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史读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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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史读袁-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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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海防纂要》针路中的钓鱼诸屿,福州往大琉球针:

  东沙开船,用单辰十更取鸡笼山,北边过;见梅花瓶屿并棉花屿、彭家山,乙卯并单卯十更取钓鱼屿,北边过,前面是黄麻屿,单卯四更取黄尾屿,北边过;甲寅一更取赤尾屿,乙卯六更取姑美山,北边过;仔细用单卯取马奇山,北边过;甲卯并单寅收入琉球港。】

  '4'【《三朝辽事实录》“明王在晋撰。十七巷,首卷《总略》一卷。崇祯十一年(1638)成书。首卷《总略》,概述辽东分野、沿革、战略地位、边防及朵颜、海西、建州势态,正文十七卷叙列万历四十六年(1618)到四月天启七年(1627)的辽东战事。依年按目,历叙战守梗概、兵饷要务、将土怯弱、官僚相讦情况,引录大臣奏议,多它书所未备,为研究明清战争的重要史籍。有崇祯刻本,清乾隆时被禁,1930年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据私藏本影印”转自百度百科编辑者:商羊舞】

第六章  明朝患上了心脏病
明末,

  辽东,战局急转直下。

  数次征讨皆告失利,萨尔浒、沈阳、辽阳、广宁,一次次的失利,一个个重镇的接连丢失。

  萨尔浒之役中明朝举兵十万,结果是失利。

  沈阳、辽阳之战中袁应泰和张铨曾议兵十八万,结果又是失利。

  广宁之战中熊廷弼、王化贞所部共十五万人,结果还是失利。

  以上资料显示,明朝在与后金作战的三次失利中,所动用的兵力数分别为——10万、18万、15万,以这样的数字来看,要彻底消灭后金,聚兵十几万肯定是搞不定的,要想解决问题必然的选择就是增兵,要增兵就必须得加饷,这是很现实的问题,而如果朝廷一时不能开出足够多的饷,那眼下就得缓一缓。

  王在晋作为总理户、兵、工三部的署部侍郎曾经测算过,如果要议兵三十万,那朝廷得拿出一两千万的银子来凑饷,这简直是天文数字,在当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另外,王同学也一直认为,财政问题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这比后金作乱还更可怕,所以他一担任辽东经略,目标不再是费更多的银子去灭了后金(反正当了裤子也凑不齐),他目标是要避免辽东问题成为尾大不掉之患,从而引发朝廷的心脏病。

  
  王在晋题:“年来辽左兴供繁浩,甚以川酋造孽……臣亦当量力而进,不至束手无措,庶免尾大不掉之患矣。”'1'

  
  基于这种判断,王同学经略辽东的策略是尽量节约用度,凭险固守,每年以最小的消耗来稳定局势。他首先要确保的是,大明王朝不会因心脏病发作而猝死,其次才是等待条件成熟后将努尔哈赤一举歼灭。

  其实,关乎大明王朝生死存亡的时刻亦然来临,而明王朝存亡的关键,不是后金有多强,反倒是明王朝自身有多虚弱。

  不过,以孙阁老、袁县令为代表的一帮人,对于朝廷的财政问题是浑然不觉,根本不知有所谓“量力而行”、“尾大不掉”这些概念,他们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大肆增兵添饷、怎么扩大政绩工程、妄想只要能拥兵十几万,似乎就能解决辽东问题了,所以他们跟王在晋是谈不拢的。

  孙阁老的策略是力求速战、大举进攻,但实际上没什么希望,杨镐所部是10万人,袁应泰、张铨议兵18万,熊廷弼、王化贞手下有15万兵马,可三次大战均告失败,而孙老师的队伍虽说一度领饷的人有14万,但他自己后来清汰下来,却只有11万,就力量而言不见得比有前三次强,所以也就谈不上有必胜的把握,而后来的“柳河之败”更是证实了孙老师的队伍还不如杨镐、袁应泰、王化贞的手下。

