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他妈不是胡编的吧?雷山有手枪,他也是黑社会?”
“黑社会个屁,忘了他是干什么的了?哈哈,这小子在演戏,老林居然信以为真。他那支手枪我见过,是道具来的。妈的,不管怎么说,这小子胆量真好。”
“难怪。喂,你没把他演戏的事告诉老林吧?”
“你以为我那么笨呀?老林知道了,我哪敢再叫你来,连我都自身难保。妈的,我就想不通,老林要给雷山那小子股份,他居然不要?”
“这有什么奇怪,以前他那个老婆更有钱,他还不是拍屁股就走。冤枉你是他朋友?这小子样子凶,心地善。所以,打死我也不信他是黑社会。”
“没错,就怕他自己跟老林说他是演戏的,那我们就惨了。”
“不怕,他现在真的有戏演了,整天呆在外面。不过,以后就难说了,得赶紧想个办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妈的,累得要死,睡吧。”
偷听别人谈论自己,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我听到他们没了声音才走开。
22
我喜欢雪,但我讨厌冷天,看不见雪的冷天没理由这么冷。可是,南方的冷天就是这样,过了春节,总有几天比春节前还要冷。冷天最好是睡觉,没有女人也一样。肖露露走了一星期,我除了有一天跟玉米子喝酒,和去医院看望李梅外,其余大多数时间在床上。
“懒鬼,还不起床,交待你传真的资料呢?”
肖露露每次打电话回来,我都在床上。我成了她的秘书,干脆把传真机搬回家,放在床头上,她要什么给她传什么。她看来十天是回不来了,她母亲倒是守信,如约支付了购买露蕾公司股份的款项。不过,又有了一个新情况,她母亲提议,在香港寻找合作伙伴,引资开发培训中心那块地。她征求我的意见,我还能怎么说?这当然是个好建议,自筹资金开发自己的地盘,只赚不赔,而且谋的将是暴利。香港虽然是国际金融中心,但引资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事,这样,她的归期肯定推迟了。
天色已晚,我睡够了,赖在床上看电视,直到躺得腰酸背痛,才起来活动自己。
“叮咚,叮咚!”
刚做到九十九个仰卧起坐,门铃响。肖露露没朋友,我也从没带人来过这里,应该快餐店给我送饭的。我不看猫眼就打开门,只见苏柳亮丽地站在门外,我一下愣住了。突然,宜佳从苏柳身后闪出,把一只蛋糕结结实实拍到我脸上。
“happy birthday!雷哥,生日快乐!”门外拥进来几个姑娘,屋子里莺啼燕闹,笑声不绝。
我这才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去年生日,刚好碰上一场模特演出,演出结束后,肖露露当着大家的面,往我脸上拍了一只蛋糕,完了给我手上戴上潜水表。这些丫头居然没忘记,不声不响,给我来个突然袭击。和她们嬉笑了几句,我想洗掉脸上的蛋糕,麻烦的是眼睛看不见,这些丫头想要我出洋相,故意捣蛋。我摸索去卫生间的路上,不是踩上垃圾桶,就是碰上椅子,最后不知道给什么绊了一下,以为要跌个狗啃泥了,却扑到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上,哄堂大笑又起。
最后,是苏柳牵我的手到卫生间门外,刚才把我抱住,没让我出洋相的也是她,我记得她身上的香水味,我盖过她的被子。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收拾完自己,准备带模特们出去狂欢。在停车场遇上了玉米子,我吃了一惊。宜佳说:“是他开车送我们来的。”玉米子不自然地笑说:“山哥,帮你公司当义务司机,你有意见呀?”我本来打算叫他的,要不我一个人没意思,他这么出现我有点害怕,让这小子钻进女人堆,那还得了?我还没想好怎么打发他,宜佳已向他发号施令:“你马上回去接其他人,今天雷哥请客,快去、快去!”
