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也许吧。”
御紫炎模棱两可的答了一句,而后接回方才递给傲云的玉简,继续说道,“这玉简内的讯息,我与天都可看到。是这样一句话——‘浮世轮,轮浮世,五行玉,玉半魂;乾坤灭,混元分,往生鉴,寄相逢。’”
第二七一章 玉简密语
“——”
听御紫炎一言,傲云面上似是微微一僵。
察觉到傲云异样,御紫炎问道,“傲云先生可是有何头绪?”
“……往生鉴,那是将暝大人的法宝。”
傲云一字一句的缓缓说着,眼中,满是复杂颜色。
“往生鉴?”
御紫炎看了一眼御天行,见御天行摇头,表示对往生鉴并无任何印象。
“浮世轮本为将暝大人费尽心血炼制的极品灵器,是世间不可多得的法宝。只因如今失去了五行玉,威力才会大大减少。”
一旁的傲云重新开口,语气恢复了平静,微微垂下的眼睑辨不清颜色。避而不再谈往生鉴,而是回归到浮世轮的话题上。
御紫炎状似不经意看了一眼傲云,心中愈发肯定了傲云对将暝的别样心思——“乾坤灭、混元分”,由这两句话,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将暝与幻瑛在神界定是双双遭了毒手而殒命、进而重堕轮回。
而既然他能想到这一层,相信傲云同样可以想到。
一心所向之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空中丧命,若换做他,想必定会心如刀割——即便对方心中惦念的,并非自己。
想到这,御紫炎不由得又望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目光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埋怨之意。
接收到爱人目光,御天行不禁挑眉,心中说道,“炎儿为何又要怪起我来?一来,那傲云思念的是将暝,而非我。二来,即便我就是将暝,以将暝那清冷的性子,莫非炎儿还以为会是他主动招惹些不相干的人回来么?”
“我几时曾怪过你了?”
御紫炎同样在心中还了一句,决计不肯承认自己方才是因为独占欲作祟才会迁怒爱人。
只是,御紫炎不说明,御天行却未必不知。只需一瞬心念,便已足够泄露某个倔强小人儿的心思。
无视御天行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的目光,御紫炎顺着先前傲云的话说道,“怪不得胡兀鹫与猞猁会如此迫切想要夺得浮世轮。”
早先他自师傅处听说过修真界对灵器法宝的分级一极品灵器,在修真界中可算是一等一的宝物了。
言及此,御紫炎忽的想起傲云身中猞猁所下之毒在先,与胡兀鹫大战一场在后,不知此刻情形如何,便开口关切问道,“傲云先生体内的毒还好么?方才与胡兀鹫争斗之时可有受伤?”
听到御紫炎开口关心自己,傲云同样看了面前紫衣人儿一眼,突兀的说了一句,“如此说来,方才开始我便觉得你的气息与幻瑛虽是极为相似却又好像少了些什么。这‘五行玉,玉半魂’的话,不知,与此是否有关?”
听到傲云的话,御天行狭长凤眸中划过一丝晦暗,声音也冷了几分,“此话怎讲?炎儿有何不妥?”
话中明显的质问之意,令傲云心中猛地一痛——虽然之前由二人之间的互动早已看出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但,如今再次认请了将暝大人对幻瑛的关注着紧,他依然很难保持平常心态。
衣袖下的手紧了紧,傲云压低了嗓音说道,“过去的幻瑛,除了对将暝大人与自小被他捉来此处的清寒小狐外,对他人没有任何在意之处,甚至可以称得上爱答不理。行事作风亦是狂妄无忌。但如今所见,紫炎公子却是温和如水的性子,与幻瑛的火爆脾气可谓是天差地别。”
“呃——”
听傲云一席话,御紫炎有些语塞。又想起这雨雪楼外牌匾上歪歪扭扭的大字,还有由雪一等人处听来的他种种劣迹,御紫炎不由得便觉得脸上微微发烧,心中暗道,幻瑛啊幻瑛,你在此世间的形象,可真是不大好啊……
刻意转换了话题,御紫炎问道,“对了,先生之前说过,十六年前你曾离开过此处,是以浮世轮才会误伤了雪狐族长。那么,先生是否方便告诉我们,当初你是为何会离开此处?”
