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暮看清楚地上的那人模样,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一瞬间,过往许多画面映现在脑海之中。
“小鬼,你不去玩耍,总在这里做什么?”
“玩耍多么没趣,我要练武,这样才是男子汉。”
“哈哈,男子汉,要加油哦,大叔等着你。”
……
“小家伙,自今日起,你就是悬壶药行的一名直系弟子,更是我胡维手下的一名修士,告诉我,你开心吗?”
“太他妈开心了!”
……
在雪禅夫人他们眼中,叶暮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眼眸里冰冷带煞,浑身气息凛冽剽悍,就像一头陷入狂暴中的野兽。
“那些人是谁?”雪禅夫人眉头一皱,低声问道。
“楚家的大管事施祥,他身后的一众年轻人应该是楚氏的子弟。”上官宝驹一眼就看出发生了何事,胖乎乎的脸颊上流露出一丝杀机。
钟祢衡再一旁插嘴道:“地上那人叫胡维,跟叶暮的关系颇为亲厚。”
“楚家的人……”
雪禅夫人重复一遍,目光落在地上的胡维身上,当看到胡维全身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疤时,眸光骤然一凝。她此时终于明白,叶暮为何像变了一个人。
当自己的朋友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恐怕自己也会像叶暮一样吧?
雪禅夫人在心中轻轻呢喃一声,当再次抬起头时,她雍容端庄的玉容上,已尽是淡漠冰冷之色。
几人的对话,落在其他人耳中,恍然大悟的同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施祥等人的杀意。
无论是叶红妆、宁胤、梁沛、方茹四人,抑或是雪禅夫人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跟叶暮的关系已变得极为融洽亲密。此时见他的友人受难,哪有无动于衷的道理?
他们的修为皆在归藏境界之上,无一不是威震一方的执牛耳者,此时毫不掩饰地流出内心的杀意,瞬间让施祥等人身子一僵,再不敢乱动一分。
施祥惊恐地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死在火海熔浆中了吗?
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剧烈的疼痛让施祥恢复一丝清醒。他这才发现,自己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插翅难飞!
想起自己刚才对胡维所做的一切,他的脸色猛地刷白,再无一丝血色。
相较于施祥,那些楚氏弟子表现得更为不堪,在一群归藏境界大修士的杀机锁定下,他们神色惊恐,浑身瑟瑟发抖,宛如置身冰窟,遍体生寒。
甚至有两三个弟子承受不了这恐怖压力,双腿一哆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叶暮没有理会四周一切,他一步步走近胡维,双膝跪地,看着那张熟悉之极的脸庞,泪水不争气涌进眼眶,“大叔,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胡维仿似感应到什么,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叶暮一眼,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殷红的血液顺着唇边,把胸襟染成一片赤红。
看到胡维这幅模样,跟印象中那个顶天立地的伟岸背影一对比,叶暮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一股犹如熔浆迸发的怒火,自内心深处猛地爆发。
“大叔,你仔细看着,阿暮长大了,也学会了……杀人!”
近似呢喃的声音在唇中一字一字说出,叶暮眼眶中的泪水瞬间蒸发,眸光如刀,藏着冷冽到极致的杀意。
第九十八章 又见十字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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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局面,再清晰不过。
叶暮身后众人一个比一个修为高深,虽只寥寥八人,但这里边有景州城城主叶红妆、有听雨楼那位背景和实力同样强大的雪禅夫人、有已臻至冥虚境界的大修士钟祢衡、有景州城排行前二的两位家主。
甚至,还有来自灵州单剑斩三千海贼的青年高手宁胤,来自秦州第一世家梁氏的长子梁沛……
这支力量,即便搁在天下四州中,也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
若再算上他们背后所拥有的庞大势力,所拥有的威慑力和毁灭力,绝对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毋庸置疑的是,此时的叶暮,已在无意间成了这支队伍的核心。
……
那些家伙,该倒霉了!
阎晟幸灾乐祸想到,得罪谁不好,为啥偏偏得罪我家大人呢?
想到这,他看向施祥他们的目光,不禁带了一点同情,就像看一群瑟瑟发抖的羊羔。
呛!
