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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章 论功
东门庆率领船队,先到长岛抚慰了长岛残存居民一番,跟着便起锚往陈家岛而来,长岛岛主甚是倔强,虽经此劫,犹自不肯出来送儿子,对于东门庆赠送的财物也一样不留地退了回来。东门庆问李荣久怎么办,李荣久道:“他的事,和我没关系!”东门庆只好作罢。
傍晚时分船队到达陈家岛,陈家村的村长早听说了,赶紧率众出村来迎,东门庆道:“这些日子,因为我们,让陈家村上下受惊了。”
村长忙道:“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没有王大官人在这里,只怕陈家村和长岛此刻都已经沦为鬼窟了!”
诸船停定之后,东门庆就在岸边号令水手,整顿行伍,众人群推东门庆为总舶主,东门庆也不推辞,就在海滩上就任。陈家村村长率众抬来了香案,面海摆开,祭了天酬了海,定商号名曰庆华祥,以庆华祥号为本舰,福致隆为商船,金狗号改名福冲,为护航舰,圣约翰号改名福昌,为备用船。满剌加号损毁严重,要大修太花时间,东门庆不愿久留,便送给了两岛渔民处置。
东门庆上香毕,与众人约法道:“大家来自五湖四海,皮肤不同,毛发不同!但既来到这里,便是天意,便是缘分,便是神旨!以前的一切,有恩情的记住,至于厌恨,既往不咎!将来大家便都是兄弟!彼此宽容体谅,不可相杀、不可相负、不可背叛。若要离开商号自立门户,须光明正大说了,将账目算清楚后,王庆摆酒相送!以后见面仍是朋友。若愿留在商号里,便须上船守船队规矩,上岸守商号规矩!赚到了钱,大家分红,遇到了敌人,大家一起上!若愿守此盟誓,大家便向各自信仰之神明起誓!”
众老部属当即起誓,就是原金狗海盗集团中的水手,见总舶主不像佛朗机人以血腥镇压而以诚意相待,也都愿意归心。
盟誓之后,又复群议论功。上次从石坛寨虎口拔牙后两艘大船便失散,所以此次行赏,便连同石坛寨的功劳一起论。
第一拨赚石坛寨功劳,以崔光南第一,新五郎新六郎兄弟第二,吴平第三,杨致忠于不辞第四,其余大小功劳,如次夫等一时不能尽言。
第二拨克金狗号功劳,以李荣久第一——杀匪首也,吴平第二——扭战局也,秀吉第三——转成败也,布拉帕安东尼陈阿金等并列第四,至于冲锋陷阵、斩首有劳、首降有功者一一列明,不烦赘述。
因功劳乃是众议,因此虽和一些人预料中有些许出入,大多数人也都心服。行赏既明,又以功勋能耐论职位。
本舰庆华祥,以东门庆为总舶主,杨致忠为火长,于不辞为商务总长,安东尼为会计长,设前后左右四冲锋队,队长分别是李荣久、陈阿金、新五郎、新六郎,又设火枪队二,第一队队长是卡瓦拉,第二队队长是布拉帕。其余水蛇蔡兄弟、牛蛙等故人,均在本舰行走,安德鲁、拉索等新归附者,亦在本舰待职。
护航舰福冲号,以吴平为代舶主,兼摄船队防务,舶监为陈百夫。
主商船福致隆,代舶主崔光南,舶监沈伟。
备用船福昌号,代舶主唐秀吉,舶监周大富。
当晚定下轮值之人后就设宴狂欢。就个人所得赏赐而言,以吴平、崔光南、李荣久最多,吴平是有班底的人,得到赏赐后给下边的人一散就不见了大半,崔光南雅善藏富,李荣久却不擅理财,那一担担的宝货堆在那里,把周大富、唐秀吉、水蛇蔡等都惹得眼红了!
