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并且还将数千年前的恩怨理清?
君岳山离了金灵玉便不行,而三皇兄同样需要金灵玉中的那一丝魂魄。我只不过是将事实陈述清楚,决定出手的是你。而且三皇兄似乎是积极的寻找两全其美办法,是宇文宗主你不由分说动起手来,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幕,不是么?”
“我──”
御隽兖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宇文焰柳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这么一回事么?是因为我三殿下他才──”
初次听到来龙去脉的君岳山不由得松开了握着宇文焰柳的手,脚下踉跄了两步,喃喃说道。
“君!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深知爱人的敦厚老实,宇文焰柳听到君岳山喃喃自语的声音便暗道糟糕,连忙反过来安慰起君岳山。
然而君岳山却怎会如此简单便放下这一段纠结,口中依旧念叨着,“这么说,是我,是我害了三殿下?是我……”
看着君岳山如此模样,御隽兖不由得轻轻摇头叹息道,“有句俗话说得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然──三皇兄未必会死。但是,这一关怕也是不容易过的罢。”
“殿下他定会平安无事。”
就在这时,李祁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如既往平淡如水、辨不出情绪的话语,却带着不容人反驳的肯定。
“对,三皇弟他定会没事的!父皇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御雍岚听到李祁的话,像是想要确认、又像是想要说服自己一般用力点头说道。
李祁与御雍岚的话,似是成功说服了众人的心,其他几人也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突然意识到彼此其实都无法接受那个总是轻言浅笑、和颜悦色的少年已经永远离去的事实。
接着,众人又同时在心中想到,他们尚且如此,那么陛下呢?陛下如何能够那样镇定冷静?不……那样不合常理的反应,能称作镇定冷静么?
就在众人心中若有所思时,最先表态的李祁却是再次垂下眼睑。
只有他最清楚,他方才的话后面还有半句──或者应该说,若是三殿下有个万一,他的主子怕是会拿整个天下陪葬吧?
……
浮世轮中,玄衣的男人环抱着紫衣少年侧卧在华美宽敞的大床上。头顶琉璃瓦片折射着七彩光芒。熟悉的幻境,熟悉的布置,正与御寰皇宫内的御华殿一模一样。
而此刻,仿若第一次与怀中人儿在御华殿中午间小憩时一般,御天行将自己的三皇子环在怀中,静静地,只是无声凝视着怀中径自“沉睡”的人儿。
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过,仍是十五年前的那一个瞬间。而一切却都已改变。怀中的人儿对他不再只是一个等待解开的谜,更加是他此生心之所向。
周围凌乱的灵气漩涡较先前在无居的庭院中比起来愈发的狂暴,而他的心,却是出乎意料的安定。
微凉的手抚过那不只看了多少遍,却依然看不够的眉眼,御天行的黑眸中闪烁着点点金光。
他的炎儿,不过是脸凉了些,定是方才夜间寒气重,在庭院中站立了太久的缘故。
嗯,定是这样的。
御天行在心中反复的说服着自己。
可是……这脸,这手,这身子,也太凉了些,凉到,比他的手还要冷。颈间的脉搏,也太弱了。定是因为身子太冷,所以才会几乎感觉不到脉搏。
御天行蹙起眉头,沉声说道,“炎儿啊,你怎么总是如此不在意自己的事情?明明对他人,都是如此的周到。虽说这样的炎儿正是我心头挚爱。
但是,炎儿若能像幻瑛一样再多为自己着想一些、再多我行我素一些,至少,你便能够好好保护自己不要总是如此伤痕累累,也让我这个爱人,少尝试一些心痛的感觉啊。”
仿佛是在埋怨、又仿佛是在诉苦,御天行一面说着,一面将披在二人身上的锦被再向上拉了拉,却感到怀中的身子依然太过冰凉。
“为什么还是如此冷?”
