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远远传来杨奕霄的声音:“你们在欣赏风景吗?怎么越走越慢?”
“走出山路,我自会让你回到马车里。”他最后低低说了句,然后加快了步伐,跨马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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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出了密林丛山后,肖然不再搂她同乘了。不但这样,还与她有些不经意的疏离。
山林以北的景致大不相同,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暖湿润,空气里总是有些蒙蒙的尘土,显得有些干燥。闵玥儿知道他们已经距离阳关越来越近,阳关是西域和天启的交界,那么他们距离西域也就不远了。
连行三日,都没有再住宿过客栈,还是如同先前一样,在僻静的地方简单休息一番。终于在这天晌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座古朴的小镇。
这里显得较前几日路经的地方热闹得多,小街两边摆设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贩卖着,来回穿梭的是各式打扮的百姓与客商,还能见到一些长相奇特的异族人,那些高耸鼻梁,弯曲胡须,还有的眼珠竟是天生的幽蓝色。
“这里就是阳关镇了吧。”闵玥儿忍不住叹出声。
他们一行人的来到,似乎并没有在这个包容着各种类型人群混杂的地方引起注意,这倒是极好的事情,起码不会有像那无名小镇中受到莫名的骚~扰。
肖然打头领他们来到了一家招牌上写着“天阳客栈”的地方停住。他们各自拿了行李进去,闵玥儿拎着药箱和行囊,正要进门时,回身看到肖然和马车的车夫交代了什么,稍后,车夫便赶着车调头走了。
她有些好奇,过来问他:“你让车夫去哪里啊?”
肖然淡淡的笑笑:“回家。”
“车夫家是这阳关镇的吗?”
他不禁又笑了:“回梧州。”
“回梧州!?那,那我们要在这里很久吗?”
“你是想问,以后出行,你要如何的吧?”他故意问道,似乎有意挑起那日的话题。然后却没给她再留说话的机会,径直朝客栈走了进去。
闵玥儿有些别扭,虽说她刚才心里的疑问的确被他说中了,可也正因为说中了,她才觉得别扭。看着他已经朝里走去的背影,闵玥儿一阵失落。他真的保持距离了,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一看到他有些冷冷的背影,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也好冷。
正被他晾在一边有些呆愣的闵玥儿,就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肖夫人。”
闵玥儿几乎没有被人这么唤过,一时没反应上来,待想起了自己作为肖然的妻子,在外面理应被叫做“肖夫人”时,她才正眼看到来人。
只见那人一身褐色锦袍,头发灰黑相间,正恭敬有礼地对她拱手一拜,抬起头时,闵玥儿失声叫道:“裘海!”
随着这个声音的同时,已经进入客栈堂内的肖然,瞬间已立于她身侧,将她轻轻往自己身后一拉。他其实是有些意外裘海会这么快紧随他们身后出现的,本还在考虑在客栈安顿下来,等他们现身,没想到他们更性急。
肖然也抱拳一拜,那一点的意外丝毫不露:“裘堡主。”
闵玥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直露,也微微欠身:“裘堡主。”她虽然心里极清楚眼前这个人是多么的虚伪和邪恶,也清楚他或许还和那可恶的万乔山联起手来一直跟踪着他们,但显然肖然此刻并不想揭穿,所以,她很领会地附和着。
“肖兄弟,我就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这不是,真被我说中了。”他仍是一脸憨厚和蔼的笑容。
“裘堡主,你怎么有空来这阳关镇,难道你的‘故人’在这里吗?”
“哈哈,敢情咱们要寻得‘故人’凑到一处了吧。”裘海大笑两声,往里让让手:“我昨日来了这里,刚好也住在这天阳客栈,不如我们进去坐下说。”
闵玥儿有些迷惑地看看裘海,不是说他们是跟在后面的吗?怎么这个人说他昨天就来了?她再看看肖然,似乎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也不便在此刻说什么,只能跟着他们进入了厅堂内。
到了堂内坐下,裘海俨然是一副主人的姿态,招呼店家上了酒菜饭食,然后开口指着中间的一个大盘:“尝尝这里的焖羊肉,不错哦,昨日店家向我推荐的。”
肖然他们几人表面上寒暄着都开动了筷箸,一股浓重的膻气让闵玥儿突然皱了眉,胃里有些翻腾,她强忍着,不知怎么下口。
肖然瞧见了她的不适,用箸夹了些清淡的蔬菜放在她碗中,她张口就想要吃,又一股膻味传来,她竟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可是胃里的确是没有什么东西,想要吐也没得吐,只是一阵干呕。
那一阵过去,她回头才发现一桌的人都在看着她,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着自己这样的失态,恐怕让别人都没了胃口吧,于是歉意地笑笑。
肖然握住她的手:“不舒服吗?”
闵玥儿看着他突然流露出的许久不见的温柔,竟有些满心委屈。觉得他对她的关爱似乎此时是在做给别人看的,外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的,所以总不能还刻意疏远吧。
肖然看到她微皱着眉,一脸不悦,只得小心翼翼地放开了她的手,以为她又在躲避着自己的接近。他忍着心里的酸楚,只轻声道:“是不合口味吗?”
