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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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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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地方就是雅利安。
  雅利安有峨岚山脉这道得天独厚的西北屏障,大大减缓了暴风雪对草原的侵袭,起伏低缓的草地对生性擅跑的驯鹿来说是最安全的栖息地,在这里它们可以张开四蹄自由狂奔,不怕掠食者的突袭。而深埋雪下的各种植物和果实,则是小鹿成长、母鹿养胎的绝佳食物,它们头顶的树杈般的长角,恰恰是为了挖掘雪下植物而生的。
  雅利安就是驯鹿的冬季天堂。
  然而通往天堂的路却充满了艰难和危险。驯鹿从入秋开始出发,需要泅水渡过环绕在雪域苔原的空宁河,还要穿过咸水遍地、寸草不生的荆棘荒原,以及水源难寻的黄沙洲。最后,还要翻越连绵浩荡的峨岚山脉,历尽艰辛,从秋天走到冬天,从北极一路走到雅利安。其间,无数双饥饿的眼睛一路紧盯着它们,雪狼、莽熊、斑纹⒉颉宦纷呃矗甭挂奘来嫱龅目佳椤
  但这对于驯鹿来说,仅仅是生命历程的一部分而已。它们的一生都在旅途中度过,小鹿在春末的空宁河畔出生,在夏季的苔原草地上成长,年轻的雄鹿在秋季的荆棘荒原上为博得雌性青睐而争斗,在峨岚山脚下的白桦林里追逐求偶,受孕的母鹿在雅利安白色雪原上安心养胎,待到新一个春季再次出发,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现在,这些疲劳困顿的旅行者面前还剩下最后一道关卡。
  这里就是驯鹿进入雅利安过冬的必经之路——“驯鹿峡谷”。在入冬后短短十数日内,峡谷便会迎来十几个驯鹿家族。一时间会有几万只驯鹿经由这窄窄的通道散布到雅利安冰封的白色原野上。
  驯鹿的到来对雅利安的掠食者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它们是冬季最重要的口粮。此刻,这些驯鹿在享受雅利安带给它们的舒适与安宁之前,必须先付出一些代价。
  柯勒睁大了眼睛,第一次见到驯鹿,掠食者的本能让它###异常。它已经明白了狼群不辞辛苦来到这里的原因。但它又不明白,这些驯鹿数量那么多,体形又是那么大,如何能猎杀它们呢?年幼的柯勒完全不懂得狩猎的道理,它即将在这里开始自己狩猎生涯中的第一课。
  狼对付体形庞大的猎物,靠的不是力气,而是团结和智慧。 txt小说上传分享

狼王 六(2)
驯鹿是极有作息规律的动物,它们白天行进夜晚休息。作为北极出生的动物,它们对气候的变化极敏感。鹿群一早就嗅到了暴风雪的味道,因此它们加快了速度,终于抢在暴风雪到来之前进入了山谷。一旦安全下来之后,旅途劳顿加上心理的放松便会令它们全身无力,再也不肯走动,很快便挨挤在一起睡去,褐色的脊背和树杈一样的大角连成片,从山上看去真像密密麻麻的灌木丛。
  千百年来,狼群早已把驯鹿这些脾性习惯摸得一清二楚,它们特意选择这个时机发起进攻。
  冲在最前的冈萨们已经到了谷底,它们像一群暗夜的幽灵,像一道无声的闪电,直直地###了黑压压的驯鹿群中。
  先前卡斯梅的那一声长嚎已经惊醒了沉睡的鹿群,它们明白遇上了狼群的埋伏,一只只驯鹿迅速地从雪窝子里蹿起来,惊慌失措地奔逃,同时口中发出呦呦的鸣警信号,整个鹿群混乱成一团,上千只驯鹿互相挤挨着乱转一气,企图找寻逃跑的方向。但为时已晚,第一批冲得最快的冈萨们已经###了鹿群之中。它们咆哮着,张开泛着白沫的巨口,龇起雪亮的狼牙,疯狂地追逐着惊慌失措的鹿群。好像一只巨大利爪,所到之处,鹿群像退潮一样纷纷退却。
