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走得太快,她差点让自己的脚绊倒,骑了一天的马,她的腰跟屁股好痛,虽说是侧坐,但她觉得侧坐比跨坐更为辛苦,到下个城镇后,她要记得买条裤子,不然也得买条宽大一点的裙子,否则一直侧坐,她的腰恐怕会断掉。
好不容易到了溪边,夕川长长的吐口气,先在草地上坐下休息,脱下鞋子,裸足踏在草地上,望着水面的月色,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呼吸与周遭的树木花草趋于一致。
她静静地感受大自然深沉的律动,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全身放松,放松得几乎要睡着了,她舒服地往旁边倒,却撞上了某个东西,让她惊醒过来。
她望向来人。“索日……”他什么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她急忙坐正身子,离开他的怀抱,脸蛋晕红着。
“我来一会儿了。”看出她的疑问,他自动说明。
“你怎么不告诉我?”她低垂螓首,掩饰羞意,自他说了喜欢她后,她发现自己对于他的存在忽然敏感了起来。
“你睡着了。”他将手上的东西给她。“你忘了带这个。”
手电筒?夕川抬起眼望着他,一接触到他琥珀色的双眸,她感觉双颊又炽热起来。
“你不是怕黑?”只要到了晚上,她去任何地方都会带着手电筒。
“谢谢。”她低声说。
索日偏头瞧着她,她优美的颈项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主人不用跟奴隶道谢。”
“我说了你们是我的朋友。”她觉得他们的对话总是这样重复进行着。
他没有说话。
夕川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结巴地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红着脸面带羞怯,今天在马上她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却不好意思开口,遂隐忍到现在。
他有想过,如果她问这个问题时他该如何回答,他会告诉她,她温柔美丽,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喜欢她,但因为两人的身分问题,他一直压抑着自己……
但现在,望着她清澈怯生生的眸于,他忽然说不出口,想利用她的同时,他觉得自己也多出了愧疚之心,每回见到她害羞地望着他时,他心中就升起一股异样的感受。
“你……”他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夕川微低着头,静静听着。
“你给了我一个希望。”他不知该如何确切的表达,但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希望。
她疑惑地拾起头。这是什么意思?
“你——”他突然感到一股烦躁,最后只简单地说了句。“很好。”
夕川正想问下去时,他忽然站起身。“回去吧!晚了,你该睡了。”
她可以感觉他心中似乎有股烦躁不安的情绪在流动,她张嘴想问,最后却只化为一个字,“好。”
她穿上鞋,自草地上站起,打开手电筒为两人照亮前方的路,静静地与他回到了营地。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他们还没回来。”高年山靠着床板,眉头紧皱。
“属下已经派人出去找了。”赞路说道。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当初应该派人跟着才对,高年山付道。“我这疮伤好不容易有了起色……”
“大人,有个孩子送来一封书信——”
“一个孩子送的书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没瞧见我在跟大人说话吗?”赞路怒声斥责。
门口的士兵将身子弯得更低。“是……但这信是符大夫写的。”
“符大夫?”高年山惊讶道。“快拿进来。”
“是。”士兵恭敬地将信递给赞路,再由赞路交予高年山。
高年山一瞧见雪白的纸张与纸上的蓝字时,就相信这的确是符大夫的东西,他曾见过她以这种神奇的笔写字。他打开纸,心急地读着纸上的字。
“怎么样,大人?”赞路好奇地问。
高年山读完后才道:“她走了。”他皱着眉头将纸递给部下。“她说有急事得离开,还说我的病已经没有大碍,只要请个大夫把把脉就知道了。”他顿了一下,朝门口的士兵问:“那个小孩呢?有留下他吗?”
“留下了。”
“让他进来。”
“是。”士兵朝身后的孩童说道:“进去吧!”
“是。”孩童恭敬地回答,他低着头,入屋后便跪在地上。“大人。”
高年山瞥了赞路一眼,示意他问话。
“符大夫是在哪儿把信交给你的?”赞路说道。
“就在城里。”
“哪个城?”赞路捺着性子追问。
男孩愣了一下,抬起头。“就是这个城啊!”他的问话怎么这么奇怪?