闵玥儿不知道怎么答,总不能说那羊肉的味道让她想要作呕吧,那是裘海特意给他们叫的,总不能这么不给他面子。
第一四零章 无事献殷勤
没想到一旁的裘海竟露出一副诡秘的笑容,直冲着肖然拱手道:“哎呀,肖兄弟,看样子这事怪我,怪我。这饭菜太油腻,我该要些清淡且大补的。”
肖然闪过一刹那的错愕,然后又马上笑了:“裘堡主费心了,不如我先行带内人去客房休息一下,你们先用餐。”
“不用不用,我没事。”闵玥儿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他和裘海可能要谈的事情,但此刻自己又确实没有什么胃口,她犹豫了一下提议:“要么我先自己上去客房吧。”
肖然有些迟疑,她竟连让自己送她回房都不肯,不得不让他心里抽痛了下。杨奕霄却站了起来:“我送你上去吧,然后让店家弄些清淡的饭菜送上去。”然后又转向肖然:“可以吗?”
肖然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一万个声音对自己说着——即使闵玥儿不要自己送,也不能让别人沾边!他一脸阴霾,抬头却正对上杨奕霄眼中投来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突然心里一亮,便转口道:“那就麻烦杨兄了。”
一路上了楼梯,闵玥儿都满腹狐疑,怎么都觉得这个杨奕霄变得特别的好心,在自己的印象里,似乎不该是这样的。从梧州见面的时候,就连连让自己变得狼狈不堪,到阳关这一路上,还时常和自己作对,甚至取笑过自己小时候流口水的样子。可瞧这人刚才不但主动说要送自己上楼,在拾级而上时,还显得小心翼翼的护在自己身后。
刚上了二楼客房的走廊,她就猛地转过身,正挡住他:“喂,你搞什么啊?”
杨奕霄一脸无辜:“什么搞什么啊?”
“你去吃你的饭就好了啊,我回客房还需要你送吗?”
他的一双黛眼满是委屈,唇却是笑着:“哎,这么不领情啊,那就算了,你自己回房去吧。我走了。”说着,竟真的转身走开了。
闵玥儿看着他一下子就闪没了的背影,更觉得奇怪。长得漂亮得三分像女子就罢了,连性子也像女孩子一样,说了两句就甩手走人,管他呢,哼!
闵玥儿独自回了客房,将自己的行李放好,对镜简单梳洗了一番,又拿过檀木药箱擦拭了一遍。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自从爹爹离开自己以后,她就更加爱护这个爹爹亲手做给她的礼物。
将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想必是肖然和裘海说罢了事情,担心自己是否还不舒服。这么想着,她阴沉的心情马上大好,轻快地上前开了房门,却看见是杨奕霄,手中托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些盅碗勺箸。
她心里突然有些淡淡的失落:“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是啊,我就是去找店家,给你送些合口味的东西啊。”他根本没在意她的质问,径自走进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一件件的摆放好,然后就要往碗中盛东西。
“我自己来。”闵玥儿连忙上前接过来,凑近看清楚了盅里的似乎是鸡汤,那香味还真是很诱~人的样子。她忍不住食指大动,边往小碗中盛着,边斜睨着一旁的杨奕霄。
“你这个人今天有点奇怪哦。”
“怎么奇怪?”他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说的毫不客气,杨奕霄倒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唇角反而牵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你也太夸奖我了,别为这一碗鸡汤就这么感动哦,这可不是我给你要的。”
“那是谁?”她吹吹碗中的热气,轻啜了一口,发现口味还不错,里面还有红枣、枸杞和当归的辅料味道。
“裘海。”
闵玥儿一愣,嘴里的一口汤差点呛到自己:“他?他不会给我下毒吧。”
杨奕霄笑道:“我本来想去看店家有什么没人吃的剩饭剩菜啦,给你随便拿些来,谁知道,他们说裘海刚已经吩咐了给你特意炖了鸡汤,所以我就顺便端来啦。呵呵,至于有没有下毒我就不得而知了。”他只顾说着,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一旁闵玥儿对他的冷眼。
“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要是想害人,刚才那个羊肉,也该下毒了。”她再喝一口:“这个裘海才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杨奕霄上前一步瞅瞅她碗里:“你这人还真是难伺候,你瞧这里面的材料这么全,想必这小店里也没有,定是那裘海自己给店家备的,你还毫不领情。红枣、枸杞、当归……既补血又保胎……”
“噗!”一大口鸡汤被闵玥儿端端的喷在他的脸上!
杨奕霄大叫起来:“喂,你还是不是女人啊,吃没吃相!”
闵玥儿也正被自己呛得咳个不停,又听见他还在对自己发火,就拿起一旁水盆中的巾布甩给他,溅得他一身的水。
杨奕霄也顾不上衣服的潮湿,就连忙对镜擦着自己的面颊:“你再吃饭时,方圆十里之内都不敢近身的!”他嘴里还在不停责难。
“你,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保胎?”
