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宁却是摇摇头:“姨娘,你答应今日要教我女红的。”
柳姨娘“哎呀。”一声,急切的说道:“都伤成这样了,还学什么学,快、快坐下。”
“姨娘,我要学!”或许真如林妈所言,她与娘亲的脾气一样倔。
被唐青红这么一打,她的话还真当提醒了唐青宁,且让她明白的清清楚楚。她是庶出,唯一能做的,就是讨老祖宗欢喜,好在这唐家得一席之地,能将弟弟护得周全。她坚定的双眸与柳姨娘对上。
柳姨娘低柔的叹息一声,她也拿唐青宁没有法子,只好点点头:“好,那姨娘去准备准备,一会就在你这屋教,省的倒腾。”
柳姨娘说着便起身出了屋。
林妈急忙上前,看了看唐青宁,又看了看小宝,最终微叹一声,呢喃道:“早知不应该回来,在乡下的日子不知比这好了多少。”
唐青宁摇了摇头:“林妈,要回来,一定要回来。”
林妈不解:“小姐何以这么说?”
“林妈,告诉我,我姓什么?”唐青宁偏着脑袋说。
林妈笑出了声:“小姐今日是糊涂了,小姐当然是姓唐了。”
唐青宁点着头,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那不显眼处的小木柜,只听她道:“所以这里是唐家,我为什么不回来,却让别人快活着。”
林妈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她用厚实的手掌将唐青宁的小手包住,唐青宁能感觉得到林妈掌间老茧的摩擦,林妈轻叹一声:“小姐,你的性子太倔,这点和夫人真是很像,只是小姐,你才多大,这些本不该是你应该承受的。”
提及娘亲,唐青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憋在她心中很久了,她从怀中取出金凤簪,端倪了片刻,簪杆处清晰的刻着一个涓字,娘亲给她时,说让她好好保管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认为,这个簪子绝不会是父亲送给娘亲的。
唐青宁说:“林妈,你可知娘亲的娘家可有什么人,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听娘亲提及过,而这个簪子,我看着有些贵重,不像是平常之物。”
林妈顿了顿,惊慌之下迅速掩饰了自己的情绪,虚笑着说:“小姐,你这可把我问住了,我是后来伺候夫人的,夫人也不曾和我提起夫人家里的事情。”
林妈说着,回忆起了刚去乡下时,小姐与她说:“阿静,以后不要唤我小姐了,孩子也要出世了,叫我夫人吧,还有以后不要与孩子提及府里的事,在这个小乡村里,平平安安渡过一生最好。”
唐青宁能从林妈恍惚的神情看得出,林妈一定知道,只是不想告诉她罢了,既然林妈不想说,她也不好强求,便应了一声。
再想想方才的事情,上午这一折腾最吃亏的则是大奶奶,唐青宁还在想,若是大奶奶没有什么动作,倒让她觉得有些意外。刚想着唐青红便冲了进来,这之间的缘由一看便知,且唐青红又提到她们是外人,让她们别不自量力,这句句都像是替大奶奶所说,大奶奶这一招借刀杀人可使得妙。唐青红还是个孩子,即使这事捅到老祖宗那,那也是孩子不懂事罢了。怕这唐青红与她的结就此结下了。
唐青宁顿了顿,突然抬眼道:“林妈,你与戴嬷嬷的感情如何?”
“原先是不错的,只是隔了这么些年,我也有些不确定了。”林妈说。
“我看她帮赵嬷嬷说话,像是个重情义的人。”唐青宁说完,紧接着又道:“改日与她叙叙吧,或许以后帮的上忙。”
“小姐放心,这事我记下了。”
说着林妈又吩咐了香草,让她去打盆凉水过来。
这一次小宝稀奇的没有哭,唐青宁上好药后,将小宝紧紧抱住,与他道:“想哭就哭吧,小宝,是阿姐的错,阿姐让你受委屈了。”
“小宝不哭,小宝是男子汉,小宝以后要保护阿姐。”小宝揪扯着她的衣角道。
不知为什么,小宝这一番话,让她不由的笑出了声,她拉着小宝的手,道:“这是谁教小宝的?”
