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红楼梦 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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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红楼梦 中人"-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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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超强的敏感让她对肮脏的社会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与邪恶的人性拉开了最大的距离,从而最终自绝于悲惨世界,毅然决然地杀死了她自己。林黛玉实现了那个圣洁的愿望——“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浊臭的社会不能玷污她,就连死亡也不能扭曲那颗高傲的心灵。
  

情情成痴
林黛玉是个痴情女子,脂砚斋的批语多次提到,她在警幻情榜上的评语是“情情”二字。如己卯本十九回夹批说:贾宝玉乃“古今未见之人”,而“恰恰只有一颦儿可对,今他人徒加评论,总未摸着他二人是何等脱胎,何等心臆,何等骨肉。……后观情榜评曰,宝玉‘情不情’,黛玉‘情情’。此二评自在评痴之上,亦属囫囵不解,妙甚!”宝黛恰为一对,“情不情”是说贾宝玉用情广泛,“情情”则指林黛玉用情专一,正所谓“写黛玉又胜宝玉十倍痴情”(庚辰本二十三回夹批)也。回顾一下两人的相爱过程,就比较清楚了。
  中外古今的小说和戏剧中,男女主人公往往一见钟情,现成而且速成。宝黛相会看似老套,其实是推陈出新。杨绛指出:“《红楼梦》里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姻缘,据作者安排,也是前生注定的。所以黛玉一见宝玉,便大吃一惊,心中想到:‘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的?何等眼熟!’……不过他们没有立刻倾心相爱,以身相许。作者并不采用这个便利的方式。”化腐朽为神奇,正是曹雪芹的拿手好戏。说到底,《红楼梦》主体写实,必须严格按照现实生活的逻辑展开情节。宝黛爱情萌生于长期相处的日常生活当中,由浅而深,由朦胧而明朗。贾宝玉的“情不情”笼罩了林黛玉,而林黛玉的“情情”又限定了贾宝玉的爱情只能向着潇湘馆的方向移动。一次次哭闹就是一次次爱的试探,一滴滴泪水就是一颗颗爱的心迹。他们有相近的个性,都喜欢任性而为,无拘无束,恨不得溶化在永恒的诗情画意之中。他们有共同的志趣,都关心个体生命的幸福与否,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厌恶为功名利禄而蝇营狗苟。情投意合加上志同道合,两颗炽热的心幸运地碰撞在一起,纠缠在一处,最终便融合成为一心一意了。他们满怀希望,等待着婚姻的来临。那样的话,阴阳交泰,天地和谐,他们就能够完美地结合为一体了,从而孕育出更加美好的新的生命。但是,在宗法社会,婚姻当事人不能自主,必须通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裁定。他们甚至不能公开表露心迹,原因是礼法教条规定,年轻人不得心存私情,那是下流痴病。既然如此,则宝黛便束手无策了,只得消极被动地等待。他们能不焦躁吗?他们能不忧虑吗?