他好一会才擦拭干净自己脸上的汤渍,回头看到一脸茫然的闵玥儿,不觉又笑了:“你不是会医术吗?不懂什么叫保胎?”
“怎么不懂,可是,可是我干嘛要保胎!”
他故意把目光扫过她的腹部:“当然是有了身孕才要保胎啊。”
闵玥儿的脸颊突然红透,不由得用手挡住自己的腹,她这下总算明白了,刚才自己在下面干呕,定是被裘海以为她怀有身孕了!难怪他突然笑得那么古怪,还说应该要些清淡大补的东西。怀有身孕,不就是……是和肖然的……
一想要这个,她的脸更得发烫。她当然知道女子成亲后,就会怀孕生小孩,关于这些的医书她是看过的,但是,小孩是怎么到女子腹中的,男女成亲了怎么样就怀了子嗣,她却不知道。
第一四一章 想要一口吞了她
一想要这个,她的脸更得发烫。她当然知道女子成亲后,就会怀孕生小孩,关于这些的医书她是看过的,但是,小孩是怎么到女子腹中的,男女成亲了怎么样就怀了子嗣,她却不知道。正因为这个不知道,才让她更加地无地自容。只觉得这件事自当是和那成亲的男子有着莫大的关系,可是自己分明和肖然是假成亲的,怎么可能有身孕!
一想到这一点,她便笃定极了,抬眼瞧见杨奕霄竟还一副揶揄的笑脸,她更加来气:“你笑什么啊,裘海瞎胡说的!”
她将汤盅一推,满面羞恼:“我不喝了!”
杨奕霄却反推过去,伸手把她的半碗添满:“即使不是保胎,也权当补补身体,反正也做好了,不喝浪费。”
“我不要!要喝你喝!”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竟然还在调笑,她更恼了。
“我又不是女人!”
正说着,就见肖然和狄琨两个踏了进来。只见房内的两人,都是面红耳赤对立着,闵玥儿双颊绯红,一股的羞愤模样,杨奕霄则微恼的面容上更加有些玩味的笑容。
看到肖然正看着自己,闵玥儿想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连忙躲开眼,满脑子都是被那鸡汤引出的怀胎,生宝宝的奇思怪想,懵懵懂懂的却只觉得害臊。
肖然有些诧异,看向一旁的杨奕霄。杨奕霄这才勉强收起那诡异的笑,对着他说:“和裘海说完了?”
“他一直没有说什么正题,想是只试探一下,回头还会找上咱们的。”肖然决定先收起那诧异,说起正事。
他看到狄琨已关好了房门,才问道:“想必你打听清楚了吧。”
杨奕霄笑笑,他趁机跟着闵玥儿从厅堂离开,的确是去店家那里打听裘海的事情,是不是真如他所说,昨天就到了天阳客栈:“我问了店里几个人,证明他所言非虚,他是比我们还要早到一天,而且除了他自己和两个随从之外,没有跟别人。”
“这不太应该。”肖然暗忖。
闵玥儿似乎已经听明白了他们所说的,原来杨奕霄刚才那些话一半也是故意气自己,她不免狠狠瞪他一眼:“店家说的就是真的吗?难道他不会提前收买了店家吗?”
“所以啊,我又去了他的客房,通过房里种种迹象,也表明他已经住下一晚了。”
肖然眉头轻蹙了下:“也或许他自己先来投石问路,从山神庙那次,他应该知道了我们的防备,所以大胆猜想我们的目的应该是阳关镇,于是便做了一个偶遇的假象。”
“那到底他是不是和万乔山一伙的呢?”闵玥儿有些糊涂了。
“除非我一直都猜错了。否则裘家堡的人马还有万乔山要么已经潜伏在阳关附近,要么就在往阳关的路上。”
“这个裘海真是个老狐狸。”
“这个比方一点也不为过。”
杨奕霄摸摸自己的肚子:“我现在得去祭祭五脏庙了,狄琨,你也吃饱喝足,不如去附近散散步?”他的意图似乎也很明显,无非是吩咐狄琨到阳关镇四处查看一下裘海或万乔山的动向,肖然笑笑,目送他们出去,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终于退回来将房门掩住。
闵玥儿已经许久没有和肖然两个人独处一室了,突然觉得屋子空荡荡的,自己不知道该往哪里站。挪步坐在桌边,正瞧见盅碗里没有喝完的鸡汤,更加局促起来。
“没有吃一点东西,怎么还不把汤喝了?”他也看到了那几乎没有怎么动的鸡汤,想着她还空着肚子。
“我……我不想喝这个。”
她不自然的神情让肖然有些不快,他想要按照她的意愿不去刻意接近她的,或许不会让她感觉自己总在逼迫她,让她轻松一些,或许自己也能更加专注地先处理圣莲教的事情。
可是,试了几天,觉得自己有些受够了。如此下去,只能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这种没有把握的感觉让他竟有些烦躁。
就如同刚刚杨奕霄是想借故去打探一下裘海在天阳客栈的情况,他该一早想到的,却因为那烦躁的情绪,让自己差点做出错误的判断。
是的,他觉得自己有些无法忍耐了。
肖然伸手到她面前,闵玥儿略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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