周大富既妒他得赏偏多,又妒他新得东门庆之宠爱,便有心要算计他,会了水蛇蔡、卡瓦拉、布拉帕等人,设了个牌九局,来邀李荣久赌钱。
李荣久看了他一眼说:“不会。”
周大富叫道:“很简单的!我教你。”
唐秀吉在远处望见,也凑了过来说:“对啊!男**丈夫,连赌也不会吗?”水蛇蔡、卡瓦拉、布拉帕等见了一齐起哄,一会说李荣久不给面子,一会说商号刚刚建立,他身为第一冲锋队队长不该扫大家的兴。李荣久被他们缠不过,只好答应。
唐秀吉说:“我来发牌。”
东门庆望见,走过来对李荣久说:“别跟他们赌,他们要骗你钱。”
周大富一脚跳了起来,叫道:“总舶主,你这是什么话!赌场无父子,下注没君臣!这赌最公平了,怎么能说骗!我们就是要跟荣久兄弟玩两手,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他和东门庆混得久了,对何时该献媚何时可生骄的分寸把握得甚好。
水蛇蔡、卡瓦拉等都道:“是啊是啊,总舶主,你不能只眷顾新兄弟,就忘了老兄弟。”
东门庆听得皱眉头,对李荣久说:“那就玩两手吧,可别玩得太大。”
唐秀吉和周大富交换了个眼色,就要发牌,东门庆拦住说:“等等。”问唐秀吉:“你不赌?”
唐秀吉说:“赌!”
东门庆说:“既然赌,你发什么牌。”把安东尼叫过来说:“你来发牌。”
“噢,上帝啊!”安东尼说:“赌博是恶习啊,不能赌,不能赌。”
东门庆骂道:“又不是让你赌,让你发牌而已。”
周大富和唐秀吉就怕东门庆不让他们赌,都说:“就是,你个假番鬼!别整天把那些番神挂在嘴边。这里是妈祖作主的地方,什么番神都一边去!”
安东尼在舰队中的地位不低,但他生性不够强悍,这时受不过众人催促,只好发牌。东门庆说:“李荣久不懂,头三把不算钱,先让他学学。”
周大富嘟哝道:“总舶主你就护着他!”
唐秀吉嘻嘻笑道:“荣久兄弟不懂,先学学也应该。来,荣久兄弟,我告诉你怎么玩。”说着便手把手教他。
李荣久听得不大懂,最后说:“只要我把牌翻开来,就行了,对吧?嗯,那就简单了,我翻开来,大家告诉我大小输赢就是了。不用教了,发牌吧。”
周大富和唐秀吉对望一眼,眼里都充满了笑意,心想:“这回还不把你这头大肥羊给宰了!”
周大富便先用言语挤兑东门庆说:“总舶主,这赌上的事情,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待会牌开下来,你身份虽然高,但也不能拿总舶主的身份来压我。”
东门庆哈哈一笑说:“什么话,我就这点风度都没有么?好,我不理你们了!你们玩儿去!”
阿银在一边看见,有些担心地说:“总舶主,可别让荣久都给输光了。”
东门庆嘲弄道:“还没成亲呢,就这么护着老公了?”
阿银啐了他一声,逃开了。东门庆想了一下回头对周大富和唐秀吉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若待会有谁手风不顺,大家记得叫停,算是卖我个面子,别让手风不顺的人输得太难看。”
唐秀吉点头说:“当然,当然。来,咱们先约定,待会谁手风最差,我们大家合伙,所有下过注的人,每人赠他十斤生丝。”
众人轰然叫好,个个都看着李荣久,竟像吃定了他。
东门庆冷笑道:“你们别太得意!出千出老手,赌运赌新手!你们只要是不出千,未必稳赢。”
众人听了都道:“听这话,总舶主却是个老手!”
周大富问东门庆:“总舶主你赌不赌?”
东门庆笑道:“哈哈!说出千我不怕你们,论赌运气,嘿!我现在这么旺,要把你们都赢光了,你们还不怨死我了?”说着就到一边喝酒去。过了一会,阿银跑过来道:“不好了,总舶主,荣久他,他输了整整一担生丝了。”
东门庆笑了笑,继续喝酒,说道:“没事。”
阿银便跑了回去,过了一会又跑了过来,叫道:“总舶主,你去劝劝啊,荣久他连输了十七把了。”
东门庆嘿的一笑:“连输了十七把也没输光吗?他们赌的可真小。”
阿银顿足道:“你怎么这样!”
