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床上的人不安地翻动着,疼痛让他在夜晚也无法好好人眠,他翻过身忽地轻咳起来。
随着咳声愈来愈大,他整个人从睡梦中醒来,咳嗽让他右胸口的伤更是疼痛,空气中的烟硝味让他突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房中弥漫着白烟。
怎么回事?失火了吗?
他正要喊人,一抹身影突然在如雾的白烟中现身。“谁?”他警觉道。
“来救你的人。”
“什么?』
“你的毒伤已经侵入五脏,再这样下去,不出五日,你就要去见本主了,洱海神怜悯你,所以特意派我来指引你一条明路。五阳旅店住着一个年轻女人,带了八名奴隶,那女人是洱海神派来救你性命的。”
“五阳旅店?”
他张嘴正想问得更详细,黑影却突然逼近,他因受伤在身,来不及反应,只觉一股甜腻的味道充斥在鼻问,他的意识立即模糊,眼皮无力地盖上。
“夕川……夕川……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夕川左右张望,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屋子里,屋子是纸做的,而且是黑色的纸,她新奇地摸着纸窗户,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
“夕川,夕川……”
她奇怪地四处张望。“姐,是你吗?姐,姐——”
就在她大喊之际,一个人影忽然现身屋内,在她面前立定,两人惊讶地看着彼此,夕川随即扑进姐姐的怀中。“姐——”
“夕川。”晨风激动地喊了一声,眼眶不觉红了起来,她终于成功了,“你没事吧?”她急问道。
“嗯!”夕川哽咽地说着。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晨风焦急地问。
夕川抹去泪水,哽咽道:“我在云南。”
晨风惊讶地张大眼。“云……云南?”
“嗯!”她一边点头,一边吸着鼻涕。
“好,没关系,先别管怎么过去的,你在云南哪里?为什么电话都打不通?”晨风询问。
“我在云南大厘西边的一个大城市。”她顿了一下说道:“我的电话没有讯号,对了,你跟我一样在这里吗?”
“不是,我还在黑竹沟。”她说道。“这一个多礼拜你都在大理吗?为什么不坐车回来?你知道姐姐有多担心吗?”
夕川愣愣地瞧着她。“这……这里没有车……”她心中一阵惶恐。“姐,你……你还在现代?”
“什么意思?”晨风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她哭出声。“我回到过去了。”
“什么?!”晨风惊叫一声。
突然,夕川的身影开始变淡。
“夕川?!”晨风想抓住妹妹。
“有声音……”夕川慌张地说,她的身影愈来愈淡。“我不要回去……”
“夕川……”晨风大叫一声,双手扑了个空,屋子内只剩她一个人。
“姐!”夕川惊叫一声,整个人一震,倏地睁开双眼,她急促地喘息,听见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
她从床上坐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刚刚她跟姐姐见面了,那到底是梦,还是姐姐使了巫术来找她?
她下床想去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敲门,就听见索日的声音传来,她赤着脚走到门边,迟疑地叫了一声,“索日?”她的手放在门闩上,不知要不要开门。
“没事,开门没关系。”
她打开门,被眼前的阵仗吓一跳,大概有十几个士兵穿著甲冑站在门边。“怎么了?”为什么士兵会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们想请你去看病。”索日对着士兵皱眉头。
“你们弄错了,我家主人不会看病。”阿西木嘎在一旁道。
“不会有错,她是年轻女人,而且身边带了八个奴隶,在这儿唯一符合条件的就是你们。”带头的队长赞路一手搭在刀上,一边对夕川说道:“请。”他是所有士兵当中最勇猛威武的,胡须从脸颊一直延伸到下巴,双眼炯炯有神,除了头顶中央绑着一跟长辫子外,其它发丝全都剃光。
夕川看向索日。“他说什么?”
“你们从哪里知道主人的事?”阿西木嘎疑惑地问。
赞路怒喝一声,“这里没奴隶说话的份。”
阿西木嘎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闭上了嘴。
夕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从他的语气中知道他是在斥责阿西木嘎,她立刻追问道:“他说什么?他为什么骂——”
“请你跟我们来。”赞路以流利的纳苏话说着。
夕川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也会说彝族话。“我不去。”她摇头,他们好凶,她不想跟他们去任何地方。
没想到会遭到拒绝,赞路愣了一下。“你不能拒绝,你必须帮军将治病。”
夕川疑惑地看着他,有些字她听不懂,所以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意思,只是重复道:“我不去。”
“你不能违抗军将的话。”他怒喝道。“带走!”
旁边的士兵立刻上前想架走她。
索日在他们过来时,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他们,士兵没料到会有奴隶胆敢对他们动手,所以结结实实地后退好几步,一个还差点摔倒在地上。
其它人瞧见他对士兵动手都吓坏了,阿比甘莎呢喃一声,“完了。”索日这下恐怕真的要一命归西了。
就在当下,所有的士兵都抽出腰问佩带的刀朝索日砍来,夕川惊叫一声,“不要!”
