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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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不是你-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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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的面公开叫她“大嫂”,惊骇地两个人目瞪口呆,顺顺却在一旁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咯咯笑个不停。
  他自作主张替她向酒店请了假,陪在医院里照顾顺顺,他下了班也会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的是一家三口。她有一次在门外无意中听见顺顺悄悄地对他说:“叔叔,老实说你真的不错…我妈妈她很漂亮的哟,她只不过总是把自己打扮地又老又土而已…我本来也想,要是你做我妈妈的男朋友就好了,不过好可惜哟,我是有爸爸的,他出远门去了,我和妈妈一直都在等着他回来…”
  等他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她一个人坐在走廊外的休息区里发着呆,傍晚依然有些火辣辣的太阳就在离大楼不远的地方,她在那紫红色霞光里,竟有一种不近情理的艳丽,就如同他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他走了过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道:“还有几天才做手术,你不会现在就紧张吧?”
  落地长窗外的天空里正下着漫天的红雨,缤纷眩目,仿佛伸开的丹青长卷突然涂上了朱红油彩,厚重的笔墨洇透了玉版宣纸,极强烈地对照与参差,搅地一团糊涂。
  她摇了摇头,道:“等事情告一段落后,你就可以和白小姐订婚了吧?我想,我们不会妨碍你太久的。”
  他的脸色瞬间黯然下来,“哼”了一声,道:“你无缘无故地提这个做什么?我们以前是在Winson的生日聚会上认识的,她那时到美国去参加一个演出,我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谈过恋爱了,是她让我又有了想恋爱的感觉。可是,她并不象有些女明星一心想着嫁入豪门,她是个事业心很重的女孩子,我们的订婚也是一推再推…这次是她答应了要洗尽铅华,可是我却放了她鸽子,让她伤心地回上海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不能跟她订婚的原因是,我突然间有了一个女儿,今年已经四岁了,而我自己还无法接受和面对这一切…”
  她抓住了那字里行间的意思,仿佛是看到了一线曙光,禁不住温婉地一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你根本不需要为了这个烦恼,等顺顺的病治好之后,一切告一段落了,我会带着顺顺离开的,之前我们不是就约好的吗,就让一切都恢复到我没出现过的状态…”
  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在那深邃如海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异想天开。果然,他将目光移到她左手的无名指上,看了一会儿,道:“那戒指,是从前的男人送给你的?”她急忙伸手盖住了,尴尬地笑了笑,他冷冷地道:“我这个人是既自大又自私的,我决不希望听见我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严峻的口吻,让她的心冰凉一片。就是嘛,她凭什么带着别人的孩子生活?当初石新竹的临终托孤,也不过是让她替顺顺找爸爸,现在找到了,当然应当“物归原主”了,她凭什么想要把人家的孩子,占为己有?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她听见他和张弦歌在电梯间一旁的过道里争吵,好象是张弦歌想把顺顺的事情告诉远在大洋彼岸的父母,而他坚决不同意。张弦歌仿佛拗不过,叫道:“张兆扬,你是个自私鬼…你怕暴露了真相,你的白子芊小姐会不高兴,你怕你们结不成婚嘛!”他却冷冷地回敬了一句:“我当然怕!我是怕给老人家们知道了他们的千金小姐大老远地飞到这里,不是想在学术上有更高的成就,而是追着那已经个有个七岁小孩的离婚老男人而来的…”
  大概这“有个七岁小孩的离婚老男人”,指的是靳志勇吧?她在这里呆了几天,也渐渐地发现那两个人有些异样,其实靳志勇也不算太老,比靳启华也就大个两三岁吧,但是靳家的男人都有个通病,那就是事业上很有成就,可对待感情问题时难免有些拖泥带水畏首畏尾的。这个靳志勇也是“胆小如鼠”的家伙,害地人家女孩子痛苦万分,自己却还是好象温吞水似的。
  靳志勇是典型的学者作派,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温文儒雅的风范,与靳启华的大而化之明显不同,对谁都很亲切,不管是高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是一视同仁,从来不搞区别对待。同样,对她的态度,也不会因为多了一个富豪张兆扬,而发生任何变化。有几次她很想问问靳启华的情况,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倒是那一天,靳志勇替顺顺做完例行检查,道:“顺顺,等你作完手术的那个周末,你就可以看见小哥哥了,我带他来看你好不好?”
  顺顺很自然地问道:“靳伯伯,你不是说小哥哥得放暑假的时候才能来吗?现在离放暑假的时候还有一个多月呢!”
