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建墓以后,阿铁等人便再没甚么可干了,他们为神州所干的事已于无可干!
而明天,大半神州更不知将沦为何等境界?
神石虽是举世沉敌的武器,却并不代表它能永不磨灭世上并无永世不灭的人或物,长生不死的神也不能例外,已是最佳铁证!
神石在多次与神的超级力量摩诃无量硬拼后,继而还要抵挡血牢那场足可毁天灭地的巨爆轰击,纵然神石最后仍能助阿铁他们安然脱险,但它自身,却再也支持不住,终于毁为寸碎……
神石既然碎尽,世上已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代替神石阻隔两道天险,明日大半神州必会发生地壳巨变;阿铁他们本亦想通知各人逃难,却不知道将会灭降何处,既然众人纵使得悉后也不知该往何处避难方能活命,反而会在惶惑恐中度日,那何不索性让他们知道?也许还会令他们好过一些。
还是那句老话,不知比知更为幸福!
这段日子,雪缘、阿铁,聂凤、神母四人每天皆前来这里扫墓,惟独今天,阿铁与聂风一大清早例已外出,神秘兮兮的,不知为了甚么,居然井没再来,这似乎不大符合他俩的个性。而本来神秘莫测的神母则倍为神秘,踪影沓然……
雪缘依然默默的瞄着眼前这四座清责,似是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没完没了似的,也不知她在想些甚么?
想了很久很久,她忽尔“唉”的轻叹一声,姗姗站起,看来心里已下了一个相当重大的决定,刚欲举步离去,这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终于想通了?”
雪缘回头,但见树林深处,正徐徐浮现一张六彩斑斓的面具,神母,竟然又再度出现了。
神母乍现,雪缘却并没感到意外,她只是道:“神母,你知道我在想些甚么?”
神母叹息:“别忘记我一手把你抚养成人,依你的性格,你会想些甚么,我实在太清楚了。”
雪缘又道:“那么,你认为我在想些甚么?”
神母答:“你一定在想,究竟如何才可阻止神州这场浩别?孩子,你骗不了我……”
雪缘闻言一愣,随即微微的点了点头:“是的,神母你猜得一点不错,我确是在想如何才可以阻止这场浩劫。”
神母问:“你可已想通了?”
“嗯。”雪缘点头:“这几天以来,我一直看着这四个墓,一直在想个不停,可能是他们给我的一点点灵感,我突然明白,既然当初青天有缺,女祸亦能炼石补青天……”
“如今神石虽碎,我也可把神石重新黏合……”
什么?原来神州尚有一线生机?神州苍生可能不用在死?然而。到底以甚么方法可使神石重新黏合,回道吗?由始至今,我确实把‘情爱’二字看得太重,阿铁永远排在我心中的第一位,我却因而忽视了周遭其他人的存在,这…其实是不应该的……“
“小情与神将的死令我领略到‘情’并不需要真的拥有;而法智与阿黑,他俩为了苍生宁愿一死,更给了我极大的启示,就是……”
“我半生受神操控,如今总该依自己的志向,为苍生干一点事!”语气十分坚决!
神母注视着雪缘,若然她没有罩着面具,雪缘定可瞧见她那一脸诧异之色……
良久良久,神母方才深深的仰天长叹一声,道:“很好,你……终于真真正正的…成熟了……”
是的!她成熟了!她不复是当初那个初进搜神宫便投进神母怀中恐惧饮的小女孩,她也不复是那个痴恋痴迷步惊云的神姬……
当然,不再痴恋,并不表示她不再深爱:若然爱他是锗,她永远都不想做对……
“神母”希望你暂时不要把此事告诉阿铁,我不想他………
雪缘的话犹未说毕,神母已打断她的话,爽快的道:“放心!我不会说,这是你的意愿,我一定成全你。”
“很好。”雪缘脸上无奈地绽出一丝笑意,忽尔问:“是了,阿铁与聂风今天怎么一大清早便外出?他俩在干些甚么?”
