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报宁瞪了杨幺一眼,低声笑道:“什么和尚不和尚的,你也别太损,这事,我还要想一想”
杨幺顿时恼了,也不怕他,叉着腰道:“你别哄我,你当这是我一个人赚呢?你不也是占着股么?再说了,这两年你看着我何时乱花钱了,不都是用在制造兵器上了,都不说火炮、火铳了,平日少不了的弓、箭、枪、刀、盾、比甲我都是想着法子做最好,最用得上的,还不是为了族里么?你若是不干,趁早拉倒!“说罢,转身就走。
张报宁被她突来地脾气吓住,见她要走,急忙伸手抱她,却又被她狠狠一瞪,松了开来,陪笑道:“没见过性子这么急的,我何时又说不行了?你若是能说得杨岳也如此,我二话不说干了,还有报辰,到底他才是主将。”
杨幺哼了哼,知他有顾忌,张报宁笑道:“报辰怕你,虽是自家断不做这样地事,被你一哄,说不定就成了。杨岳可不一样,再说不是还有杨天康么?”
杨幺咬了咬唇,盘算着道:“天康哥打小不管帐目,只会听杨岳的,报辰如今历练出来了,也不是那么好哄的。怕是打着和你一样的主意,都看着杨岳行事。这样的话……”
张报宁面色微沉,不乐道:“也就是这句话了,杨岳说成,就是成。你是他心尖上地人,就看你地本事了。”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杨幺反倒急了,扯住他道:“小宁哥,杨岳办公事时哪里又管我是谁?你倒也帮我想想法子才行!”
张报宁不过以退为进,正等着她这句话,转身笑道:“你知道我的规矩,但凡你要我做地事,我没有干不成的,只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挽住杨幺的纤腰,低头便要吻她。
杨幺不提防他如此,一时没法闪开,只好低头埋首,双手用手抵住他胸口,恼道:“我自家想法子,不用劳你张大爷费神,放开!”张报宁轻轻一笑,倒也不逼她,只是仍把她圈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道:“你晾了我两年了,好歹也松一松,别冷了我这颗心。”说罢,连连在她的秀发上轻吻。
杨幺顿时大怒,强压着一脚踢向他下身要害的冲动,只在他怀中躲避,忍气吞声道:“小宁哥,小宁哥,你想想,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得利,我也不要你想法子了,我是为着族里好,杨岳是个明白人,他自会同意的。我我不愿意,你放开我罢。”
张报宁冷哼一声,一抬手,将杨幺的脸抬起,眼光在她脸上逡巡半晌,道:“如今倒学乖了,不和我硬来,倒也罢,但凡你柔顺些,我怎么会用强?”低头在杨幺唇上轻轻吻了吻,慢慢放开了她。
杨幺低着头,一步一步退了开来,方要转身出门,张报宁叫了一声:“桌子上的东西,难不成要丢在这儿,让别人也知道你是将来的王子妃?“
杨幺面无表情,转身取了盒子,再不说话,转身推门而去。
张报宁看着她的背影,废然坐下,抚着额头喃喃自语道:“却是个亏本生意,这回气极了,怕是不只被晾个两三年了。”
第五卷 孤身乱世 第四章 知冷知热
杨幺一大清早便站在水寨北面的渡头上,眺望北岸巴陵城,不多会,一艘楼船便从那边向水寨驶了过来。
待得楼船靠岸,杨幺急急上了船板,杨平泉方出了舱门,便看见杨幺,惊喜道:“幺儿,你也来洞庭了?“
杨幺笑着上前搀住杨平泉,扶着她下了船,说道:“姑妈,我这不是想你了么,外祖、爹爹、哥哥们虽好,但到底不是亲娘,我也只有靠姑妈疼了。”
杨平泉听了这话,微微叹了口气,摸着杨幺的头道:“也是个可怜孩子,姑妈也没有生女儿,平日都是把你当亲生孩子看待,既来了,就安心在水寨里住下,身边都是族人,和原来一个样。“
杨幺自是陪笑,杨平泉又道:“你父亲和大哥可好?我也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他们了。”
此时,有早已等在一边的杨平泉的随从,送上马来,杨平泉和杨幺各自上马,并骑向忠义寨慢慢走去,身后近百名杨平泉的近卫相随。
杨幺道:“爹爹和大哥都好着呢,如今大哥已改姓了朱,继承了外祖的家业。”
杨平泉似是不知此事,微微一愣,沉默下来,面上似有回忆之色,喃喃道:“雄儿那孩子也不容易,还好是去当家,哪里像岳儿……”
杨幺耳朵尖,听她似在说杨岳,问道:“姑妈,你说什么呢?”
