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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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屠-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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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是说他们要利用我?”

    “他们要利用你,但你也可以利用他们啊。”许夫人道:“只要你能保住庆官对你的牵挂,那么这些人就都能成为你的手脚,会为你跑腿,为你办事,甚至为你冒险!他们要利用你晋升保位,你也可利用他们,把丈夫身边其他女人一个一个地斗下去!”

    张月娥听得惶然,对未来忽然有些恐惧,细声细语道:“娘,这些……这些我不懂啊。”

    许夫人道:“你不懂不怕,有娘在呢!娘会一手一脚地教你。来,你先把心情收拾好,要让那些小贼看到你的端庄,看到你的自信,这样他们才会帮你,才会扶你。”

    张月娥在母亲的帮助下抹去了泪痕,端坐好,许夫人才叫人进来,众人最担心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寻死寻活,那可就麻烦了,这时见她已恢复了平静,暗中都松了一口气,许夫人先是指着北方,将东门庆痛骂了一顿,又冷言冷语地将眼前诸人挨个损了一遍——这个叫下马威!看看众人的反应,见吴平不动神色,周大富满脸尴尬,唯唐秀吉徐海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道:“就是他们二人了。”这才又代张月娥安抚了他们一番。

    唐秀吉心道:“这个婆娘,好生厉害!以后该怎么对付才行?”

    徐海则忖着:“大夫人身边有这么个厉害老母在,以后一定不会吃亏,这一注押对了!”

    船队继续东行,不久进入澎湖,满港都来欢迎,既是迎接吴平,也是迎接张月娥。

    林国显是穷苦人出身,对东门庆娶谢素素虽没出声反对,但内心终究以张月娥为原配,澎湖寨上下、庆华祥内部的大多数人都是穷人出身,在这方面的心理与林国显差不多,都偏向张月娥多一些,他们心里这么想,脸上便会流露出来,因此张月娥来到澎湖后见到的都是微笑,听到的都是善言善语,真如回娘家了一般,甚觉温暖,之前的痛楚便大大消减了。

    按下澎湖这边不表,却说东门庆在余姚成亲,场面虽然盛大,人却受了一肚子气!

    若东门庆还是出海之前的那个泉州公子哥儿,此时得为谢家东床,以意外之喜消除委屈郁闷,自己排解排解也就算了。可是他出海之后,先是眼界开了,见识到海外的天地后再回顾海内士子,便觉他们是井底之蛙,内心深处不再怎么将这些名士当回事,对谢迁的敬畏之心也没有了,更别说是谢迁的子孙了。再就是随着他势力的壮大,去到哪里都受尊崇,日本论势则山口、细川,论尊则天皇,他都与之平辈相交,得戴天筹“陆海策”之后,在双屿的地位也超然起来。所以东门庆想自己就算压不倒谢家,至少双方也是门当户对。

    可惜他这么想,谢家却不这么想!

    在谢亘看来,将孙女许配给东门庆,那是诚不得已,泉州东门家不过是撮尔小吏,如何有资格和谢家联姻?谢亘是形势所逼,又看在林希元的份上,这才勉强答应。至于东门庆自恃的海外势力,在谢家看来非但不能为他加分,反而成了负面因素!为何?因为在朝廷的眼中,私自下海便是通番,通番便是有罪,有罪便不清白!谢家是清白尊贵之家,怎会因一个犯罪女婿而自豪?因此谢亘答应这门亲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如何给这个孙女婿洗白,如何帮这个孙女婿遮掩——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极麻烦的事情,也是自己对孙女婿的恩惠。

    可惜他这边施恩,东门庆那边却完全没有谢恩的表现!

    东门庆这边觉得憋屈,谢家那边又觉得东门庆太过狂妄!推而广之,是海商们觉得自己花了这么多钱却没得到预想中的尊重,而士林却觉得我肯收你们的礼物,已经是看得起你们了!

    双方在认知上存在落差,因此这场婚礼耗费虽大,彼此却都不快活!

