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这个意思。”
安抚着因为自己一句话变得愈发激动的爱人,敖瀚全没有半分龙神傲气,“舞儿难道忘了,在幻瑛身边,也有不少身份不凡之人。即便我们不能及时赶到,相信他们也不会对眼下发生一切袖手旁观。”
“你说的是那个转世投胎的秤杆狱主与九幽冥凰?”
玄舞一直透过七彩信蝶关注着下界之事,对于御沐扬、御祺月背后身世自然并不陌生。可是,即便知道那二人身份不俗,但玄舞却还是对敖瀚之言不以为然,“可是你不要忘了,当初九幽冥凰不顾秤杆狱主身份与立场,出手帮助臭狐狸,结果害得他的主子险些魂飞魄散。如今,他岂会再次重蹈覆辙,害到自己的主子、同时也是心头之人?
同样的,那秤杆狱主对九幽冥凰也并非无情,否则当年也不会毫不犹豫挺身相护,甚至不惜魂飞魄散。但我们都清楚、秤杆狱主也定是心知肚明,他那一番作为,也只是勉强抵消了九幽冥凰逆天之罪。
如今若是再来上一回,怕是连九九天劫都难以平息二人业障。到时候便再也没有半点转圜余地,二人定是魂飞魄散、难逃一劫。想那秤杆狱主又岂会眼睁睁看着九幽冥凰铤而走险?”
听到玄舞反驳之言,敖瀚非但不恼,反而笑着夸奖爱人,“舞儿果然心思细腻,将他二人心态看得透彻。这一回,他们二人确实极有可能静观其变,甚至——远避他方,以免一时冲动、自食恶果。”
敖瀚坦承之言非但没有得到爱人谅解,反而换来一声冷哼,“哼!既然你也清楚,那还拿他们来劝我?!”
敖瀚闻言也不立刻反对,只是微笑摇头,那胸有成竹模样倒是将玄舞弄得莫名其妙。
葱白细指戳了戳眼前结实胸膛,急性子的蝶妖并不打算陪着爱人继续绕圈子,单刀直入问道,“你摇头倒是个什么意思?不要跟我卖关子!”
“呵呵。”
龙王眸中金光闪烁,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笑意,抓起在自己胸前作怪的手指凑到唇边,恶意的伸出舌尖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微微带着几分凉意的指尖。果然惹来蝶妖一阵脸红。
“舞儿莫非忘了,除了他二人之外,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高人,在他二人身边?”
略微起身探头,龙王凑近到蝶妖耳边低语的低沉声音愈发使得蝶妖软了身子。但,心系义弟情形的蝶妖却并未就此妥协,仍旧颤着声音说道,“可是那个巫神也……唔——”
“嘘——”
轻咬爱人小巧耳垂,龙王将爱人接下来的话语轻易打散,只余一声嘤咛。
满意爱人反应,龙王这才继续出言为爱人分析道,“那巫神虽然行事诡异,却并非歹毒之辈。更何况看得出他对幻瑛转世颇有好感,想必不会对他放任不理。虽然他过去也曾身为神人,修为不浅,但到底不比秤杆狱主明晰天理运势。因而倒也不至患得患失、畏首畏尾。”
“可是——”
玄舞听到爱人所言,不禁妙眉微蹙,似是有些犹豫的说道,“万一他在不知情下犯下了逆天之罪,岂不是连累无辜之人……”
玄舞一句话惹来龙王微微一笑。
轻吻爱人鼻尖,龙王金眸中满是温柔宠溺之意,“我的舞儿总是如此心软。”
玄舞哼哼一声,并不因为爱人赞美而忘记先前担忧,“哼!谁像你,冷血动物一只!况且那巫神的小爱人还是本神后人,本神怎能不顾虑?!”
“我的一腔热血全都给了舞儿你一人。最多还分那么一点点关心给你的义弟、我的徒儿。至于其他人,所谓‘人各有命’,便是将暝,我其实也不甚在意。更何况是舞儿口中那隔了万年的‘后人’。虽然同属蝶妖出身,却又非是你我亲生,让他自谋多福也便是了。”
金色眼眸之中只映着一人身影,说出的话也是冷清十分,“而且,舞儿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龙乃鳞虫之长,严格计较起来,确是冷血动物不假。”
“你——!”