“在这儿?”赞路大吃一惊。
“她还在城里?她是什么时候给你的?”高年山追问。
“五天前给的——”
“五天前引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拿过来!”赞路暍道,面露怒意,双眸瞪大。
男童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瞠大眼瞧他。
“还不快说!”赞路斥责。
“是……是……”男孩结结巴巴地。
“别吓着他。”高年山皱眉,这一吓,反而问得更慢。“你别怕,老实说来,有赏给你。”
男童结巴地说道:“是……是他要我五天后才拿来的,他说……他说跟人打赌,赌我会不会照着他的意思做,如……如果我没做到,那就得把钱还他。”
“大人,看来他们是计画好的。”赞路说道。
高年山又问了男童几句话后,便将他打发出府。
“大人,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吗?”没好好毒打索日一顿,实在让他不甘心。
高年山沉吟一会儿后,说道:“你去找个大夫回来替我诊脉,看看我的身体是不是没有大碍了。”
“那他们……”
高年山闭上眼,沉吟了一会儿后才道:“我要你亲自去做一件事。”
“大人请说。”
“你私底下带些人探听他们的下落,如果真的如符大夫所说,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他顿了一下。“那她就是我的恩人,不要伤害她,可索日不能留在这个世上。”
赞路吃了一惊,虽然他对于索日的无礼始终耿耿于怀,可大人跟他没有过节,为何……
“原因你就不需要知道了。”高年山睁开眼。“这件事你做得到吗?”
赞路朗声道:“是。”
“去办吧!等等……”高年山停了一下。“别让符大夫瞧见你的脸,她毕竟救了我的命,我却反过来要杀她的奴隶……”
“大人放心。”赞路立刻道,“属下明白。”
高年山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一到廊上,赞路立刻露出狼一般的笑,他这人向来有仇报仇,原本只是想让索日吃顿苦头,没想到军将竟要自己杀了他。
“看来你这奴隶还真会得罪人。”赞路的手不自觉的放在刀鞘上。“这下可怪不得我了。”
溪水映着晚霞,火红的颜色像是要将整条溪燃烧起来一般,可对于此番景象索日没有一丝欣赏的意图,只是朝着身体和脸泼水,洗去一天的尘沙。
“你不可以一直霸着主人。”
正以河水泼脸的索日在听见这句话时停下了动作,不过没有响应对方的话,依旧泼着水冲凉。
“明天换我跟主人一起骑马。”
索日将上衣褪至腰间,开始泼洒上身。
“我这几天已经学会骑马了,所以明天换我跟主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发现索日根本没反应,石拍放大嗓门。
索日斜睨他一眼,瞧见他胆小地退了一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回了一句后,又开始冲凉。
石拍张嘴,一时之间想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主人是大家的,你不可以这样。”
索日直起身子,石拍立刻后退一步,随即挺起胸膛。“虽然你力气大,不过我不怕你。”
“你会游水吗?”索日问道。
石拍愣了一下,老实道:“不会。”
“如果我把你丢进河里,你怕不怕?”他上前一步,一脸威吓之意。
石拍惊吓地后退好几步。“你……”他的脸气得通红。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矮小的他。“要别人听你的话,就要比那个人有力量。”
石拍瞧着他高大结实的身形,忽然气愤起来。“我会长大,我会长得比你高,比你有力气……那……那时候你已经老了。”他握紧拳头。
索日讽刺地勾起嘴角。“那就快长大吧!小鬼。”他挥了一下手,示意他离得远远的。
石拍气愤地瞪着他,看着他又蹲回河边,自顾自地泼着水,他往林子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即偷偷摸摸地往回走,蹑手蹑脚地来到索日身后,双手往前推上他的背。
可才碰上索日的背,他的手忽然被他抓住,他还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天地在一剎那间颠倒过来,下一刻,河水已经钻进他的鼻口。
“啊……”他在河水里大叫,随即让河水呛到,他慌张的拍打着水。
索日单手将他拉起,瞧着他一脸惊恐的表情。“没力量又没脑袋,就只有死路一条。”语毕,索日又将他压入河里。
“嗯……”石拍在水面下惊恐的抓住索日的手。他要杀他,他要杀他……
见他快不行了,索日又将他拉起,嘴角藏着嘲讽的笑。“好玩吗?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咳……咳,不要……”石拍攀着他的手想上岸,脸色发白。
“下次敢在我背后偷偷摸摸,我会淹死你。”索日严厉地看着他。
石拍点点头,索日这才拉起他。石拍狼狈地撑在地上,大声喘息,索日听见他啜泣的声音,于是瞧他一眼,听见他吸鼻水的声音。
“你要哭就一个人到一边哭去,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索日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石拍大声道:“我才没哭。”他抓起沙土,生气地丢向他。
