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也没办法。咱们只能锁了院子,听天由命了。”
刚说完,躺在床上的女子依依呀呀的呻吟的几声,病歪歪的半坐起来:“……是谁来了?”揉了揉眼睛:“是夫人吗?妹妹我睡的实,没听到您来了。”然后骂那丫头:“死蹄子,夫人来了,也不知叫醒我。”
那丫鬟赶紧告罪,去搬椅子给暇玉坐。暇玉站在原地不动,笑了笑:“妹妹醒了就好。”对孟翔道:“去给四姨娘瞧病罢。”
孟翔拎了药箱,朝暇玉点了下头,弓着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让四姨娘亮出手腕。那四姨娘还不知外面的状况,见暇玉来了,还当是她带大夫来是打探自己病症真假的,为证自己的清白,任孟翔问病症,只往重了编造。问她头晕不晕,就说晕的几乎起不来床,问她骨头疼不疼,就说疼的针扎一般的难熬,问出不出汗,就说盗汗湿了几床被子了。
“这……这……”孟翔诊完脉,回头看向岚玉:“好像是……时热疫……不过还不敢确定,得去看看其他病着的两位姨娘,才好下结论。”
四姨娘听了,呆怔在床上:“……会不会诊错了?我只是感染了风寒……休息几天便好了,怎么会是什么疫症呢?”
“你有所不知,正所谓‘又如正七八月月,人气在上,瘟疫大作,必先头痛或骨节疼,与伤寒、时气、冒暑、风湿及中酒之人其状皆相类’。我说的句句可查,如果不信,可查阅《正清说疫》。不过好在时热疫,恐怖之处在于传染和引发其他病症,如果治疗得当,可以痊愈。”
暇玉无比同情的看向四姨娘:“……妹妹怎么得了这样的病。咱们好姐妹还未相识呢,这下可好,要分开一段时日了。”不等四姨娘回答,对孟翔道:“咱们快走,去看看老六和老九,如果确诊了,得把这院子封起来。”
岚玉也担忧的说:“京郊闹的就是这种疫症。瘟疫乃郁热所致,等封了院子,在院周围投下通圣散,打开窗门,让阳气发泄,就不会造成大面积传染了。”
两人一唱一和唬的四姨娘目瞪口呆,怔怔的问:“我真的得了时热疫?”
暇玉赶忙劝:“别担心,还没确定呢,我听人说是老九见了外面的人带回来的症状。你放心,就算是时热疫,大夫说了,也能治愈,所以好好养病吧。至于请安那些小事,等妹妹好了,再说吧。”说完,看了浮香,浮香赶紧挑开门帘,让暇玉和两位大夫出去。
剩下两位姨娘的情况简直是和四姨娘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皆以为暇玉是带大夫来戳穿她们的,各个往重里说,而孟翔也偏问她们是否热,疼的症状,于是各个给出肯定的答案。
秋烟居闹了时热疫的结论便坐实了。孟翔很认真的给开了方子,考虑到吴家和穆家的关系,诊金抓药熬药自然分文不收,还特意派了个会煎药的丫头过来听使唤。
一番诊断完了,暇玉才回到自己所在的卧房正厅对还在等结论的姨娘们,愁眉苦脸的说:“可不好了,确实是时热疫。秋烟居我叫人给封起来了,里面的人好之前,大家千万不要靠近。否则谁沾了,回来传给老爷,可大事不妙。”
众人哗然,十姨娘身边的人又向后退了一步。
“还有……阎姨娘……你不是住在秋烟居么,你现在也不回去了,就搬去和老十先凑合段日子吧。你们两个,一个接触过病人,一个有疑似病症,请安就不用过来了,没事的话,最近少跟其他妹妹们走动的好。”暇玉佯装纠结的样子说:“老爷刚走,偏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预防,从明天开始,凡是过来请安的姊妹,我都会发给大夫开的汤药,药由我院里的丫头统一熬,省得大家忘了喝耽误正事。所以,大家千万要过来啊。”