  至于袁县令所提的什么“凭坚城,用大炮”就更为可笑了,因为修城必须先立营,而立营的根本还是战斗力,如果战斗力都能在辽东随处立营了,那又何必修城呢?不如灭了后金算了……反之,不能在战场上消灭后金,也就无法去后金所占领的地区立营,在这种前提下,修那么多城,架那么多炮,不过是占一些人家不要的地盘,纯属白费银子,所以袁同学想凭坚城、大炮而“五年复辽”完全是异想天开。

  当然,后来袁县令自己改口了,说他七拼八凑一支队伍就足够消灭后金了(已足平奴),这支队伍由东江镇凑2万(为奇,打游击),蓟镇凑万(为援,守碉堡),辽东镇全算上一共12万人(为正,去进剿)'2',可还没等他把队伍拉出去,后金却已经打到京城了,这就是著名的“五年平辽;平到京城”。

  后金一打到京城袁督师就挂了(不是阵亡,而是被刮),没能实现他带12万人去剿灭后金的宏愿,为此还有人深感遗憾,意思是如果袁督师把队伍拉出去了,那历史或许就能改变。不过,这个构想其实是实现了的,后来洪大人就凑了13万人去和后金决战于锦州,结果如何大家都很清楚,在此就不赘述了,总之血的教训告诉我们,十几万的兵力是解决不了后金的,只可惜孙老师并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

  孙老师是因为掐架而突然插手辽东的,所以对困难明显有估计不足,可谓没有先见之明;同时也并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可谓没有自知之明;一个人若是先见、自知都失明了,那确实就跟睁眼瞎没多少差别了,因此孙老师去辽东,就好比是盲人骑瞎马,摔跟头是迟早的事情,实属无望之灾,而孙阁老赴任以后也果然不负众望,没过多久就把朝廷折腾到了心脏病发作的边缘。

  孙阁老是天启二年九月正式接替王经略的,之后不到一年时间,庞大的军费开销就逼得朝廷开始哮喘了,因此天启三年七月,工科给事中方有度上疏'3',痛斥孙阁老“上病国家,下厉人民”的雷人方略。方大人的上疏中,援引了户部侍郎毕自严提供的数据,以阐述辽东巨额军费的危害,这位毕大人是专责督理辽饷的,专业很是对口,所以方大人的奏疏颇具杀伤力。

  方大人提到,北方九边重镇(蓟镇、辽东、保定、宣府、大同、山西、延綏、宁夏、甘肃)的“正供”加到一起才340多万,而如今孙老师在山海关一处的10万军队,每年吃喝拉撒就要耗费粮饷400万(其他还不算)。

  而这400万还不是全部开销,其余地方如天津、登莱、通州、密云、张家湾、京师、蓟镇、东江等为辽事而增兵加饷的又有120万,两项合计足有520万之巨。

  当时因辽事的加派只有485万,面对520万的窟窿,根本不够填,从账面上看,即便全都投进去,也还尚有35万的缺口,然而实际的缺口却不止35万。

  因为各地有留用和减免,所以加派的485万其实是收不齐的,因此缺口实际上还要大一些,若再加上辽东旧饷52万,那缺口将总计达到162万,而为了弥补这个缺口,又必须再民间加派,于是民间的负担又将增加三分之一(485万的)。

  倘若各地再有减免和留用,那又是新的缺口,有缺口就又需要继续加派……方大人指出像这样加派、加派、再加派的,谁受得了啊,若是年复一年的加派下去,那必然会出大问题(比如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到时候就算后金安坐于关外,保证不向关内发一箭,大明王朝也会灭亡的(不幸被言中)!

