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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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之光-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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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印象怎样?比方说,你对今晚的晚餐有什么想法?”
  “你为什么这样盘问我?”塔里娜问道,“我想你是企图让我背叛这里的男女主人,让我指责他们。我受的教育告诉我,一个人决不应该在人家家里作客的同时又去侮辱他。”
  她说得有些激动。这时迈克尔把头向后一扬,大笑起来。
  “说得好,”他喊道,“并且也顺带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你也已经注意到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平静和愉快?”
  “我什么也没讲,”塔里娜反驳说。“你是想把我逼得走投无路,我认为对纽百里先生和夫人的殷勤款待应该是以怨报德,你应该是最后一个人才对。”
  她不加思索就说出了口,她马上就意识到她在暗示什么。话既然已经溜出了口,她便冲动地伸出手来。
  “我很抱歉,”她说。“我是无意的,这话太没礼貌了,可我不是有意的。”
  迈克尔看来并不特别生气。他面部的表情似乎在对这话进行估量。
  “你不是个傻瓜,”他说着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塔里娜站在阳台上觉得她的心怦怦直跳。她为什么会这样粗鲁无礼呢?她扪心自问。由于困窘异常,她不禁脸上一阵发热。她还没有走开,吉蒂便从客厅跑到她身边。
  “来玩卡纳斯塔纸牌吧,”她说。“伊琳要你来凑一桌。”
  没有时间谈话,也没有时间反省,塔里娜跟着吉蒂进去了。谢天谢地,她发现她不用坐在迈克尔旁边。
  在他和她互道晚安时,她避开了他的眼睛。但是当她最后上床时,她仍然感到自己很难入睡。她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说。以往她很少对人无礼或不客气。这次肯定她不仅是无礼而且是在不择手段地伤人。她觉得羞愧。
  她终于睡着了,做了一些杂乱无章和支离破碎的梦。在梦中她奋力想抓住某件东西,可总是离得太远抓不到。
  “我必须想法赔罪,”她这样想,在她躺着时把经过的事思索了一番。她不知道该不该道歉,可又觉得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也许吉蒂是对的,她说他算不了什么。然而,反正塔里娜不能不觉得是应该认真对待他的。
  门开了,吉蒂闯进房来。
  “你醒了吗?”
  “嗯,当然醒了,”塔里娜答道。“什么时侯吃早餐?”
  “啊,随时按铃都行,”吉蒂回答说。“我就是来和你一起吃早餐的。”
  “那太好了,”塔里娜笑着说。“我可以拉开窗帘吗?”
  “不,让我来,”吉蒂说。“只要按按你身边的铃。她们从不来叫醒我们的,我们可以消消停停,直到睡醒为止。这是伊琳的主意。她最重视前半夜的酣睡。”
  她拉开窗帘,阳光涌进了房间。吉蒂的头发变成了金黄色。她穿着一件衣领和袖口有花边的浅蓝色软缎晨衣,显得格外年轻可爱。
  “我们是在这里吃早餐还是在阳台上吃呢?”吉蒂问道。
  “哦,还是在阳台上吧,那太美了!”塔里娜喊道。
  她从床上跳起来,套上一件吉蒂借给她的晨衣。它几乎同吉蒂穿的那件一模一样,只是衣领是柔和的桃红色,口袋是蓝宝石色,还有一双配套的小小的高跟拖鞋。
  “你说昨晚过得是不是死气沉沉呢?”在她们走上阳台等候早餐时吉蒂问道。
  “我过得很愉快,”塔里娜答道。
  “可是,你没法愉快呀!”吉蒂大声说。“父亲那些生意朋友总是惹人讨厌。”
  “我们今天打算干什么呢?”塔里娜换个话题,问道。
  “我们今天早点去游泳,抢在别人前面好好玩一下,”吉蒂回答:“然后我们去打网球。”
  她高高地伸出双手,举过头顶。
  “好了,现在我倒有点高兴,不用去听那些讨厌的课了。假如你不在这里,我真要急着回剑桥去啦。”
  “你没有想到你有点不知好歹吗?你享受得那么多,”塔里娜平静地说。
  吉蒂从阳台上望着下面的花园。她举目眺望更远处的景色。地平线虽然被晨雾遮蔽着,但是景色仍然是异乎寻常地美妙。
  “那要看你需要的是什么,”吉蒂终于说道:“我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家,而不是用钱为我买来的东西。”
  “真正的家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而不是恨,”塔里娜说。
  “那我该爱谁呢?”吉蒂问道。
  塔里娜用双手做了个手势。事情是明摆着的,说也没有用。吉蒂恨这里的每个人,现在是无法改变她的,只希望日子长了,她会逐渐转变对事物的看法。
  “你看,我说对了吧,”吉蒂得意洋洋地说,好象比赛她赢了一分。“来,吃早餐吧,谢天谢地!”