杨平泉一惊,勉强笑道:“没说什么。幺儿,你见过你三哥了?”
杨幺虽是有些疑惑,也不在意。笑答道:“是三哥把我接回来的呢。”
杨平泉微微一笑,点头道:“你们俩的感情倒是一直如此好,你一父三兄,只有他一个人在洞庭,他没有娶亲。你平日也多关心他一下,平日虽是随军,不用料理其它,但他地衣物鞋袜之类,也只有你替他操持才行。”
杨幺呆了呆,点头称是,心中却暗暗后悔,往日全没有在意此事。
杨幺见得杨平泉心情颇好,笑问道:“姑奶,听说你在族里收养了两个女儿?叫天杏、天淑的?这两位姐姐怎的不见?”
杨平泉笑道:“你也知道了?这两个孩子正在巴陵呢。我平日忙,也没时间管教他们,便送到曾府里和曾家小姐国鸾作作伴,也学点东西,待曾小姐出嫁了,再接回来。”
杨幺一听“曾家小姐”四个字,不免打听到:“姑妈。曾家小姐可是订亲了?”
杨平泉点头道:“订了,是刘家地长净。”
杨幺大吃一惊。转念一想,又替刘长净欢喜,笑道:“听说这位曾小姐才貌双全,倒也配得上长净。”
杨平泉也笑道:“倒没想到长净这孩子,开始还不愿意。被他爹爹骂了一顿。方才点了头,我想着。这孩子是不是心上有人了呢。”
杨幺呆了呆,摇头笑道:“长净是个明理的,若是心上真有人了,必会和长辈们求个情,他爹只有他一个儿子,若是合适,哪里又会不顺他的意?”
杨平泉觉得此话甚是在理,点头笑道:“幺儿果然是长进了。听说你在潭州城跟着你的哥哥们也经了一些事?”
杨幺忙陪笑道:“不过是因着那事极是凶险,也只有血亲才能相信,方才替哥哥们打打下手,现下回来了,也丢开了。”
杨平泉点点头,却又笑道:“你也不用怕我说你,我知道你和下礼、下德不同,是个有胆略的,你若是能做一番事业,难不成姑妈还会不高兴?张家地晓阳虽是心大,却有勇无谋,我倒担心天康拿她这个媳妇没法。”
杨幺想想杨平泉当年也个心气高的,微微安了心,又想起张报阳,“卟哧“笑了出来,道:“姑奶不用担心,天康哥也是个爽快的,两人一个性子,处起来自然好,性子合了,别的又有什么不好说的?”说罢,嘻嘻笑道:“天康哥性子像平湖叔,倒和姑妈半点不像。”
杨平泉一愣,却笑道:“他也未必随了你平湖叔……”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得不远处马蹄杂踏,一队骑兵正向大寨急驰而来,领头的正是杨岳!
杨幺来到水寨已是六七日,方是第一次看到杨岳,顿时惊喜交集,嘴里啊”的一声轻叫,惹得杨平泉回头,微笑看她。
杨幺忙敛容垂头,杨岳已奔到两人马前,急急勒马,下马走到两人马前,仰首道:“姑妈,你回来了?”眼睛看向杨幺,微微一笑,“幺妹。”
杨平泉下得马来,走近杨岳,替他整了整被风吹乱的披风,温言道:“这是打哪里来?”