小宝笑着说:“是青歌姐姐!”
一旁的青歌无奈的看了眼小宝,忙开口解释:“三小姐,奴婢是……”
话还没说完,唐青宁便张了口,她说的诚心诚意:“青歌,谢谢你。”
青歌连忙跪在了地上:“三小姐如此,真是折煞奴婢了。”
“青歌快起来,以后小宝还要你多加照顾呢。”唐青宁将青歌扶了起来,她知道,只有学会了感恩,别人才会报答。她相信青歌,会是这样的人。
“这都是奴婢份内的事,就算三小姐不说,奴婢也会这么做的。”青歌将震惊压在了心底,她伺候过这么多的主子,还从没有遇见过肯与下人道谢的主子。青歌愕然的又将唐青宁打量了一遍,心中也不知到底是孤疑还是欣喜,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三小姐是个好人。这会儿香草端着水入了屋,随后跟着的则是夏秋。
林妈将布巾浸泡在凉水中,随后又将夏秋找来的冰块包裹住,轻轻的敷在唐青宁的右脸边上,唐青宁腾的一下跳开一步远,撇了撇嘴:“林妈,凉……”
林妈将唐青宁拉过:“小姐,这不凉怎么消得了肿。”
小宝咯咯笑出了声。
听了林妈的话,唐青宁只好不再闪躲,嘴上却不饶人:“小宝,你尽笑吧,一会你也得受这一遭。”
唐青宁的话一出,屋里的小丫头们都低着头偷笑着。
帘子又被掀了起来,王嬷嬷拿着东西,跟在了柳姨娘身后。
正好唐青宁也敷完了脸,她道:“姨娘,咱们去右旁屋吧,那暖和。”
左旁屋是一个琴房,是平日里作作画弹弹琴用的。
右旁屋里,王嬷嬷将丝线抽好,摆在了炕桌上,又将绣布撑在绣架上,待所有物件准备齐全后,才退出了屋。
柳姨娘引了线,一点一点给唐青宁说着。
她从绣篮里拿出一个极为简单的模子,上面只绣了一朵兰花,就连根颈都没有,她想试试唐青宁的底,看该如何教起。
她依着模子,接过柳姨娘递给她的针线,正要绣时,柳姨娘却突然打住了:“你这样的手法虽然可以,但时间长了难免会发困,且又容易扎着自己,你这样来……”
说罢柳姨娘也拿了个模子给唐青宁做示范。
连这细节柳姨娘都有研究,唐青宁不得不开始佩服柳姨娘,她依着柳姨娘教她的法子,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她放慢速度,还是可以的,她出声道:“姨娘的绣活真是平州出不了第二个了。”
柳姨娘掩嘴一笑:“你别听夏秋那丫头胡诌,就我知道的还有一个。”
唐青宁摇摇头,她先停下手中的活问:“怎么会有比姨娘绣活还好的,我可不信。”
009:绣活
柳姨娘细弯浅显的眉毛轻轻一撇,娇笑的点了下唐青宁的鼻头道:“不信阿,那姨娘不成是自学的?”
“呀!”唐青宁惊讶的出了声,她咯咯一笑:“我倒是把这给忘了,那姨娘的师傅是谁?比姨娘绣活还好的人,我可真不敢想。”
提起这个,柳姨娘也有些自豪,她头微顷,流苏耳坠随之动了动,她道:“是姨娘的娘亲!”