  靳志勇爱怜地摸了摸顺顺的头发,笑道:“因为靳伯伯的弟弟这个月底就要结婚了,所以你的小哥哥要赶过来参加他叔叔的结婚典礼呀。”
  原来如此。顺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惊讶地看着站在靳志勇身后的她,手里端着的水杯一下子倾倒在地,那可是刚刚从水炉接回来的热水,淋在脚面上,却是木肤肤的一点麻痹,身子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向后摔了出去,却被一个人托住了,有些诧异地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的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来人是谁,傻兮兮地笑着,道:“我很好呀。”却伸出手来紧紧地抓着那唯一的支撑,身体里泛出来一种难以描述的惊痛,正在一点一滴地蔓延,撕扯着她的心,片片粉碎。
  本来已经很无所谓了,她在遭逢了人生巨变又经历了三年的生活磨折之后,不敢再抱有任何奢望了,那一点点爱情的遐想,从此只能放在记忆里,慢慢地用来膜拜回味,抚平伤口。可是,偏偏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从前的邮箱,他在那里写下的“等着你回来”的承诺,又点燃了掩藏在心底的火种,原来那爱并不曾因为时光的流失而稍有褪色,反而愈燃愈烈…事到如今,当她即将又要一无所有的时刻,他的结婚的消息传来,竟然比上一次还要惊痛,因为那熊熊的大火,已经将她的理智从情感里连根拔起,再难控制了。
  顺顺惊呼:“总经理叔叔,你看妈妈的脚…”
  等她下意识地低头望去时,他早已经俯身下去,替她轻轻地脱下鞋袜来,她禁不住“哎哟”了一声,脚背好象发了面的馒头,肿起了老高,红通通的。靳志勇也唬了一跳,忙道:“快去我办公室处理一下吧。”
  她渐渐地有些清醒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摆了摆手,强笑道:“没事的…”
  张兆扬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嗔道:“没看见有人象你这样的,听见别人结婚会惊慌到这种程度,还以为‘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呢?”
  其实不过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可她立刻就变了脸色,大有图穷匕现的惶恐,半晌才战战兢兢地道:“当着孩子面,你瞎说什么呢!”
  经过了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们渐渐地摆脱了剑拔弩张,尤其是她,对他的感觉也不再象最初那么胆怯与拘谨了,偶尔也会说上几句玩笑话。他却一向是充满自信的,根本无视她的不满,微微皱着眉头,嗔道:“你走不走,是不是疼地走不动了,是不是要我背你过去?”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敢这么做,却还是不敢冒险,急忙两步并做三步地走出房去,只听得身后传来他和顺顺爽朗的笑声,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倒底还是没有忍住,因为那关系渐渐地松弛了,她试探着向他问起那个叫Winson的男人来,尽管是用闲聊时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笑道:“怎么…难道你对他有兴趣?”
  她的脸在瞬间变地通红,窘地有些无地自容,强辩道:“其实我也不过在酒店里远远地看过几眼,他总是面无表情的,所以才有些好奇而已…”
  他“哈哈”大笑道:“还‘而已’…好了,你不用再解释了,越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其实,我是三年前才认识他的,那时候我大姐在澳州生孩子,我们全家飞过去探望,就在那家医院里,遇见了正在做复健的他,好象之前发生了事故,不得已还做了整容手术,听说未婚妻在那次事故中也过世了…人很消沉也很萎靡不振…后来姐姐出院,我们一起住到姐夫的葡萄园里,才发现与他的农场比邻而居。后来美国公司需要并购其他的公司,聘请了律师和并购专家,不想竟是他,以后只要公司有并购业务,都会委托他来作,就是这一次,也是我请他过来的。我和他,虽然谈不上是多么谈地来的朋友了,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他这个人总是喜欢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好象‘病情’比我还严重,仿佛对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女人都抱着极大的戒心,他从来都不提以前的事情,可是我想他大概是曾经被某个坏女人伤害地很深,到今天都还没有痊愈…又也许是生活在怀念着未婚妻的伤痛里,还无法自拨…总之,他这个人是有些怪异的…咦,为什么你只对别人好奇?不过他去上海了…为什么你不关心关心我呢?”
  最近倒是常常看他笑,与严肃到一丝不苟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温暖而阳光的笑意,却使得这个高高在上的豪门第二代,有了一点寻常的气息。
  然而,她脸渐渐呈现出一种渺茫的神气,不由得让他收敛了玩笑之意,温言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在担心顺顺手术的事?”
  其实未必就是那个人,她有时想想阿龙回来补的那一枪未必就是林韦辰的意思,可是每当她替他开脱的时候,“如果再见面,我就杀了你”的警告便跳出来,将她的一点侥幸与美好愿望化为了泡影。童年里一直挡在她身前的朋友,本来能够在茫茫人海里再度重逢,是多么可喜的一件事,不想这相遇便变成了生死相见的噩梦,
  她摇了摇头,道:“不,顺顺她…我原来是很担心的…可现在有你在,我反而有些安心了…”
  万一有一天,她躲不过去,也不会波及到顺顺的,因为他们是朋友,总不能连朋友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他恨的人是她,要报复要折磨的人,也是她。
  他靠在椅背上,正巧望见她坐在灯影底下,半边脸被遮住了,轻倩的姿态里倒有一种使人意外的沉静而从容的美,在静静地流淌着,软溶溶的细流滋润了干涸而枯燥的心灵,不由得为之一震,竟是被夺去了魂魄,心驰神往。
  
  顺顺再坚强,可倒底是个孩子,手术日期越近,对她的依赖就越强烈,整日腻在她身边,缠着她做这做那的,还叭嗒着小嘴献着殷勤,道:“妈妈,我真是喜欢你…”“妈妈,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妈妈,我进了手术室,万一再也见不你该怎么办?”
