伸展,指甲尖利,闪动着青绿磷火,鬼爪般狠抓向锦凉的肩膀。
锦凉沉肩避开,剑锋一侧,削向月盈的咽喉。月盈仰身,流火擦着她的面颊划过,剑风犀利,竟将她脸上的陈年旧伤刮开,立刻血流满面。月盈麻木已久的知觉重新复苏。刺痛愈发激怒她,她甩出右臂上火红衣袖,狠狠缠住了锦凉的腰。那衣袖似乎也有了邪性,如蟒蛇缠住猎物,立刻一圈圈地收紧。
锦凉转腕,手起剑落斩断那半条衣袖。月盈一声厉啸翻身而起,一双利爪带着尖锐破风狠狠抓向锦凉的脸。锦凉急退两步,趁月盈此时不易变招,挺剑疾刺她的左肋。
流火刺入了僵硬冰冷的身体,月盈惨呼一声向后急退,把自己从剑锋上拔了下来。
锦凉也不追击,垂下手,染满剑锋的血立刻顺势滴落入土,一丝血痕也没留下。流火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的开锋见血,剑光大盛,金红色的光芒缠绕,仿佛剑锋上燃起了一层火。
任何的鬼魅邪祟都怕火,月盈也不例外。她捂着肋间的伤,再不敢扑上来。锦凉看着她,还是有些不忍,轻声道,“月盈,我知你天性不坏,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哪里还有余地容我回头!”月盈惨笑,拭去嘴角的血丝,咬咬牙又扑了上来。锦凉闪过,眼角一瞥,终于看到在不远处,有团比夜更黑的黑影在轻轻晃动,她冷笑:“月盈,你不是我对手,既然是你的主想杀我,它自己为何不出手?”
“锦凉,你够厉害,够胆大,死到临头还这么放肆。”黑影开口,一字一顿道:“月盈,开木!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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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冤魂集结
“锦凉,你够厉害,够胆大,死到临头还这么放肆。”黑影也不上前,还在原处晃晃悠悠地飘着,一字一顿地吩咐:“月盈,你不是她对手。开木!放魂!”
月盈闻言,狠瞪了锦凉一眼,悻悻地退到槐树下,一掌劈向树干,几人合抱的大树摇晃着格格作响,树皮从上至下裂开,树皮裂得十分均匀,竟有些像人解开了衣服。
锦凉凝目看去,不觉倒抽一口冷气。裂开皮的树干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魂魄。当然就是十年间枉死的所有冤魂。因为怨气过深重,它们的脸渗白,两道交错血痕犹如新伤,再加上眼里不断流下的血泪,一张张冤魂的脸,比梦魇更惊悚。
树皮裂开,冤魂们看到月盈,惊恐地拥挤成一团,哭泣声越发大了。月盈倒是换了一副脸色,轻抚着树干,柔声道,“现在你们都自由了,可以出来了。”
哀哭声停了一瞬,冤魂们瞪着泪眼,直到月盈又确定地点点头,它们才如得了特赦令,争先恐后地涌出了这天然囚禁之所。
原本还有些淡薄月光的夜刹那间漆黑一片,这不是黑影所为,而是这些冤灵的死气和怨念遮蔽了所有的光,阴风伴着鬼哭,呜咽凄恻。锦凉纵然胆大,也只觉毛骨悚然,她撤身后退,紧握剑柄,喝道:“月盈,你要怎样?”
董筱梅的感觉是大势已去,大事不妙,再不逃之夭夭,就要大难临头了。她轻声道,“锦凉,别问了,找个机会赶紧走吧!”
锦凉苦笑,“我难道不知现在该退?问题是怎么退,哪里有可退!”
董筱梅无话可说。现在真是四面八方天上地下都没退了。黑影是**oss,月盈是狠角色,那些魂魄不管有没有真本事,但是胜在数量众多。而锦凉只有一个人一把剑,至于自己,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
“锦凉姑娘,你问我要怎样?我将它们锢锁了这么久,心里过意不去,想请它们吃顿饭。”
月盈咯咯地笑着,招呼道,“你们都饿了吧?这位姑娘可是下凡来的剑仙,她的血肉是仙,你们吃了她,就不用在此间受苦,可以超生重新投胎了。你们还不快点过去,求锦凉仙可怜可怜你们,赏给你们一个逃出苦海的机会。”
冤魂们层层叠叠地涌了过来,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却遮不住面色惨白,血痕殷红的鬼脸,几张鬼脸层叠拥挤,凭空悬浮,莹绿的眸直勾勾盯着锦凉,血红的舌头伸出来,居然都有一尺多长,舔着渗白的嘴唇,一副急不可耐的贪馋。
董筱梅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絮絮地念着诸般佛号。现在她唯一的指望就是坚信作者不会这么真的决定让锦凉死在平安集。那样的话,这本书就草草烂尾了。作者啊,烂尾没人哪!
锦凉可不像董筱梅一直牢记这是本书,自己的祸福生死其实只在某人一念之间。那天听董筱梅说了这个真相,她虽然相信了,但并不在意。尤其眼前的情形,怎么可能不当真!
锦凉惊惧交集,横剑当胸,流火凌厉的剑气逼住了冤魂,使它们不敢再靠近,她怒喝道:“月盈,你快让它们闪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正好,我真想看看你是怎么不客气的!”月盈不急不恼,掩口笑着,向锦凉抛来一个媚眼。转头对怨灵们高声喝斥,“今晚这顿美餐可是难得,你们也别客气呀!难道还想回到树里去不成?”
死魂们闻言俱是一颤,蜂拥着再往前挤,尽管畏惧流火的剑光,它们还是逼近了锦凉身前尺。对峙片刻,终于有第一条惨白手臂伸出,五指上都燃着冷幽幽磷火,试探着抓向锦凉左脸。有了第一个,就有后来者。很多很多的惨白手臂紧跟着探过来,女人的孩的,俱是指爪尖利,带着对血肉对重生的强烈渴望,毫不留情地抓向锦凉。
锦凉无可奈何,咬牙举剑刺出,正中一个冤魂的咽喉。那张僵硬的面孔顿时扭曲,锦凉忽觉得她有些面熟,仔细一看,竟是今夜刚刚死去的彩霞。她心中一震,眼睁睁看着彩霞满脸的痛苦绝望,她的面孔和手臂从惨白渐渐变得透明,然后崩散开来,夜风一卷,了无痕迹。
“娘!”一个少年的声音大叫着。锦凉循声望去,无数蠢蠢而动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知道那是虎。一夜之间,这少年竟遭两场大难,生前被母亲杀死,死后又看到母亲在眼前灰飞烟灭!
“精彩,真是精彩!”月盈嘲弄地鼓掌赞叹,“锦凉,方才你教训我,满口仁义道德,说我不该滥杀无辜,说我没有人性。我还以为你有多么慈悲向善,原来神仙的善良只是嘴上说说漂亮话而已,出手可一点也不留情!那个彩霞,我要了她的命,你灭了她的魂。咱们彼此彼此,你还有脸面斥责我残害无辜吗?”
一直默默旁观的黑影阴恻恻笑道,“锦凉,既然你入世历劫,这就算是一次试炼。如果你想离开平安集,就用你的剑了结掉这些魂魄,这不难做到,只要这里所有的魂都在你剑下化为飞灰,我立刻放你离开。如果你坚守什么仁义道德,就用你的命给这些冤魂一个转世重生的机会吧,我替它们谢谢你!它们会把你吃得干干净净,一根骨头也不会剩下。
彩霞魂飞魄散对冤魂们的震慑很短暂。黑影的话音落下,它们就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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