“原来是这样。”唐青宁仰起小脑袋冲柳姨娘笑了笑,淡淡的显出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柳姨娘用手撑着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看她绣出的模子,点着头:“绣的很好,再过两年,都能赶上姨娘了。”
“姨娘你尽笑话我。”唐青宁将脑袋偏到一边,本想问问柳姨娘娘亲的事,却没好问出口,依她看,这事还是得问香兰。
也不知是绣了几个时辰,正有一缕阳光从窗纸边射进,照在唐青宁的右脸上,随着光线,将唐青宁半边脸照的通亮,远远瞧着,竟像是透明似的,她微动了一下,伸了一个懒腰,将模子摆在柳姨娘眼前,道:“姨娘,瞧,我将这兰花绣完了。”
柳姨娘将模子拿了起来,先用手感觉了一遍,又对着阳光仔细看了一番,暗自点点头,却没有说好,只是道:“眼睛累不累,将眼睛闭上缓缓。”
唐青宁才揉了揉眼,便有丫头掀了帘子,她手中提着五色锦食盒,慢慢走近,福身行了礼,道:“三小姐,姨奶奶,这午时到了,奴婢已将饭例领来了。”
柳姨娘颔首,让她将炕桌上的东西收起来,将饭菜摆上,柳姨娘正给唐青宁夹了一口菜,转眼问道:“夏秋,扶桑那丫头怎么安顿了。”
“听院子里的丫头们说许嬷嬷将她安排到意澜院了,扶桑也是得了福的,听说她姓江,这会也是江姨娘了。”夏秋在柳姨娘身边待久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见柳姨娘没有动怒,便也不拘谨了,紧接又说着:“姨奶奶,虽说是这么个理,但她终是与您不同的,她是家生奴婢,就算是当了妾室,那也脱不了奴籍的。”
唐青宁口中的米粒空置着,却又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夹着菜,也不看柳姨娘,心中却已经是百转千回。
柳姨娘的身家就像是个秘密,使唐青宁的心,跟猫挠似的,她真想立刻将香兰找来问个清楚,唐青宁强压下这种感觉,嘴动了动,嚼咽着饭菜。
“意澜院?这许嬷嬷倒也会安排。”柳姨娘不动声色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嘴角微微上扬,在唐家,她又多了一个帮手。
“可不是嘛,不过这也比在登临院的后杂房躲躲藏藏的好。”夏秋应承着,口上虽这么说,实际却为扶桑摇了摇头。
这次的事,明摆着不是打了大奶奶的脸面,何况就算扶桑成了江姨娘,那也不是还得看大奶奶的脸色过活,不过她家主子得了利,她也就安下了心。
唐青宁在心中默念着意澜院这三个字,低下的目光有些涣散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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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一波一波的过,秋芙院前院还平静的和那湖水一样,不过后院的嬷嬷们却是碎嘴个没完没了。
身材臃肿的三等婆子坐在小杌子上,脸上明显处的麻子让人了看都心生疙瘩,她将青色大袄裹在腿上,提着斧头正准备往下劈,却用眼尾瞧见后角屋的帘子掀了起来,那人抬手推了推快要掉落的簪子,笑着往出走,嘴里还磕着瓜子,她随口将瓜子皮唾到了地上,扭着身板经过那婆子身边时,那婆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顺青媳妇,瞧你那搔首摆姿的模样,难不成你也要学扶桑那丫头,爬上大爷的床,不过就你那模样,我看就顺青将你当个宝儿?”
一旁做事的婆子们皆停下了手中的事,瞧向顺青媳妇,其中有一个婆子趁着热闹也起了句:“要是顺青媳妇成了,我也得抹上那胭脂水粉试试。”
“你瞧你们说的那些话,你们不臊,我还臊,我看还没且试,就先得被大奶奶扒了一层皮,你们且看着吧,这扶桑丫头好过不了。”后院的婆子们每天的乐趣也就是耍耍嘴皮子了,顺青媳妇也不气,理直的回着嘴。
先前那婆子轻哼一声,一口气,将手中的柴火劈成了两半,这才出口道:“再怎么不好过也比咱们强些……”
“你们这些个婆子,都没有事情做了,还不赶紧干活,我说顺青媳妇,那水热了没,老夫人那边还等着用呢,赶紧些,别磨磨蹭蹭的,若是老夫人动了怒,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许嬷嬷突然出现在后院,她伸手指着院里的婆子们,一脸烦躁气。
顺青媳妇连忙福了身,上前扶着许嬷嬷,谄笑道:“许嬷嬷,您先消消气儿,这水早热上了,我看再有一会就成了,许嬷嬷要不先坐会儿等着,老夫人那边还靠着您多帮衬帮衬呢?”