“你再丢一次,我就把你丢到水里,这次我不会再抓住你。”索日厉声道。
石拍抓起沙土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脸苍白。
索日拍掉胸膛上的尘上,起身道:“如果不想人家溺死你,就学好怎么游水。”
“我会告诉主人说你要淹死我。”石拍大声地叫着。
索日没理他,只是穿好上衣,听见他仍继续叫嚷着,“你是坏人,没人喜欢你,你走开,主人不应该买下你的,你——”
“你们在吵什么?”曲比阿乌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大吵大闹的,声音都传到林子里去了。”
索日没费事回答她,因为石拍又嚷叫起来,他弯身捡起方才收集的树枝,径自往林内走去。
“他把我丢进河里,要淹死我。”石拍气愤地嚷嚷。
曲比阿乌瞄了离去的索日一眼,拿着主人给她的塑料袋到河边装水。“他不是好惹的人,不要跟他太接近。”她对着一身湿的石拍说道。
“我只是跟他说主人不是他一个人的……”他打个喷嚏,随即脱下衣裳拧干。
“他是做得太明显了。”曲比阿乌说道。“好了,快去把衣服烤干,不要生病了,索日的事,我们会找个时间大家讨论。”
石拍又打个喷嚏,这才急忙跑回林子里,曲比阿乌瞧着他奔跑的模样,忽然想起他现在与之前的胆怯判若两人,她不知道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过,他必定因为他的眼睛而受到欺侮与漠视。
在这年代,不能做事的奴隶就跟废物没有两样,主人会买下他,也算是他的造化,想到这个主人,曲比阿乌不禁皱起了眉头。
“好是好,可没一点判别是非的能力,怎么会去信任索日这种人。”她哼地一声。“要我说,他迟早会害了我们大家。”
第八章
“阿母,喝药。”男孩抬起瘦弱的母亲,将碗中的草药灌入她嘴中。
妇人张嘴喝了一口,才咽下去就呛了出来。
男孩放下碗,以袖子拭去她嘴边流出的药汁。“再喝一点,喝下去就会好了。”他再次拿起地上的陶碗。
“阿母……有话……有话跟你说……”妇人抓着儿子的手。
“你喝药。”他又将碗塞到她嘴边。
“阿母……不行了……”
“你会好的,巫师说你会好……”
“索日,听阿母说……”妇人虚弱地咳一声。“这件事……一定要告诉你……”
“等你好了再告诉我。”男孩执拗地说。“你快喝药。”
一这件事很重要……“她喘气。”你到墙角……墙角……那里有东西……“她指着破屋的一角。
“你先喝药,喝完药我再去……”
“你不拿,我不喝。”妇人抿紧嘴。
“好,我去拿。”他小心地将母亲放在草席上,快速地走到墙角,拨开放在墙边的茅草,果然瞧见有个洞。
“你伸手进去,里头有东西。”
他立刻将手伸进洞里,这洞下大,他困难地以手指摸了一番,发现洞上好象有东西,他往上揠,将一块布料挖出。
他看着奇怪的小布,不明所以的回到母亲身边。“我拿出来了,你快喝药。”他扶起母亲。
“我说完话,就喝……”她喘口气,将布料摊开。“这是你还是小婴儿的时候穿的,就穿在胸前……”她拉起两条细绳。“这绑在你的颈后……你看这布,不是一般人家的。”她抚着上头精细的绣线及上好的绸缎。
索日不感兴趣地听着,不明白母亲说这些做什么。
妇人抬手抚过儿子的脸。“你跟阿母的这些年,吃了好多苦……咳……以后你不用再吃苦了,你……”她喘口气。“拿着这个去找你亲生的父母。”
索日呆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阿母生的,十一年前我听到外头有婴儿哭声……”
“阿母,你在说什么?!”索日惊讶地瞪大眼。
“那年阿母流产,捡到你时心里很开心,我想是天神看我可怜,所以把你送来给我,却没想到……阿母害了你,害你……变成了奴隶,这几年你吃了这么多苦,都是阿母……咳……”
“阿母,别说了。”他激动地拿起碗。
妇人抬起手,抚着他额上的奴隶印记。“阿母害了你……”
“不要说了,你喝药……”
妇人听话地喝了一口。“你的父母一定是贵族……”
“我不要听。”他摇头。
“一定……”她抓着儿子的手。“一定要去找他们,以后你就……不用再吃苦了。”
“阿母……”
妇人张嘴,无力地说:“我喝不下了……”
“再喝一口。”索日心急地又灌了一口。
她轻咳一声,视线牢牢地锁着儿子的脸。“一定要离开这里……去找他们,你不是奴隶……”她无力地垂下手。
“阿母。”他心急的摇了她一下。
她看着儿子的脸在她眼前愈来愈模糊,小声叮咛,“记得去找他们,去找他们……”
“阿母,你说什么?”他低下头,将耳朵贴在她唇边。
“记得……去找……找你父母……”
突然,木门让人踢开,一个宏亮的声音喊道:“还不起来干活,是不是想偷懒?”
索日没理会他,只是喊着母亲。“暍了药你就会好了。”他强行打开母亲的嘴,将药汁灌入。
“还不出来!”工头进入屋内,鞭子一甩就往索日的背上打去。
索日转头瞪他一眼。“我今天不做工,我要照顾阿母。”
“你说什么!”工头怒斥。“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不要命了!”他又抽他一鞭。
索日挺了一下背,继续喂母亲喝药。
工头走近,一脚踩上他的肩。“不要在这里跟我哭死哭活的。”他瞄了眼一动也不动的妇女,弯身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你做什么!”索日挥开他的手。
“人都死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他一把抓起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