杨岳恭敬道:“回了一趟平江,天完军正攻打江西龙兴路等处,平江毗领龙兴路,倪文俊的部属陈文谅送信过来,想请我们发兵助攻,我去与他的使者面谈。”
杨平泉点点头,也不多问,仔细端详杨岳,道:“倒是没瘦,只是黑了点,”又看了看杨岳比甲里地窄袖衫,叹道:“又挂坏了,今晚换下,姑妈替你缝缝,”说到此处,突地转头道:“幺妹,晚饭后你去催着你三哥把衣裳换来。”
杨幺急忙点头,心中极是欢喜,因着杨平泉在此,两人也不敢多言,杨岳身怀军务,催马去了,杨幺跟着杨平泉慢慢回寨不提。
到了晚饭后,杨幺梳洗干净,想换件新衣,却没有入眼的,转身到了隔邻杨下礼的房中,却见她正在缝衣。杨幺轻轻走近,杨下礼也没有查觉,仍是低头做活,只见她手上用白色松江棉布正在缝一件窄袖男衫,针脚极是细密,杨幺愣了愣,开口道:“下礼。”
杨下礼一惊抬头,见是杨幺,放下针线笑道:“幺姨好轻的脚步,我全然没有查觉,幺姨有事找我?”
杨幺平日在朱府里学女红,不过是枕套、绣屏之类观赏之物,却没有学过如何做男子衣裳,想了想,开口问道:“这样的衣服,外头没有卖么?还巴巴地做?是给国意的吧?”
杨下礼面上一红,却也大方笑道:“幺姨不知道,这类贴身的衣物还是自家做地合身,再说,咱们家虽是比以前强了,到底还是没个安稳,省着些,何必去买?”眨了眨眼,笑道:“终于也想起来了,小岳哥单在这里,除了泉姑奶奶,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你这个妹子总要等嫂子进了门以后才能放开不管呢。”
杨幺点头一笑,道:“我明日便去买布,跟着你学做衣衫,只是,你现下手上可有多余地男衫,杨岳他今天挂坏了一件,我正要去拿,总要给他寻件替换的罢。”
杨下礼叹道:“果然平日全不操心,他那里也未必没有替换的,再说了,如若只是挂破,就在身上缝了也是极便宜,你如今看来是会针线了,这点活自难不倒你。”杨幺点点头,仍是央着杨下礼寻一件不急用的,杨下礼笑道:“小岳叔个子比国意高半寸,怕是要国诚的才能用,我知道下德新做了两件,我去替你拿一件过来。”
杨幺感谢不尽,包了衣服,又取了针线,下楼向前寨走去,走到半路才记起,本是打算向下礼借件新衣好去见杨岳。
杨幺原以为杨岳住在竹楼上,一问方知住在竹楼旁地营帐里,前五寨名为驻兵,其实都是议事之用,将士兵卒都是住在营帐中,便是在后五寨有家眷地,也只能按规矩请了假方能回家居住。
杨幺站在军营门前,等了一会,杨岳便匆匆而出,笑着将她带入自家营帐。
第五卷 孤身乱世 第五章 公事公办
杨岳的营帐极是简朴,前帐中央一桌一椅,桌头点着油灯,发着幽光,照着桌上的地形图,及一大摞各式文书。交椅后横挂一袭布幔,上挂张、杨联军旗帜,将营帐隔成两段。
杨岳揭开分隔前后帐前的布幔,牵着杨幺的手走进后帐,后帐不过一床一被,并一个小滕箱。
杨岳拥着杨幺坐在床头,笑道:“这几日都做些什么了?我不在寨子里,可有人陪着你?”