神母似是有点心虚,故意耸了耸肩掩饰,答:“谁知道呢?男人也有男人们的心事,我们未必能完全明白,正如男人也不会完全明白我们的心事一样………
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答了如同没答,真是神母的“拿手好戏”!雪缘也不欲深究下去,她只是悠悠的转身,一边道:“神母,我还想静静的想一想,你就让我独个儿回家,在路上细想清楚吧!”
神母道:“这又有何难?我俩暂且各行各路,各自归家好了,不过……”
“孩子,希望你能记着我曾说过的一句话;即使全天下的人离开了你,我神母也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永远永远的,你,明白吗?”这是一句安慰的话,雪缘十分感激:“我明白的,神母,虽然你只是奉神之命把我抚养成人,但我纵小至大,早已认为…你是…我的…亲生娘亲了……”一语至此,雪缘已泪盈于睫,咽哽难言,惟有转身,径自举步离去。
神母惆怅地瞥着雪缘伶汀的背影,不由满目惋惜,喟然长叹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孩子,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当一切完结之后……”
“你,并不会像天那样老,唉……”
究竟神母在说些甚么?
究竟雪缘将要如何才可令神石口复原状?
晚风温柔的吹,温柔得似是情人的甜言蜜语,温柔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如今没被情人臂弯拥抱着的雪缘,一头黑发飘飞,孤单的身子在温柔的晚风中益发孤单,她形单双影的徘徊在西湖市集的大街上,仿佛是一双孤独的,可怜的妖。
已经是日落西山,市集上营营役役的贩夫走卒早已归家乐聚天伦去;大街之上,只有数间卖麦卖酒卖茶的店铺仍在营业,为了生计,不少人依然在干活!
正如大街暗处一个角落,一个小女孩一边在晚风中瑟缩,一边也在卖着花。
瞧女孩也只不过是九岁上下年纪,这个年纪的女孩本应已在家中静静等侯娘亲弄饭,怎么她的父母竟会如此残忍,这么晚了,还要她一个小女孩在摆卖?
雪缘不期然步近这个女孩,女孩乍见有人步近,以为是生意来了,忙不迭拉着稚嫩的嗓子高声大叫:“好花!很好的花!姐姐,要不要买些好花?”
雪缘瞧着她那满是污垢的脸,和她身上革薄的衣衫,不禁异常怜惜的问:“孩子,这么晚了,你为何还在这里卖花?你不感到冷?你的爹娘呢?”
毕竟是个九岁稚童,被雪缘如此一问,已毫无戒心地把平凡的身世和盘托出:“爹去年死了,娘亲最近也病倒了,家里穷得很,我便替代娘亲在此卖花;姐姐,请帮我买些花吧,这些花再卖不完,我…
便连娘亲的医药费…也赔掉了……“
啊!是一个孝顺懂事的小女孩呢!女孩扯着雪缘雪白的衣角,雪缘瞧着女孩那双可怜而又哀怨的圆眼睛,鼻子不由一酸,心中不忍,忙掏出一绽银子递给小女孩,道:“孩子,姐姐不需要花,这锭银子,你就拿回去给你娘亲医病吧!”
银子已送至女孩眼前,女孩目光落在这锭银子上,一时间竟尔站住了,也许弱小的心灵从没想过,会有人这样仁慈,赠一锭银子?但,女孩居然拼命摇着小脑袋道:“不!我不要!姐姐,娘亲…说过,无功…不受禄,人要自力更生,我…只是在卖花,又不是……在乞……”
啊!宁卖不乞?很好的家教呢!雪缘心想。
既然女孩如斯坚决,拼命摇头,生怕雪缘硬把银子塞给她,雪缘惟有道:“那…姐姐便把你所有的花买下吧!孩子,夜了,快回家照顾娘亲!”说话之间已把那锭银子塞到那小女孩手中,惟恐她不要。
其实那几株可怜兮兮的花那里值一锭银子,惟原则上是竟已卖了,小女孩总算欣然接过银子,小脸满是感激之色,道:“谢谢姐姐!有,你心肠这样好,娘亲曾说,好人定有好报,老天爷…一定会给你一个…如意郎君的……”女孩说着已欢天喜的地拿着那锭银子转身,小脚急急的跑动着,像要尽快回家雇大夫给娘亲医病,悲哀而弱小的生命,所记挂的也仅是家中的慈亲……
这个卖花的小女孩仅是其中一个不幸的例子而已,神州无数的大街上,还有无数穷苦而流连街头的小孩,他们无依、无教育,也没有幸福……
神州,实在有太多的苦难,而明天一到,他们当中大部份人又要面对另一场苦难了,包括,那些孩子……
一念到将有无数孩子与苍生受难,雪缘的心更是坚定。
如意郎君?雪缘陡地记起小女孩适才所说的最后那句祝福的话,私下不由一甜;是的!她早已找到了如意郎君,可惜……
就在雪缘思潮起伏之际,倏地,不远处赫然传来了一阵喧天的鼓笛声!