东门庆嘻嘻笑道:“好赌的人赌得急了,最后通常是连老婆孩子都会押上!荣久还没孩子,不知押不押老婆,要是他押老婆,那我可得赶紧过去也押上一注,可别让你给别人赢了去。”
阿银大怒,啐了他一声,骂道:“亏你还是大明来的官人,又是总舶主!竟然调戏朋友妻!”又跑去照看他未婚夫了。
东门庆看着她的背影,悠然叹道:“好泼辣的可人儿,可惜啊,朋友妻,不可欺,何况是属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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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章 懈怠
这时那个牌九赌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似乎连陈百夫、沈伟等都入局了,吆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东门庆想:“闹得这么热闹,可别出了事情。”就把吴平、于不辞、崔光南、杨致忠叫来说道:“我想定个新规矩,过了今晚,在航行途中,无论什么情况,代舶主不能参与赌博,不能酗酒,你们以为如何?”
几个人对望了一眼,说道:“应该如此。”
东门庆说道:“那好,现在你们各自挑选人手,吴平和光南到各条船上巡视去,不辞与杨叔叔在小岛各处戒备,以防有乱。手下们尽兴时,我们可得多担待着些。”
四人便各自领人去了,唐秀吉虽然也好赌,但他心眼比较多,远远望见东门庆叫了几个人过去说什么话,便忍住赌兴,过来问讯,东门庆将刚才的决定说了,唐秀吉有些不悦道:“总舶主你怎么不叫上我?”
东门庆笑道:“我也就问问他们的意见,决定与否,得明天和大伙儿商量了再行。又见你正赌得起兴,所以没打扰你。”
唐秀吉哦了一声,道:“那我也带几个人去巡巡。”他便去拉了布拉帕和七八个水手巡船,布拉帕手气正好,不住地埋怨道:“总舶主也太小心了,巡什么船。这会子能有什么事情!”
唐秀吉道:“咱们都是刚入伙的人,又不像周大富李荣久他们那样,和总舶主有什么新交旧情,做什么事最好热心些,宁可多做事,不要没事做!要不然若是哪天被人撂在一边无人理会,那时候再哭就迟了!”
两句话的功夫已到岸边,布拉帕正要答话,忽然发现了什么,叫道:“这岸边的小船好像少了两艘!不会是被海lang冲走了吧?”
唐秀吉一听,警惕起来说:“若是被海lang冲走,那反而没什么!不!也许出事了!快上船!”派了一个人去和东门庆说知,便带了其他水手跳上小船。
布拉帕问:“去哪里?”
唐秀吉望了一下,说:“吴平先去巡他的福冲,崔光南先去巡他的福致隆,我们就先去庆华祥,那南蛮番鬼就禁在那里,丢了别的船不要紧,庆华祥丢不得!”
他还没说完,几个水手已经向庆祥号划去。到了庆祥号旁边,布拉帕指着船尾隐蔽处说:“秀吉你看!那艘丢了的小船在那里!”
唐秀吉拔了刀,嗯了一声说:“一定有古怪!”带了人攀上船去,留守的水手见他们忽然出现,便问出了什么事情。唐秀吉道:“总舶主让我们来巡船。你们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没?”
那水手说:“没有。”
留守庆华祥的共有十二个水手,加上秀吉带来的人共二十二个,其中两个负责守卫在监禁加斯帕的船舱,这时没有来会合。唐秀吉想了一下,便分派人手,三个去看好锚,三个去看好舵,四个去巡舱看食物和水有无问题,其他人都跟自己去看监禁拉索的舱门。
他们悄悄行动,进了船舱,来到监禁加斯帕的船舱外,便听一些钥匙的响动。布拉帕就要动手,却被唐秀吉示意止住。只听舱内一人说:“快走!等我们开走这艘大船,再趁他们不被把其它几艘大船凿沉了,把他们活活困死在这里!”