    谢素素虽然聪慧,但她既得回家,又得佳婿,双喜齐来,整颗心都被幸福填满了,竟没发现丈夫偶尔流露出来的落寞来。

    东门庆这时在想什么呢?他想起了海滩上的婚礼,想起了竹寮中的洞房,想起了那个既没家世容貌也不算很好的张月娥。那个时候他多穷啊,甚至连性命也悬于人手,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多高兴啊!

第二零六章 案头活

    东门庆在余姚住得不快活,不久便以思亲为由,携妻南归。谢亘要求他走陆路,以后少和“海寇”联系,东门庆满口答应,一出余姚,便转而向东,依然入海。士大夫视海道为畏途,能不下海尽量不下海,东门庆却视海道为通途,庆华祥船具先进,人才齐备,在东门庆看来,从浙江到福建坐船从海路来往那是享受,要是走陆路跋山涉水找罪受那是有病。

    一行人先回双屿,群雄来贺,众商奉承,自有一番忙碌。

    这时戴天筹已经回来,两人见面,戴天筹便问东门庆新婚感觉如何。因谢素素在旁,他便嘿了两声道:“好。”等与戴天筹独处时,才气得跳了起来道:“谢家欺人太甚!”

    戴天筹抚须问他:“怎么?”

    东门庆道:“我东门庆何许人也?虽算不得一方霸主,在海上总也算一号人物!他们却当我是个攀龙附凤的乡下小子!连下人也动不动就说:能做谢家的女婿,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死伊呀父啊!把我当倒插门了!”

    戴天筹微笑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东门庆横了他一眼,见他对自己的遭遇半点也不意外,心想:“这臭老头多半事先猜到了!所以不跟我去余姚受罪!”心里骂了他两句,道:“以后尽量少和他们来往,免得受气!”

    “这就不对了。”戴天筹道:“大家赞成你和谢家联姻,实有心借助谢家在士林的影响力。你若是不与谢家来往,那不是白白受了这趟气?当初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

    东门庆道:“可我实在受不了这鸟气!”

    戴天筹道:“谢家还是要常有来往的,只是不一定事事都要你出面。你可寻个性格圆柔、知书达理、又能代表你的人处理日常往来之事,等遇到需要你出面时你再出面,不就两全其美了?”

    东门庆听他这样说倒也合理,道:“好吧。”又想我手下有哪个性格圆柔、知书达理又能代表自己的人呢?于不辞杨致忠商务精熟,可惜八股文读得不多,诗词歌赋都不行;安东尼倒读了不少书,可惜开口闭口就上帝我主,做事又不大会变通,干不来这活;唐秀吉八面玲珑,人灵心活,也很好学,可惜底子浅薄,那副尊容也实在上不得台面!想来想去,竟无一个合适——庆华祥草创于海上,能办事的凶狠豪滑之辈甚多,但能虚能实的斯文人极少!最后东门庆将眼光投回戴天筹身上,笑道:“这份苦差,也只有戴先生能胜任了。”

    戴天筹笑道:“我为人最是闲散,你既知是份苦差,如何还来找我?不做,不做!我来你这里是骗吃骗喝做米虫的,不是来干活受累的——你哪天要我干活,我拍拍屁股马上就走!”

    东门庆听他不像假推辞,不免有些为难,道:“先生不做,那可怎么办?我想不到其他人了。要不先生推荐一个?”

    戴天筹道:“你手底下现在也还没这类人才,我没法推荐。不过以后随着商会的扩张,这类人才你会越来越需要。这件事不急,你放在心上,慢慢物色吧。”

    戴天筹的这句话,东门庆当天晚上就明白了。

    原来他往余姚成亲期间,庆华祥积累了大批的事务等他处理,东门庆看到于不辞送来的那一大叠文书头就大了,再一看安东尼送来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账目表眼睛也花了。当初还在海上时,要处理个什么事情就把人叫过来吩咐,大家三言两语当面搞定。现在庆华祥家业渐大,分了好几个部门,距离近的几里几十里,远的乃在千里之外,总不能老将人呼来唤去,所以建立文书制度便势在必行。