只见大街之上,正有一列送嫁队伍浩浩荡荡经过,一行竟有半百人数之多;这级庞大的送嫁队伍,阵容倒真鼎盛。
住在大街两旁的村民闻声,也纷纷探首窗外,更不时传来无数窃窃私语:“啊!这么夜了,怎么还有新娘出嫁?”
“咦!好长的一队送嫁队伍,是谁家女孩如此幸福,居然会有这么多人送嫁?”
“哎,若我也有这样鼎盛的阵容给我送嫁,我立即嫁一次也愿意啊……”
顷刻人声鼎沸,混和了嘈吵的奏乐声,大家都在羡慕,即使连岂站着的雪缘也在羡慕……
不错!那个女子不希望能风风光光的嫁?若然所嫁的是心上人,更是几生修到!
正当一众人等艳羡无边之际,那道大红花轿,猝地,竟在雪缘踉前停了下来!
雪缘当场一怔,还没想清楚究竟是甚么一回事,花轿门的帐筛突然一掀,轿中的新娘已大步走了出来!
所有旁观的群众尽皆侧目,那有新娘未抵男家例跑出花轿之理?岂料定睛一看,大家更是为之哗然不已;原来从花轿内走出的并非新娘,而是一个身披大红吉服、气字轩昂的——新郎倌!
天啊!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阿…铁?”雪缘极度震愕地站在原地,她简直造梦也没想过,从花轿内走出来的人竟是阿铁!
不单阿铁,其中一个一直截着竹笠、在送嫁队伍前负责奏乐的男人亦微微的抬了抬头,此人赫然是——聂风!
目睹向来飘逸的聂风居然甘愿充当乐手,雪缘更奇,聂风却在欢愉的笑:“恭喜恭喜!雪缘姑娘,恭喜你今天嫁得如意郎君!”
连聂风这样脱俗的人也要凑与来当这个小角色,真是难为了他,也足见他与阿铁的一场情谊!而此时阿铁亦已步至雪缘跟前,轻轻的执着她的手,温柔的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缘,我要成婚了,新娘…会否是你?”
说了!这句天下女字最喜欢听的说话,阿铁终于在此时此刻,说了!
雪缘愣愣的看着阿铁;她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她的眼睛四目交投,双方皆似要融化在对方的目光中……
雪缘此刻方才明白,何以今天阿铁与聂风会那样神秘兮兮,原来他们在筹备这个婚礼;在札州将要大难临头的前夕,阿铁终决定要达成她的毕生宏愿——他要迎娶她!
只因为没明天,他们或许再没有明天,大半的神州苍生或许也没有明天!
今夕何夕,竟会有此良辰?在这没有明天的良夜,她,深深的被感动。
可是,她仍一直的站立原地,却令阿铁误会她在犹豫,堂堂曾是不哭死神的阿铁,也不禁腼腆的道:“缘,怎么…了?难道…你不……?”