御天行沉着脸色嘟囔一句,三下五除二将自己与怀中少年身上的衣衫除尽,而后再次拥紧爱人。
熟悉的柔软触感似是令御天行的心情舒展了些。
唇角满意的翘起,御天行喃喃说了一句,“看炎儿醒了以后我如何罚你。”
说罢,御天行竟也眼皮渐自沉重,最后终于阖上双眼陷入了沉睡。
此刻没有一个人知道,在浮世轮幻境寂静无声的御华殿中,被一团狂乱灵气包裹下的龙榻上,正有两道光芒分别由御紫炎与御天行丹田处缓缓发出,直至形成两条长长的光链。
由御紫炎丹田内发出的柔和的白光与御天行丹田内发出的耀眼的金光相互缠绕,如同一缕缕近白相间的丝线。
丝线再纵横交错成一张光网,将静静拥在一起的两人包裹于其中,直至再也看不到二人身影。
第四二五章 隽兖赴冥(一)
无居庭院内,没有一个人离去,只是静静站立在原处。仿佛只要他们这样等待下去,那消失的二人便会归来。仿佛只要他们相信那紫发紫瞳的少年会平安归来,他便真的会再次微笑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御隽兖看看完全没有去意的众人,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说到底,也是我偏偏选择了那块金灵玉才会变成如今这样。”
众人闻声不由得疑惑看向这位身份成谜的六皇子,却见他竟自顾自在地上画下一个又一个奇怪符号。
“这是什么?”
宇文解语见状率先出声问道。
御隽兖并未抬起头,继续弯腰忙碌着,口中却是说着,“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到底也有我的关系。三皇兄与父皇突然失去踪影,照你们所说乃是借由浮世轮进入到另一空间,便连金灵玉也随着他们一起不见,如今也不知他们何时才会重新现身。
大家若是有耐心有决心一直等下去倒也无妨。只是岳太医若与金灵玉分隔太久,情况怕是会不太乐观啊……”
“!”
经御隽兖这么一说,宇文焰柳蓦地瞪大双眼,冲上前扬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御隽兖手中一顿,抬起头来,扬着眉梢对面前居高临下的男子笑道,“宗主不是已经猜到了我的意思了么?”
“你──”
不知为何,宇文焰柳总觉眼前这个少年嬉笑背后却是深不可测。
先前心中种种疑惑如今一齐袭上心头,翠绿衣衫的男子沉声问向御隽兖,“你到底是什么人?”
御隽兖见宇文焰柳如此一问,忽的笑了起来,微微直起腰满不在乎说道,“我不是已经说过,我是个灵媒师,仅此而已。”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宇文焰柳冷哼一声,再次逼问道,“说!你特意挑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假借金灵玉挑起我与御寰三殿下的争端,到底目的何在?”
“哎呀呀。”
御隽兖背起手摇头晃脑故作惋惜状,“看来宇文宗主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怎么?莫非数千年前被人算计过一回后,如今竟是如此不肯轻易信人了么?若是宗主当年能够如同现在一般谨慎一些、多疑一些,或许就能看穿别人骗局了呢?”
谁知御隽兖话音刚落,却见宇文焰柳面色更加深沉,冷声问道,“你方才并未与我们一同经历过浮世轮中幻化出的过往,又是如何得知这一段不为人知的秘事?”
御隽兖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抹去眼中一丝讶异与意外,笑得自得,“我先前已经说过,莫要小看灵媒师的能耐。”
“你──”
见御隽兖到了此等地步还与他打太极、矢口否认一切,宇文焰柳气的怒目圆睁。
“怎么?宗主也想像对付三皇兄一样对付我么?”
