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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云昕瞅着那账房先生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长着一张清秀的面容,却是这般的不畏权贵,敢于口出狂言,倒是令她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我配不上那块冰山咯?”
“冰山?……”他不解皱眉。
只不过有些太傲了吧,竟敢说出此等话来,于是不等他说完,她便反驳起来:“你居然说我配不上他?!哼,我还不稀罕当这个王妃呢!”不经意间看到身旁面色并不怎么好看的碧儿,忽然记起此行目的,她转而说道,“不跟你废话,我是来领月钱的。”
“就凭你这语气,我还就不给了!”账房先生一听她竟敢诋毁元懿弘旭,气就不打一处来,昂首负立地说着。
冉云昕听着,心里不禁也来了劲,原本还想拿钱走人,不跟他一般见识,岂料他竟如此蛮不讲理,于是不顾碧儿一旁的挤眉弄眼,叉腰喝道:“嘿,你这是要跟我杠上的节奏啊!好哇,本姑娘还正愁有气没处撒呢!你倒送上门来了。”
“是又如何?你一介弱女子难不成还能把我怎么样吗?”账房先生亦不退让。
冉云昕的唇角抹上几晕笑意,清澈的双瞳里泛起微光,她如是说着:“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哭着喊着叫我姑奶奶哦!”
“就凭你……”账房先生的话音刚落,冉云昕便已使出一脚弹跳,将他踢翻在地,说到底不过一介会耍嘴皮子的文弱书生,更何况她的跆拳道也不是白练的。
账房先生站起身来,伸手在嘴边拭了两下,那动作倒是挺帅,很有男子气概。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却立马形象尽毁。
但见他一瞅见手上留下的几行淡薄血迹,便立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冉云昕不由得牵了牵嘴角,呵呵一笑,一头的黑线。没想到,那样一个胆敢傲视权贵的男子居然是个晕血之人。
账房先生扶着脑袋,艰难坐起。一睁眼,却见冉云昕正蹲着托腮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他突然忆起刚才的举动,面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他咽了咽口水,略显尴尬地撇过脸去,底气不足地怒喝道:“看什么看,我不过就是摔了一跤,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
“我的确是没见过男人还有会晕血的。”冉云昕的两手捧着容长脸蛋,目光在他脸上瞎晃悠,她振振有词地说着。
账房先生被她这么一说,愈加不好意思起来。他不经意的一瞥,恰巧看到她灵动澈亮的双眸,俊脸立刻红了大半,刹那间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心动感,然而嘴上却仍然不依不饶:“那又怎样!我乐意!”
冉云昕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立起身来,对碧儿说道:“碧儿,你听到了没?他居然说自己乐意晕血!哈哈——哎哟,不行了,笑得我肚子都疼了!”她笑得前俯后仰,嫁入王府这么久了,还是丝毫不顾形象。
碧儿扯出一丝笑来,随即上前想要将账房先生扶起来,而他却强烈表示自己可以起来,不用别人搀扶。但还是向碧儿点头表示了感谢。
“小姐,别闹了。”碧儿淡然一语。
冉云昕立即领悟过来,回道:“也是,我们还得靠账房先生发月钱呢!”于是,朝他鞠了一躬,她笑盈盈地说道:“账房先生,实在对不住了,拿你这样开玩笑。不过说真的,我已经很久没能这样开怀大笑了,这样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他不经意地一瞥,见面前女子柳叶眉黛,目若水杏,嫣然一笑,占尽春风。
他不由得微微一愣,许久才想起行礼作揖,“岂敢岂敢,姑娘客气了。”视线却仍不由自主地朝她望去。
冉云昕撇撇嘴,而后拍了他一下肩,不禁问道:“怎么变得这样拘谨?”账房先生身子不由一震,倒不是因为她的力度过大,而是被她忽然袭来的亲昵举动给吓住了,面上霎时一热。
“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对,该不会是发烧了吧?”冉云昕说着,便要伸手去触他的额头。
他猛然一躲,心跳得越发的快,急忙回道:“没有的事,肯定是光线的问题!”他急中生智道,希望能够糊弄过去。
“哦,”她虽感觉这说法太过牵强,但也没再深究,只继续说道,“我还是喜欢你之前对我的态度,这里的人除了碧儿,就只会‘是是是诺诺诺’的,我都快闷死了!以后我没事的时候,能经常来这找你聊天吗?”
冉云昕眼放精光地言道,找到这样一个有现代意识的古代人着实不容易,她可不能轻易放过。
“随你的便,不过事先说好,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闲聊!”账房先生将头往上一抬,望向别处,以一种不知从哪寻回的傲然姿态说道。
“无妨,我可以等你做完事嘛!”冉云昕见他默然不语,便当他默认了,“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等等,你们的月钱在这,如数奉上。你点点吧,省得到时少了再来找我!我可没这闲工夫。”说着,他便将一袋钱递到她的手中。
“不用了,我相信你!”冉云昕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喜上眉梢地回道。
账房先生背过身去,淡淡道:“随你的便好了!”
