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有这么爱他。 天色渐渐地暗下去,灰色的云层在向西移动着,尽头是一陀绛红撑着最后的一点繁荣。高楼大厦,车流滚滚,深浅有序,忽远忽近,哪里才是她的藏身之地?
结婚?到现在,叫她上哪里去找个人结婚去?
她象是个傻子似的坐在马路牙子上,呆呆地望着街上暮色中的车水马龙,人来熙攘。一盏盏车灯,连绵不断,仿佛一串串明珠镶嵌在黑色的丝绒上,光华闪烁。突然一辆车狂妄地从她面前飞驰而去,又缓缓地驶了回来,车门开了,一个人走了下来,走到她面前,几近戏谑地笑道:“黎涵予,你已经吃过炸酱面了吗?为什么在这儿坐着不进酒店里去?不冷吗?”
她抬起头,眼睛里空洞无物,越过项振灏的身体,呆呆地注视着前方,他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除了车水马龙的街景,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笑道:“你在等朋友吗?”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人可等。”他微一沉吟,才道:“那么,我们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突然从明亮的灯光底下走进夜总会的舞厅里,红绿相错的流光来回交替着,偶尔可以看见正疯狂扭动着的人的脸庞,青灰之中带有一些诡异的色彩,强力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她有些不能适应,突然灯熄灭了,她在慌乱中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西装的下摆,他一怔,回身来拉住了她的手,柔软滑腻,却有一点冰冷。
两人来到一间包房的门口,一个男侍应很殷勤地打开了门,只见里面至少坐着五六个人的样子,男的女的都有,其中一个四十左右身材稍胖的男人扬着手高声叫道:“快,我都已经招架不住了,露露的酒量如今根本压不住。”
他笑着引着她进来,很快便有两个年轻的小姐空出位子来,他们便在那胖男人的身边坐下,他笑道:“来,介绍一下,这是李名山公司的财务顾问,黎小姐。这是方圆房地产的张总,这是益平证券公司的孙总,这是建行的王处长,这是大元贸易公司的李小姐,天安物流公司的卢小姐。”她点头微笑着,众人一看是他介绍的人,也都很客气地都点了点头。他笑道:“大家别太拘束了,黎小姐是很随和的人,来,倒酒,我就不信老张连露露都喝不过。”
大概那位卢小姐便是叫露露的,拿过一瓶“XO”模样的洋酒斟满了三个杯子,笑道:“来,项总,黎小姐,我们干一杯。”说着,便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纷纷起着哄。他似乎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笑道:“别闹了,我正病着,哪能跟你拼那么多酒,让老张代替吧。”
胖胖的张总迅速地摇着头,道:“不成。平时就算了,我一向是叫你撺掇惯了,今天可是你领着女朋友来,怎么也得给大伙个面子吧。黎小姐,初次见面,我也先干为净,来,大伙都陪陪。”说着,众人便在张总的统一张罗下都将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项振灏一看是这种情形,也只得随着众人的意干了一杯。
她倒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很没有经验,从来都说是借酒浇愁的,现在她的心这么痛,也希望能借助酒精的力量来麻醉自己,也许醉了就好了。这样想着,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的杯子端了起来,琥珀色的液体摇晃不定,充满了奇异的诱惑力。她侧脸看看他饶有兴趣的目光,大家也都在一旁起着哄,颠狂与不安的燥动刺激着她的神经,给她增添了极大的勇气,有什么所谓呢?极度彷徨的她急于摆脱心里的煎熬与痛苦,狠狠心,便将杯子里的酒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辛辣的气味一路弥漫到心底,翻江倒海地折腾起来。
众人料不到一派斯文的她竟然如此豪爽,纷纷鼓起掌来,项振灏的脸上倒是出现了捉摸不定的神色,微蹙着眉头,点燃了一根香烟,一旁的露露很乖巧地替他点着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道:“露露,你陪陪黎小姐。”
露露会意,又倒了一杯,递到她的面前,笑道:“黎小姐,好事成双。”
她的双颊呈现出不健康的红色,微睁着双眸,望着眼前风情万种的美女,傻傻地笑道:“好,好事成双。”说着,便接过来又是一饮而尽,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的情况好多了,看来年纪大了,酒量也跟着增长了。
一会儿,她们玩起了猜色子,她虽然从来没有玩过,运气却很好,几乎一直都是露露在输,每猜中一次,她都高兴地拍手大笑,最后露露喝地都有些怕了,借故去洗手间离开了座位。
放眼望去,其他的人不是在喝酒,就是在高声唱歌,昏暗的灯光,电视机里变换着五颜六色的图画,嘈杂的环境在无边的声浪里漂浮不定,颠簸地如同行进在大海的船上。她的思绪一片混乱,越来越难忍受的香烟味道,不禁更加烦躁起来,歪头一看,项振灏又点燃了一根,在一旁默默地抽着。她一把抢了过来,按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道:“你又抽,你又抽!”
他也不看她,好一会儿才道:“你不喜欢?”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着急,便伸出双手粗鲁地将他的头扭了过来,用力拍了拍,拍地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而她并不罢休,靠了上去,迷离着双眼,痴痴地望着,这样的眉,这样的眼,这样的唇,心里深处既渴望又痛恨的面容,现在近在咫尺,她要怎么办?