虽然玄舞平日里能说会道,但若论起诡辩之材,却仍然难及敖瀚十分之一。此刻被对方说得理屈词穷,偏偏没有半句反驳之言。
修道之人本就寿元绵长,成神之后,更是几乎与天地同寿,因而血缘之类,本就淡薄非常。更何况,正如敖瀚所言,眼前男人一腔热血全是属于他一人的。若是他当真对他人过于上心,恐怕头一个不答应的还是他自己呢!
想到此处,玄舞也对先前担忧之事稍稍释怀了几分。
轻叹一声,玄舞坐直的身子重新靠回身后宽敞怀抱之中,重新换上慵懒语气,悠悠说道,“罢了罢了!正是那一句‘人各有命’,反正要得道飞升,总少不得层层历练。若是一直好好保护在温室之中,也不过是短命的彩蝶而已。
至于臭狐狸,平日里虽然常常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荒唐事,但关键时刻还是不会出什么大岔子的。将暝就更不必让人担心。当年臭狐狸帮他改了生死簿,他便是想死也难!”
静静听着爱人竹筒倒豆子一般历数着众人不需他出手相帮的理由,眼中全是温和笑意——他的小舞儿啊,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刀子嘴豆腐心”。明明说着这个不需担心、那个不用帮忙,但话里话外却早已将担忧之情暴露无遗。
俯身下去将那喋喋不休、讲个不停的小嘴封住,厮磨了许久方才重新放开,一脸飨足的龙王仍是面带微笑,“不若,将‘那样’东西送下界,舞儿也可安心一些。”
“嗯?”
听到爱人所言,仍自沉浸在方才一吻之中的蝶妖先是愣怔片刻而后才忽的双眼放亮,拍手说道,“对啊!还有‘那个’东西!怎么将它给忘了呢!”
见爱人雀跃模样,龙王满脸宠溺道,“虽然也会耽搁上一段时日,但送‘那样’东西下界,总比你我穿越时空要来得容易许多。况且那东西本就归将暝所有,因而更加容易送到他们身边。”
“嗯!”
玄舞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满脸喜意说道,“那东西虽然费了我们不少力气方才寻回。不过总算物有所值!有了它,相信无论什么劫难,他们也能顺利渡过!”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情形,‘那样’东西最是实用。”
笑着补上一句,只见敖瀚单手一挥,一道金光由他衣袖之中飞出。不过眨眼工夫,已是消失不见,甚至连那道金光到底为何物都不曾被人看清。
看着金光消失在眼前,玄舞脸上愉悦之意又被淡淡惋惜之意取代,“唉——将暝的往生鉴虽是有了下落,却一直无法取得。而幻瑛那臭狐狸的混元珠,更是迟迟不得线索。到时候他们飞升仙界,彻底解开了记忆封印,我堂堂玄舞神人都没有贺礼可送,这可如何是好!!”
“距离他们飞升,还有段时日。我们还有时间。”
敖瀚接着爱人所言,悠悠说道。
“嗯,这倒也是。”
玄舞点了点头,旋即却又不解的问向爱人,“说起来,之前幻瑛不是留下了那抹神识在那小鬼体内?为何不干脆通过浮世轮幻境一次性唤起那小鬼灵魂深处的全部记忆?若是如此,不说修为,至少灵魂境界也可以飞跃好几级,渡劫岂不是会容易许多?”
虽然当初幻瑛身为九天幻狐,确实不必渡劫便可直接飞升,但而今他的转世却只是一个寻常人类,要想飞升上界,还得经历天劫、进而是神劫。倒比过去麻烦不少。
谁知敖瀚却是摇头说道,“忆起神界之事,那幻瑛转世要以凡身肉胎经受的,便不是天劫与天罚,而是神劫与神罚。你想,他可是承受得了?”
“……”
敖瀚问话使得玄舞无言以对,只得一阵沉默。
说到此处,敖瀚又悠悠叹息道,“若非当日将暝擅用往生鉴之力,收住幻瑛七魄,只余三魂飞落世间,如今也不会如此难于修复,徒惹来这许多麻烦。可是,若将暝当日不曾启用往生鉴留住幻瑛七魄,怕又是如今这世上早已没有幻瑛魂魄,而是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擅用神责,假公济私,将幻瑛本就不在三界内、身在五行外的灵魂强行置于轮回之中,逆天之举,甚至比当日幻瑛篡改将暝生死簿更加不可饶恕。如此强行改变世间法则,他二人竟还能安然转世轮回,已是不易。天威动怒,只怕日后他们飞升,并非如此容易啊——”
……
若是御紫炎此刻能够听到敖瀚与玄舞二人谈话,或许便会觉察出不妥——既是往生鉴收住了幻瑛七魄,那么那个自称“幻瑛”、并指他只是一块神魂碎片的男人所言根本与事实不符。
只可惜,此刻御紫炎的神魂已被那顶着幻瑛容貌、身份不明的男子吸收进体内,更加不可能对另一个时空中两位神人的对话,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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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玉雪楼中,紫衣的少年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瞧着怀抱着自己的男人悠悠转醒。
缓缓张开的黑眸中重新点缀上金色流光。
“炎儿,你醒了?感觉如何?”