“对了,还未请教先生名讳。”冉云昕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问道。
他操着那种不甚耐烦的语气答道:“我姓晏,名展书。”
“那我就叫你展书兄好了!”
“随你的便。”果不其然,他又如是回道。冉云昕一面偷笑,一面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账房。不料,拿着月钱太过得意忘形,她又差点摔了,碧儿无奈地扶住,她只好嘿嘿一笑。不过说来,碧儿一个弱女子竟能如此眼疾手快倒也不易。
第二十七章商机
冬日飘雪,有种特别的意境。当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白茫茫的一片挤满整个视线,银装素裹的大地与天空之间,飘扬着柔软的浪漫。可就在这样一个浪漫的日子里,她却开启了宅女模式。
自从上一次离开账房之后,冉云昕就再没去。虽然说过得空就会去找晏展书聊天的,但她每每上午还念着下午就去的,而真正到了下午,却又给忘了。除了天气对她思想的桎梏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大的缘故。
前些日子,由于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冉云昕的出行计划终究泡汤,她随碧儿在房内待着,可这里一没手机二没电脑,既追不了《吸血鬼日记》,又不能和闺蜜一起愉快地网购,而且还碰上积雪,闲赋在家还真是无聊的紧。
于是她便想着去晏展书那儿待会,他那个人还是很有意思的。说着,她便领着碧儿一同前往。
然而,走到半路,冉云昕见几个丫鬟在院中扫雪。她们一边勤劳工作,一边时不时地闲聊几句。冉云昕原本对她们的对话不怎么感兴趣,因为她们平日里不是谈工作就是聊八卦,而八卦也仅限于小厮与丫鬟之间,实在嚼之无味。而今日的话题却令她走到前头又回了过来。
问起她们,她们这才有些畏畏缩缩地伸出双手,原来她们的手上都已生出了冻疮,样子甚是不美观,难怪她们要面露难色,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除了脸蛋以外,白皙纤长的双手就像门面一样,至关重要。
冉云昕见到她们冻红的小脸与几近糜烂的双手,心疼不已,随即拉过她们的手,轻柔地放在手心,为其搓手哈气。遥想起以前自己也曾为此苦恼,而有个挚友就经常为自己做这样的动作。
那两个丫鬟受宠若惊地跪倒在地,感激之话不绝于耳。冉云昕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口说道,自己只是一时记起了旧时玩伴,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姐妹罢了,要她们不必介怀。
可她们哪里会听她的话,在碧儿的好说歹说之下,她们才终于站起身来,一面还不住地为自己之前的冷淡表示歉意。而那件事都已经过去许久,冉云昕只说自己早就忘了,可她们还是坚持了好一会儿才肯罢休。
冉云昕与她们聊到欢处,竟聊起了女孩子家抹的胭脂水粉,然后皮肤保养之类的。冉云昕听后极其诧异,她们这样好的条件却不懂得保养,实在可惜。
而她们却说自己忙着干活哪有什么时间保养,再说保养也需要钱财,她们根本没这个经费,市面上卖的也都是些次品,没什么效用。
说到这,冉云昕忽然灵机一动,冬天手上易生冻疮,秋天皮肤容易皲裂,不论现代古代,女人无法忽视的都是容颜,何况还是在这个男权社会,虽然她极其不愿承认,但不容置否的是,容颜的美丑甚至与女人一生的幸福都息息相关。这倒令她想起一个绝妙的商机来。
于是,冉云昕一时之间两眼放光,仿佛已经能预见冰雪融化后的春天。碧儿在一旁唤着“小姐”,而她却置若罔闻,全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急匆匆地就往房间走回,两脚生风,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令碧儿愕然的是,她这样疾走居然奇迹般地没有摔倒。
就这样,接下来的日子里,冉云昕几乎天天都在房里宅着,刚开始那会儿,她还随碧儿出门去采买,后来就干脆连房门都不出,整天窝在房间里神神秘秘地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一天深夜,王府之中已然没有几盏油灯还亮着了。元懿弘旭正待在书房里,倚在案前,半垂着头,似在凝思。忽然间,但见一个黑影如魅一般地闪进房里。
“君鸣,你来了。”元懿弘旭缓缓放下抚着鼻梁的右手,淡然开口。
“是,王爷。”来者举止恭敬,却又不似他人一般拘谨地回道。昏黄的灯火随风摇曳,闪烁着映在那人的脸上,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
元懿弘旭将头自然地搁在抬起的虚拳之上,眉头微微拢起,面上如涂寒霜地问道:“打探清楚了么?”
来者并不像那些仆人一般,虽有敬意,但仍直直地立着,不卑不亢地答道:“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上回我目睹他与碧儿秘密见面的事情,我想王爷早已猜到,碧儿是他安插进来的,不过具体是来干什么的我就没听见了。”
他稍稍顿了顿,随即沉声道:“不过,从她故意留下记号让王爷能够抓住王妃的这点来看,恐怕是来监视王妃的。”
“这个我知道。”元懿弘旭缓缓抬眸,双眉皱得更深了,“你不是去查他的底细了吗?怎么,一点线索都没有?”