索日在他们抽出刀时,左手握住门扉,用力一扯,将整扇门扯下来,在他们砍过来时,拿着门板一扫将他们全挥开,士兵没料到他会有如此的力气,各个闪躲不及,全让门板狠狠地扫过,结果倒的倒、跌的跌。
虽然知道他力气大,可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也很大,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夕川的心惊跳了一下,虽然士兵各个东倒西歪,不过因为没造成什么可怕的伤口或痛楚,所以她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总算出口怨气了。”索日冷哼一声,他自小到大所受的屈辱与不平,在今天总算得到了一些发泄。
“好大的胆子!”赞路见部下被一个奴隶打得东倒西歪,不禁怒火攻心,拔刀街上前,可他才进逼一步,索日的门板就扫了过来,害他只得狼狈地退后。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隔壁房的扎格在听见嘈杂声时打开门,不只他,其它住宿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开了门一探究竟,不过在瞧见士兵时,几乎又全立刻关上门,深怕遭受池鱼之殃。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扎格一脸惊吓。
曲比阿乌严厉地对索日说道:“你还不住手,要我们全赔上性命吗?”以下犯上只有死路一条。
“有什么事好好说。”扎格在一旁帮腔道。
“这奴隶太无法无天了。”赞路瞪大双眼,今天如果不杀了这个奴隶,他的颜面要往哪儿搁。
夕川躲在另一扇门后,不知该怎么办,他们的对话她全听不懂,可她知道索日是为了她才跟人打起来的,这样下去似乎会愈闹愈大,该怎么办才好?
“不要打了。”夕川喊了声,虽然索日的力气很大,可他如何斗得过一个国家的军队,万一真的把对方惹火了,说不定会调几百、几千名士兵过来,到时恐怕无法收拾,她并不想在这里惹麻烦,只希望能尽快找到方法回到属于她的时代。
“好……好吧!我……我去看病。”她补充了一句。
“你……刀……不要……”她指着他的武器。“我不喜欢。”
“好了、好了,既然她都要去看病了,快把刀收起来。”扎格连忙对赞路说。“还有你,赶快把门板放下来。”
赞路哼地一声收刀回鞘,这笔帐他先记下了,总有一天他会讨回来的。
“你真的要去?”索日看向夕川,说实在的,他并不想让她跟王宫的人打交道,一旦她的能力被知晓,她就不可能再走出那个地方了。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赞路大声喝道。
索日冷冷瞪他一眼,正要驳斥他的话时,夕川已先一步道:“你……很凶,我不喜欢你,你走开。”
赞路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恼火。“你说什么?!竟然这样对我说话——”
“如果你想要我主人去治疗军将,最好对她客气一点,毕竟军将的性命掌握在她身上,如果搞砸了,可全都是你的错。”索日不客气地说。
“你敢要胁我——”
“这位大人,军将的性命要紧。”扎格出来打圆场。“别做意气之争。”
赞路哼地一声。“好,暂时先饶了你,如果救不活军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什么?!”阿比甘莎一听,吓得花容失色。
因为他们不是用彝族话交谈,所以夕川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疑惑地看着大家。
“主人一定会救活军将大人的。”石拍鼓起勇气喊道。
“我们主人有神力……”
“不要胡言乱语!”阿西木嘎捂住他的嘴。“对不起,大人,他还小,不懂事。”他低头朝赞路说了一句。
“好了,不要废话,快走吧!”赞路怒喝一声。
“我们……全都去吗?”阿比甘莎小声问道。
“本来你们是没资格踏进军将府的,不过……”赞路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我网开一面,全都一起去吧!”
索日冷冷地看着他。网开一面?是一网打尽吧!
现代
“夕川……夕川……”
见晨风太过激动,苗岚勋蹲跪在她面前,以中指蘸着鸡血厉声道:“符晨风,三魂七魄速归来,急急如律令。”他的中指在同时间按上她的眉心。
她倒抽口气,双眼突然睁开,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
他扶起她。“没事吧?”他轻拍她的背。“要不要我帮你收惊?”
“滚开……”她轻咳一声,右手无力地推了一下他的肩。
他不以为忤地笑了声。“怎么样?这次成功了吗?”上回他们失败了,这次是第二次尝试。
“嗯!成功了。”她点点头。“可是……”
“什么?”他继续拍抚她的背,把握难得的机会亲近她,她只有虚弱时才会乖乖地待在他怀里。
她抬起苍白的脸。“事情麻烦了,夕川……她回到过去了。”
他连眼也没眨,只是挑高眉。“你是说……回到过去,那个……吟诗作对,没有马桶的过去?”