玉米子听话地开车走了,模特们都挤进我的车,宜佳当仁不让坐我身边。我说:“你跟我朋友怎么这么熟啊?”宜佳说:“不熟啊,你叫他天天给李梅送花,他去医院多了,就认识了,嘻嘻,他蛮听话的,叫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暗骂玉米子混蛋,一个个望车里的人说:“你们谁敢单独跟他出去,就知道他不听话了!”我说得声色俱厉,几个人谁也不敢吱声。开车上路好一会,宜佳才笑了起来:“我知道了,雷哥,他是看上李梅,他每次去都有意支开我们,今天他给李梅送玫瑰花呢!”玉米子引诱这些单纯的女孩,比吃水豆腐还容易,我不知道怎么跟她们说,总不能把他的丑陋事一件件翻出来,这小子再怎么坏都是我朋友。
我在酒店要了一间带音响电视的大包房,吃饭、唱歌、跳舞都可以。所有的模特都来了,我不喜欢的几个男模也来了,连李梅也从医院偷跑出来。一伙人高兴得像过节一样,我也非常开心,甚至忘记肖露露不在身边。玉米子当完了义务司机,又送来一个巨大的蛋糕,我说:“你想让我在上面睡觉呀?”他笑道:“我想拍你马屁,怕你轰我走。”这时候警告他太扫兴,我对他给李梅送玫瑰的事只字不提。
“寿星公,今晚哪位小姐陪你过生日?”肖露露来电话了。我笑说:“以为你光顾参加豪门盛宴,把我忘记了呢!陪我的小姐嘛,不止一个,你听听……”宜佳一伙早有准备,十几个人齐声向手机喊:“雷哥,我爱你!”肖露露在电话里听得心痒痒,“哼,当花魁了,美得你!我一个人在酒店,孤孤单单的,好可怜,这次不算,等我回去再来过。”
和肖露露通完电话,宜佳主动邀我跳舞。我说:“轮到你生日,看我怎么收拾你。”她说:“就怕我生日那天,你找不到我了!”我发现她的话很认真,奇怪地问:“你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打算跳槽吧?”她突然眼圈红了:“谁想跳槽了?可你们、你们根本不想做下去!”我拍拍她的腰说:“谁说不想做下去了?你别瞎想。”她脸侧向一边,冷笑说:“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最近一直在忙转行,想把培训中心卖了,开发房地产!而且,有演出找上门来,肖姐老是说忙,不让接,我们忙什么呀?春节回来到现在,一次演出也没有,我们都快成多余的了!李梅家缺钱,才去干那种活,苏柳家也不好,说不定是下一个,你怎么警告也没用,反正迟早要散伙,谁还怕开除?”
我小看这个姑娘了,其实她只比我小两岁,和许琴一样大,可能所处的位置不同,我居然把她看成不懂事的小女孩。她的话非但没惹恼我,反而让我知道以后该干什么了。我问:“邀请演出的客户,你都回绝了?”她狡黠地望我:“没有,我说我们太忙,安排好档期再跟他们联系。”我向她点头笑:“好你个鬼丫头,上一次想演出拼命巴结我,这一次干脆使激将法?唉,谁叫我心软呢?明天,你跟邀请演出的客户联系,我要和他们见面。”她开心地笑了,“雷哥,其实你也很想演出对不对?”我又叹息:“唉,我本来就是学演出的嘛,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学毕业了,说不定要去卖楼盘。”她说:“干脆,你把我们拉出来自己干,我保证大家都听你的!”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哈哈,那你和肖姐不成冤家了吗?”我不再和她跳舞,推开她说:“玩你的去吧,小冤家!”