他本想问,难道你不喜欢我了?然而他犹没说罢,雪缘已飞快的投进他宽阔的怀中,轻轻的掩着他的咀;她无限深情的看着他,最后脉脉的点了点头。
周遭旁观的君众眼见这幕活剧圆满结束,不由起哄,一时间连串掌声、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聂风也在一旁拍掌叫好,然而,他较眼利,他摹地发觉,怎么雪缘的双目际隐闪过少许泪光?她…不开心?
怎会呢?聂风心想,或许雪缘只是太高兴了,她高兴得淌下眼泪吧?
一定是这样!
这是一个很悲哀的婚礼。
说它悲哀,只因这夜虽是阿铁正式迎娶雪缘的大好日子,可是只有他们心中自知,过了今夜,明天纵使他们能凭藉上佳武功逃过浩劫,也将会看见许多家散人亡的惨剧……
只是,既已无法补救,惟有,片时欢笑且相亲……
故在阿铁新租回来的小居,门外,也挂了一双大红灯笼;门内,更设了数桌小菜,大宴他和神母在西湖的邻里,霎时之间满门吉庆,喜气洋洋……
这群邻里,其实早知阿铁的旧居不知何故在一夜间整栋崩塌,徐妈三母子与小情更失踪了一段日子;然而今夜,神母又再次卸下她的面具:回复她“徐妈”的身份出现在邻里之间,且替儿子主持这场亲事。众人虽奇怪阿黑与小情到底去了何处,惟因今夜毕竟是阿铁的大好日子,众邻里说道贺话也来不及,更不会胡乱相问!
按照民间俗例,一对新人在拜堂后,新娘便须进新房等候新郎;故此雪缘在和阿铁双双奉茶给神母后,她便须进新房等候,而阿铁亦继续招呼邻里。
神母一双子女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席问固然欣慰不已,惟略有忧色:而聂风眼见这个曾死气沉沉的云师兄如今终成家立室,亦为其开心;至于阿铁本人在畅怀之余,那种在其脸上的灿烂笑容,相信会是不哭死神一生中最灿烂的一次,也许……
亦是最后一次……
第二十八章 情爱原是高难度
就在阿铁笑得异常灿烂同时,新房之内,正有向异不同的奇景……
这里,赫然一片烟雾迷漫。
只见在那新房床上,在那红罢暖帐之内,竟源源不绝的透出浓浓烟雾,红罢帐内似乎有条人影,这条人影可是…雪缘?她到底在床帐内干些甚么?
烟雾愈积愈厚,然而厚至一个顶点,反而渐渐消散;在鸠鸠消散着的烟雾裹,雪缘已一身新娘红衣,欣开红罢帐,踏着肃红鞋儿,徐徐的下床。
但见她一额汗珠,且还自言自语的道:“想不到…真的可以成功,终于大功告成了……”
哦?究竟甚么已大功告成?没有人知道!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将要面对的痛苦,也仅得她自己才知道……
雪缘轻轻抹了抹额上的汗珠,便缓缓的步至那放着龙凤烛的案前,案前放着两个酒杯,杯旁伴着一过来壶美酒,她悠然的提起酒壶,把酒灌进杯中,不消片刻,已灌满了两杯她与阿铁的合酒。
其中一杯酒却并不如另一杯般满,何解两杯不能同样“美满”?是否,她还有一些东西要加进其中一杯酒内?
是的!只见雪缘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些物事,一颗一颗的加进酒内。
一颗、两颗,三颗……?啊,那…是甚么东西?
也不知她究竟放了多少颗,最后,两杯酒看来亦同样美满了,她的目光在这两杯美满的合?酒之间流转,心中却在想着一些不美满的事情……
她在想着曾与阿铁一起度过、一起熬过的日子,那段日子虽然短暂,但他是她生命中惟一的一个男人。
给她爱得最撤底的,是步惊云!给她爱得最长的,也是他!
惟一的一个他,一生中的最爱,一共爱了五年零三个月,一共爱了一千九百零一十六天……
她将会一生都忘不了他,可是,从今夜开始,她却要他忘掉一一她!
就在雪缘惘然之际,霍地,房门给推开了,推门的当然便是她心中的他一一阿铁!
只见阿铁两颊绯红,显然给宾客们灌了许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