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毡,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老人。想了想,她从怀里掏出锭银放在桌上,又拍拍老人的肩,起身就走。
不管平安集是否存在,不管流沙是不是真的会吃人,她都得去走一遭。
听到锦凉起身叹息,然后有脚步声离开。痛哭的老者赶紧抬头,他想说姑娘你听我的劝,可千万别再想着去平安集了。可一眼看去,他含着痛泪的老眼一下瞪大了。他以为是泪蒙了眼,看花了,赶忙用袖抹干了眼泪再看。
可是,擦干了泪再看,一切都没异样。可方才透过泪水他确实看到,有一个黑影,紧跟在那个女身后。那不是个人,因为单薄了就像唱戏时用的皮影。可也不是那女自己的影,影只能投映在地上,而这个黑影是立着的,走着的,和那个女靠得很近很近,几乎贴在她背上,和她迈一样的步……
那个穿白衣的女,背影却是漆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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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到底有几个平安集?
“姑……”
老者刚叫出一个字,立刻双手捂紧了嘴。那女腰间佩剑,想必是有些武功的。却对黑影毫无察觉,可见那东西绝不是人,而且那女去的方向正是平安集,说不定她已经惹上了什么邪魔妖鬼,自己要是出言提醒,弄不好会丢了老命的。
老者眼睁睁看着白衣女和黑影一起走远了,僵硬颤抖的腿再也撑不住身体,跌坐在板凳上。只觉一股恶寒从心底泛起,散入毛孔骨髓,不由自主狠狠地打了几个寒战。
过了好一会儿,老者才像是灵魂归体,意识恢复了正常。看到了桌上银,想起应该是那女留下的。的确不少,他做好几天生意也挣不来的。但想想刚才所见的诡异,摸着那银也觉烫手。
想了又想,老者终于狠下心,拿起银,丢在了一堆准备扔掉的烂菜叶里。
锦凉当然不知道她身后的许多事,在那个面摊老板痛苦纠结之时,她正走向扑朔诡秘的平安集。她没有用任何助行的法术,免得错过了上的异常。
急匆匆地走着,锦凉只顾看,而忽略了自己的脚下。她的影,似乎有些不对……
虽然不用法术,锦凉的轻功速也很快,几十里的只用了一个时辰。
锦凉到了此行的终点,站在一块青色的石碑前。此时正是盛夏,白昼漫长,快定更了天还没全黑。还能看清石碑上个苍劲有力的血红大字:平安集!
石碑前面,就是一个繁华集镇的入口。
锦凉轻抚石碑,回望来。深重暮色里,身后的平展笔直。的两旁是错落有致的农田和民居,鸡鸣狗吠,炊烟袅袅,一派勃勃的生机,哪里有什么吃人的流沙!
锦凉心下纠结。她实在想不出那个老人为什么要骗她,听说世上大多数的骗都是为财而行骗,可那个老人并没有向她要钱财呀?而且,他表现出的痛失爱女的悲伤那么真切,装是装不出来的。除非那老人是个演技高明的戏。可若是老人没有说谎,她面前的市镇,身后的通途,又怎么解释呢?
“你怎么看?”锦凉已经对真相无力为继了,忽然想到和自己同行的另一个“人”。
“我想……”其实筱梅想了一,她的直觉让她笃信那个老人,但若是老人没忽悠锦凉,那么他说好的黑色流沙呢?
“那边不是有人家嘛,你去问问就知道这里是不是真的平安集了。”
锦凉采纳了她的建议,转向去了旁的农庄,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向来应门的妇人打听,“请问大嫂,那条前面是什么地方?”
“平安集啊?”妇人的口气诧异,似乎在为有人不知道平安集而惊讶,“那边就是我们这方圆里最大的市镇,平安集。姑娘,你是外地人吧,你进去看看,平安集里可繁华可热闹呢。”
锦凉道过谢。又回到了石碑旁,碑上箭头所指的方向,笑语喧哗之声可闻,妇人所说的繁华似乎不虚。但是,如果自己所见和农妇所言都是真的,难道那老者确在骗她?一个与她素不相识的人,何必要表演那么逼真的惊恐悲伤来骗她呢?
“要不然,你再回那个小镇去,问问别人,看是不是和那老人的说法一样。”这是董筱梅的第二个建议。
依锦凉的性,立刻就要进平安集去看个究竟。但她记着水清明的嘱咐,让她不要莽撞冒失。于是她踌躇了一会儿,走了回头。
她回到了卖面老人所在的那个小集市,此时天全黑了,老人当然已收摊回家了。锦凉向另一人问起平安集。得到的恐慌和回答跟老人给她的一样。
锦凉再走一遍这条,仍然平坦笔直,上有土块有石头,就是没有一颗沙。
她再向旁的农人打听,他们都兴奋地向她介绍平安集如何繁华热闹,姑娘你去看了就知道,那可真是个好地方!
那个地方越发诡谲蹊跷,董筱梅打了个哆嗦自语,“这可怪了,到底有几个平安集呀?”
于是锦凉也问,“到底有几个平安集?”