  驯鹿是典型的群居动物,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都保持着井然有序的队形:年长的雌鹿在前,年轻的雄鹿押后,小鹿跟在自己的母亲身边,被围在鹿群的中间,随时受到群体的保护。一旦遇到危险,只要老头鹿一跑,整个鹿群全都跟着一起狂奔。但是对驯鹿了如指掌的狼群却如闪电直接切入鹿群的中间,原本整齐有序的队形一下子被打破了。年轻的雄鹿只顾自己逃命乱跑乱撞,小鹿与母亲被冲散了,发出哀哀的鸣叫,母鹿一面不情愿地被族群推挤着向前,一面四处张望寻找着自己的孩子,整个鹿群乱成一团。
  一时间,峡谷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鹿蹄声,数千只坚硬的鹿蹄敲打着地面,激起千万层雪浪,发出九天落雷般惊天动地的震响,被冰雪封冻的大地也开始颤抖起来。
  最初的慌乱过后,受惊的驯鹿渐渐清醒过来,开始匆忙集结。
  驯鹿习惯了集体行动,习惯了跟从,它们知道只有依附于集体才能够得到保护。每当危险和困难来临时,所有的驯鹿都会往一起扎堆。它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到鹿群的首领——那只经验最丰富、最有智慧的老头鹿。它们知道只有跟着老头鹿跑,整个鹿群才会获救。
  然而狼群却不打算让驯鹿们如愿,第一波俯冲过后,整个冈萨阵营一下子分散开来,变做好几股,三四只狼一股,在鹿群中横冲直撞,哪里驯鹿多就往哪里扎。它们追撵,咆哮,撕咬,使尽一切手段惊吓这些驯鹿,阻止它们结群。
  峡谷的地势帮助了狼群,庞大的驯鹿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原本就很拥挤,一旦受到惊吓便更加混乱,驯鹿努力了好几次,却怎么也集结不起来。在东奔西跑却屡屡碰壁之后,这些驯鹿已经快要崩溃了,它们是食草动物,它们的神经天生脆弱敏感,哪里经受得起狼群一轮又一轮猛烈的恐吓。最后,这些驯鹿彻底被吓疯了,它们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跑!不管方向,不管对错,只管向前跑!哪里有路就向哪里跑,狼群往哪儿赶,它们就往哪儿跑。
  但并非所有的驯鹿都疯狂了,仍然有一些保持着冷静的头脑,那就是位于队伍最前端的老母鹿们。 txt小说上传分享

狼王 六(3)
驯鹿群与狼群不同,它们的头领不是雄性,而是一只年老富有经验的雌鹿。迁徙的时候,许多个驯鹿家族凑在一起,就会有许多老雌鹿集中在一起。它们就是整个队伍的领导者和风向标。
  这些年长的雌鹿一生坎坷,它们的一生都在不断迁徙,经历过生育的痛苦,饱尝过严寒酷暑的折磨,爬过白雪皑皑的山口,也蹚过湍急纵深的大河,它们更是无数次从掠食者爪牙下逃生的幸存者。在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劫难之后,它们已经锻炼出了特别冷静的头脑和非凡的忍耐力。在千里迢迢的迁徙道路上,每一处险要地形都牢牢地印在它们脑子里。即使是在这暴风雪肆虐的天气里,它们也一样能凭借经验找到正确的方向。
  因此,在发现狼群偷袭之初,领头雌鹿便迅速作出了反应,它们四蹄生风,毫不犹豫地向谷口方向狂奔而去。它们知道,只要能进入大草原,狼群就再也无法威胁到它们,在平坦宽阔的地域上,狼的四条短腿再怎样也追不上善于奔跑的驯鹿。
  一只老雌鹿在奔跑中仰起了头颅,它敏锐的视线穿过漫天狂舞的风雪,依稀看到了山顶上的那一点白色的身影。瞬间,老驯鹿发出了激烈的鸣声,它认出了卡斯梅!它知道这只雪狼有多么可怕,雅利安有无数掠食者,但卡斯梅却是所有掠食者中最狡猾最冷酷的一个。几只饿狼无论再怎么厉害,也只能捕杀一两只老弱病残的驯鹿,而这只雪狼却是能令整个鹿群毁于一旦的死神!