“自然是感受到了天地异象,想着或许是将暝大人转世重生了,我才离开此处,想要追寻大人踪迹。谁知,寻了许久却都不曾有所收获。无奈之下方才重新返回此处等候。”
“不知先生是循着何线索去找寻天的踪迹呢?”
“自然是气息——”
雪豹答得理所应当,御紫炎却是心中默然——当年师父与风白阳,便是一见面便认出了彼此。师父说过,那是深深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气息,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
若是如此,那傲云此刻说出自己的气息与幻瑛的有所不同,难道这意味着——他与幻瑛并非同一人?那么,他与天之间的缘分,便并非如他先前所想,几世牵绊、难解难分了?
刚想到这一层,心中蓦地一痛,御紫炎用力甩甩头摒去一切消极想法。
抬起一对紫瞳,御紫炎看向身边的男人,却瞧见对方也正瞧着自己。流金的黑眸中又带上了几分淡淡的怨尤与深深的无奈。
御紫炎恍然大悟。是了,所谓“往事已矣”,不管前世幻瑛如何,今生他只是御紫炎。与眼前男人定下永世情缘的也是他御紫炎。即便有着之前一世记忆,也是作为夜禹桥的,而非幻瑛。于是,即便他不是幻瑛,他与天之间,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但,虽是如此想着,对于仅在梦中见过寥寥数次的幻狐幻瑛,御紫炎还是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亲近——就像当初初见燕琉璃时一般,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不知这种奇妙感觉是否已然证明他正是幻瑛转世?
呵呵,虽然心里对自己说着无论自己是幻瑛转世与否,都不会影响他与天之间的感情与关系,但,此刻御紫炎却希望能够在他与天身上多加上一层羁绊——父子、情人、主仆……羁绊越多,便证明他与天可以纠缠得更长久。
曾几何时对这些迷信祈祷之类并不甚在意的御紫炎,此刻,却是发自心底祈求上天能够成全他与天……
见身边人儿抿唇笑而不语,御天行唇角微扬——他的炎儿,在心中希望与自己羁伴能够深些、再深些呢。
“既是五行玉与这浮世轮脱不开关系,我们便努力将它们寻回便是了。天,你说可对?”
知道自己的心事再一次被看穿,御紫炎又使出惯用绝招——转移话题。
“既是炎儿想要如此,我断没有阻止道理。”
并不戳穿爱人的小伎俩,御天行笑着配合道。
“傲云先生,只是不知这五行玉要到哪里去寻找?”
御紫炎见御天行应允,便向傲云询问道。
谁知傲云却是摇摇头说道,“之前浮世轮发生异变时我并未在跟前。所以也不知五块灵玉到底飞往何方。”
傲云据实以告,御紫炎闻言轻轻蹙起了眉,“这么说,欲寻到五行玉,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尽然。”
傲云摇头。
“先生此话怎讲?”
御紫炎挑眉好奇问道。
“五行玉既是浮世轮一部分,便会与其产生共鸣。因此,一旦浮世轮靠近五行玉,紫炎公子势必知晓。”
“原来如此。”
御紫炎点头,心中对傲云印象愈发好了几分——他早先便已隐隐感觉到,傲云与幻瑛之间关系应该并不融洽。但此时关于浮世轮之事傲云却能不假思索、如此据实以告,叫御紫炎又怎样不欣赏这般光明磊落的一名妖修。
“既是炎儿有心想要收集散落四方的五行玉,看过玄冰火莲,我们便动身离开此处吧。”
御天行在旁出声提议。
谁知他话音刚落,却听傲云音调微扬奇道,“怎么?你们这么快便要离开了?”
听到傲云有此一问,御紫炎疑惑回头,“先生还有何事未曾说完么?”
