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向父亲的书房走去,这个时候他还在看书罢。
“爹爹,我愿意入宫为妃。”
我只有这么一句话要对父亲说。
上天既给了我富贵命,那我就安然享受罢。
父亲点头,没有多话,只是吩咐衡薇好好照顾我。
四月里,都统府很忙碌。
在皇朝,男女婚姻需经过意约、亲约、礼约、和约、书约五礼方成。
意约,乃婚说。
亲约,乃男、女方先后遣人至对方家提婚。
礼约,乃两家赠以对方婚定信物。
和约,乃男、女方择地相见,共谱琴瑟和曲,以定白首之约。
书约,乃男、女方在长辈、亲友见证之下书誓为约,共许婚盟,同定婚日。
于皇帝纳妃这些礼仪当不适用,只是难得皇帝竟肯按着礼仪行事,而非一纸诏书一辆小轿将我抬入宫中。光是意约、亲约、礼约这三礼已让全府的人忙得人仰马翻的。
至五月中,一切已妥,我凤冠霞帔登上前来迎接我的车辇,车旁骏马上的是代表皇帝前来迎亲的昀王。
车轮滚动时,我悄悄掀起车帘一角,遥遥望向那高高耸立的天支山,它依然是那般幽沉静默。
而此刻,在那雾山之巅,是否正有一个人虔诚无悔的说:师父,我回来了,红尘万象人间百媚予我不过尘芥,请传我《碧落赋》。
经过八日的行程,终抵帝都。
凤影宫里,有琴瑟和曲,有丹书玉册,皇帝他竟将五礼用齐。
红烛轻摇,月华如水。
凤冠前遮颜的流苏被轻轻拨开,抬眸,对上一双灿亮的金眸。
那双眼睛呆呆看我很久,烛光摇曳里,他拥我入怀,说:“朕必是古往今来最幸运的皇帝,可江山美人共拥。”
我绽颜微笑。
我嫁的人,他年轻英武,他尊荣一身,他是万民俯首的皇帝,他才是这个天下真真正正的第一人!
所以,我微笑,我高兴,都是应该的。
尾声
日子就如指间水,无论你是想捞、想抓、想握都是徒劳的,它总是自顾自的流去。
大婚之夜后,我病了一场,昏睡了五天五夜。
衡薇后来告诉我,那几日我全身滚烫,火烧似的,吓死她了。
在我醒来后才知道,皇帝将年号改了,改为“祐玄”。
祐玄,祐庇萧玄。天恩浩大,圣眷隆重。
我的病好跟这年号有没有关系我不知,我只知道“祐玄”这两字会载入史册,“萧玄”这个名字同样会万载流传。
皇帝曾问我那局玲珑,我将之略略改动,然后摆给皇帝看,五个月后他终于解出。他大喜,说:难怪天下无人能解,原来爱妃注定是要嫁给朕的。
我微笑,不多言,只是轻轻拿住一颗黑子放入他的手心。
他眼睛一亮,惊喜的看着我,然后珍而重之收起。
皇帝待我百般的好,就如古往今来那些帝王宠爱他的妃嫔一般,赐我珠宝珍物,赐我华室罗衣,赐我尊贵名号,虚寒问暖,情深意厚……知晓我喜欢苍茫棋局,他常带我去昱龙阁看那局棋,但他还不会因为宠爱我而将那局棋搬到我的宫中,他是帝王,轻重早划于心。
这所有的荣宠,我只是淡然一笑,而今予万事,我皆已可做到云淡风轻。
我身体里有些东西已随着那场热烧燃烧殆尽了。
来帝都前一夜,我与父母兄长最后一次围烛共话。我只有一句话要嘱家人:萧氏的富贵已是皇朝第二,万不能步先朝凤氏之后,大哥的大都统之后,萧氏子孙不要再登高处。
父兄颔首。
入宫后,难见亲人,二哥却是常来看我,飞檐走壁而来。
和我下一局棋,听我弹一曲琴,和我品一壶茶,和我说一些话……有很多是那个人的事。
说他当了风雾派的掌门,只可惜《碧落赋》非一时半刻可练成,所以那年英山大会上他和随教新教主战成平手,当了白道武林领袖“兰因令主”。
说他喜欢去天支山,喜欢吹箫,喜欢下棋,吹箫时只吹“水莲吟”,下棋喜欢解玲珑,喜欢边舞剑边吟诗,江湖人都说他极似风雾派开山祖师韩朴,还说他无论走到哪总有一片枯黄的桃叶随身……
许多的年,许多的事,我没有阻止二哥说,我从来都听着。那也不过是别人的事罢。
那一夜,我看得明白,那样一双无情坚定的眼睛。
而这些年来,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白风夕与玉无缘虽有高山流水之畔的一曲琴歌,虽有苍茫山顶的一局绝棋,可自始至终站在白风夕身边的是黑丰息。
世人都说白风夕与玉无缘是知已。
世人都知晓白风黑息是神仙眷侣。
原来意气相投心魂相契并不代表终生厮守。
晚一步,白风夕与玉无缘便是知己。而我与他恰恰正好,可我们相隔万里之遥,身在两界。
心灵相契,人皆祈之,然百万不得其一。
那个人,世间或有,可有时他来得太早你还在沉睡,有时来得太晚你已疲倦,又或不早不晚他来了,可你们却隔着迢迢银汉,又或是擦肩而过了。
你看,白风夕与玉无缘下的那一局棋世人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吗?
我等的那个人他来了,可我们只是……擦肩而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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