被问的人像看怪物般看着她,不屑答道,“平安集能有几个,就一个呗!”
折腾到快二更天,锦凉终于走进了平安集。这里是她的劫难,再奇诡幽秘她也不能逃。
她走过时,衣角轻轻拂上石碑,青石上的红字颜色突然变得鲜润殷艳,像是浸满了血。然后,“平安集”个字里的殷红就淋漓流下,竟真的是血。
就在锦凉的脚踏进平安集时,那片一直贴在她背后,却只被那个老人透过泪眼看到过的黑影离开了她,后退几步,融化般地消失了。
进入平安集,迎面就见一棵老树。一般村镇的入口处栽树都是两棵,左右对生。而且以榆树柳树这样名字祥瑞的树木居多。可平安集的入口处只有一棵槐树。
槐为木鬼,因此,槐树不宜栽于人气旺盛之处。而平安集的入口处,就偏偏种了一棵古槐。
这棵槐树,树身粗壮得需几人合抱,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树阴衬着夜的黑暗,几乎遮盖了整个口。这样的一棵巨槐,怕是已经过了几个春秋。
锦凉站在树下,仰视着巨大的树冠。这是她到世间以来见过的最壮观的树,让她忍不住赞叹。
这时有风吹过,似乎隐隐有哭声随风入耳。好像是很多人在哭,悲泣哽咽的是年轻女,放声大哭的是幼小孩童。再仔细分辨,却只有风拂枝叶的沙沙声。锦凉四下望去,周围没人,连房屋也没有一间。
刚消失的哭声又起,和枝摇叶动之声纠缠一起,若隐若现,似真似幻,是难以捉摸的飘忽。
“这里果真有些邪门!”锦凉忖着,转头去看来时的,还是一马平川的大道,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流火在鞘中铮铮低吟,她从怀里取出苏桓送她的紫烟寒,原本温暖明亮的珍珠现在冰冷黯淡,这两件灵物都已感觉到了危险和不祥,可是她偏偏一点危险也感觉不到,这,反而是最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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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仙也照吃不误
锦凉紧握着剑柄,小心翼翼走进了镇的中心,这镇果真很大,房屋鳞次栉比,只是现在时辰已经晚了,大半的人家里都是漆黑,只有几家的窗上透出灯光,锦凉再顾不得深夜打扰他人不礼貌,敲响了其中一户的房门。
屋里本来有低低的说话声。锦凉一敲门,立刻就没了声音,屋里的人想必是被夜半敲门吓住了,在揣测屋外是什么人。
既然已经打扰了别人的清静,锦凉手下性用了些力,砰砰砰的沉闷声音在静夜里很是刺耳。
“来了来了。”屋里终于有人应声,是个女人胆怯又抱怨的声音,“这更半夜的,是谁呀?”
询问的语声伴着匆匆走来的脚步,门闩被卸下,“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打开,一个女人探出头来,她已近中年,穿着粗布衣裳。乍见锦凉,女人吓了后退一步,上下打量这个一身白衣,又在深夜敲门造访的女,满脸惊惶。直到瞅见锦凉脚下的影,又感觉到她身上和呼吸间都有暖意,确定这位不速之客绝对是个活人。
女人松了口气,但眼里的疑惑却更重,语气古怪地问道:“姑娘,你是谁呀?你好像……不是镇上的人,我从来,从来没见过你……”
心烦意乱的锦凉努力调整出温和笑容,“嗯,我不是平安集里的人,我只是过。夜深了,我想投宿。请问大嫂,我可以在你家里住一晚吗?我会给你银……”
锦凉来世间一段时间了,知道“银”是世人的最爱,起码也是最爱之一。尽管现在她的处境尴尬可疑,但说了给银,这女人八成不会赶她走。
但她没想到,这女人在意的关键词竟不是银,而是……
“过?”女人大叫,眼睛瞪到限,嘴也张得好大,脖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她伸出手,一把扣死了锦凉的手腕,越攥越紧,“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从外面来的?平安集……的外面?”
“是,是的。”锦凉回答着,用力挣脱女人的手。这女人的表现已经回答了她的疑问。世上只有一个平安集,一个被流沙与世隔绝的平安集,那个老者没有骗她。骗她的,是通往平安集的那条大两旁的居民,他们众口一词跟她说平安集有多么多么的好,姑娘你一定要去看看……
那些人是什么人?或者,他们到底是不是人?
通往平安集的大,两旁的农田人家,也许都是专为她而设下的圈套。
女人才不管锦凉心里是如何的纠结惶惑,又一把攥紧她的手,就把她往屋里拉。一边哽咽着大喊,喊得声音都变了调,“当家的,当家的你快出来看!平安集外,平安集外……来人了!”