  在恋爱过程中,林黛玉确实表现出了强烈的嫉妒之心。那就是“情情”的鲜明表现。二十回“林黛玉俏语谑娇音”写贾宝玉亲近薛宝钗,招来林黛玉的奚落。贾宝玉以“亲不间疏,先不僭后”来解释,林黛玉则啐道:“我难道叫你疏他?我成了什么人了呢?我为的是我的心!”二十九回由于史湘云的金麒麟而再起冲突,林黛玉先是讽刺薛宝钗:“他在别的上还有限,惟有这些人带的东西上越发留心。”继而指责贾宝玉:“我知道,昨日张道士说亲,你怕阻了你的好姻缘,你心里生气,来拿我煞性子。”她心中暗想:“你心里自然有我,虽有‘金玉相对’之说,你岂是重这邪说不重我的。我便时常提这‘金玉’,你只管了然自若无闻的,方见得是待我重,而毫无此心了。如何我只一提‘金玉’的事,你就着急,可知你心里时时有‘金玉’,见我一提,你又怕我多心,故意着急,安心哄我。”在她看来,不管是薛宝钗的金项圈,还是史湘云的金麒麟,都是对她的爱情与婚姻的直接威胁。即便贾宝玉不为所动,家长与媒妁岂有不斟酌权衡之理?她别无良策,只能一遍又一遍试探、提醒和规劝意中人,以求防患于未然。这次激烈的冲突把贾宝玉气得脸黄眉竖,“下死力砸玉”。正是“求近之心,反弄成疏远之意”了。真正的爱情必然具有排他性,林黛玉难以抑制强烈的妒意,乃率真的天性使然,更是“情情”的特性所决定了的。
  一旦明白了贾宝玉的真情实意,林黛玉便不再泼醋了。三十四回写遭受了严父痛打的贾宝玉特意送给林黛玉两条旧手帕,林黛玉深会其意,含泪题诗三首于帕上,从此,他们不再需要吵闹试探,只有耐心等待了。结果大家都熟悉,这对感情真挚的恋人未能喜结连理,而是演出了悲剧的结局。贾宝玉娶了薛宝钗,却难以忘怀林黛玉,终于不堪忍受心灵的痛苦,而勘破红尘,遁入空门了。
  

有情人难成眷属
人生就是这样,永远都有美中之不足,缺憾总是难免的。娶钗则必得舍黛,反之亦然,“兼美”是不可能的。但是,为什么宝玉娶到的不是林黛玉,为什么薛宝钗成为了宝二奶奶呢?答案需要从社会制度与婚姻习俗上去寻找。
  尽管林家也属侯门世家,而且还是书香之族,但毕竟“支庶不盛”,没有形成强大的家族势力。后来林如海去世,林家就更加孤单了,那些堂族显然指望不上。这对林黛玉的婚姻大事,实在不利。中国宗法社会以家族为重,婚姻从来都是要服从和服务于家族利益的。通婚绝非仅为两位当事人在血缘和感情上建立联系,那是非常次要的。联姻的主要目的在于,把两个家族在政治、经济等诸多方面的优势结合起来,以便应对各种挑战。所谓秦晋之好,历来都是看重当下的门第状况的。“四大家族”之间互相联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便是现成的例证。贾府最终选择薛宝钗做贾宝玉的妻子,林黛玉在婚姻上落空,许多学者从家族利益的角度分析缘由,颇有道理。至少在通行本后四十回的文学语境中,这一点还不能忽略。事实上,曹雪芹恐怕也不是没有考虑这个因素。二十八回写元春馈赠礼品,惟独薛宝钗与贾宝玉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林黛玉则与迎探惜姐妹同等,实有深意。元春贵为皇妃,具有政治头脑,在弟弟的婚姻大事上,自然首先要着眼于家族利益。甲戌本第三回的回目为“荣国府收养林黛玉”,脂砚斋针对“收养”一词批道:“二字触目凄凉之至。”可见,在家族势力这一客观条件上,林黛玉确实处于下风。一个被“收养”的孤女,寄人篱下,潜在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假设她也有什么自卑感的话,大概主要就在这个方面。
  如果说从审美的角度看,“怯弱多病”对林黛玉还有帮助的话,那么从幸福的角度讲,就有害无益了。谁家愿意迎娶一位病病怏怏的媳妇呢?林黛玉在婚姻上未能遂心如愿,这一因素也起了负面的作用。尤其当贾府让宝玉成亲的目的是冲喜,林黛玉就更不可能胜过健康富态的薛宝钗了。或许曹雪芹的本意并非如此,但病体对于林黛玉的婚姻并无助益,当是没有疑问的。另外,林黛玉和贾宝玉是姑表亲,这对于两人的关系产生了重要影响。然而,姑表关系对于他们所期盼的婚姻,也并不是完全有利的。古有亲上加亲的婚俗,为现代法律所禁止。其实,过去也并非总是鼓励内亲联姻的。元代宋梅洞的小说《娇红记》中,申纯与王娇娘便是一对表兄妹,尽管情深意长,但婚姻终不能成就,以致酿成了爱情悲剧。他们的障碍就在于,娇娘的父亲王通判坚持内亲禁止通婚的原则,说:“朝廷立法,内兄弟不许成婚,似不可违。”又说:“此无不可,第以法禁甚严,欲置老夫罪戾也?尔勿复言,此绝不可!”一对鸳鸯,就此相继殒命,只能在冥界相会了。明代孟称舜据此改编的传奇《节义鸳鸯冢娇红记》,现在名列“中国十大古典悲剧”。