都这样了,谁还敢不来。于是一个个都瞪了眼,咽了下口水,低声说道:“是,夫人。”
13失足落水
自从秋烟居爆发了时热疫,暇玉就让府里的人采购了胡椒和盐煮成水,早晚挨院喷洒。大家知道这位暇玉夫人是御医世家出身,秋烟居的病症又是吴家医馆的人来看过的,自然不敢不信,于是认认真真的按照夫人的指使,严防死守就怕疫情扩大。
疫情是堂兄和孟翔虚构的,给姨娘们喝的汤药只有解暑祛热的普通用途。暇玉的要求并不高,大家相安无事,各过的各的日子就是了,反正大家都不是穆锦麟的第一个女人,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就算铲除了眼前的劲敌,还有在府外排着队等着进来的。她作为妻子,就是管理好不守规矩的分子,为想正常过日子的人开辟出一片安静的空间。
当然有几个人心里明镜似的,夫人就是借故制裁那几个不听话的。但现在老爷不在,夫人说了算,她把想闹事的几位关了起来,暂时没人敢生事,只等着老爷回来再做打算。
时间飞快,暇玉估摸着穆锦麟快回来,打算把秋烟居的几位给放出来,正准备吩咐下去,就有人来报说,东府的太夫人请她过去。
暇玉知道穆锦麟和东府各位间的仇怨估计超过了内部矛盾,不想和那边多联系惹他不痛快。所以谎称这边爆发疫情,也有不想让东府的人这段时间来找她的原因。
“没回话说这边有疫情,不方便过去给太夫人请安吗?”
可青桐低声说:“奴婢说了,但是红翡姑娘说太夫人就是想看看您的身子怎么样,染没染病。务必请您过去一趟,否则太夫人睡不安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去是不行了。暇玉便挑了件喜庆颜色的衣裳穿了,重新梳了头发,带上绿影和暖雪,坐轿子去东府见太夫人。不想一路坐轿颠簸到了东府,竟然告诉她,说太夫人和府里的女眷们在月榭园的湖上泛舟。
通过五彩鎏金描绘的拱桥,到了湖心小亭,远远看到一个采莲龙舟向她驶来。湖中栽着菡萏,水红,菖蒲,红红绿绿煞是好看。偶有金鱼越浪,锦鸳戏波,加上两岸花开如锦,让暇玉在心中感慨这边才是神仙洞府。
红翡扶着暇玉上了龙舟,直接入了船舫里面。她见老太君坐在正上位置,两侧坐的都是如花美眷,不禁心说,这边也挺热闹么。
“西府的奶奶可来了,老祖宗一直念叨着你呢。快来坐到老祖宗身边吧。”一个鹅蛋脸一笑两个甜酒窝的女子笑盈盈的站起来,扶着暇玉的胳膊,把她安排在太夫人身边坐下,笑道:“听说你们东府闹了时疫,太夫人可担心着你了。”
暇玉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女人的信息,终于有了模糊的印象,便笑道:“大嫂,我也想过来看老祖宗,但就怕处理不好,把病带过来,牵连你们。”
那女子便哎呀一声笑道:“我这个做大嫂的也该早去请你的。”
没错,这个人是嫡长子静慈的妻子张氏,果然按照酒窝这个特征记人没错。
这时太夫人握过暇玉的手,上下打量:“听说你身子不大好,一直在调养,你那院出了事,怎么不说一声,不行的话,锦麟不在,暂且到这边来住。”
“如果二奶奶来咱们这边住了,肯定有人不愿意来找麻烦!”