里屋传出“咕咚”一声响,似乎是什么重物落地,但女人却一点不在意,眼睛都没往里屋方向瞟一眼,只全神贯注地盯着锦凉,手劲儿也没丝毫放松。就像一个捕快终于捉住了潜逃多年的江洋大盗。
锦凉又急又恼,正要甩开那女人的手,里屋的门帘猛地掀开,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冲出来,衣服显然是胡乱套上的,乱七八糟,一只脚穿了鞋一只脚光着,灰头土脸的,看来刚才那声“咕咚”就是他从床/上掉了下来。男人不管自己的狼狈,哑着嗓叫道,“你说的是谁?谁是从平安集外来的,怎么……”
“就是这位姑娘。”女人立刻把锦凉推了过去。锦凉觉得自己真是给神仙丢尽了脸,竟然被个凡人随便地拉来扯去。而那个男人瞪圆眼睛张大嘴,倒是和他的妻同一风格。盯着锦凉足有半盏茶的工夫,才结结巴巴问道:“姑娘……你怎么能,怎么能穿过那片流沙……你难道是神仙,一飞来的?”
锦凉哭笑不得,不知如何解释,她的确是神仙,却不是飞来的。好半天,她嗫嚅道:“我是……从一条大上走来的。”
“大?”这夫妻俩的吃惊是锦凉意料之中的,两人同时说出的话也是她意料之中的:“姑娘可以领我们去看看那条‘’吗?”
锦凉无言,默默点点头。
一行人穿过夜深人静的平安集,经过那棵枝叶婆娑的古槐,站在了入口处的那块石碑旁。傍晚时,锦凉也是站在这里,身后是平坦大道。而现在,人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沙海。
锦凉并没有惊愕意外,她弯腰抓起一把沙粒,沙是漆黑的颜色,如铁如铁如死亡,而且异常沉重,一把沙像有一大块生铁的重量。
锦凉松了松手,冰凉细致的沙粒从她的指缝间滑落,籁籁的声音像是对她的嘲笑。
那夫妻俩,男人只顾盯着沙海发怔,女人看看沙海,再看看锦凉,满眼狐疑,“姑娘,你……是怎么走来的?”
锦凉无法回答女人的疑惑。默然片刻,她拈起“驭风诀”,飘身而起,如果这只是片普通的沙海,不管是多厉害的流沙,都不可能困住她。
可是她只飞出不到丈余,身体突然猛然变得沉重,仿佛地面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向下拉。这克里特的强大,轻易就抵消了她所使法术的力量。
锦凉想起了老者的话,这是一片吃人的流沙。也许不止吃人,仙也照吃不误。
夫妻俩的惊呼声中,锦凉在间不容发的一瞬拨出了流火,插进沙地,然后用力向上挑起,沙砾如黑色的瀑布般茫茫散开,她的身体也借着这股力量再次腾起,凌空翻身,落在了那块界碑旁边。她定了定神收剑入鞘,觉得背上有冷汗流下来。
“姑娘你好身手啊!”男人惊魂甫定的脸上露出一丝赞叹的笑容,“十年了,还从没有人能从这片沙里活着出来呢!”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锦凉虽然没有陷进沙里,但仍然有种被吞噬的恐惧。她紧紧锁眉,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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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下沙
男人摇头叹息,“就连老人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十年前……”
妇人猛地打了个哆嗦,呜咽着哭出声,含糊道,“当家的,别说……不敢说啊!”
“怕啥怕啥!”男人暴躁地冲着妻吼了一声。“不说就没事了?那些女人们说啥了?不是一个接一个地死!那些娃娃……那些娃娃,连话都不会说呢,不也是……”
男人冲妻吼完,却也不敢再说话,低下头用力咬牙。锦凉左右看看这对夫妻,说道,“你们若是信我,就把十年来这里发生的一切给我讲讲。我既然进得来,就一定出得去。只要我能出去,就能想出救你们的办法。我师傅曾教导过我,越是遇到古怪凶险的事,越不能害怕退缩,退就是死,迎难而上反是生。”
这番话还真的有效,那俩人立刻一齐抬头,用看救星的眼神看着锦凉。男人重重点头,道,“姑娘,我们信你。我现在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告诉你。”
女人没表态,但也不再反对,于是男人开始回忆讲述。“我们这里是平安集。在这方圆近里最是繁华富庶,人口也最多。远近的村镇都喜欢到这里来做生意换货物,有些人还把闺女也嫁过来。当时大家都知道,进了平安集那可真是平安,吃得饱穿得暖,只要不遇上大灾之年,绝不会挨饿。可是……”
男人叹了口气,语气里的自豪骄傲也低落下去。“那是十年前的四月十,对,就是四月十,那一天我到死也忘不了。因为,是我亲眼看着这黑色流沙,把平安集通往外面的大吞掉了。那天晚上,我从集外办事回来,大概二更时分进来的,我刚进来,就在这石碑前。就听到身后哗哗的声音,像是下大雨。我一回头……”
男人正讲到这里,一只乌鸦从他们头顶上低低掠过,还很应景地叫了一声。夜最深的时分,在一片死亡沙海前听到乌鸦叫,吓人的效果简直无敌。女人立刻瘫倒在地险些昏厥,男人也哆嗦着住了口,连锦凉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同时听到身体里那个女人在叹息抱怨,“拜托,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听故事。”
于是,一行几人回到了这对夫妻的家中。回到自己家,又喝下一杯热茶,女人渐渐恢复了些精神。壮起了胆的男人继续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