御隽兖感受到宇文焰柳周身散发出的凌厉杀气眼中蓦地闪过两道寒光,整个人气质也是倏地一变,再也没有之前嬉笑少年模样。
凉凉的语气仿佛带着几分嘲弄之意,“我倒是不及三皇兄修为高深。宗主的血玉蝶舞怕是一只便足以令我毙命。不过,还请宗主莫要忘记,岳太医的性命,还握在我的手中。”
赤裸裸的威胁之言成功使得宇文焰柳禁步,也使得原本静立一旁保持沉默的几人纷纷看向御隽兖。
元澈半眯着眼不着痕迹上下打量一番面前衣着华贵的少年,而后目光不经意间与李祁的对上。
发现对方在做着与自己一样的事情,元澈与李祁都微微怔了一瞬。
就在这时,二人又同时发现另一道目光由御隽兖身上扫过。
不约而同朝一边看去,果然瞧见宇文家当代家主宇文菲正从容收回视线。
宇文菲显然也感受到元澈与李祁的视线,微微抬眼,三人交换一回眼神,由彼此眼中看到相同了然、也看到了相同疑惑──了然的是,这位一直在宫内默默无闻的六殿下果然并不简单;而疑惑的是,这人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敌?还是友?
就在元澈等三人各怀心事时,君岳山却是上前一步对宇文焰柳说道,“柳,莫要这样。若非六殿下将我的魂魄由地府召唤来此,我又怎能与你再相见,更加还解开了数千年前的误会。即便此刻我魂飞魄散,也已经无憾了。”
“胡说!”
谁知君岳山话音刚落便换来宇文焰柳厉声一喝。
翠绿衣衫的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微微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敢给我魂飞魄散一个看看!看你到底会不会无憾?!”
“呃──”
君岳山显然被爱人突如其来的威胁话语弄得呆愣原地。但片刻后却又恍然微笑。
点点头,君岳山执起爱人的手凑到唇边轻吻一下说道,“嗯。是我失言了。这一回,我不会再留柳一人独自游荡在人世间了。”
“谁,谁在与你说这个?!”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宇文宗主此时却因为君岳山毫无预兆的亲密举动反倒感觉不自在起来。故意板着一张脸甩开君岳山的手,绿衫男子白皙的脸上飘着两抹云霞嘟嘟囔囔的说道。
而君岳山则是满眼宠溺的凝视着眼前之人。
“呵呵。”
轻笑声突然传来,打破了流转在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氛。
宇文焰柳有些气恼的看向那个三番两次令他出丑的少年,却明智的选择不再出言挑衅,态度客气了许多再次问道,“六殿下可否告知,你忙碌了许久到底在做什么吗?”
御隽兖拍拍双手终于完全站直了身子对众人说道,“我要到冥府走一遭。”
“冥府?!”
余下众人听到御隽兖的话,不由得异口同声问道。
“呵呵。是啊。”
似是感到众人反应很是有趣,御隽兖重新扬起灿烂笑容。先前那个森冷模样出言威胁宇文焰柳的人仿佛只是一个幻觉,“不错,正是冥府。”
肯定了众人所问,御隽兖继续不紧不慢说道,“既是岳太医的魂魄是由我召来,就不会半途而废、放任不管。这可是我们灵媒师的骄傲与准则。”
“你去到冥府便有法子保住君的魂魄了么?”
听到听到御隽兖这么说,宇文焰柳对他的敌意也减了几分,却还是有些不信的再次确认道。
“彻底保住是无法。但应该可以多争取些时间。”
御隽兖正视着宇文焰柳,似笑非笑说道,“至于在这段时间内父皇与三皇兄是否能够带着金灵玉回来,就不是我能够左右之事了。而且──就算他们能够平安回来,那金灵玉到底是会被用来救三皇弟抑或岳太医似乎,也还未能有个定论不是么?”