杨幺搂着杨岳的腰,点头道:“有人陪着,和张报宁一起接了万户的官职,我听那传令官的口风,怕是要招我们随军的。”
杨岳皱了皱眉,杨幺忙笑到:“还早着呢,听说元军攻陷江州,是靠了当地一个大豪的襄助,封了做万户,怕是攻打武昌时也多是借他的力,倒少了我们的事。”
杨岳点点头,道:“陶梦桢江北豪绅,对武昌路、汉阳府都是极熟,又下死力立了大功,蒙元必定更依重他些。”
杨幺见杨岳仍是一身比甲,笑道:“累了几天,也不让自家松快点,“又打开包裹,取出新衣,道:“把破了的换下来罢,也不用劳动姑妈,我在朱府学了几年女红,替你缝衣是够了。”
杨岳看着杨幺,目光柔和,只是拥着她不放。两人静静依偎了半晌,杨岳方才被杨幺催着,脱了皮衣比甲,露出贴身的窄袖长衫。
杨幺细看他左肋上的长裂口,自忖没本事在他身上缝好。讪讪道:“我不如下礼她们能干,你还是换下来,我替你缝好。带回去洗干净了再送回来。”又转头看了看床脚地小滕箱,道:“你就只有这点衣物?我在船上看你带着这箱子,以为你还有一些呢。”
杨岳笑道:“到底和原先家里不一样,当初姑妈给天康做衣裳时都备一份给我,如今姑妈事也多。天康又有了晓阳,我身上这件也是姑妈做的,但日日在外面跑,那里接得上。”
杨幺咬了咬唇,起身打开滕箱,里面尽是杨岳这几日换下的衣物,一并取了包在包裹里,身后杨岳一边脱衣,一边道:“我也有亲卫,但还是不惯让他们做这些。自家又忙,时不时就积下来了。”
杨幺一边将衣服包好,一边道:“我知道营帐里女子出入不便,我隔三日晚饭后到军营辕门前等着,你叫亲卫把破了地、要洗的衣物送到那里便是,我回去再给你多做几件,也尽够了。”
杨岳赤着上身。坐在床边,看着杨幺忙活。笑道:“当初在平江,你满了十一岁,不和我置气了,就开始给我洗衣做饭,我那时便想着。我下田做活。你在家操持,兄妹俩一辈子这样相亲相爱。也不用再去娶亲了。”
杨幺“卟哧”一笑,将包裹放在床角,坐在杨岳身边笑道:“你那时候可疼我了,任我做什么,都只有顺着,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让我听,不像现在……”
杨岳一瞪眼,一把抱住杨幺,紧紧扼着她的腰道:“小没良心的,现在怎么了?现在我对你不好么?”
杨幺咭咭笑着,瞟了杨岳一眼,死活不开口,杨岳拿她没法,又被她的媚样儿引着,不免求些手眼温存,后帐里顿时一派旖旎。
两人缠绵了半晌,方才分开,杨幺慢慢抚着杨岳地赤胸,伏在他身上轻喘,杨岳吐了口气,压住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道:“心里有事?”
杨幺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头来道:“杨岳,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杨岳将头埋在她肩上,笑道:“你说,我听着呢。”
杨幺慢慢把心里的打算说了,然后道:“我虽也是想着这些匠户和矿物、茶盐的经营权,但还是为族里打算,世上有几人没有私心,若是入了公中,大家不过都是替族里操持,自然懈怠,若是在你、天康哥、报辰、小宁哥的名下,我来全盘打算,直如合伙做生意一般,赋税照旧交,又额外补贴军中的费用,你们几个平日都是要花钱的,也算是自掏腰包,反倒是比支公中的钱便宜,又知道节省,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
杨岳沉吟半晌,慢慢松开杨幺,站起在床边来回踱步,杨幺又道:“若是怕族人多言,便每人出一份子,由我在四季和年节下办些物什,张、杨全族家家有份,便是平江过来亲近的几族,不紧要的生意也可让他们做做,到底也要给他们些好处。”看了看杨岳地脸色,杨幺咬了咬唇,继续道:“这些铁盐之物大多是色目人专营,我们既是驱元,也不怕得罪他们,只保了他们的性命和家财。这般的巨利是不能再给他们了,不也是为着境内平安么?”
杨岳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笑道:“好一张利嘴,如今知道你在潭州城是怎么八面玲珑了。好罢,算你说得有理,我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