宁胤抽出破锥剑,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一对幽蓝的瞳孔里,浓郁的杀机在萦绕。
叶红妆见此,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宁胤看了看叶暮,又看了看施祥他们,明白此时并不需要自己动手。不过,他仍旧立在一侧,机警注视四周,小心防范。
似乎已形成默契,看着眼前一幕,没人去打扰叶暮,没人去帮他杀敌。此时,让他独自一人去杀敌,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他们相信叶暮,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一路走来,发生在叶暮身上的一件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已完美地证明了这一点。
尽管叶暮的修为依旧滞留在知微中品,可是谁若真把他当做软柿子看待,那他的下场会很好地诠释,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白痴的认知。
简单点说,叶暮这厮就是一个怪胎,绝对不能以常理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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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暮立起身子,看着施祥因为惊恐而显得扭曲的尖瘦脸颊,脑海不自觉想起了很多事情。
一个月前,他还是悬壶药行的一名采药奴,地位卑微低下。而在像他这样的奴仆眼中,高居悬壶药行大管事之位的施祥,地位崇高,权柄滔天,手握生杀大权,是他们只能仰视顺从的存在。
不仰视,会被视为不敬,就会受折磨;不顺从,会被视作叛主,就会没命。
所以说,他们是生是死,自己说了不算,施祥说了才算。
生死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谁心中没有一点敌视情绪?
叶暮自幼也极为痛恨背在身上的一纸奴契,天然对施祥有一股敌意。这种敌意在历经一系列变故之后,像发酵的面团,成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不会忘记,那次采药晚归时,施祥当着众人的面,扬言要折断自己的四肢;
他不会忘记,在黑暗牢笼中,施祥用十根纤细锋锐的银针,刺进自己的指甲缝隙,用锯齿铁条一点点贯穿自己掌心,插入臂膀肌骨血肉之中。
有些事,会像大树底部的年轮一样,成了人生的一部分,剔除不去,忘也忘不掉。甚至在想起这些事时,会很想杀人。
所以,当目睹胡维被折磨成一幅惨不忍睹的模样,当看到施祥那张忘也忘不掉的老脸时,叶暮心头起伏跌宕的情绪最终化成简单的一个字——杀。
所以,他已不愿再说一句话,不愿再耽搁一点时间,悍然出手。
他右手拎着烛龙刀,上前踏出一步,轮廓粗犷的刀面在虚空中一竖劈、一横削,刀光所过,一寸寸虚空碎裂成片。
一个十字刀架,在碎裂虚空中成型,凝而不散。
横,如千里之阵云。
竖,如万岁之枯藤。
一横一竖,平直干净的线条,仿似已把整个虚空割裂。从中涌出的凛冽苍凉气息,隐隐呈现龙蛇战斗之象,缭绕着雷光火电,盘踞其中。
在仙府刀山之上,面对来自秦州散修赵彻的偷袭,处于一种奇异状态中的叶暮,随手施展出此招,已近乎摧枯拉朽的姿态,撕碎了赵彻横山斧中的黄金犀牛兽魂,割断了赵彻的头颅四肢,完美奠定胜局。
众所周知,赵彻是一名成名已久的归藏中品境大修士,但却被叶暮在一招之内轻易斩杀。这在当时引起的轰动,甚至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谁能想到,跨境界杀敌的传说,会真实地在眼前上演?
所以,即便此时看到叶暮再次故技重施,雪禅夫人他们仍旧忍不住一阵心旌摇曳。
而像叶红妆几人,当时滞留在峡谷池潭之畔,并没有出现在刀山之上,自然也没有见到叶暮施展此招。不过,此时他们看着叶暮刀锋泼洒之间,凝结成型的十字刀架,感受着空气中游走的凛冽萧杀之气,也不由脸现惊诧怔然之色。
惊诧于此招所蕴积的恐怖力量,怔然于这招竟会是叶暮施展出的……
四周充满硫磺味道的空气,似乎因为十字刀架的存在,而变得凝滞如胶水,带着沉闷如黑云压城的压抑气息,填充在四周每一寸空间内。无风无声的寂静中,逸散空气中的森然气息,逼得脚下灰黑色的熔岩地面上,展露出一道道龟裂的蛛网痕迹。
此情此景,诡异、恐怖。
施祥只觉仿若置身泥滩漩涡之中,四周空气中充斥的凛冽杀气,像数千数万把细小的刀刃,割得他浑身上下一阵剧疼。
强烈的危机感在心头蔓延,刺激得施祥再忍不住大叫出声:“叶暮,你若敢杀我,进了景州城,你们谁也别想活下来!”
“你还不知道吧,如今的景州城,已被我楚氏攻占下大半,我楚氏已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而我施祥身为景州城大管事,你跟我作对,就是跟整个楚氏作对,跟圣地琅琊作对。你……还敢杀我么?”
