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母不可置信的挑起眉梢,心想,这丫头早就认识儿子?
像是读懂她眼里的疑惑,幸福就把他们大学的经历告诉给了她。
“我想,路局长对我也有好感,可能是觉得我很傻气,没什么心机。试想,谁会拿着一百元假币还给失主?”
路母脸上的疑惑渐渐褪去,眼底目光柔和了一些。这丫头还真坦荡,这倒出乎意料。
“后来,我知道了路局长的身份,知道了他高不可攀的家世,我承认,我对路局长,不,那时,我一直叫他大师兄。我对他有好感,可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爱情。后来,知道他的身份后,我把那仅存的好感也抹杀掉了。我有一个同乡同学,我父母都说,我们家世相当。”
说着,幸福哽咽一下,含着泪花,笑说道:“其实,不止你们这种富贵之家讲究门当户对,就连我们平民百姓就是讲究的。我父母是普通百姓,所以,他们希望自己女儿也找一个普同百姓。因为这样,他们的女儿才不会受婆家的气,若是自己女儿嫁一个比自己强太多的男人,不止我,就是我的父母都觉得低人一等,仰人鼻息的生活不是我和我的父母所要的。
于是,我跟我的同乡结了婚,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生长环境,相同的家世背景,相同的价值观。后来,我丈夫出轨了,跟了一个大他十几岁的女人,后来,我们离婚了。”
再来之前,路母在家已经准备了几个晚上。她在脑海中把那个叫“陈幸福”的女人定了位,以为她就是一个妖媚的狐狸精,把儿子迷得五迷三道。她还准备了许多说辞,只要狐狸精敢跟她叫板挑衅,她就叫她好看。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孩子长着一张白净的脸,素面朝天,弯弯的眉毛只是修了修,也不是纹眉,润泽的唇瓣,竟然连口红都没打,只是涂了一层薄薄的唇膏,衣服也大方得体,干净利索。确切地说陈幸福给她的印象不是女人,更像是女孩。
她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哪里有一丝狐狸精的影子。
尤其让她惊讶的是,这个女孩子竟然如此坦诚,她不隐瞒对儿子的好感,但绝不是肤浅的崇拜和献媚,而是一种平等的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和坦荡,不张狂,也不自卑。
路母看着她,竟然渐渐生出了几许心疼和好感。她同情地看着幸福,抽出一夜纸巾递给她。
“谢谢……”幸福擦擦泪水,接着说道,“路局长得知后,给了我不少帮助。”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幸福说道 :“路夫人,我和路局长之间不会有什么,以前不会,今后也不会。真的。我是一介平民,可也算念过几天书,有些道理我也懂。我不会做出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更不会缠着路局长,这个您尽管放心。”
路夫人轻叹一声。现在不是女方缠着男方的事,是她那个温文尔雅的儿子发脾气,在家里作呢!
“我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要普通人的幸福,我宁可坐在自行车后边笑,也不愿坐在宝马车里边哭。如果因为我以前的言行,给您和你的家庭造成不便,那么,请您原谅!以后,不会了。”
想自己的弟弟在他单位上班,想自己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幸福觉得更加对不起路璐。是自己一时把持不住,连累了他。
他是一个仕途顺利的男人,他有野心,有抱负,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幼稚,还差一点儿害了他。如果她弥足深陷的话,真就害了他。他是好人,帮过自己,自己怎么既然如此自私?
看着坐在对面的路母,幸福心底又滋生出几许歉意来。
现在,幸亏路母及时找到她,不然,路璐的前途也许会毁在自己手里吧。
看着路母眼里同情怜悯的目光,幸福突然觉得好笑。自己差点儿害得她儿子身败名裂,她却还同情她?
“陈小姐,那天,嗯……那天,听说,你要跟小黑要去北京,却临时改了主意,去了医院,看你前夫?”
“是。”如今,幸福庆幸自己没去北京,若是去了结果会比这难堪吧!自己是个凡人,路家人则是高高在上的仙,被神仙用探究大量猜测的目光盯着,肯定如坐针毡。
如今路母一人的目光盯着身上,她都觉得如芒在背了,若是,几双眼睛都落在身上,还不得灼出洞来?
“我前夫突然发病,医院在他手机里找到我的号码。”
|“你们想复婚?”
幸福抬头,正视着路夫人的眼睛,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
路夫人笑了笑,道:“现在的离异夫妻,都跟仇人似的,有几个还管对方死活的?所以,我好奇……”
幸福突然觉得对面的贵妇人也很幼稚。想法也很天真,难道,他们每天就知道争名夺利,攀高踩低?难道,他们连一点点的善良之心都没有?