我想喝酒,无意中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非常兴奋。把正和李梅跳舞的玉米子拉到一边,这小子说什么要当司机,不想陪我,我告诉他谁也不许开车,他才乖乖端杯。不过,喝到最后,陪我喝的变成了苏柳和几个男模。
第二天,我没有失言,忍着头晚的宿醉,逐个与客户会面。接下来,一口气签了七份演出合同。有文艺晚会节目的,有商场、宾馆现场演出的,有展览庆典凑热闹的。也怪不得肖露露不想接,这些合同利润低不说,演出的要求十分苛刻,每一个模特都要由对方挑选,出场的每套服装也有明确的规定。总之,条条框框非常多,再不像以前我们打游击,随便放几个高个美女出去走猫步,就可以轻松点钞票了。宜佳看过合同也高兴不起来,一句话不敢说,老老实实回去带队训练。我认为是件好事,演出规范了,才能显示真正的实力。
然而,当家才知油盐柴米贵,我历来只是单纯的管事不管钱。在财务室看了半天账,又跟会计出纳交流了半天,我头大如斗。经营模特实在是奢侈,挑人难不说,还要敢于花钱。我们的投入远远不够,编导、服装师、音响师、灯光师、摄影师、摄像师这些专业人员,不说长期配备,至少要经常聘请。热心包装苏柳参加全国比赛时,偶尔请过几次,但肖露露决心改行房地产以后,什么都停止了。以前的集体排练,是肖露露仿造录象资料现炒现卖的,她算得上能编能导,但并不怎么高明,我就更外行了。我决定把该请的专业人员悉数请回来,当然,不再为苏柳一个人,为了所有模特。否则,无法达到演出合同的要求。这笔开销相当巨大,我想了一夜才拍板。欣慰的是,会计出纳二话不说照办了,看来,肖露露真的把我当个公司经理。
这是我首次单独操作演出,而且下了这么大的赌注,我一点不敢怠慢,每天到场监督排练。节目不过关,整个节目的人排到过关为止,个人不过关,个人留下练过关。我常常守到半夜才走,宜佳等模特见我来真的了,谁也不敢跟编导有半句怨言。前三场演出时间很紧凑,前后只有十天。随着第一场演出顺利完成,我才感觉不过如此,自己完全胜任。后面的排练我还是到场,不单是监督了,也加入到模特当中,准备下一场上台过把瘾。
这天,晚上就要演出,我和几个男模在排练厅试服装,宜佳嘟着小嘴站在门边叫:“雷哥,张老师叫你,在他琴房。”说完,向我吐舌头。看她一付刚挨骂的模样,我也忐忑不安。
张老师是学习班的主管,六十多岁了,退休前是全省艺术教育的泰斗,肖露露请到他那天,高兴得把所有家务都做完。这老头不具体上课,不过学习班聘请的老师,一半是他的学生。我认为他最厉害的是辅导艺术类高考,当年如果得到他的辅导,我考上一所知名的艺术院校十拿九稳。去年,经他辅导几个月的两名学生,考上了北京和上海的音乐学院。我们的学习班。因此名声大燥。要不是地皮升值太快,肖露露的计划把学习班办成一所私立艺术学校,即使是专注房地产后,她也没有放弃这个计划。有本事的人,性情与众不同,这老头也很古怪,有双刀子一样的眼睛,常常不说话,半天盯着你,让你心里发毛。他不管模特,宜佳这些模特,照样怕他,比过怕退休的女狱警管理员。
“张老师,你找我?”我也越来越怕见这个老头,培训中心已经成了他的地盘,不为了模特演出,我是尽量少来这里,来了也避免和他见面。
张老师对我的到来视而不见,背手站在他的琴房门外,仰头看对面楼上的练功房,那里模特在排练,不时传出音乐声和编导的吆喝声、模特的嬉笑声。
“雷老板,我们可以上课了吗?”张老师一句话就让我无地自容。他以前叫我小雷。我咳嗽一声说:“张老师,你、你别这样叫我,我、我……啊,出什么事了?”张老师还是不看我,双臂像大鸟张翅一样挥动,嘴巴发出怪叫:“你有眼睛吗?你有耳朵吗,你有父母吗?”这三个简单的问题我不敢答,他接叫:“你有眼睛,看不见满院子是不想穿衣服的女人吗?你有耳朵,听不见乌烟瘴气的音乐整天响吗?你有父母,不知道我的学生都是有父母的吗?啊,收了学费,你雷老板就不用管了。可是,我张老头要管,张老头要对得起所有学生的父母!要保护所有学生的眼睛和耳朵!”