来者往前走了两步,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将他的底细都彻查了,但遗憾的是,天衣无缝,一点缺口都没有。”
“不,你并不是一无所获,”元懿弘旭眸中泛光,坚决地说着,“越是天衣无缝就越可疑。”
来者听后自然地笑了笑,随口附和:“也是。”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而后突然凑近元懿弘旭,淡笑着问道,“我听说王爷已经将碧儿处罚过了,可有此事?”
元懿弘旭显然并未料到他会这么问,掩去讶然之后,他这才越发沉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来者嘴角一扬,应道:“王爷难道忘了吗?我可是江湖人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消息通’白君鸣啊!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说罢,他又回到元懿弘旭的眼前,一脸严肃地道:“王爷就不怕打草惊蛇吗?”忽而又笑问,“还是说王爷看到王妃被欺骗于心不忍,所以才想小惩一下。”
元懿弘旭面色一滞,眸光微动,而后冷意凝上双目地说道:“你在这瞎说什么!我惩罚碧儿不过是因为她竟敢代替那个女人欺骗本王而已,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本王最忌的就是女人。”
“哦,是吗?可我怎么觉得王爷对王妃并不冷淡呢?”白君鸣眉梢带笑地说着。他走路如行风,虽论不得器宇轩昂,但也算得上是正义凛然神清气爽。
元懿弘旭看着他神色微凝,不乏冷然地说道:“好了,你也别在本王这扮演什么神算子自吹自擂。本王要去准备就寝了。”
“好好好,既然王爷都下逐客令了,那我这就离开。”忧虑之色霎时染上白君鸣微黑的面容,他不禁补充道,“还请王爷好自为之。”白君鸣转身离去,悄然匿于深夜之中。
第二十八章深夜披衣
待白君鸣走后没多久,元懿弘旭便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他立马朝门外目光一扫,警觉喝道:“谁?”
“王爷,是我,薛安。”薛安是他的近身侍从,除了管家以外,就属他与元懿弘旭较为亲近了。
“进来吧。”元懿弘旭沉声说道,薛安得到许可便推门而入。
薛安侍立一旁,恭敬言道:“奴才见书房的灯还亮着,还以为是下人忘记灭了,便想过来看看。惊扰了王爷,还请恕罪。”
“无妨。”元懿弘旭双眼微阖,两指揉着鼻梁,淡然语道。忽然记起什么,他睁开双眸,朝后方稍稍一瞥,问道,“你过来的时候可曾经过她的寝阁?”
薛安愣怔一下,随后垂头应道:“奴才的确有经过姑娘的寝阁,灯也还亮着,奴才特意问了一下碧儿,姑娘似乎还未沐浴更衣。”
他说得很慢,即便已经字斟句酌,也甚觉不够,这都是因为自己实在捉摸不透元懿弘旭的心思。
“是吗?”他缓缓抬眸,望向窗外之景,意味深长地说着。
虽说薛安在他身边待了已有将近三年的光阴,但他仍然心有余悸,侍奉元懿弘旭似乎比侍奉皇上还要难,面若冰霜的表情,教人分不清喜怒哀乐。他迟疑了好一会,刚想道出的话却又卡在喉咙。
“你想说什么,尽管开口就是。”元懿弘旭明明背对着他,却像望进他的心里一般,将他的所有心思窥探得一点不剩。
薛安眉心一皱,说道:“最近姑娘总也不出房门,基本都在寝阁待着。碧儿倒是进进出出,忙得很,听说还采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还托人从京城最大的酒庄讨来了几瓮原装酒,也不知有何用处。”
他顿了顿,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王爷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您说……姑娘她会不会是想烧了王府?”他说着就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话,可他实在想不出其他解释来。
元懿弘旭沉默不语的时候最为骇人,这段空白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谁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不必多想,本王自有分寸。”依旧的深沉,元懿弘旭如是说着,却教薛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先下去吧。”应了一句“是”,薛安便随即退下。
夜深人静,积雪还未完全融化。踩在脚下有种溢于言表的酥软感。元懿弘旭披上宝蓝色暗紫云纹绒袍,出了书房。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而融雪的日子却分外的冷。
他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就已行至她的门外。果然,灯尚亮着。她究竟在干些什么,需要如此挑灯夜战。他忽然起了这般想要一探究竟的兴致,可他在乎的到底是她想耍什么花样,还是别的什么,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抬手本想叩门,却发现房门竟是半开着的,他面色一冷,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怒意在胸腔翻滚。他推门步入,一举一动不自觉地放柔。
一进去,便能发现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眼中纷乱异常。元懿弘旭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这才在圆桌之上发现了冉云昕的身影。原本还想将她拉起来狠狠训斥一顿的,可眼见这一场景,他的怒火便在瞬间不浇自灭了。
在烛光的映照之下,但见冉云昕着一身红色百蝶穿花绒袄,头枕双臂,趴于桌上。青丝如瀑,自然轻绾,头微微右侧,静谧柔美的睡颜正好落在他的视线当中。
如此美轮美奂,便是月光也该觉黯然失色了。元懿弘旭放慢脚步地靠近,均匀的呼吸立马在耳边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