“大街上碰到一个晕倒的路人,我们还要扶一把,帮他叫一辆救护车。裴全是我前夫,是我老乡,我怎能狠心地见死不救?是,我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裴全抽筋扒骨,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可关键时候,我还是不忍看着他死,所以,我只有去,没有退路。路夫人,您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路夫人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干咳了一声,笑了笑。
幸福也不自然地笑了下。怪不得路璐不理解,原来他们那些身份高贵的人都不理解她的做法。这就是不同阶层的差异。思想观念,处事方法。
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没有那些富家太太的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的气势,看着自己,还时常露出安慰的眼神。本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可一路谈下来,她只是问了几个问题,竟然连一句斥责的话也没有。她是幸运的吧?幸运到遇到一个最好脾气来兴师问罪的、为儿子忧心的母亲。
说实话,不年轻、但优雅从容的路夫人,幸福心里并不讨厌,她没有兴师动众质问她,也没破口大骂她是狐狸精,更没举起手中的咖啡泼在她脸上。不是她有受虐倾向,而是,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
她一直紧张的心安稳许多。
那样的家庭是可望不可及的。幸福脑海里突然冒出李俏说过的话“珍爱生命,远离公婆”,她勾唇笑了笑。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说了算抱歉,就接通了。又是一拨看房子的人。
挂断电话,幸福起身礼貌跟路母道别。“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先走。您尽管放心,我跟路局长不会有什么。永远不会的。”
走到门口,停住掀起竹帘的手,回头冲着路母嫣然笑道:“我想,就不必说再见了,因为今生,我们都不会再见面的。”
竹帘“哗啦”一声响,路母惊了一下,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觉得灰头土脸。
幸福离开最后那句话让她激灵一下子。她急忙播出一个号码,是秘书接的,她压低声音说,“小李,让首长接电话。”
那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后来安静下去。路母听秘书说“是阿姨。”
然后,她就听路父声音传过来,“什么事?”他家老太婆很少在工作时间打扰他,今天这个电话让他有不好预感。
“老路,我好像把事情办砸了!”路母有些委屈。
路父声音缓和下来,安慰她:“怎么回事,慢慢说。”
路母将跟幸福见面的事说了一遍,就听路父轻斥一句:“胡闹,你真成了老小孩儿了!”
放下电话,路父交代:“小李,你查一下这个人 ,把她家庭成员的情况弄清楚。要低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小李接过首长写的便笺,“陈幸福”三个字赫然在目,还有曾经的工作单位和年纪。
作者有话要说:离结局越来越近,越开越近……
072
幸福的生活趋于平静。她现在需要做的就两件大事:看书和卖房。
到了周末,看房的人达到十多拨,却没有一个达成交易。幸福觉得他们给的价格太低,也不愿就这么草草卖掉。就这样,拖到了周五。
转眼间,又快有一个月没回家了。于是,在周五的时候,她坐着长途汽车回到了家里。
远远地,看着自家房顶的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闻着不知谁家飘出的菜香,脚步都轻快许多。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不快就都抛却到脑后了。
鸟儿飞得再高再远,巢是永远的避风港。
这一夜,她跟妈妈住在一间房里,说了半宿的悄悄话,关于弟弟家宝的,关于路璐的,最多的还是关于裴全的。当陈母听说女儿要把房子卖掉,还钱给裴家的时候,连连赞同。
“现在,村子里的人都说裴全是报应,要不是他出轨,也不一定遭此横祸。”陈母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女儿收了那么多委屈,终于可以出口气了。
“妈,你怎么也掺合进去了,别人怎么说就随他,咱可别管。”幸福不愿再谈跟裴家有关的任何事,她打岔道,“妈,明天咱包饺子呗?要小白菜猪肉馅儿的。”
“好。”陈母高兴不得了,“家宝不知去省城回来没有。秘书也跟局长去开会吗?”
“也许是他们领导想让他多学些东西,这是好事。”幸福安慰妈妈。其实,她也希望家宝能在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多好。
回到家里格外放松,幸福一觉睡到天大亮。清晨,在公鸡悦耳清亮的啼鸣中醒来。起来洗漱吃饭,之后,她自告奋勇,就去后街的商店买新鲜的猪肉。
已经九月末了,天气还有些夏日的余威。走在树荫庇荫下的土路上,心里说不出的欢畅。
到了商店,又被在一起玩儿扑克的邻居围住聊了一会儿,不怪乎关于裴全的,关于路璐的。耽搁了半个多小时才从商店往回走。
离家不远了,她无意抬头,见家门口听了两辆黑色的吉普越野车。心里顿时泛起合计,脚步也快了些。院子里站了四个年轻人,各个神情严肃,身板笔直,当她进来时,目光炯炯打量她。
这阵势让幸福脑子晕了一下。她几步迈到窗前,屋里正传来笑声。
幸福有些近视,但是,在往屋里瞟一眼的瞬间,她看得分外清楚,顿时僵住了。屋里有一个人她认识:路璐的母亲。
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沿着窗台进了厨房,将新买的肉放下,就进了主屋。
陈母笑着喊道:“闺女,快来,这是小路的父母,曾经在这里下过乡。这是我闺女,我们农村人没见过世面,二位别见外。”
幸福冲着他们夫妻二人点点头,目光落在路母身上时多停了几秒。尽管心里十分不快,却仍旧挤出一抹笑容。
“首长好,夫人好。”
路父习惯于板着的脸笑了,幸福却感觉得不到任何慈祥。也许是在电视上看惯了他严肃的面孔,他突然冲自己点头微笑,她后背冒出一股凉风。
路父见幸福脸色一闪而过的不快,解释道:“今天到这儿来,没告诉小黑,也没告诉你这丫头。你们都别挑理。我是不请自来。”
幸福咧咧嘴,皮笑肉不笑。他看穿自己的想法啦?