我下楼就想到他可能是为这个生气,近日来,模特排练的确太吵,我说:“你、你先别生气,张老师,是我的错,我、我一定安排好,尽量不影响你,从今往后,我……”张老师打断道:“怎么安排是你的事,用不着跟我商量。”说完,进琴房关上门。
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敲门又不敢,宜佳在楼上兴灾乐祸,向我做鬼脸。想来想去,我还是立即停止排练,编导等人反对我也不管。好在,晚上的演出没有搞砸。这以后,我把排练时间,调整到学习班少课或没课的下午和晚上。张老师不再找我怪叫,不过,每次见面我叫他。他也不予理睬。
一个月时间里,我带领模特们演出了十三场,收入开支抵消,只赚了一千块。比我预计的好,我原以为亏损无法避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拥有了十几个越来越专业的模特,包括我自己。同时,我还打造出一支训练模特的团队。下一步,我给宜佳、苏柳、李梅报名参加全国比赛的省级选拔赛,力争打出整体知名度。有了知名度,演出价位自然上抬,想不赚都难。这是肖露露计划要做,没有坚持做下去的事。
“雷哥,演出公司问,你什么时候去他们那里一趟,是歌星演唱会的彩排。”宜佳成了我的秘书,联系客户由他负责。
我看表说:“今天没时间了,我马上要去接飞机,你肖姐回来了。”关掉电脑,从大班椅站起。现在,我慢慢习惯坐这张椅子了。
“肖姐回来了?”宜佳皱起眉头,“那你以后还管不管我们啊?”那神情像不愿意肖露露回来。我边离开边逗她道:“难说,我在你们身上投资那么大,公司挣不了几个钱,说不定明天我被炒鱿鱼了!”她还真的面露忧色。
从办公室下楼,出电梯就碰上玉米子。这小子成了名副其实的义工,我们每次演出,他又提供车辆,又当司机,偶尔还免费送上茶水宵夜,宜佳她们知道他有钱,经常要他请客。当然,他醉翁之意在李梅。白天我看得紧,晚上又特别交待女狱警留意,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向李梅下手。但还是锲而不舍,我差点让他感动。
“山哥,这几天没演出,晚上去蹦迪怎么样?”玉米子跟在我屁股后走出大楼。我说:“好啊,就我们俩去随时奉陪。”他立即苦脸说:“喂,山哥,这一回我是玩真的,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信?为了李梅,我一个月不上女人了?”我一点不妥协:“你十年不上女人,再找李梅吧?”
他大叫:“我靠!你就这样对待兄弟呀?他妈的,你自己有老婆,不许别人找老婆呀?”他没见过肖露露,肯定是听李梅讲过。我坐进车里说:“别人找老婆关我屁事,你找老婆?你还用找老婆吗?”说完开动车,他恼怒地在我车上踢了一脚。
去机场路上,我心里也不痛快,不是为玉米子,可能是刚才宜佳对肖露露回来反应感染了我。似乎我也不大喜欢她回来,可是,每天晚上我都想她,有时演出结束很晚,照样打电话把她吵醒,听到她的声音才能入睡。
“以为你找资金,顺便把自己嫁进豪门了呢?”
看见肖露露,我什么不痛快都烟消云散。这是两年多来,我们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她也不顾人多眼杂,动情地给了我一个拥抱说:“真没志气,过不了多久,你自己就是豪门。”她的话不是玩笑,回来前,我已经知道她找到了资金,她的意思,已经走上富豪之路了。
同一班飞机回来还有肖露露的母亲和后父,以及几个香港合作方的代表。路阿姨善解人意,知道久别多日,年轻人少不了卿卿我我,借口我的车太小,和其他人坐的士。遗憾的是,肖露露没有领她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