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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爸爸全程一言不发,严肃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待谢妈妈问了许多问题之后,抬手看了看表,才道:“都几点了,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
谢妈妈这才止住那刨根问底的势头,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转身走进厨房,把准备好的满满一桌子菜都给端出来。谢寻也急忙跑去厨房帮忙,客厅里便只剩谢非和他爸两个人,沉默无言。
吃饭的时候,亦沉默无言。他们父子俩,从进门到吃完饭,就没有正面对过一句话。
直到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面看他们家一直以来的保留节目——新闻联播,谢爸爸才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那个男的呢?”
那个男的?哪个?谢非懵了,他也没猜到老爸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他赶忙把视线投向谢寻,却见谢寻也是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大约在说:我没说过。
没说过,那大概是指罗卿。那么老爸问的就是夏青河了。
“我跟他很早就分了。”谢非注意着谢爸的脸色,夏青河毕竟是他离开家里的直接导火索。果然,谢爸爸的脸色陡然多了一丝铁青,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当初那件事情就没什么好结果。”
“谈恋爱分手,也是正常的。”谢非的眸子微沉,道。
“你都为了他跟家里断绝关系了,还正常?你就是不吃个亏,不知道痛。”
谢非沉默,无言以对。谢妈妈当年也坚决不能接受谢非的性向和夏青河的事儿,但女人的心总是比较软,几年过去,眼里多半也只剩下了对儿子的心疼。离开家,又跟那男人分手,儿子得有多难过。
“没事儿,都过去了。”谢妈妈拍拍谢非的背,安慰着。又急忙给老公使了个眼色,别一回来就训斥,那还不把人再赶跑了?
“妈,我没事儿了,现在我过的挺好的。真的。”谢非冲她妈笑笑,鼻子微酸,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就是啊,现在罗卿对我哥可好了,我看着都羡慕呢!妈你完全不用担心。”谢寻瞥了一眼老爸,逮着时机赶紧插话,但是说完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当即摸了摸头,“啊哈哈哈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谁是罗卿?”谢爸爸皱了皱眉,问。
“姐夫……哦不对,是我哥他男朋友,对,男朋友。”谢非被他把看得头皮发麻,光棍性子一上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抓起遥控器换到另外一个台上,“哝就是他!爸你当语文老师的肯定听过他的,我敢打包票,他比那夏青河强一万倍!哥你说是不是?”
别来问我!我没有你这样的猪队友!
谢非无奈,刚刚的气氛被谢寻这一搅,顿时变得诡异了几分。看着老爸的眼神看过来,谢非也只有硬着头皮上,说道:“他是我现在的男朋友,叫罗卿。”
谢爸爸不说话,只是以一种重若千钧的眼神看着谢非,然后又回头盯着电视里正在接受采访的罗卿,皱着眉抿着唇,面色严肃。谢非手里紧张得微微有些出汗,完全摸不清楚他爸心里在想些什么。
从种种迹象表明,肯让谢非回来,他们应该接受他喜欢同性这个事实了啊。这会儿知道了罗卿,应该,也不会像当初那样了吧?
77、代表宇宙感谢你
“拨回去;看新闻联播。”
良久的沉默之后;谢爸爸对儿子的新男友不置一词。严肃的脸上看不出喜恶,表露在外的,只有他对新闻联播的忠实拥戴。看完新闻联播,家庭活动就到此为止了,大家该干嘛干嘛,二十多年来一直如此。
谢爸爸背着手进了书房,娘三儿便在客厅里继续聊天。严肃的一走,气氛顿时就活跃了不少。只是家长里短的话题多了;关于罗卿的事却鲜有提起。罗妈妈也没问谢非跟夏青河为什么分手,只是心疼地看着儿子;反复回想起当初;这一场长达数年的僵持,终究是没有赢家的。
晚上,谢非回到自己阔别多年的卧室,里面的摆设还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书桌上纤尘不染,墙壁上还贴着他从小到大的奖状,红红的一排,虽已泛黄,但似乎仍能从上面看出来,当年父母将它们张贴起来时,心里的自豪与愉悦。
相比较也很优秀但总是不着调的弟弟,谢非从小就是父母的期望,街坊邻居常用来教育自家熊孩子的优秀的‘隔壁家的孩子’。然而,性取向三个字,让那期望一下转变为失望。那时候的谢非很不忿,他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恰好是同性罢了。
谢非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今天父母的举动。很显然,芥蒂还在,不是一时片刻消得了的,也只能慢慢来了。这么想着,谢非电话响了,谢非第一反应便是罗卿,拿起来一看,果然是他。
谢非不自觉一笑,接通了,道:“喂?”
“夫人,几天不见,想我吗?”标准的罗大大自信无敌腔,那一声夫人喊得极其诱惑。
谢非淡然地回答,语气不起伏无上扬,不加问号,“你猜。”
夫人又开始傲娇了……罗卿遥想了一下,回道:“那你一定很想我。”
谢非没有反驳,算是默认,“我今天在电视上看见你了,你好像跟粉丝抱得很开心。”
闻得谢非语气不善,罗卿却甚为开心,“夫人你吃醋了?那是粉丝要求的拥抱,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下次我拒绝就是了。”
“嗯,我不喜欢,下次别抱了。”再抱就让你去睡书房地板,一个月。谢非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句。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而后是罗卿对天发誓的誓言,那誓言倒是跟谢非心里想的八九不离十,“要是我违背的话,就一个月不碰你。中国第十一大酷刑在此,夫人你该相信我吧?”