  塔里娜也和吉蒂一样饿了,可是同时她禁不住欣赏起了桌上的银茶壶,它擦得镁亮,可以照见她的睑,还有像纸一般薄的瓷器;三盘精致的小菜;从杰西牧场运来的金黄色牛油;带花边的细麻布托盘布,配上同样的餐巾。
  她几乎想站起来推推吉蒂让她也欣赏一下。虽然她得不到爱,失去了母亲,可她仍然得到补偿,可以享受四周各色各样美好的事物。
  吉蒂放下了杯子。
  “我要去换游泳衣,”她说。“我们得赶在别的讨厌的人以前。大清早去游泳一定很愉快。”
  “我一会就来,”塔里娜答应说。
  她走到梳妆台前,刷了刷头发,不论怎么忙,她总是花些时间把头发刷好。她的头发很厚,自然地卷曲着,黑得像寓言上的乌鸦翅膀。
  “你的头发是从你俄国祖母那里遗传来的,”她的母亲常常这样讲,她的面貌跟她父亲书房挂的祖母的肖像也非常相似。
  塔里娜伯爵夫人从俄国逃到英国,她所有贵重和常用的东西都丢下了。身上不名一文而且人地生疏,她那时一定是多么孤单和恐惧啊!那真是多灾多难啊,比她和吉蒂所忍受的不幸都要大得多。接着,她转身从穿衣镜里看见她的脸是那么严肃,望着自己不禁笑了。
  “如果老像这样叨念自己如何幸运,简直要变成一个惹人厌烦的家伙了。”她说着大笑起来。
  她发现她昨天穿过的游泳衣被女仆收走了,换上了另外一件。今天是件白色的,非常合身,配上一双红鞋,红帽,和镶着红边的毛巾晨衣。
  塔里娜把帽子拿在手里,打开房门。这时,一个女仆从走廊另一头的房间走了出来。
  “我正是来找你的,小姐,”她说。“纽百里太太想和你谈谈。”
  她拉开了她身后的门,塔里娜走了进去。在房间尽头的一个小隔间里有张高出地面的大床,由台阶上去。床的形式像个贝壳,用白软缎复盖着,白缎子床单镶着金色的边缘。
  整个房间的基本色调是白色和金色,显得有些单调。全部家俱都是精美的十八世纪标本,但是它们如此笨重,使人有些手足无措。房间里还有些白色的沙发,白色的靠椅和白色的地毯,白得使人不敢在上面走动。
  伊琳躺在这张巨大的床中间,象贝壳里的一颗大珍珠。她穿着一件透明的睡衣,使她的身材毫无隐蔽地显露出来,她的嘴唇涂得很红。她靠在一只有着古色古香花边的巨大的软垫上。
  “你和吉蒂今天打算做什么呢?”她问道。
  “我们刚才正准备去游泳,”塔里娜回答说。
  “嗯,我请了几个人吃午餐,你们一定得来。你告诉吉蒂,好吗?她有个怪脾气,老是突然开车走了,也不先告诉我一声。”
  “好,当然我会告诉她的。”
  塔里娜对伊琳笑了一笑,使她放心,但她似乎没有注意。
  “要是你下楼,请你带个信给秘书,”她说,“告诉贝利小姐马上打个电话,不然我们就会成了十三个人了。”
  “我会告诉她的,”塔里娜答道。
  她走到床边,从伊琳手里接过一张纸条。
  “安排这些事情十分麻烦,”伊琳抱怨说。“我从来没有得到吉蒂的任何帮助。我是个傻瓜,总是为她做牛做马。”
  “我肯定她是真心地感激你的,”塔里娜笑着说。
  伊琳敏锐地望着她。
  “你知道她才不感激呢。她有了那么多的钱有什么用?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正确地使用它。如果她不小心,她遇见的人又都是些讨厌的专骗女人钱的骗子,那么一定会惹出许多麻烦。”