“不,不是——”
被御紫炎问起,傲云目光有些闪烁。
“……”
御紫炎看着傲云神情,心下顿时了然。心中微微一酸——曾几何时,他似乎也曾如傲云一般,千方百计、想尽一切理由,只为能够亲近一人,近些,再近些,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
忆及过去,便愈发觉得自己如今十分幸运——天不会让他在背后追逐得如此辛苦,更加不会无视于他的追逐,只给他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
收敛心绪,御紫炎侧首对御天行说道,“我虽有心寻找那五行玉,却也并不急在这一时。漫说这这座宅子,单是一座玉雪楼,我们便有许多地方可以细细研究查看。
而且,要寻找五行玉,势必走遍大江南北。我们二人出门远游本是稀松平常之事,但若是令天师得知消息,依然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以你我如今刚刚塑成元婴的修为又哪里可能是他对手?
虽然我们终有一日会与他正面对决。但此刻仍需韬光养晦、积攒实力才好。”
第二七二章 峰顶相迎
“嗯,炎儿说得有理。那我们就在此多盘桓数日,待探明了此处所有秘密我们再从长计议也是不错。”
御天行对御紫炎柔声说道,那眉眼之间自然流露的深情,是傲云千万年前从未见过的。
思及此,傲云心中又难免划过一丝黯然——若是当初他早早看到将暝大人对幻瑛露出这般神情,他是否便会……早些放弃心中希望了呢?
忆起当年眼见幻瑛整日围绕在将暝大人周围。惹事、生非、痴嗔怒骂,欢喜雀跃……种种的喜怒形于色,种种的悲欢溢于表,种种的荒诞行径却偏偏包含了一颗赤子之心。
那样的幻瑛一次次闯下天大祸事,却每每都要将暝大人收拾善后。那样的幻瑛一直纠缠在将暝大人身边,而性情孤冷的将暝大人,虽然对幻瑛的纠缠千百年间都未为所动,却也从未真的远离。
一动、一静;一如火、一如冰。
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一狐一人,却偏偏总是形影不离、出入成双。
又明明是一厢情愿的追逐,远远地看着,却又偏偏透出一种难言的合契……
那样的幻瑛,那样肆无忌惮、不顾一切都要留在将暝大人身边的幻瑛,令性子冷傲的傲云感到嫉妒、却也羡慕。
傲云知道自己永远也成不了幻瑛那样的存在,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用尽心思、费劲方法只为夺得将暝大人的哪怕轻轻一瞥、微微侧目。
于是,他便只能将心底的钦敬仰慕之情深深埋起,只远远地、沉默的瞧着,瞧着将暝大人,还有……一直围绕在大人身边的那一抹白影。
傲云轻轻叹出一口气,心中似是好像想通了些什么,却又好像一切都一如平常,千万年来从未改变过。
并未因为自己此刻的纠结惆怅而感到意外或是愤恨。启灵修炼千万年,他的心智,早已与常人无异。尤其雪豹天性优雅稳重,并无太多兽类的暴戾与凶残,当年渡劫失败重修散妖后心性愈发平和了许多。
若非先前见到本以为魂飞魄散的将暝大人重新出现在眼前,他是断难再露出那般激动模样的。
只是……妖修通了人性,便也同人类一般,有了七情六欲,也变得软弱的许多——同人类一般害怕寂寞,同人类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余光将傲云黯然神色尽收眼底,御紫炎心中虽有不忍,却也莫可奈何。
情之一事,是非取舍,从来难以说清道明。是以,前世夜禹桥即便因为那个男人而心灰意冷,却也从未想过认真去怨恨任何一人。
伤心绝望是一回事,但,这世上谁爱了谁、谁伤了谁,却是怎么也论不出对错的糊涂账。
而他如今所能做的,只有好好珍惜天对他的这份如海情意。否则,辜负的不仅是天,如今,还多了一个想爱而不得的雪豹傲云。
微垂下眼睑,御紫炎心中有了决意,重新抬起头时,紫眸之中闪烁着灼灼光彩。
一直静等心爱人儿放下心头纷乱杂念的御天行,此刻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流金的黑眸中同样含着笑意,“炎儿可是想通了?”