  他要求兵部和户部认真核算辽饷,会商出妥善解决缺饷问题的办法,提出了“上不病国,下不厉民”的用度要求,最后指出不要等到因此出了大问题再来补救(方大人卓见)。

  方大人的这份奏章,揭示了辽东军费激增,已经让明朝的财政显现出透支的迹象,而这种迹象表明,王同学此前那句“启无巳之争,遗不了之局,而竭难继之供”的断言如今已初现端倪了(王大人高见)。

  不过,可惜的是,高见也好,卓见也罢,都未能挽救大明王朝,因为明王朝得是重病,而且几乎是不治之症。明朝究竟得的什么病,到底又是怎么亡的,一直以来都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为了揭开这个谜底,我们有必要引入一个气象灾变,这就是“小冰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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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三朝辽事实录》卷八】

  '2'【《大库史料》卷十五袁督师崇焕为商定恢复之谋等事:“……关宁之十二万为正,东江之二万余为奇,蓟门之一万二千为援,已足平奴。】

  '3'【《明熹宗实录》卷三十六工科给事中方有度疏言:“自辽左发难,军需驿骚,竭天下之物力供一隅……百姓敲骨剔髓,□子卖妻,以供诛求,年复一年,顷见天津督饷户部右侍郎毕自严一疏,计每岁山海内外马步兵十一万有奇,本色折色之费,养马草料之费,海运脚价之费,文武将吏班军匠役人等俸薪廪给杂项之费,约共费四百万,此就山海一关十万兵言……自山海四百万之外,以上各处新兵又每岁约费一百二十万两矣。合之五百二十万两。即使每岁加派四百八十万两,毫厘不亏,尽充山海一带军需,已缺三十五万两;然而不能也……二项共缺新额二百一十四万两。又旧额辽东一镇每年边饷该五十二万两,合应补入,则山海一带每岁缺饷一百六十二万两矣。夫此一百六十二万也,将仍问之民间耶,民生也难矣。计天下正供九边额饷岁入太仓银库者约三百四十余万,今一辽事加派至四百八十五万,比太仓正供数则倍且余四。矧此外缺饷一百六十二万,则于加派见额数又且溢十之三。果由今之道而无变计,即今东奴恋栈,长伏穴中,不向西遗一矢,而我之天下已坐敝矣。乞敕户、兵二部打总会计,要见现在之兵作何养法,见缺之饷作何补法,上不病国,下不厉民,毋待其变而后图之也。”】

第七章  孙老师缔造的尾大不掉
明王朝由健康到有病,再因为有病而虚弱,最终由于虚弱过度而亡的过程,就是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的写照,而这段时间正好跟16世纪中后期开始的“小冰河期”吻合。这段“小冰河期”的特征是气温偏低2摄氏度,可别小看了这两度的温差,它能让空气中的水分子减少,海水蒸发量下降,极地的冰川增加,形成类似冰河前进的现象,“冰河期”就是因此得名的。

  水分子减少,蒸发量下降,冰川增加的直接后果就是降水减少,降水减少必然导致干旱,而干旱则会带来粮食作物歉收,长期歉收必将引发饥荒,饥荒肆虐之下动荡就再所难免了,这就是小冰河期带来的一些列连锁反应。

  所以,在“小冰河期”长期延续下(长达70年),明王朝得上了一系列的并发症,比如干旱、饥荒、流寇、内乱等等,而此时身处北方的游牧、渔猎民族也活不下去了,于是频频入寇抢掠,典型就是蒙古、后金两家,尤其是后金,壮丁不到六万,忠顺了那么多年,若是能熬得过去,想必也不至于非要挑战人口过亿的泱泱大国。

  然而,这人口过亿也不完全是优势,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口规模也是一样。若在丰年,人口是资源,人多力量大,人口过亿自然可称泱泱大国;可如果是在灾变之年,饥荒是一切祸端滋生的温床,人口就不再是资源了,反倒成了负担,人口越多越是遭殃,之前的“泱泱大国”此时便立刻沦为了“殃殃大国”,大明王朝就是个活生生的写照。