    好在戴天筹实是大才,东门庆又是经过林希元的儒学正规培养与东门霸的吏员预备培训,在这方面也有底子,两人一加合计,便建立起了一套简便的文书制度来。

    制度是建立了起来,可是现在执行却出了问题。部下那里还好,现阶段不过是将要汇报、候批的事写成书信寄过来,唐秀吉、杨致忠、张维等人都通文字,还可以应付,但到了东门庆这里,他却觉得烦了!要是当年东门庆没出海而是进入了吏员系统,在里面熬个几年,磨出了一副水性子,这会处理起这些事来便得心应手,可惜他被迫出海以后,过的都是惊心动魄却又自由散漫的生活,从十八岁到现在,不耐繁琐的性子已定,没法扭回去了。因此见到了那堆文书和数字便僵在那里,实在没心情处理,一直拖到半夜。

    谢素素体质不错,上次出海晕得差点病倒,这会却只是头昏作呕,休息了半日便好了,她与东门庆是新婚,到了二更不见丈夫回来,听墨儿说姑爷是在书房,暗叹夫君勤勉,便命墨儿煮了一盅燕窝来慰劳丈夫,不料到了书房,却见东门庆下巴抵在一叠书信上,双目无神,一手抓着一支已经干了的笔,动也不动,既不是在睡觉偷懒,又不是在正经工作,都不知在干什么。

    墨儿咳嗽了一声,东门庆才回过神来,见到妻子,讶声道:“你怎么来了?”墨儿道:“小姐听说姑爷公务繁忙,怕姑爷熬夜费神,煮了燕窝来慰劳姑爷呢。谁知来到这里一看,姑爷哪里是在忙公务?分明是在偷懒!”

    谢素素骂了墨儿一声:“没大没小!”打发她出去,自己端了燕窝给东门庆先吃,又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东门庆拿汤匙指了指那堆文书说:“为这些玩意儿烦呢!”

    谢素素随手拿起一看,见文字都甚简单,道:“并不是很繁难的东西啊。”

    东门庆道:“难是不难,奈何太琐碎!我见了就不想干!”

    谢素素一笑,便随手拿起张维的一封信来,道:“这样吧,你吃燕窝,我给你念。”她有一目十行的能耐,只一扫,也不照念,便道:“这个叫张维的,说他要在诏安与云霄镇之间的罗村,和罗氏合筑一座土堡,费银二百两,我们出一百两,另赠罗氏火枪十支,筑成后由罗氏派人守卫,可保我们的货物在诏安与云霄镇之间畅通无阻。但我们每一千两的货物经过,要给罗氏十五两提成。”

    东门庆道:“他有说这条道上除了罗氏之外还有其他强族没?”

    谢素素见这封信上并没说,但在书信堆里一翻,注意到日期在此之前还有两封,取出来扫了两眼,道:“还有两家,一家是西山土匪,一家是郑氏。三家实力差不多,罗家比他们两家强一点,但以一敌二则不如,不过若有我们的支持,罗家就能压制这两伙人了。”

    东门庆将口中的燕窝咀嚼两遍,心中念头一盘,道:“罗氏独霸此路之后,抽取过往商家的买路钱,油水大厚,我们已经帮他们赚钱了,他们还敢问我要钱?跟张维说,那座土堡,两百两银子我们全包了,火枪我给他们二十支,铅子火药我也会每年提供给他,但往后我们货物经过,无论多少都不再给罗氏钱,一分都不给。相反,让张维估计一下罗氏每年能在这条路获益多少,我要抽两成,一成汇总部,一成交张维作维持费用。此外,让罗氏把嫡亲子弟送到庆华祥总部来,族长有两个儿子就送一个,有四个就送两个,二把手三把手也都如此。我会派人**。就这几个条件,罗氏答应就合作,不答应就让张维去找郑氏。”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才想起道:“糟,说太快了。”

    谢素素笑道:“不怕,你吃你的。”她竟全记住了,磨了墨,挥笔而就。

    东门庆一看,见自己讲到的点一个不缺,而且文字华丽,不免将妻子大赞了一番,却道:“这写得太文了,我怕张维看不懂。”

    谢素素看看张维那笔字歪歪曲曲的,想必是个粗人,掩嘴笑道:“是我卖弄了。”略一沉吟,便用大白话另写一封,这回却是简要明了,东门庆看了之后道:“嗯,这就行了!”