说话的女孩儿,年纪十二三岁,说话还有几分奶音,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很是讨喜。这位是嫡女媛媛,上次说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的,好像就是这把声音。
媛媛说完了这话,没事人似的去拿桌上的梅酥吃,倒是她旁边的女子尴尬的笑道:“小孩子说话无心,二奶奶别往心里去。”她皮肤细腻白皙跟打磨好的瓷器似的,上次见她就不施粉脂,这次也一样,素面朝天,却显得有几分脱俗的气质。
暇玉努力想了想,这位应该是排行第二的庶子静桢的妻子梁氏。
暇玉只做没听到媛媛的话,岔开话题。对太夫人道:“我一直在调养身子,比未出阁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太夫人欣慰的说:“上次你来去匆匆,好多话不方便说,现在好了,这就咱们女人们,话就敞开说了。男人间的不和归他们的,咱们女人间还是要多多走动。那边就你一个人,连个正经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果平日觉得没趣,就到这边来,和你嫂子们说说话。”
暇玉心说,没有穆锦麟的许可,她不敢随便过来。嘴上则笑:“那自然好,我也寻思,偌大个西府,就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能和嫂子们说说笑笑当然好。”
太夫人喜出望外,赞道:“锦麟真是娶了个知书达理的好媳妇。”
这时大嫂张氏打趣的说道:“就知道二奶奶是个懂情理的好女子,要不然锦麟也不能心急火燎的娶到家里来嚒。”
这又提醒了暇玉,对啊,为什么穆锦麟要娶自己呢?她对自己的魅力可没那么大自信。见她愣神,张氏哎呀一声,惊道:“瞧,咱们光顾说话了,倒把正事忘了,戏怕是可以开始了吧,早先派人看,说角儿马上就上完妆了。”说完,对暇玉笑着解释:“咱们老祖宗是个戏迷,你若不愿意和我们说话,和老祖宗看戏也成啊,所以一定要常过来走动呀。”
暇玉试探着问:“一会就要去看戏么?”
“咱们这就去戏园子。”
她可知道这一出戏看上了,一时半会完不了,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离穆锦麟说的回归日子越来越近了,她最好抓紧把那几位姨娘给解禁了,免得生事端。
“老祖宗,大嫂,可真不巧,我那院明天的药还没熬着,下人们笨手笨脚教了几遍都不会,得我在身边盯着。我,我好像不能陪您去看戏了……”暇玉尽量显得为难:“不如改天,孙媳妇确定东府安然了,再过来陪您好好的赏戏。”
众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尤其是张氏颇是可惜的说:“这样的话,可真没办法了。毕竟你那府邸出了事,也不能安安稳稳的看戏。那就叫船靠岸,送二奶奶到岸上吧。”
太夫人则很理解暇玉:“不打紧,不打紧,哪天有空再过来。今天是我们没打探好,贸然叫你过来。”
叫个老人这么说,暇玉过意不去,连连抱歉。然后和众人打了招呼,出了船舫准备登岸。看着滚滚碧波,近岸栽种的菖蒲和菡萏走神。东府和穆锦麟虽然不知为什么关系不好,但好像只是穆锦麟和叔父间的矛盾。女眷们其实不必搞的关系那么僵……
正想着,突然间船身一斜,她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接往船下的水面栽去,她于一瞬间空抓了几下,可惜并未拽到身边的暖雪或绿影的任何一人,就那么掉了下去。
水呛进肺管,火辣辣的疼。她并不会游泳,一落水,便仿佛有无数只手拽住她的腿将她向下拖拽。船舫上的张氏和两个丫鬟的尖叫声她听的清清楚楚,恍惚间就见绿影也跟着噗通一下跳了下来,来捞她。
但那绿影几乎在落水的瞬间就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沉底了。
她觉得弄不好自己要淹死在这里了,意识越来越模糊,看着五颜六色的气泡咕噜噜呈现在自己眼前,往湖底沉去。
恍然间,听到有个男音大喊了声:“暇玉——”然后便有个有力的臂弯从后面抱住她,带着她向上浮去。
能够稀有呼吸后,她大口大口的粗喘,根本没心思看救他的人是谁。那人抱着她来到岸上,扳住她的肩膀,焦急的唤道:“暇玉——暇玉——你要不要紧——”
“咳……咳……”哪都是水,嘴巴鼻子眼睛全都是水,她吐出一口水,才缓缓抬头看来人,见他面容俊秀,长的竟和穆锦麟有几分相似,只是脸色较之穆锦麟要苍白许多。
这个人她记得,是三子静宸。
“……我……”暇玉咳出一口水,气喘吁吁的说:“我……没事……绿影,绿影还在水里……”
静宸道:“已经有人去救她了……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他如释重负,忽然注意到自己还扳着她的肩膀赶紧松开。
船舫靠了岸,张氏率先提着裙子跑下来,焦急而关切的问:“二奶奶,你要不要紧?”马上又道:“瞧我这笨嘴,哪能没事呢!快快快来人,扶二奶奶去换衣裳休息!”