  声声句句,敲打在心头,咚咚作响。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走不是,留,也不是。
  有时顺顺说这甜言蜜语时,也当着他的面,他在一旁只是微笑,那笑容让她渐渐地窘起来,不由得别开脸去,却有泪水哗哗地在心里奔流。尽管举棋不定,但也渐渐有了计较,根本留不住,她生命里的情感,总也留不住,一切都是枉然。今天,他的出现,替她解决了难题,可是也要把她最后的一点安慰,夺走了。
  直到顺顺被推进手术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这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手术室的大门关上了,好象是也将她的心重重地封闭起来似的,绻曲起来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地和时间做着搏斗。是张兆扬去签的手术同意书,她陪在一边,也大体知晓了手术同意书里的可怕内容,仿佛签下了生死契约一样地决绝,再也无法回头了,悔之晚矣。
  休息室的墙上挂着一爿液晶电视,澌澌地发着奇怪的声音,好象是《西游记》里的一个什么妖魔鬼怪,正在和孙行者施展着法术,小小葫芦瞬间变地无比庞大,烟火缭绕,无法无天的孙悟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闹了一个灰头土脸。想想真是冤枉,不过是寻求一方自由的天地,却被如来佛祖反手压在山下整整五百个春夏秋冬,回头报不了大仇,还要替仇人寻找的取经人卖命,出生入死,修成的也是经仇人验证的正果,不知是宿命,还是人生的讽刺?可是顺顺喜欢看,反复看,百看不厌,她答应了要陪着顺顺一起看,可总没有合适的机会,因为她有许多事情要做。也不知道以后,还可不可以?
  张兆扬递过一杯热茶,他已经了解了她的这个习惯,决不肯喝咖啡的,自己却捧着一杯咖啡坐在一旁,也是茫然。好一会儿,才道:“那个…其实你真的是叫做谢爽吗?”
  这个名字已经相当模糊了,好象当初靳启华是给她安排这样一个身份,可是这个谢爽也被她亲手给毁灭了,对于靳启华还有赵国辉而言,她早就是一个死人了…三年前,那场山石塌方…她未尝没有一点含怨赌气的意思…她是被欺骗了的…
  她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谢爽…”只是凄凉一笑,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举起纸杯,将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把纸杯揉成一个团很潇洒地扔进一旁的垃圾箱里,方道:“大卫从下连村回来了…请原谅我还是有点小人之心,因为我对你这个人还是抱着一点好奇之心的。不想大卫却了解到一些让我生气憎恶的事情…我才知道,三年前若不是有你,顺顺今天说不定还被那家人象栓狗一样地养在家里…其实,你可以不用去的…甚至你把顺顺救出来之后,也可以直接把她送到孤儿院去的…可是你没有…这三年来,你以一个母亲的胸怀来养育她爱护她,倘若不是因为你,也许…你这个傻子,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傻的人…”
  似乎是慨叹的,又或许有点怜惜的意思,他最近好象变地越来越温柔了。而且,不得了不承认,当他流露出那种特有的温和姿态时,还是相当有魅力的。
  她淡淡一笑,道:“我自小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当然知道被父母丢弃的境况是多么可怜…”
  心头却好似被千军万马踩踏,一旁的玻璃幕墙上只显现出她一个焦灼的侧影,愈发地单薄萧渺。抬起头来,看着石英钟上的指针在慢悠悠地行进了,从来都是按部就班地,不敢越矩分毫。已经进去两个多小时了,“手术中”的显示牌上依旧亮着红灯,一盏小小的红灯就分隔了两个世界,让人无可奈何。
  突然,门开了,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满头大汗,神色紧张。那一瞬间,她的心已经悬到嗓子眼儿那里,连呼吸都很困难了,抢步迎了上去,急道:“护士,是不是我的女儿出了什么状况…”那护士摇了摇头,道:“你女儿?不,我们这一台的病人是一位老太太…你不用着急,耐心等着吧,还早着呢…”接着又高声叫道:“刘美琴家属…刘美琴家属…”却没有人回答,那护士摇了摇头,转身又进去了。
  经此一役,她出了一身冷汗,都有些虚脱了,半点气力也没有了。他搀扶着她回到休息椅上坐下,让她喝了一点水,柔声道:“你有没有好一点?”她强撑着点了点头,他便顺势将她揽在怀里,道:“靠一会儿吧,这样也许还能好一些。你别疑神疑鬼的,弦歌也在里面,有问题她肯定第一个出来通知我们,你不用担心的…”
  相隔千山万水的两个人,此刻却因为怀有同一种焦虑与担忧,暂时放下了彼此的不信任,相扶相依,但愿凭借两个人的力量,能够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度过这一次的难关。
  好一会儿,她缓缓地推开了他,有些尴尬地道:“我没事了…谢谢…”
  他看着她渐渐淡漠而疏远的神情,只微微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傍晚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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