爱恨交加的复杂情绪侵扰着她,她使劲揉搓起来,只到他叫了起来:“黎涵予…”她突然在他的耳边柔声道:“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知道有多喜欢吗?可是我一直都不敢说出来,只怕说出来连朋友也做不成了,给你看轻,给你笑话。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地喜欢你,明明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还是喜欢你,可是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让我伤心难过。”说完,便倾倒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他仿佛不能相信似的环抱着她柔软的身体,感受她发间芬芳的气息,半晌,才道:“黎涵予,你喝醉了。”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高声道:“我没有。来,倒酒,再给我倒一杯,我可是有名的千杯不醉。”可刚刚说完,又歪倒在他的身上,有些不省人事了。
在另一旁和李小姐正喝地不亦乐乎的张总,突然伸过头来,很神秘地笑道:“老弟,你看把人家姑娘给折磨的,都委屈到这个份上了,你就接受了吧。”
李小姐也笑道:“项总,到哪儿都有摆脱不掉的艳福。这位黎小姐倒也聪明,这招半醉半醒欲语还休,饶是项总这样的情场老手,只怕也招架不了了吧。”言语之间有些酸溜溜的意味。
项振灏冷冷一笑,道:“我是随便给人算计的人吗?况且,这样姿色的女孩子比比皆是,我岂会放在心上?”
张总知道李小姐与项振灏之间在感情上是有些过节的,忙笑道:“算了,老弟,你也不用装了,放着送上门来的艳福不享,更待何时?快,走吧,我们不拦着你,今晚的帐算在我头上。”
项振灏果真站起身来,笑道:“你真是越老越没正经。”说着,拿起她撂在沙发上的皮包,扶起醉熏熏地她,一路蹒跚着走出房去。
夜总会大厅外的拐角处便是电梯,也不过几步路的光景,可她却挣扎着不肯走,因为过道上的灯光有些刺眼,她在迷糊间又醒转了过来,撕扯着胡闹起来。他无奈只得将她的包挂在脖子上,俯身背起了她,一个在吧台前的服务生替他们按了电梯。她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吹着气,吹地他有些心猿意马,实在忍受不了,便高声道:“黎涵予,你再胡闹,我就把你扔在地上。”她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电梯来了,他背着进去,略一思量,还是按了她住的十二层,也有些不忿,什么时候变地如此君子起来。她很乖巧地伏在他的肩上,脸贴着脸地亲近,心与心呢?她说的喜欢他的话,都是真的吗?
用她背包里的房卡打开了房门,背着她来到了床前,翻身将她卸了下来,掀开被子,轻轻地把她放到了床上,又替脱了鞋子,然后才缓了一口气,扭亮了一盏床头灯,桔黄色的灯光底下,额前的有几缕乱发遮挡着她的双眉,脸颊上的两点红晕在雪白肌肤下慢慢地反射上来,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娇媚。他的心中一荡,想了想,便俯下身来,伸手将她额前的乱发抿到了耳边,然后手一路行了下来,路过她的脖颈,径直来到了她的胸前,只停留了几秒钟的功夫,便开始动手解她大衣的纽扣。
她已经睡着了,却本能地伸手拦住了他的手,他一怔,突然笑了起来,反手将她的手按向床边,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工作。终于解开了大衣的全部纽扣,又把她扶了起来,替她将大衣脱掉,却见紫色的紧身毛衣底下曲线玲珑,他连忙替她盖上被子,只怕再驻一刻便会把持不住。
可是,她突然拽住了他,温软细滑的肌肤触在手上,仍是冰凉一片,他不由得心里一动,俯下身来,细细地端详着她,只见她星眸流转,风情无限,却不胜凄凉地向他哀求道:“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声声呼唤,终叫他泥足深陷。
蓝深似海的天幕上,一弯浅浅的上弦月,床褥间充裕着晒过太阳的温暖味道,他身上好闻的薄荷香味,夹杂着烟草的甘冽之气,唇齿之间全是侵略般的掠夺,宽大炽热的手掌覆盖在裸露的肌肤上,轻柔的触摸,狂野地游走,到处都是滚烫一片,多年前的一幕熟悉的梦境又来了,她的身体渐渐地融化了,意识也慢慢地失去了,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会多出了烟草的甘冽之气。
这怎么可能?!她都这把年纪了,虽然平时工作的时候装地一本正经,可凭他对女人的判断,越是这样的女人,越是情场老手,今天的事摆明了是她精心设计好的,尽管路数有点老套,可是为了挫挫那总是装腔作势的女人锐气,他也懒地揭穿,况且他可以享尽艳福,又没有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呢?然而她…她竟然还是个“单纯”的女孩子。
他突然有一点后悔,可是她这样美,这样令他情不自禁,他已经无法停止了。 查看该章节最新评论(1)正在加载……
十一
早间的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溜了进来,她微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体倦怠,头疼欲裂,停顿了片刻,意识渐渐地清醒了,突然发现身边还有人,她竟然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吓地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快速地睁开眼睛,一张英俊的脸近在咫尺,目光之中竟是饶有兴趣地玩味之意。
好一会儿,她才战战兢兢地道:“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男一女在床上,你说是为什么?”说着,项振灏竟然用手来轻轻抿去她额前的一缕乱发。她有些嫌恶地裹着被子往一边闪去,陡然看见他裸露在外的坚实宽厚的身体,禁不住脸红了起来。他复又将她揽在怀里,笑道:“想不到你这样害羞。若不是…我定会以为你是在引诱我。”她大怒,伸手想给他一个耳光,他却迅速地起身,她不敢再看,只得将头慢慢地埋在被子里,手紧紧地攥着被角,轻轻咬着嘴唇,直到唇上慢慢地渗出血丝,然而,大错已然铸成,悔之晚矣。
他微笑着穿着整齐,突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禁不住哆唆了一下,竟然一字不差,仿佛有种见鬼的感觉。 他却没有理会,继续道:“你还不起床?不想吃早饭了?”