  不过,从贾母、王熙凤等人在前八十回中的态度上可以看出,宝黛婚姻也是贾府的选项之一,好像并无顾忌。曹雪芹似乎没有把内亲当作不可逾越的障碍,反正他也不打算让这对姑表兄妹缔结婚约。回头看“木石前盟”的神话,冥冥之中他们的命运早就注定了。不难发现,其中蕴涵着明显的悲剧因子。不妨把神话的寓意理解为天赋人权,它引领林黛玉走向爱情,现实却不允许她把爱情兑换成婚姻。这是一出社会悲剧,也是一出性格悲剧,归根结底,则是一出人生悲剧。
  林黛玉死了,跟晴雯一起做芙蓉花神去了。我们的芙蓉花神“出淤泥而不染”,“质本洁来还洁去”,凄凉地流干了全部的泪水,孤独地走了——“冷月葬花魂”。她带走了美,带走了诗,带走了爱,带走了天然、率真、纯洁、热情、自尊、正直……她带走了一个美丽的梦。多么幸运,曹雪芹把她留住了,《红楼梦》把她留住了,永远地把她留在了千千万万个读者的心中。面对林黛玉,倘若谁还能够无动于衷,那就说明,他还没有真正明白,什么是文明。
  

“薛宝钗”这个名字
《红楼梦》中的人物命名,大多都与人物的性格特征及命运结局有联系,薛宝钗也不例外。过去早有人指出,宝钗的名字让人一看就不吉利。怎么讲呢?先说“薛”,“薛”谐音就是“雪”,薛宝钗的“薛”正是隐寓大雪的“雪”。这在《红楼梦》中可以找到许多的根据,而宝钗的性格、生活乃至命运结局都与这个“雪”字密切相连。雪代表什么?一是白,二是冷,三是容易融化,而这些正是宝钗性格和命运的象征。白是形容宝钗长的白净漂亮,第二十八回,宝玉看宝钗是“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宝钗的美丽让宝玉动心,甚至竟看呆了,糟糕的是这一幕情景恰恰被黛玉看在了眼里,这就成了宝玉“见了姐姐忘了妹妹”的重要“罪证”之一。冷是形容她的性格,身体健康的薛宝钗偏偏从娘胎里带来一股热毒,需要吃一种药,叫“冷香丸”,这种药是用白牡丹花蕊、白荷花蕊、白芙蓉蕊、白梅花蕊等调制而成。而她住的房子蘅芜苑也与别的姑娘们不一样,感觉“像雪洞一般”,所以宝钗被人们称之为“冷美人”,“任是无情也动人”,她的冷静、理性是其性情、性格的基本特征。雪的容易融化暗喻宝钗的命运结局,这是十分清楚的,她也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
  再说“宝钗”。著名红学家吴世昌先生曾指出,在中国古典诗词中,“钗”常用为分离的象征,而《红楼梦》中的“宝钗”正是用来象征生离死别。《红楼梦》第六十二回写到大观园的姑娘们行酒令做“射覆”的游戏,当宝钗说出“宝”字时,宝玉马上猜到了宝钗的用意,说出“钗”字,并解释道:“他说‘宝’,底下自然是‘玉’了。我射‘钗’字,旧诗曾有‘敲断玉钗红烛冷’,岂不射着了。”宝玉引的这首旧诗出自唐代郑谷的《题邸间壁》诗:“敲断玉钗红烛冷,计程应说到常山。”王相《千家诗》注云:“玉钗,烛花也。……烛花敲断,夜静而更深。”这里实际是暗寓后来贾家变故,宝玉出走,宝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出走的宝玉。意味深长的还有当时湘云和香菱说的话。当宝玉说出“敲断玉钗红烛冷”的旧诗句后,湘云说道:“这用事时却使不得,两个都该罚。”香菱却反对湘云的说法,说:“前日我读岑嘉州五言律,现有一句说‘此乡多宝玉’,怎么你倒忘了?后来又读李义山七言绝句,又有一句‘宝钗无日不生尘’,我还笑说他两个名字都原来在唐诗上呢。”岑参的诗句暂且不谈,关于唐代诗人李商隐(即李义山)的七言绝句《残花》一诗,全诗是:
  残花啼落莫留春,尖发谁非怨别人。
  若但掩关劳独梦,宝钗无日不生尘。