  随着灾变的持续,以及多种并发症的进一步恶化,明王朝的财政逐渐开始出现了问题。此时,明朝的财政负担日趋沉重,因为对于干旱、饥荒要赈济,对于流寇、内乱要*,对于边患、入寇要抵御,对于后金这种叛乱则要剿灭,可是作为一个税收重心还在农业的大帝国,明王朝的财政收入在灾变中却不得不锐减。如此一来,明朝就陷入了一个腹背受敌的局面,一边是日益增多的财政开销,一边又是严重锐减的财政收入,这样持续下去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财政枯竭。

  财政若是日趋枯竭,那开始的表象就是开不出军饷、发不出赈济,但由此引发的却是更为严重的饥荒、流贼、内乱、入寇……如此的周而复始之下,大明王朝便走进了一个凶险程度堪称万劫不复的死弯。

  如果想要逃离这样一个凶险的死弯,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少运动,多调养,别去瞎折腾,静待灾变过去。可惜当时也没有人能知道这一切,其实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用,因为谁也无法得知灾变还要肆虐多少年,这种技术放到现在都还没有,何况当时。

  这时,明朝就好比一个庞然大物因为有病(财政匮乏)而四肢无力、头昏眼花,以至于连一个个头比自己小很多的对手(后金)也解决不了,还被咬了几口,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关起门来睡一觉,养几天,等病好些了,操家伙再来接着干,这就是王在晋的策略,而孙阁老的办法却是带病接着干,即便因病应付不了对手,那也要拖着病体在野外候着,吹点儿寒风、受点儿冰雪,都无所谓……这哪里是治病救人的方略,完全是把人往死里整,整死拉倒。

  不过,袁县令的招更损,重病之下在野外受冻不让休息不说,还要求朝廷去干苦力,本着“凭坚城,用大炮”的策略,一路要把城堡不断的往前修下去,还一直要修到后金的老巢,这么折腾,恐怕即便是好人也会累趴下的,何况大明王朝如今还是个病人。

  明王朝作为一个重病在身的病人,再被如此一番折腾之后自然就不行了,最后到了连动弹都困难的地步,因此后金得以三番五次的入关袭扰,而大明王朝则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凭宰割,这都是因为彻底累趴下了的结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后金之所以能入关夺取天下,其实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孙老师、袁县令二人的疲明之策,所以对于他们二位,清朝应该是心存感激之情的,就是不知道在清修的《明史》里,孙、袁二位大能被钦定塑造为“光辉形象”是否跟这个有关系,反正乾隆对老袁的态度不像是祖上有仇,反倒象是再生父母、救命恩人一般,而孙老师就更为特殊了,整个《明史》里就他一个人的传是单立的,一家子人住的是独栋别墅,而其他人再牛,都只能住筒子楼般的集体宿舍。

  当年明月对此有颇有感慨,他说:

  “在长达二百二十卷、记载近千人事迹的明史传记中,无数为后人熟悉的英雄人物,都要和别人挤成一团。

  而这个人的传记里,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子孙。

  ……

  这个人是孙承宗。

  明末最伟大的战略家,努尔哈赤父子的克星,京城的保卫者,皇帝的老师,忠贞的爱国者。

  举世无双,独一无二。”'1'

  点评:

  孙阁老这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统帅,一出手就让朝廷揭不开锅,让辽东战事终成尾大不掉的祸患,确实堪称明末最“尾大”的战略家,而他老人家留下的这个尾大不掉之患也确实害人不浅。

  明朝所遭遇的小冰河期是一场长达70年的灾变,这对于一个靠农业税收来维系的帝国而言,其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不过明朝底子相当厚实,从灾变开始的1580年一直挣扎到了1644年,前后一共64年时间,差那么一点点就扛过去了,从1650年起灾变就逐步结束,之后整个民生又逐渐恢复正常,这一恢复期在历史上被称为“康乾盛世”,其实不过是一段灾变之后的自然恢复过程(可见某朝实在乏善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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