可她还是纹丝不动,只听地他的脚步近前,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而他却只是来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她忍不住伸出头,他却在凝神望着她,她的脸不禁又慢慢地红起来,他伸手轻轻抚着她唇上的红印,突然道:“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想不到你是…第一次。”他想不出自己为何语音变地艰涩起来。
第一次,又是第一次,她的心不由得刺痛起来,多年以前也有一个人带着这种戏谑的口吻跟她说过同样的话,致使她无法判断那人感情的确切程度,宁可推开了他,可现在这个坏蛋又…禁不住本能地反抗,冷冷地道:“那你想怎么样弥补?房子、汽车、银行存款?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突然道:“要不,我们结婚怎么样?”
这样的话说出来,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她想不到平生第一个人跟自己提起结婚的事,却是在清晨这样尴尬,不,是剑拔弩张的时刻,她还恨不得剥了那个人的皮,不由得惊道:“你不是疯了吧?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
他的脸色一沉,半晌,才道:“那么你想怎么样?” 她冷冷地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追究这件事,就当它没有发生过,而我以后也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瓜葛。”
他想了想,淡淡地道:“想不到你这样洒脱,我还真怕你对我纠缠不清呢。”
这个坏蛋,怕她赖上他,所以才想到以退为进的法子,不禁心寒齿冷,半晌,便道:“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快走吧,不然我就…我就报警了。” 他哈哈一笑,果然走了出去。
她在滚热的水里拼命地冲刷着自己的身体,花洒的水流已经开到最大,皮肤上渐渐地泛出一片又一片殷红,也不觉地水有多么热,只是神经质地胡乱擦洗着。然而,不管她用多大的力气,都已经无法回到昨天晚上之前。
她仿佛听见他说:“黎涵予,你以后千万别再喝酒,尤其是单独和男生一起喝酒,当然,除了我之外。”熟悉的声音,温暖的笑容,谆谆告诫,言犹在耳。
她一向都是清醒自治的人,偏偏却也犯了这低级错误,而那个人还是一个情场中的老手,她白白地牺牲了自己,也不过是成为那个人茶余饭后的调剂而已。她越想,越觉得是无法忍受的羞辱与愤怒。原本不该来的上海之行,竟然彻底地毁了她的生活。
她病了,浑身疼地起不了身,飞机是赶不上了,只得给酒店的前台打电话要感冒药吃,一会儿的功夫,门铃响了起来,她挣扎着起来开了门,却不想是项振灏站在门外,心里一股恶火直蹿上来,嗓子眼儿里咸咸的味道,不由得一阵恶心,头晕目旋,天旋地转,人竟然向他的怀里扑了过去,她心里真是心不甘情不愿,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就那么在他伸出的双臂间昏了过去。
“黎涵予,你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事吗?你真的不记得了?” “黎涵予,我可真拿你没辙,不过你以后千万记得不能和别的男人一块喝酒,除了我以外。”
她当然已经记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他在万般无奈之下对她的暗示,或者说是警告。她到现在亦只记得在川流的公车上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前,听他低语:“黎涵予,你的头发好香。”在熙攘的马路边,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问她:“我们一起去美国好不好?”。她怎么那么不中用,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记得他对她的款款深情和甜言蜜语。
可如今,单纯的梦想和爱情,在他的决绝里,她的沉伦中,粉碎殆尽,淹没在无边的黑暗里,隐隐有一种潜在的力量在慢慢地扼住她的咽喉,“郑子谦…”她却喊不出声来,出于对幸福无望的不甘心,只有本能地挣扎,慌乱中抓住一个人的手,温暖宽大,仿佛他的,便再握紧一些,努力睁开眼睛,迷茫茫的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模糊了她的视线,恍惚间只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在不停地晃动着,这是真的吗?他就在她的身边?
终于看清楚了,眉蹙目深的英俊男人,挺脱的灰色西装,雪白的衬衫,倜傥风流的翩翩绅士,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原来是项振灏。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不由得一阵失望,可身体的疲倦与痛楚逼迫着她慢慢地回忆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还是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愤怒与绝望。
“是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