许嬷嬷上下瞧了一眼顺青媳妇,冷不丁的将手抽开,面向众人道:“你们这些歹婆子,尽想着好事,老夫人也是你们能欺的,事情做好了,自是埋汰不了你们。”
被许嬷嬷这么一说,顺青媳妇的脸面有些挂不住,她咬了咬牙,不就是仗着老夫人的宠吗?得意什么?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不得不低着头,腆着脸道:“嬷嬷教训的是。”
“许嬷嬷,水热好了。”帘子外又探出一个头来,朝着许嬷嬷道。
“那还不赶紧将水端着过来。”许嬷嬷出声使唤着,让那婆子在后面跟着。
这许嬷嬷前脚才出了后院,顺青媳妇便在后面唾了一口:“什么东西,仗势欺人的玩意。”
秋芙院的正房内,老祖宗仰靠在软塌上,半眯着眼,受着暖日头。
小翠正在一旁给火炉里加着柴火,整个屋里头,似乎只能听见老祖宗一深一浅的呼吸声和火炉里发出啾啾的声响。
许嬷嬷走到门口时,将那婆子手中的水盆接了过来,将脚步放轻,入了屋子。
她朝小翠挥了挥手,让小翠退出了屋,自己则把水盆放在软塌下,将老祖宗扶了起来:“老夫人,今日走了不少路,奴婢已经将水调好了,给老夫人您泡泡脚,解解乏。”
010:许嬷嬷的套
许嬷嬷蹲在地上,替老祖宗脱着鞋袜,她自己先将手伸入水中,试了试水温,才敢将老祖宗的双脚侵入盆中。
许嬷嬷这会儿也并不闲着,她撸起衣袖,适当的手劲在老祖宗的脚背,脚心按压着,心里还想着该如何提起她儿那事。
正房的阳光暖头十足,靠东边架着金座雕龙屏风,上面掸着一块布巾,许嬷嬷起身将布巾取下,小心的擦拭着。
老祖宗闭眼思衬了会,缓而张口道:“一会将这零陵香换了,改成伽南香罢,这香闻久了,有些刺。”
许嬷嬷心里咯噔一下,这零陵香,老祖宗都用了几十年了,早已经成了习惯,可这会突然换成了迦南香……原本想着老祖宗是个念旧的人,且又不爱用新物,她便仗着这一点才不怕老祖宗会让别人近身伺候着,毕竟她在老祖宗身前,也伺候了数十年了。
而如今,她有些担心了,先前她将整个院子查了遍,那大奶奶身边的桂嬷嬷简直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也不是不担心,老祖宗去了,以后这唐家终是得大奶奶管,依桂嬷嬷那个脾气,不定会将她羞到什么地步。
“许嬷嬷!”老祖宗见许嬷嬷发愣,冷声喝了句。
许嬷嬷忙回过神来,取了新脚袜给老祖宗换上:“都怨奴婢那儿子,害的奴婢在老夫人面前都失了神,奴婢该打。”
许嬷嬷的儿子老祖宗也是知道的,她提起了兴趣,也不再训斥许嬷嬷,而是问道:“王德?那孩子怎么了?小时候也是机灵的很呐。”
许嬷嬷一听,见老祖宗没有动怒,忙陪笑着,续着老祖宗的话,慢慢往出引:“老夫人还记着呢,真是那小子得了福,这几年过去了,王德他也该娶个媳妇了,奴婢可不就是愁这事吗?”
老祖宗提了提神,眼睛微瞥,疑问道:“也差不多了,王德今个十七了?”
许嬷嬷虚笑着应了声是:“王德忙着庄上的生意,哪顾的上这些,每次说起这事,都是让奴婢自己看着办,这可让奴婢上哪给他找去。”
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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