  塔里娜觉得很不自在。
  “我要走了,把信带给贝利小姐,”她说。
  “还要催她快点,”伊琳又说。
  “我会的。”
  塔里娜赶紧离开房间,非常高兴能从对吉蒂的争论中脱身出来。她跑下前面的楼梯,回忆着秘书的房间在哪个方向,吉蒂昨天给她看过的。她打算找个男仆问问,可时间太早,附近没有人。
  过了一会儿,她记起来了。经过音乐室,先向右转再向左转。对,这些就是秘书们的房间。那次柯利亚先生正是从对面一间轻轻走出来,吓了她一跳。
  她抬起手正想敲门的时候,听见了说话的声音,是男人们在谈话的声音。一时间她踌躇着。假如纽百里先生在办公或在接见客人﹒她要是闯过去,他会生气的。这是他的声音在讲话,然后是另一个男人。接着她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正在谈一些琐碎的小事,然后一阵大笑。纽百里先生又讲话了,这个女人回答了他。
  塔里娜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她简直不能相信她的耳朵。她一定是在做梦。随后她同时听见了打字的声音。另外有人也在讲话,还有别人。她听出了这个声音,恰恰是昨晚坐在她旁边的人,在仔细听了他讲话以后﹒她确实知道她既不是在做梦,也没有神经错乱。她听见了她自己的声音在重复她昨晚的讲话。
  她停住仔细地听,她简直什么事也不能做。语句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她的耳朵,她知道她所听到的一切完全重复了昨晚的谈话。这是晚餐时的谈话。
  “我们现在要离开你了。”
  这是伊琳讲话的声音。
  “别呆得太久,瓦尔特。我知道你们男人都一样,见着葡萄酒就不想动了。”
  塔里娜记得,这些话是伊琳、吉蒂和她自己离开餐厅时说的。
  这时听到把靠椅向后推开的声音。
  “我答应你,亲爱的,我们都急于过来和你们呆在一起。”
  门关上了,后来纽百里先生接着说。
  “请移到桌子这头坐,先生们,少校,你要点核桃吗?”
  “不,谢谢。”
  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
  “我看你不打算喝葡萄酒,迈克尔。你能帮我一下忙吗?请你顺便下楼到汽车房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我今天下午留在汽车袋子里的一些文件。我原想让仆人去取的,但它们有保密性质,我不想让别人看见。”
  “当然行。”
  这是迈克尔的声音。
  “你用的车是卡迪纳克吧?”他又说。
  “对。它们在汽车后座的口袋里。我想不到我这么傻,把它们忘了。我真不应该把它们留在那里。”
  “那好,你可以相信我,至少我希望如此。”
  在迈克尔的声音里带着笑。门关上了。
  “这倒是个好借口,把他支使开了。”纽百里先生说。“再晚些时候,等我妻子上床休息后,我们还可以再谈。但是现在我有一点要说明的那就是……”
  “格雷兹布鲁克小姐!有什么要吩咐我做的吗?”