她瞪他一眼。“你觉得很好笑吗?”她推开他站起来。
“不是,我怎么会觉得好笑。”他立即为自己伸冤。“我只是太吃惊了。”他立刻做出最严肃的表情。
她冷瞧他一眼,没说话。
“她现在在哪个朝代?”他挑了个她会回答的问题。
“我来不及问她。”她摇头。“大概是有人干扰她睡觉,所以她的魂魄回到她身体里了,我想再试一次看看。”
“你的能量已经消耗太多,不能再试。”他阻止地抓住她的肩。
“可是……”
“再说,她让人吵醒,已经不在梦中,你试也是枉然。”
“她知道我来找她,一定很快又会入梦——”
“晨风,研究怎么把她接回来才是当务之急,要入她的梦,明天一样能试。”他试图将重要性分析给她听。
他的话总算让她安静下来,晨风拧紧眉心,明白他说的对,可是她不想承认这一点,她抬手打开他搭在肩上的的手。“拿开。”
他只得松开她,在心里叹口气。“你到底要气我多久?”
她假装没听到这句话。“你知道怎么接她回来吗?”
“不知道。”他老实回答。
“我能接引魂魄、超度亡灵,可活生生的一个人……我不知道。”
她烦躁地来回走动。“可恶!”她仰天而看,怒声道:“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晨风……”
“我真的很气,真的很气……”她深吸口气,试着镇定下来。
“你冷静点……”
“我不要冷静。”她踢开脚边的石子。
“好吧!”他后退一步。“那我到那边等你。”他可不想遭受池鱼之殃。
她瞪他一眼。“不管多困难,我都要把夕川接回来。”
“好。”他顺着她的话讲。“你现在是要继续待在这儿,还是下山想办法。”这些天他们都在这儿搭帐篷露营,到了晚上,阴风飕飕的,连他这个道士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先下山去。”既然能入妹妹的梦,在哪个地点作法应该都没问题。“她说她在云南大理,或许到那儿能感应到什么。”
苗岚勋颔首。“就这么办。”
第五章
十天后。
“这几日我觉得舒服多了。”高年山难得露出了笑,虽然说话仍是有气无力,双颊凹陷,可气色与之前比起来似乎好了一点。
夕川点点头。“照这样下去,大概再一个月就可以完全康复。”她将插在他脚上的针取下放回医袋内。
察觉对方纳闷地看着自己,她才想起自己方才不是用彝族话,于是急忙改口以简单的彝族话又说了一遍。
“一个月吗?”高年山面露喜色。
“嗯!”她走到桌边,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而后拿给他看。
“你之前的箭毒已经侵入脏腑,一个月不算长。”高年山念着她写的字句,随即笑道:“我知道,我不是嫌长,只是不敢相信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恢复了,你的医术果然了得。”
见她疑惑,他立即要人把他的话写成汉字给她看,虽然她懂纳苏话,可只会简单的字句,之前他找了许多汉人来与她谈话,可没人听得懂她说的方言,所以只好写字来沟通。
“只要我康复,一定会重赏——”
“大人,郑大人来看您了。”门外仆役的通报声打断高年山未完的话语。
一听到这话,高年山原本和善的表情转为阴沉。“哼!来看我这口气是不是快没了。”
听见他有来客,夕川收拾好医箱后便退了出去,在廊上与客人擦身而过,在这剎那,她忽然感到一阵寒僳,一股奇怪巨大的愤恨朝她压来,她全身立即起了鸡皮疙瘩,心脏整个紧缩起来,她本能地扶住墙壁,感觉有些想吐。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眼前,她抬起头,虚弱道:“我…。…。有点冷……”
“冷?”索日讶异地看着她,今天一点也不冷啊!甚至可以说热。
“嗯!”她抚了一下赤裸的手臂。
他这才发现她的皮肤上起了一颗颗的疙瘩,他面露讶异之色,“晒晒太阳会好一点。”他伸出手想扶她,可伸出的手却在一半停下,一感觉到自己的迟疑,他立刻坚定地握住她的肩膀扶她走下廊道,让她坐在园子内的大石上晒太阳。
“好一点了吗?”他问道。
“嗯……”她颔首。“刚刚那个人是谁?”她因为低着头,所以没瞧见对方的长相。
“不知道,王宫里面的人吧!”他顿了一下。“怎么?”
她抬头瞧他,而后摇了摇头。“没有……我也不会说,他好象很可怕。”
“我们早点离开这儿,你就不会再看见他了。”他们待在这里愈久,就愈难以脱身。
“可是高大人的伤还没好。”夕川说道。
“你还要为他治疗多久?”他问道。“我是说……用你的能力。”
“大概再两天,剩下的他只要按时服药就行了。”索自担心她的能力让人知道后会被当成珍禽异兽囚禁起来,他的说法获得阿西木嘎、曲比阿乌、古比跟普布的赞同,所以她都是趁高大人熟睡时才用她的能力治疗,这样才不至于让人发现。
虽然她一直想赶去乐山,可是在高大人的伤还没康复之前,他们不会放她走,她心里很着急,却也不知该怎么办。
唯一安慰的是她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