“勉强。”谢非忍着笑,说。
“回家谈得怎么样?岳父岳母没有为难你吧?”
“呸,哪有你这样还没见过就厚着脸皮喊岳父岳母的!”
“早晚的事,夫人不要大惊小怪。”罗卿笑说。
“要是他们怎么也不肯接受你呢?”
“那……”罗卿微微思考了一下,认真提议道:“我天天晚上去你家楼下弹琴唱歌?”
闻言,谢非也认真地回复他:“我爸会报警的,真的。”
“没关系,我点子硬。”罗大大表示毫无压力。就算被抓进局子,罗老爹也会第一时间把他赎出来。然后对自己的儿子进行一番鄙视后,把事件直接上升为两个老爸的对决——啊,在那遥远的紫禁之巅。
我儿子要娶你儿子,有房有车有田地,嫁不嫁?
滚!
为什么不嫁?给个理由。
滚!
儿子,这事儿没法谈了。抄家伙直接上门扛人吧。
滚粗!!!
…………
谢非又躺在床上和罗卿聊了许久,罗卿心疼谢非赶了那么远的路,回家那气氛也一定不好受,便哄着他早点睡觉。担心他晚上会失眠,便在电话里唱歌给他听,为以后也许要实施的夜半歌声计划打好坚实的基础。
罗卿唱歌很好听,平时的声音颇为清越,但唱起低音来,婉转而有磁性。恍惚间清冷如月,细细品味,却又温暖如春。谢非听着听着,心里慢慢平静下来,眼皮越来越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罗卿确定他睡着了,才挂了电话,自己打了个哈欠,披上外套去把主办方又新送来的一堆书签掉。今天的签售出了点小意外,有些人排了很久的队但是没签到,所以只有晚上继续赶工了。
可是罗卿大约只签了十来本,电话就又响了,接起来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罗卿皱了皱眉,本不打算接,但那铃声持续了很久都没挂,想想还是接了。电话那头,是苏黎,哭得稀里哗啦已经不知道在讲哪个星球方言的苏黎。
但是罗卿仍能从那断断续续的话里,听出‘宁老板’这三个字。
再想想宁寒又跑出国的事,罗卿大约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慢慢说,找我帮什么忙?”罗卿问。
“大婶(神),我想来想去……只有李(你)坠(最)坏了,宁老板又不现(见)了,他不要我了,李(你)帮帮我啊,我代表宇揍(宙)感谢你……”苏黎一边说,一边哭,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罗大大都不忍心了,也就暂且原谅他说他最坏这个说法了。
“你先别哭,我帮你想想办法。”
“我好桑(伤)心,好桑心然后次(吃)面的时候放了好多好多辣,唔……眼泪紫(止)不住了怎么办……”
宁寒你快回来把这个二货带走啊!
“你现在在哪儿?”
“呃……”电话那头的中二显然思考了好一会儿,“某个路边摊……”
算了,宁寒的人估计偷偷跟着他呢吧。罗卿揉了揉眉心,“你打个的,去西郊别苑47号,那是宁寒的家。那边有人看着,有什么事,宁寒都能很快知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如果你能顺利进去,你就赢了第一步。如果你进不去,我劝你最好彻底放弃他。”
“大神李(你)果然似(是)个坏人……”越哭越伤心的苏黎果断挂了电话,然后坚定地握拳,风风火火地跑到路上拦的士去了。
帮了忙却没有落得一个好名声的罗大大一阵伤感,放下手机,拿起书继续签。于是第二天拿到这些书的书迷,都发现罗大大的签名变得特别的飘逸。‘卿’字的最后一笔拉的尤其得长,都快透纸而出了。
另一边,谢非依旧在家进行他的艰难之旅。只不过第二天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是谢非的婶婶,不知道哪里听到谢非回来了,便主动上门来。
关于谢非的事情,一家人还在磨合,所以谢爸谢妈原本没打算跟亲戚说,但人家已经来了,也只好招待。谢非的婶婶从以前开始就对谢非挺好,闻着谢非回来了,自然是开心不已,家里的气氛因为她的到来也活跃了不少。
可是,吃完午饭,婶婶却有意无意地开始打探起谢非的感情生活来。知道他没有带女朋友回家后,便热情的要给他说媒。当年谢非出走,原因并没有传出去,谢爸谢妈只对外头说他出去闯荡去了。当时很多人对此表示不解,好好的,家里又不差钱,不上大学出去闯什么呀,白费了那么好的成绩。
谢非的婶婶算是少有的没有对此说三道四的人,对谢非也比较挂心,偶然听谢非的邻居说好像谢非回来了,便主动过来看看。另外谢非的年纪确实也不小了,如果找个媳妇儿稳定下来,那该多好,省得几年都不见踪影的。她正好有个亲戚的女儿正到适婚年龄,人长得好,学历也好,跟谢非正好相配,所以赶紧过来说了,生怕一眨眼谢非又走了。
但相亲的提议一说出来,谢家的气氛就有点怪。她刚开始没觉得什么,自顾自说着那女孩儿有多好。谢爸爸没说话,谢寻想说,但被他爸一瞪眼,话又给咽了回去。谢妈眼中隐含着一丝希冀,看着谢非,而谢非,心中苦笑。
“婶婶,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有交往的对象了。”
“啊,这样啊……”婶婶明显颇为失望,但谢非这么说了,她也不强求,毕竟她也是为谢非好。于是又坐了一会儿,婉拒了留下来吃饭的邀请走了,让他们一家人多聚聚。