    谢素素又拿起杨致忠的三封信,就日期先后数眼看完,道:“杨致忠说,他在老家莆田招了一帮子弟,在泉州设了两个点,在兴化设了一个点,在福州设了两个点,在漳州设了一个点,但不敢乱花钱,所以选的都是偏僻地方的落脚地,还没店面。”取出其中一张纸道:“这是他递上来的子弟名单,上面还有他建议的职务。”

    东门庆心道:“这些人都得考察,可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办的事情。现在比这更急的事情多了去!再说杨致忠才回福建,若不给他自主之权怕他办不成事,若是让他太过自专又怕他结党营私,将来不听掌控。嗯,不如默许他,任他去干,却不给他名分,将来若是出了差错,也有调整的余地。”便道:“给他追加一千两白银,让他小心使用。”

    这时燕窝早已喝完,他与妻子合作,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只半个时辰功夫,便将烦了东门庆半日的文书处理完毕。跟着又看账目,安东尼用的是阿拉伯数字,东门庆得李彦直教导,从小认得,谢素素却一个不识,东门庆道:“来,我教你。”将妻子抱在怀中,手把手教她画,道:“这是1,这是2,这是3……”教了一会,忽觉妻子手嫩如新笋,便轻轻捏了她两下。

    谢素素对这数字甚是好奇,听了东门庆的计法后又觉得十分实用,正自用心,忽绝手痒痒,却是丈夫在挑逗自己,轻轻一个手肘撞他胸口,骂道:“干正事呢!不正经!”

    东门庆摆出一副道学家的脸孔道:“我现在要行周公之礼,这不是正事吗?”

    谢素素回头呸了他一声道:“少糟蹋周公!”

    东门庆嘻嘻一笑,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3字,道:“看,像什么?”

    谢素素道:“这不是三吗?”

    东门庆放下笔,将妻子放倒在膝盖上,轻抚她的酥胸道:“是这个……”

    谢素素坐了起来,猛捶他骂道:“你轻薄我!你轻薄我!”

    捶得没几下,早被东门庆抱住,道:“没成亲时,那叫轻薄,现在你成了我老婆,这叫行礼。”便吻了过来。

    谢素素微一避道:“这些文书账目……”

    “管它呢!”东门庆叫了一声,就将文书都扫到一边去,将谢素素往桌子上一放,道:“周公之礼要紧!”往前一凑,又咬住了谢素素的樱唇。

    谢素素将有墨水的端砚远远扔开,免得打翻弄污了书信,便觉颈项、耳垂都痒了起来,却是东门庆在轻咬柔吸,顿时整个人都**辣的难受,忍不住呻吟起来。

    墨儿在外头听见声音,进来问:“小姐,姑爷,怎么了?”话出口后才看清书房内的场面:书信散了一地,墨水泼了一墙,端砚掉在一边,书案上两个赤条条的男女,女的如帆,已经摆开,男的如橹,正要探水!墨儿一见整张脸都红了,骂道:“不知羞!不知羞!”

    东门庆嘻嘻笑道:“我们在行夫妇之伦,你却跑了进来,不知羞的是你啊!哎呀,好墨儿,要不一起吧?”

    谢素素娥眉嗔扬,不轻不重地扫了东门庆一个巴掌道:“你敢!”转头瞪了墨儿一眼道:“还不出去!还看!”

    墨儿呸道:“谁看了!”顿一顿足出去了。

    谢素素再看东门庆时,见他还盯着房门的方向,狠狠咬了他一口,道:“看什么!惦记着她啊!”

    东门庆不怕女人骂,不怕女人打,不怕女人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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