“──”
宇文焰柳心中一震,原本因为看到希望而雀跃的心情再次沉了下来。
就在宇文焰柳低头不语时,紧握着的手却被另一只温暖手掌包裹。
君岳山这一回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然而,此刻的沉默已经令二人心照不宣。
侧首看向一脸真诚淡然的爱人,宇文焰柳只觉心中一阵绞痛。
是他数千年前轻易被一个误会激怒,亲手杀死了爱人。然而再相见时,任凭自己还是对爱人横眉冷对,爱人却依旧对他深情不变。这个木头一样的人啊,到底何时才能为自己想一想?何时才能自私自利一点为了自己的权益争一争?就连此刻明知自己的性命不知何时便会重归冥府,他还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似乎现在与自己相聚的时光都是他赚回来的。
“哎──”
宇文焰柳长长叹息一声,就在就在君岳山疑惑不解时却听前者喃喃说道,“世人都道‘蝶恋花’,为何我偏偏就恋上这么一块死不开窍的榆木头!”
“呃……”
虽然君岳山也知自己性情有些木纳,却不想爱人在此时竟是当着众人的面直白道出。而且──这话仔细咂摸一下,似乎还是爱人对他的告情之语?
容易知足的君岳山片刻愣怔过后绽开一个灿烂笑容,重新执起爱人双手倾身凑到宇文焰柳耳旁轻声接道,“蝶舞花丛中,终有一朝倦。榆木只一窍,独为此蝶开。”
“噗──”
被君岳山朴实可爱的四句话逗得忍俊不禁,宇文焰柳喷笑出声,那率真模样却令本就生得俊美的绿衫男子显得愈发灵动艳丽。
笑过之后,宇文焰柳回握住君岳山的手,收敛笑意郑重的对后者说道,“若是──这一回我也不会放你一人独赴黄泉。”
“柳──”
听到宇文焰柳的话,知道爱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君岳山微蹙着眉想要开口劝说,却不想被面前之人坚定目光阻了下来。
转念一想,忆起此次重逢初见时爱人那混沌落魄的模样,君岳山心里也是一阵心酸。他当时被爱人击毙,从此因为心有留恋而使得灵魂游荡在冥界不得往生。
然而爱人虽然活了性命却也好不到哪里。
思及此,君岳山轻叹一声,点头说道,“也罢,既是柳心意已决,我有怎得忍心拂了你的意愿。你我二人若是能够长相厮守,又何必理会是人间抑或冥界?”
“岳太医说得好!有道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过去我还不信,如今看了二位的情意,我才算是真的信了这一句话。就为着你们这一段情,我也要尽力一试,定不叫一对有情人抱憾啊。”
御隽兖话音刚落,便见地上他画下的一个个符咒发出耀眼光芒,甚至照亮了漆黑无光的夜空。
众人被这一道强光晃得睁不开眼来,纷纷抬起手臂挡在面前。
不多一刻,夺目光芒消失不见,连带着不久前还能说善语的御隽兖也失去了踪影。
第四二六章 隽兖赴冥(二)
眼见着眼见着御隽兖也如同御天行、御紫炎一般凭空消失了踪影,御雍岚衣袖下紧攥起双拳。
目光微移,看到一旁相视而笑、显得十分相契亲昵的二人,年轻的帝王眼底略过几分复杂颜色。
就在此时,身旁的男人双手轻轻扣住他的肩膀。
御雍岚回首望去,正撞进元澈深沉温柔双眸。
原本心中的焦躁与焦虑情绪稍稍得到了几分平复,深吸一口气,御雍岚缓缓放开双拳,覆在爱人的手上。
夜,还在继续,院落中的人数接连变少。留下的人没有一个选择离去,只是静静站在原处等待着有人归来。
“呼──”
冥府,忘川边,一名少年突然出现在荒芜一片的空地上。
长出一口气,少年并未立刻张开阖着的双眼,而是双唇轻启,道了一声,“收。”
话音一落,只见少年盘坐之处、周围一圈原本闪烁着的耀眼红光瞬间收敛,消失不见。
唇角微扬,少年这才放下合十的双手,眼睑轻颤缓缓露出眸中光彩。
“此处的曼珠沙华竟都已经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