唐秀吉一听心道:“这些人好狠!只是胃口不免太大!”
跟着里面又是几声不甚准确的佛郎机语,想必是哪个懂得佛郎机话的人在和加斯帕说话。跟着果然是加斯帕的声音,因有些含糊,唐秀吉的佛朗机话也是半吊子水,听不大清楚他在说什么,再跟着才是一些比较清晰的中国话:“现在他们船上好像十来个人,我们只有七个。刚才只放倒了两个,要想开走这船,还得偷袭才行。”
原来那次海战以后,除了加斯帕以外,还有几个佛朗机海盗的帮凶被关押了起来,此外还有十几个有嫌疑的人受到周大富、陈百夫等的一对一的监视。这天晚上众水手在岛上论功行赏,喝酒赌钱,监视稍松,其中几个人竟偷偷潜入庆祥号,意图放了加斯帕,夺船逃跑。
唐秀吉听到这里心里暗暗吃惊:“他们怎么上船的?是从船尾上来?哼!守船都是一群蠢蛋,被人摸上来了也不知道!”其实主要还是庆华祥太大,十二个人无法看住每个角落,何况这晚大家精神又都松懈,所以才让人有机可乘。
唐秀吉打了个手势,和一个水手一左一右埋伏在门的两旁,举刀待敌,布拉帕和另外一个水手拿了手弩对准了门。过了一会,门轻轻呀一声打开了,两个身影闪了出来,他们出来后,才发现情况不对,布拉帕和他旁边的水手手弩齐发,一个正中咽喉,另外一个却只是伤了肩膀,滚在一边。
这两人受伤之时,门内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又走出来两个,被伏在门边的唐秀吉二人挥刀砍倒在地,这时已经有几个水手将那个肩膀受伤的人按到,已经出门的四个人里并没有加斯帕在,想必那个佛朗机海盗还在里面。门内三人惊呼起来,一个叫道:“什么……什么人!”
唐秀吉冷笑起来说:“你们这点伎俩,早被我们看透了,快点出来,乖乖投降。”
门内三个人十分恐慌,其中一个叫道:“别,别杀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周安来开门,我们……我们本来不想走的。”
跟着是加斯帕的怒吼,舱内响起了打斗的声音,想必里面的人意见起了分歧,舱内黑漆漆的,唐秀吉等一时也不敢进去,过了一会,舱内有人叫道:“我们按住这个番鬼了!我们其实都是被胁从的,我们没想走,没想走,别杀我们啊!”
唐秀吉说:“真的吗?那先把那个姓周的交出来!”
屋内那人说:“他……他已经出去了。”
之前那个伤了肩膀的人在甲板上不断挣扎,可惜他受了伤,又是被三个人按住,挣扎不开,这时听见屋内的对话,破口骂道:“没出息,孬种!”
屋内那人叫道:“对,就是他!”
便听一个人说:“你倒是有出息得很啊,帮着番鬼来对付自己人!”
布拉帕等听到这个声音,都忍不住叫道:“总舶主,你来了!”
唐秀吉眼睛闪了闪,也陪笑道:“总舶主,你果然神机妙算!幸亏我们按照你的吩咐来巡船,要不这会都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东门庆哈哈一笑道:“我是神机妙算,你是办事得力!这场功劳,咱们对半分。哈哈……”
东门庆来到后,布拉帕等都松了一口气。东门庆目视周安,那个叛徒不敢看他,哼了一声叫道:“你又不信任我们,跟着你没好处!”
东门庆叹了一口气说:“有奶就是娘,嘿,这世界大部分人都这样,我不怪你,可惜啊,你选错了妈!”便命人将他绑了起来。舱内的两个人在唐秀吉的威吓下绑了加斯帕出来投降,加斯帕本来也颇为骁勇,但困顿得久了,没什么力气,才会这么轻易就被捆翻。
这时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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