  据吴世昌先生的研究,认为这是一首属于“闺怨”一类的诗。李商隐是否别有含义这里不说,仅就诗面的意思看,无论是“怨别人”,还是“劳独梦”,都是说一种青年女子寡居的生活。“宝钗无日不生尘”则是形容女子懒于梳妆。据吴世昌先生对全诗的解释:“既然她只能闭门(‘掩关’)独自个儿劳魂役梦,平时还要什么妆饰呢?所以虽有宝钗也无须‘耀首’,天天弃而不用,当然要‘生尘’了。”(见《红楼梦探源外编》)这不是“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和“金簪雪里埋”吗?这里正是隐寓宝钗的最后结局:就是宝钗与宝玉结婚后,宝玉出走,宝钗寡居。看来,“薛宝钗”这个名字真是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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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的容貌、着装和气质
《红楼梦》中“女儿”们个个都长的十分漂亮,但又各不相同。薛宝钗出身于皇商家庭,是金陵四大家族中的薛家,护官符上写道:“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就是说她的家里是经商的,非常有钱。那么出生在这样家庭里薛宝钗会长成什么样、会是怎样的打扮和具有怎样的气质呢?
  第四回在说到薛家的时候,提到宝钗:“还有一女,比薛蟠小两岁,乳名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闲雅。”而且小时因父亲的宠爱,竟让她读书识字,故比起她那个呆霸王的哥哥薛蟠来,不知高多少倍。第五回宝钗已经进了贾府,她一来,无论是美貌还是性格脾气都似乎压过黛玉,惹的黛玉心里很是不高兴。书中写道:
  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不大,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下无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
  在第八回,宝玉到梨香院去看望宝钗,作者又通过宝玉的眼睛把宝钗的容貌和打扮描绘了一番:
  宝玉掀帘一迈步进去,先就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亮的 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
  这一段把宝钗平时的生活情景表现得很细,从穿戴到容貌到神情,都写得很真切。第二十八回还是从宝玉的眼里看宝钗的,当时宝玉要看宝钗带的红麝串,可是因为宝钗“生的肌肤丰泽”,所以好不容易褪下来。就是因为在一旁看宝钗褪红麝串,宝玉又注意到了宝钗“雪白一段酥臂”,并产生了:“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他身上”的念头。正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宝玉再看宝钗:“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
  看了以上的几段描写,你觉得宝钗是个什么样呢?归纳起来应该是这样的:一是她长的比较丰满。从她褪手腕上红麝串时的情景可以看得十分清楚。第三十回宝玉说宝钗:“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原来也体丰怯热。”宝玉把宝钗比作杨贵妃了,结果惹得宝钗很不高兴。她的脸应该是圆的(“脸若银盆”么),这都表明宝钗是有点胖,当然如果说丰满或许更合适;二是长的白。兴儿说宝钗“竟是雪堆出来的”,宝玉看到宝钗的臂膀也是“雪白一段”。当然作者写宝钗长的白,除了要告诉人们宝钗的漂亮外,还隐寓了她的为人、性格和命运,“白”是与“雪(薛)”联系在一起的;三是宝钗穿戴比较淡雅素朴,这与皇商小姐的身份是不一致的。她“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穿的衣服也很少有鲜艳的,倒是深暗冷色的居多。居住的房子如蘅芜苑则“像雪洞一般”,连贾母见了都觉得不像姑娘家住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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