就听路父继续说道:“我就是过来散散心,年轻时候在这里下过乡,这又是老队长家,当初陈叔当生产队长的时候,可没少照顾我。”
“你还记得啦?”陈父和陈母见这么大的官儿到自己家,都有些拘谨,陈老爷子倒很随意,像是几十年前面对着那个年轻小伙子时一样,笑呵呵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们伙食不好,吃不饱,一天夜里,一个知情病了,你就偷偷跑到鸡窝给他偷了一只鸡,又找了一个偏僻的深沟烧熟了。我恰巧夜里看青,撞上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小伙子仁义,冒着被罚的危险帮助朋友,将来一定大有出息。果真,当大领导了不是!”
路父听罢,呵呵笑出声来,脸有些不自然的红。就连路母也笑了起来,接话道,“他年轻时候还干过偷鸡的事?他可从没说过。倒是经常提起老队长怎么关心照顾他们。”
陈老爷子又笑着说道:“看我这大烟袋不?都好几十年了,就是当初你返城的时候送给我的,还用着呢,都快成古董了!”
路父接过长长的大烟袋,摩挲着,突然百感交集,感叹道:“都这么多年了,没想您老还用着。现在,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
幸福心里无论多不痛快,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路璐父亲开门就把话敞开了,说是来看望爷爷的。若是不是有路璐这层关系,估计他们这辈子也没机会再踏上这片土地吧。
幸福冷眼旁观,静静听他们聊天。她不是怀疑路家的诚意,而是他们身居高位的,人哪有时间去回忆过去?看院子里那四个人就知道,那都是暗中保护他的吧,微服私访还这么多人跟着,出来一趟多不容易。
幸福突然同情他们了。原来“官身不得自由”说的就是他们那些人。
陈老爷子是个爽快人,他非得留一行人在家里吃饭。幸福和陈母就开始张罗起来。又到商店买了六个菜,加上家里原来的两个,凑了八个菜。
路母要进厨房帮忙,陈母哪能让。路母依然进了厨房站在一边跟她们娘俩儿唠嗑。
“农村的厨房我也会用。年轻时候,我也是下乡青年。回城了才跟小黑他爸认识的。”
她说起三十多年前农村里的事,娓娓道来,跟陈母的距离拉近许多。很快,气氛便更加融洽起来。
幸福趁着路母出去的机会,小声问:“你们见到路璐他爸是大领导,怎么不吃惊?”
“早就吃惊过了。家宝到他局里实习,知道了就告诉了家里。倒是你,死丫头,还帮着路璐瞒着。那有什么瞒着的?你是怕我们家攀附他们,还是怎的?”
头上挨了妈妈一级爆栗子,幸福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解释道:“路璐是低调的人,他从不刻意张扬自己身背景。”
陈母瞪了自己闺女一眼,哼了一声。知女莫若母,自己闺女低调她怎么会不知道。
这顿饭宾主尽欢,路父好喝了几杯。
陈老爷子欲留他们住下,路父摇头,走前拉着老爷子的说,分外不舍,“没办法啊。”说着朝笔直站在车边的年轻人瞥了一眼,“都跟着呢,寸步不离,没办法。等退吧,退了时候到这儿来多住些日子。”
陈老爷子眼圈就红了,擦了把眼睛,“就不知道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不。”
路父的眼睛也红了,“一定的,一定的。过段时间,我派人接您到我哪儿住些日子,全家都去。我那儿住得下。”
路母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塞给陈母,“来得匆忙,也没买什么东西,这些钱是点儿心意。老爷子年岁大了,给他买些爱吃的。”
陈母推搡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
“爷爷,我送送客人。”幸福跟家人说。扫了一眼厚厚一摞钱,心里越发不舒服。
路母看出来幸福是有话要说,也没上车,让司机开车先走,到村头去等。两个年轻人断后,路母和路父跟幸福三个人并排走着。
走出村头,站在一片开阔处,幸福站定,压抑了半天的不悦爆发出来。
“路夫人,请恕我直言,您这是唱得哪出戏?您若是真的故地重游,我们欢迎,可您心里明白,您是吗?我早已经说过,我和路局长之间,不会有什么瓜葛了,我以人品保证,如果你们还是无法相信,那我就发誓。
可你们这算是什么?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有种被侮辱的感觉,是,我们是普通百姓,可即使是普通百姓,也有自己的尊严和自己的生活,也有不被打扰的权利,你们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是来威胁我父母?还是来炫耀你的的高高在上?抑或是间接地告诉我,你们家是高不可攀的?”
“这孩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