施祥剧烈地喘息一阵,看着十字刀架之后默不作声的叶暮,以为叶暮怕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头滑过一丝不屑,嘴上仍旧继续说道:“只要你放了我,以前的事情,我不但既往不咎,并且我还可以代表楚氏,放过你们一马。”
叶暮在施祥说话的时候,便收起烛龙刀,掸了掸衣衫,扭身蹲在胡维身旁,似乎真的放弃了。
看到这一幕,施祥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他身后的十余个楚氏弟子也长长松了口气。
面对叶暮劈划而出的十字刀架,即便他们祭出了自己最强大的法宝,调动了全身的真元,可仍旧感到一阵刺骨寒意。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像面对即将来临的死神。
所以,在看到叶暮做出如此举动之后,他们没来由感到一阵轻松,像刚从寒冬腊月回到了万物滋长的春天。
只不过,他们似乎忘了,远处的十字刀架,此时仍旧在虚空悬浮,静默无声。
第九十八章 死亡的层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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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暮看着胡维疑惑不解的眼神,咧嘴一笑,轻声道:“大叔,他们已经死了,不信你再看。”
声音像风一样轻柔,清晰地落在胡维耳中。当他转动眼睛,再次聚焦远处,他看到了一幅让他终身难忘的画面。
十字刀光,像死神挥下的镰刀,以近乎流光的速度,猛地从施祥身上划过,从那群楚氏弟子身上划过。
刀光很快,根本无法用精准的言辞去形容。就像晨间穿透厚厚云层的第一缕阳光,在人们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已撕开人间的黑夜。
施祥脸颊上的表情骤然冻结,眼珠圆睁,仿似遇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事情。在他身后的楚氏弟子也差不多和他一个表情。
他们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原有的动作,但却像中邪一般,呆呆地立在那里,宛如一根根木头。
噗噗……
殷红的血水像离弦利箭,在他们的喉咙、双肩、腰畔迸射而出,鲜红的血花飞洒空中,像下了一场凄惨的血雨。
紧接着,他们的头颅、双臂、双腿、像堆积的木块,整齐地掉落地面,砸在灰黑色的岩石地面,溅起一蓬血珠。
人头翻滚,四肢散落,如潮血水汇聚成血泊,逸散出浓郁呛鼻的血腥。
眼前的画面,一幕幕映现眼帘之中,每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晰,每个步骤都是那么有条不紊。但这毕竟不是欣赏一幅笔法森严的泼墨山水画,这是在杀人,当死亡被分成层次分明的一个个步骤进行,怎能不让人心生无名恐怖?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绝于耳,叶暮看着瞳孔骤然扩张的胡维,看着他粗犷如岩石的脸颊上流露出的惊惧之色,没有多说什么。
杀人有千万种方法,死亡时的状态更有无数种,但无论是哪一种,其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去结束一条性命。所以在叶暮看来,杀人而已,只要敌人死透了,死干净了,至于方法是否狠辣变态,他并不放在心中。
上官宝驹来到叶暮身边,眉宇紧蹙,说道:“事情是否已解决?”
叶暮看着上官宝驹肃穆凝重的模样,隐约意识到什么,问道:“你在担心施祥所说的事情?”
上官宝驹拍了拍叶暮肩膀,叹息道:“大家都在担心。”
叶暮当即道:“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上官宝驹一怔,指着地上胡维,说道:“那他呢?”
“我背着。”叶暮随口答道。
在他们这群人中,叶红妆代表城主府,雪禅夫人和钟祢衡代表听雨楼,孙乘龙和上官宝驹是孙氏和上官氏的家主。可以说,楚氏发动的血腥清洗行动,无疑是在向他们开战。尤为关键的是,他们直至现在,并不知道景州城的局势发展到了哪种地步。
所以当从施祥口中听闻,景州城大半势力已被楚氏攻陷,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在此停留?
当下,众人不再耽搁,朝远处的灵桐山急速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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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
景州城安静下来,白天的杀伐之声,已悄然无声。人们沉默地休息着,为明天的战斗养精蓄锐。
今日一天的时间里,又有十余家势力被楚氏连根拔除。此时只剩下寥寥几个根基庞大的势力负隅顽抗。
来自听雨楼、城主府、孙氏、上官氏等大家族的成员,在上官青羽的穿针引线下,聚拢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力量,严阵以待。
或许明天,楚氏就会朝他们伸出锋利的獠牙。
漆黑的夜色中,没人说话,默默等待着,已做好破釜沉舟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