等婶婶走了,谢非看向爸妈,终于也有点摸清他们的意思了——经过几年,也许他们不得不接受谢非喜欢同性的事实,但是,心里还存着些侥幸,说不定谢非也能服软,也能好好的跟异性交往看看。
“爸,妈,”谢非看着比五年前苍老了许多的爸妈,心里有愧疚,但是,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我喜欢罗卿,真的。他对我很好,让我第一次觉得喜欢上一个男人,也可以堂堂正正的。也许外人的眼光很毒辣,但是他让我觉得我可以这么走下去。我想跟他好好的,但是也希望你们能接受这样一个儿子,不管花多少年,我都可以等。”
看着儿子恳求的眼神,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嗓音,谢妈妈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眶。拉着谢非的手,说道:“儿子,妈知道,这都不怪你,不怪你……”
“妈……”谢非的嗓子像塞了棉花,说一个字,都觉得哽得慌。他不禁抬头看向谢爸,就见他坐在沙发上,好像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半晌,才说道:“都别哭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爸,你就别再为难哥哥了,你们是不知道,他前几年过得有多苦……”谢寻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辩驳。
谢非和谢爸爸同时瞪了他一眼,谢非是不想说那些有的没的,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谢爸爸是直接训道:“你插什么话,我有为难他吗!”
“你的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以后过得好不好,是你自己选的。”他复又看向谢非,语气严厉,“只望你以后不要后悔,否则别说是我谢博的儿子。”
78、杖毙啊!
谢非知道;这或许就是他爸爸最大的让步了——不会欣然接受他跟罗卿的事,但是也不再阻挠儿子想要走下去的脚步。说到底是父子,谢爸爸清楚的知道;这个儿子即使撞了南墙也不一定会回头。说到底是亲骨肉,儿子要追求幸福,父亲也不能为了所谓的世俗议论,就把他的幸福给亲手毁了。
算了,他也老了;闲言碎语什么的,就听之任之吧。
谢爸爸没有再说话;谢非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嗫嚅了一下;朝他爸鞠了个躬,“爸,谢谢你。”
谢爸爸摆了摆手,没有再回头,径自上了楼。谢妈妈又跟儿子说了会儿话,便也跟着上楼安慰老伴儿去了。谢寻老怀大慰的拍了拍他哥的肩,“哥,你终于可以把罗卿明媒正娶回家了。”
“去,还早呢。”谢非白他一眼,但那眸子里带着些浅淡的笑意。于是,压在心上多年的那块巨石,终于可以慢慢放下了。
谢非只在家里待了三天,再不回去,言月白就要不堪重负杀上家门了。最近因为何沁也回家了,孤独的小月白过得异常的难过,直嚷嚷着要放年假,导致全公司那些忙忙碌碌兢兢业业的同事们,都对他投去斜视的目光。
在家待的最后一天,虽谈不上和乐融融,但一家人至少也算解了心结,平淡温馨。撇除谢爸爸一年到头严肃的好像总是在忧国忧民的那张脸,谢非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很多,还跟谢寻一起给他爸那条宝贝中华田园犬,洗了个澡。
到下午一点左右,谢非得去车站坐车了,拎着行李走出家门的时候,谢妈妈的眼眶又红了。B市那么远,儿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才聚了三天,怎么够。谢非连忙安慰她,倒是谢寻,也不管,径自走远了不知道在张望什么。
“小寻,车呢?”谢非忍不住问。今儿早上,谢寻再三表明他要亲自送老哥去车站,谢非也就答应了,还以为他又去小舅舅那儿借车,这会儿看看又不像。
“再等等!马上就来了!”谢寻回头喊道。
“这孩子做事就是没个准儿。”谢妈妈忍不住笑着埋怨了一声,跟谢非道:“就再等会儿吧,也不差这几分钟。”
谢非知道谢妈是想跟他多待一会儿,便点头答应。只是他回头看了看,谢爸爸还在屋里,看来是不准备出来送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道路拐角处终于驶来一辆银色轿车,谢寻连忙欣喜地冲它挥手,又回头冲谢非比了个v字,看得谢非一头雾水。那车放满了速度开过来,停在谢非家门前,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一个……罗大大。
老子信了你的邪,有谁来跟我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非脸上三杠黑线随风摇曳之时,罗卿走下车,礼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