  老驯鹿再也不做任何耽搁,它低下头,用尽全部力气朝着东面谷口狂奔而去。随着老雌鹿的离开,一部分驯鹿跟了过来。这些多半都是壮年雄鹿,它们没有幼崽在身边拖累,也没有怀孕的负担,它们最先停止了乱闯乱撞。它们不顾一切地用脚踢,用角顶,逼迫身前的狼群让开,从混乱中杀开一条血路,跟随着老雌鹿的步伐向谷口狂奔。
  漫天的暴风雪中,千百只驯鹿为了生存撒蹄狂奔,嘶哑的鹿鸣与隆隆蹄声混做一团,鼻息的白雾和飞溅的雪雾连成一片。何等的悲壮惨烈!
  卡斯梅居高临下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它知道此刻东面的包围圈尚未完成,这些驯鹿肯定会成功地逃出狼口。它不在乎,也并不懊恼,实际上在它的围猎计划里从来不包括整个鹿群。
  它在这里狩猎已经有五六个冬天了,每一次的围猎,无论包围圈设计得多么完美,无论提前怎样周详地考虑,总还是会有一些聪明机灵的驯鹿漏网逃走。这就是天理,这就是优胜劣汰,聪明的留下,强壮的留下,糊涂的软弱的死掉,这就是自然界不变的法则。
  终于,近半数的驯鹿在头鹿的带领下冲出了包围,冲出了峡谷。
  这些驯鹿无疑是强壮的,也是幸运的,这个冬天,它们依靠聪明冷静在狼群的围捕下逃过一劫。冬去春来,它们的下一代将会在北极苔原上诞生,鹿群会继续壮大,在下一个冬天到来的时候,它们会为雅利安的掠食者带来更充沛的食物。
  如此往复,鹿群生生不息,雅利安的掠食者们也得以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繁衍下去。
  剩下的驯鹿依然在峡谷里乱窜乱撞。这里面有今夏才出生的小鹿和它们的母亲,有因为怀胎而变得虚弱的母鹿,还有一些年轻冒失的雄鹿,由于身体不济或者缺乏对付狼群的经验等等原因,它们注定要以悲惨的结局收场。

狼王 六(4)
它们才是卡斯梅的目标。
  冈萨们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对逃走的驯鹿群毫不理会,它们开始全力以赴地对付剩下的这一半。
  当鹿群失去头鹿变成一片散乱之后,十几只莽古也姗姗来迟加入到队伍中,狼群的力量增大了,此时狼群再一次改变了战略,不再漫无目的地追撵,每一组三四只狼头挨着头,肩并肩地前进,驱赶着鹿群向北面山坡上逃。它们先是挑那些带着小鹿的母鹿下手,对着小鹿连咬带抓,母鹿要护着小鹿,又要和狼周旋,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按照狼群的意志向山上窜去。
  而那些落在队伍后面的年轻雄鹿却不那么好对付。
  初冬时节,大部分驯鹿还处在发情期,雄鹿们头顶着新换上的###鹿角,个顶个血气方刚,充满了斗性,眼见逃不掉了,索性起来抵抗,一旦狼靠近了,便抵着一双长长的大角摆出一副与狼群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狼群似乎早就摸熟了雄鹿这一套,它们绕开驯鹿,并不急于招惹这些家伙,只把全部精力用来追逐驱赶带着孩子的雌鹿。于是,一些雄鹿竟然突破了狼群的包围,向着先头鹿群离开的方向撒蹄狂追。
  可是这时候它们还跑得了吗?