听到御天行一句问话,御紫炎便知自己心事又被眼前的男人尽数得知。也并未想着隐瞒,御紫炎微微一笑,轻声吐出一句话,“珍惜眼前人。”
“呵。”
虽然只是短短的五个字,却令御天行笑得开怀,也不理旁边还站着傲云,伸出手臂将眼前人儿揽入了怀中,“好一个‘珍惜眼前人’。我眼中只有炎儿,炎儿眼中也只有我一人——无论过去、现在抑或将来。”
对于御天行突如其来的拥抱,御紫炎只是稍稍愣了片刻,却并没有因为傲云的存在而推开拥着他的男人,反而伸出手臂同样抱住自己的爱人。
“——”
看着静静相拥的二人,明明没有说出什么刻骨铭心的山盟海誓,却偏生令人觉得完全没有插足之地。面对着这样浓情蜜意时分,傲云不知为何没有移开双眼,或者干脆,回避了开去。
本该失落,本该沮丧,却不明就里的心中竟然是一片祥和。
是因为眼前二人看起来太过相配,甚至于好似自灵魂深处已是融为一体了,以至于自己连嫉妒怨恨的心情都无法生出?抑或,对于将暝大人的孺慕之情,早已在几千年的时空相隔中淡漠下去了?
傲云并不清楚,即便他的心智早已与人类无异,却依然参不透情之一字其中奥妙。
也许,这世上当真没有谁离了谁便活不下去、谁必须是谁才可。又或许,他只不过尚未遇到那个人,而将暝大人——他曾经以为便是那个人,却突然发现,自己错了太多年。
相拥的二人并未缠绵太久,很快分离。御天行虽然并不在意旁边有人观看,甚至乐于向全天下宣告怀中人儿是他心之所属,亦属心于他,但,他同时也知道心爱的人儿并不愿太过刺激旁边静默站立的雪豹傲云。
既是爱人所愿,他会尊重。
“傲云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是要继续留在此处?或者,先生可愿到雪狐部族暂时落脚?玄冰火莲正逢花期,此乃近千万年方得一见的美景。若是先生有意,相信雪狐族长与诸位长老会热情相迎的。”
侧首看向傲云,御紫炎问道。
看着御紫炎眸中全无半点炫耀之意,反而满是真诚邀约,傲云并未立即回答先前问话,反而悠悠说了一句,“紫炎公子确与幻瑛有些不同。”
听了雪豹之言,御紫炎轻轻笑着,从容说道,“紫炎相信,纵使灵魂相同,转世轮回许多次,也该有所变化吧?想那幻瑛虽是天生地养的罕有灵兽,却到底脱不开野性难驯。但,岁月最是无情,能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再尖锐的棱角都能磨平,莫若说令一只幻狐染上几分人性。”
“不,并非仅止于此。”
雪豹摇摇头,却又说不出所以然,“到底是如何的不同,我也想不分明。”
“——”
看着眼前雪豹所化、清秀男子微蹙着眉自言自语的模样,一反之前冷傲气质,倒是透出几分纯粹懵懂,令本就对傲云并无恶感的御紫炎愈发生出几分亲切之情。
“炎儿,我们也该回去瞧瞧雪狐族长的情形了。”
御天行的声音忽然响起,明明是语气平淡的陈述句,御紫炎却能轻易从中听出一丝淡淡酸意。
抿唇轻笑,御紫炎瞥了一眼身旁男人,心中说道,“傲云心属之人是将暝,天又何故如此?”
“炎儿这是明知故问么?”
御天行眯起狭长的凤眸,同样在心中悠悠问道。
“呵呵。”
御紫炎轻笑一声,不再招惹某个眼底已是泛起危险暗色的男人,转而看向傲云,“先生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