  塔里娜匆忙转过身来。柯利亚先生从走廊另一头他的房间走了出来,一双戴着厚镜片眼镜的眼睛注视。
  “我……我正在……找贝利小姐。”塔里娜结结巴巴地说,怀疑他到底站了多久。
  “你有信带给她吗?”柯利亚先生问道。
  “是的,纽百里太太派我来的。”
  塔里娜拿出一张字条,柯利亚先生看了一眼。
  “啊,是给戴维逊少校。我知道了,我马上给他去电话。我想,贝利小姐现在正忙着。”
  “我……我搞不清她在哪个房间办公。”
  “你是不可能知道的,格雷兹布鲁克小姐,你只是昨天才来的。”
  “是的,当然,”塔里娜同意说。
  “那么,行了,一切我会办的,你放心好了,”柯利亚先生说。
  塔里娜不知怎么地觉得他的话里有点含糊的恐吓口气,然而主要的是她简直不想跟他谈下去,于是她急忙沿着走廊走开了。当她觉得出了他的视线之外以后,她开始跑了起来。
  她跑出这所房子到了花园里,她只在这时才停了下来,好让她那怦怦直跳受了惊吓的心平静一下。说来似乎荒诞无稽,然而听见自己的声音,听见餐桌的谈话,以及柯利亚先生的突然出现都叫她心惊肉跳。
  这一切究竟为什么?她靠着玫瑰花丛,稍稍停了一会儿,想猜出其中的道理。在桌子下面有一台录音机!她听说过这类事,但从未想到过它真会发生。在剑桥有个男学生一天晚上对她讲解在俄国人们是用什么方法对有点想革命的同志进行检查的,那时他们都笑起来,说要是把所有的话全录下来,该是多么使人难为情。
  “想想看,你和一个姑娘每一次谈情说爱都得由某个公务员记入档案以供将来参考,真是异想天开。”女学生们大笑起来。
  “如果调查的是你,那么每个星期一定不可避免地发生一起悔婚的案件,”有人这么说。
  他们又大笑了起来。这似乎是不可能的,是一种想入非非的事情,在别的国家会发生而却不可能在这个国家。然而正是在这里,在厄尔利伍德,事情竟在充满了像她一样的普通人的房子里发生了。
  她一定在做梦。但是她知道她没有。那么为什么要把迈克尔支使走呢?要是那时候柯利亚先生没有出来就好了。接着,塔里娜突然毛骨悚然。她并不想知道纽百里先生的秘密,也不想听见她无意中听到的东西。最好能摆脱一切是非。但是她仍然不能不感到好奇。
  她走到了游泳池,还不知道她的脚是怎样把她带来的。
  “来呀,我的慢性子,”吉蒂喊道。“你上哪儿去了?”
  “发生了一件极不寻常的事,吉蒂,”塔里娜回答说:“你的继母派我带信给贝利小姐,我走到她那里,在门口不觉犹豫了一下,这时我听见……哦,你猜我听见什么?”
  “我猜不出,”吉蒂说。“告诉我吧。”
  “正好,也告诉我,”一个声音从游泳池里传出来。
  塔里娜往下看去,吓了一跳。迈克尔在水里,她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想到在那里碰见他。她只看见吉蒂在帐篷前晒日光浴。
  面对这个问题,她在那里犹豫不决。剎那间她认识到她永远也不应该告诉吉蒂。毕竟这是她父亲的秘密,至少可以说,去揭露那些她并不想要知道的事是有失忠厚的,况且她是碰巧遇上的。
  她觉得她的脸一下子红起来。她真希望能收回刚才讲过的话。
  “讲呀,”吉蒂说。“你听见什么呢?”
  塔里娜往下看着迈克尔的眼睛。他在等她讲,从他那晒黑脸上的表情她什么也揣摩不出。他不知怎么地很警觉,仿佛急于想知道她讲些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把他支开呢?他们要讲些什么;不让他听见?那为什么又信任他去取机密文件而不让外人去呢?
  她觉得自己有点发抖。这里面的奥秘是她想象不到的,她太笨了,几乎脱口说出她听到自己声音的意外事件,即使她要告诉吉蒂,也该私下讲。只能在迈克尔不在时再讲。她知道他们两人都在等着。
  “没有什么,”她笨拙地说。“我给纽百里太太带了信。她是怕午餐会有十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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