  前方弥漫的风雪中忽然又亮起了数对绿色的小点,东面的包围圈完成了,这正是刚才消失的那一部分狼群,领头的是麦琪,后面紧跟着桑卡三兄弟和另外十几只冈萨。怪不得柯勒在山顶上找不到它们,原来狼群上山的时候,它们正沿着山脚兜着圈子,一直绕到了峡谷的正东面,正好截住这些试图逃跑的年轻雄鹿们。
  狼群的第二波攻击开始了。
  这一次的方式与第一波一样,但是却猛烈得多,所有的成员都分成三两只一股,玩命地绕着雄鹿们跑圆圈,把鹿群紧紧地箍在一起,逼迫它们掉头往回跑。有雄鹿胆敢奋起抵抗的,马上就会有三四只狼缠上去死命撕咬。一只狼猛咬后腿关节和屁股,另外两只去咬侧肋和颈部,锋利的狼牙狠狠扎进厚实的鹿皮里,甚至整个身体腾空,挂在雄鹿身上,靠着身体的重量,鹿皮很快被扯开了大口子,不少驯鹿被咬伤抓伤,发出阵阵哀鸣。恐慌和流血让雄鹿们失去了最后一点抵抗的勇气,终于,它们屈服了,所有的驯鹿都掉转了鹿头,沿着狼群设计好的路线向山上狂奔而去。
  第一批带着小鹿的雌鹿们在狼群的追赶下已经奔上了山脊,然而等待它们的却不是逃生的大路,而是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卡斯梅从大石上跳下来,加入到驱赶的队伍中,旋风一样向着惊慌失措的鹿群冲去,百只驯鹿在山梁上挤成了一个团,山脊很薄,很尖,根本没有给庞大的驯鹿群留下任何掉头躲闪的余地,它们只能被狼群驱赶着,在模糊一片的雪雾中盲目狂奔。
  跑不了几步,一道悬崖突然横空出现。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驯鹿们才明白了狼群的真正目的,但是已经晚了。纵然它们在断崖前急速刹住脚步,然而后面的同伴却在狼群的逼迫下不停地向前挤着。很多驯鹿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它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地向前推挤同伴。
  黑洞洞的悬崖,像张开的巨口,等待着吞噬这群鲜活的生命。
  终于,伴随着绝望的哀鸣,打头的驯鹿们以极其悲壮的姿势从断崖上跳了下去,一只又一只。哀鸣声,坠落声,转眼被呼啸的风雪声盖了过去……
  当驯鹿群全部葬身崖底之后,狼群从四面八方向狼王身边聚集起来。狼王卡斯梅这时终于抬起了###的头颅。它仰天长啸,向狼群,向整个草原宣布围猎的胜利。在它身下,数十只狼头同时高昂起来仰天长嚎,那声音甚至压过了漫天的风雪,在峨岚山脉上空来回飘荡。
  柯勒从藏身的巨石下钻出来,混合了惊异、紧张与###的热流在它体内来回激荡,瘦小的身躯抖得不成个。这整个夜里,跟随着狼群所见所闻让它的震撼无以复加,这是它有生以来见到的第一场真正的猎杀,不,不只是猎杀那么简单,这简直就是一场有计划、有目的、有组织的战斗!
  一切都明白了。
  柯勒明白了为什么狼群要选择那样一条路线上山。它们是绕过了悬崖,沿着最陡峭最崎岖的山脊一路爬上来的,为的就是等待现在这一刻;它也明白了狼群为何故意选择了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因为它们算准了驯鹿会赶在风雪来临前进入山谷。它们在山坳里养精蓄锐,休息了整整一天,半夜才出发,以逸待劳。它又联想起昨天黄昏看到桑卡它们正从这个方向返回狼穴,它也知道了那肯定是去探察了驯鹿的动向,因此狼群才能够一举获胜。为了这一场成功的围猎,狼群做足了准备。
  它偷眼瞧着狼王,在灰蒙蒙的暴风雪中,卡斯梅雄伟的身影如同一尊石像,一股王者之气一览无余。一股深深的崇拜与敬畏在柯勒心中腾起。
  一场成功的围猎,不只是哪一只狼单独的功劳,而是群狼团结一心的结果。为了这场狩猎,狼群冒着暴风雪奔波大半夜,横跨如此远的距离,又从最难走的山脊爬上山顶。忍受这么多辛苦,还要设计精美的陷阱来诱杀猎物。从惊吓猎物到切断它们的逃生之路,再到赶猎物进入陷阱,每一个环节都完美无缺,每只狼之间的配合都天衣无缝!是雅利安严酷的气候造就了狼群这种团结紧密、互相倚靠的精神,是神奇伟大的自然造就了雅利安伟大的狼群!
  柯勒被强烈的震撼感所笼罩,它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渺小、幼稚、愚笨,与狼群比起来,它自己的那点经历简直不值一提!它怔怔地看着风雪中的狼王,对它的敬畏与崇拜犹如潮水一样不可抑制地自心底深处涌出。
  天终于完全亮了,灰蒙蒙的云层开始变薄,虽然风雪还未停,但是已经有几缕微弱的阳光从云缝中漏了出来。雅利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这个清晨,狼群获得了今冬的首次大捷,而柯勒也即将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
  

狼王 七(1)
随着太阳的出现,风开始减弱,雪也小了很多。打了胜仗的古北山狼群在狼王卡斯梅的带领下沿着山脊小心地绕到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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