那些丫鬟们和婆子们从船上下来,七手八脚的有脱褙子给她披上的,有扶着她的,一瞬间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暇玉这会脑袋还迷糊着,但不忘道谢,找了个空隙,对静宸道:“谢谢……谢谢三少爷……”
而这时静宸同样被仆人们围了个严实,暇玉不知他听到没有,便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许听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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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锦麟其实昨天就回到了京城,但先交接了庆王和他的子孙,又连夜进宫面圣交代庆王在路上的口供,一通忙下来,待离宫的时候已近深夜,他便宿在了卫所,天亮后开始忙着召见随行的下属,等他抵家,已是第二天下午的光景了。
而一进门,贴身小厮阑信就跟在他身边细说最近一个月发生的状况,听到秋烟居发了瘟疫,他先是惊讶,待听清发病的时间和来龙去脉,便勾唇哼笑道:“她倒挺有主意,整人的鬼主意倒不少。”
阑信汇报完了,刚才退下。就听主人又问:“夫人现在人呢?”,他一默,然后提心吊胆的说:“暖雪跟我说,夫人被东府的太夫叫去了,现在还没信儿,可能还没回。”
穆锦麟一听,这还了得,登时怒道:“去把秦昭叫来!”
阑信往前一看,立即道:“老爷,他来了。”
那秦昭是盯着东府的人,这会急匆匆的跑来,他本是来找阑信的,却不想正见到穆锦麟,立即缩头缩脑的,头也不敢抬的对主人道:“老爷,您回来了。”
“夫人在东府都干什么了?”他一边问一边往上房走。
“夫人在东府落水三少爷给救上来了,这会在那休息。”秦昭一口气说完,等着穆锦麟发火,果然穆锦麟听完,瞪圆了双眼道:“静宸救的?”
“……是。”
他吸了口气,冷笑着问:“静宸什么表情,吓哭了还是吓疯了?”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五脏六腑气的生烟。
秦昭如实说:“奴才没看到三少爷的表情,只听到三少爷叫了几声夫人的芳名。”
“暇玉?”
“……回老爷,是。”
穆锦麟气的七窍生烟,咬齿冷笑:“这家伙竟还不死心,她都成了我的女人还敢惦记,是活腻了。”便怒冲冲的往东府走去。
14大闹东府
暇玉浑身是水的被送到了媛媛房里坐下,很快有人拿了未出阁的二小姐的衣裳来,伺候着她换下湿衣裳。等她换好了,太夫人和大嫂张氏和二嫂梁氏都劝她躺下歇会再东府。但暇玉心里有事,哪能躺的住,再说她对这里的情况不熟,初来乍到就掉到了湖里,可不想再待了。等绿影也换了衣裳进来,她便起身说要回去了。
出了媛媛的屋子,见暖雪大气不敢出的站在门口,知道自己没好日子过了,脸难看的好像马上能哭出来。比起不会水也去救主子的绿影,她差的太多了。
“你不会水,是吗?”
暖雪赶紧点头:“奴婢的确不会。”
暇玉哦了一声,奴婢也是人,不会水总不能叫人家跳下来救自己。但毕竟心里别扭,难免疙疙瘩瘩的,有了参照,人就有了优劣:“先回去吧,等回府再说。”
到了太乙竹园外本欲坐轿回去,却见穆锦麟向她走来,暇玉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溺水后的幻觉,便迎了上去:“老爷,您回来了。”
他穿着大红飞鱼服,一条形似蟒似龙的斗鱼从两肩盘到胸前,织金纹络在阳光下亮的刺目,又配着鸾带挎着绣春刀,一眼望去英武非常。他似笑非笑的看她:“叫你别过来,不听是吧,落水淹着了?”
这是在嘲笑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