温柔如初的话语自然而然吐出,刚刚苏醒的御天行却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但是面前心爱人儿绽开的灿烂笑容却又很快抹平了他心中疑惑,“天,我觉得很好,又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
摇摇头,御天行轻抚爱人微凉脸庞,“只是,这可是最后一回了。”
“好。”
精致的容颜露出一个乖巧笑容。细滑的脸蛋在宽阔手掌中磨蹭了几下,像极了向主人撒娇的小猫儿。两只手臂也自动自发的缠上御天行,绕过对方脖颈。
随之而来的,是一对半张着的粉‘唇,“一切都听天的。”
轻声呢喃的尾音消失在唇齿交缠之间。
御天行揽住主动送上香吻的爱人,心底,却是再次划过一丝违和之感。
第六零四章各自行事
似是注意到御天行的迟疑,占据了御紫炎皮囊的幻瑛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然而下一刻,紫眸之中重新盈满柔和笑意,语调自然说道,“天,我刚刚醒来,还是需要调息静养一阵。”
听到爱人之言,御天行自是不会反对,点点头说道,“嗯。炎儿安心在此休养。我出去与师傅他们打声招呼便回来陪你。”
“好。”
脸上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御紫炎”目送着御天行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收回视线,原本笑意盎然的少年脸色蓦地一变,深沉如水的面容与先前判若两人。不再是那个温柔如水的“御紫炎”,而是将御紫炎神魂收为己用、并且占据了他的皮囊的幻瑛!
深吸一口气,幻瑛坐起身来,五行朝天,不多时,丹田之内便腾起一片白光。
白色光芒在幻瑛丹田之内渐渐凝聚成形,隐约显出球形轮廓。接着,只见那白色光团轮廓愈发清晰,环绕在幻瑛周围的灰白雾气也愈见浓郁。
但,就在那白色光团快要完全显出轮廓的关键时刻,幻瑛却是眉头一动,原本环绕在他周围的灰白雾气也瞬间消散一空,不留半点痕迹。
“……”
张开双目,幻瑛轻嗤一声,脸上掠过一丝狠意,“啧!怎么搞的!明明混元珠就在体内,可偏偏无法将它的力量收为己用!”
但是,下一刻,幻瑛狠戾表情又顿时收敛,换上先前的灿烂笑容,重新扮演起“御紫炎”的角色。
“吱呀”——
房门应声而开,出现在门口的,是去而复返的御天行。
“炎儿,可是我打扰到你了?”
见床上的少年坐起了身,御天行几步走到床前,出声问道。
“无妨。”
“御紫炎”微微一笑,拉着御天行坐下,悠悠说道,“反正我也打算等天回来之后才入定调息。”
“嗯。”
轻抚面前少年脸庞,御天行点点头,唇边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却也只是如此,再没有进一步亲密举动。
想了想,御天行又说道,“对了,方才我在外面正巧遇见魑裟邪。想起我的魔修功法一直不曾有所进益,于是我便与他约定,稍后去他那里一同研习魔佛诀。”
“怎么?天不在此处陪我么?”
听到御天行之言,“御紫炎”露出惊讶之色,原本安坐在床上的身子也稍稍探起。
双手压下对方肩头,御天行温言解释道,“炎儿此番入定,想必修为定会再次有所突破。而我如今虽然已经成功修成元婴与龙婴,但丹田内最后一室却迟迟不曾有所获。长此以往,岂不是愈差愈远,失去平衡了?”
“唔——”
御天行的一席话有理有据,使得“御紫炎”无法反驳,只得抿着唇点点头。但紫眸之中仍是满满的恋恋不舍。
见到爱人对自己依恋如斯,御天行本该觉得心情愉悦,却不知为何心底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但,这般奇异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
又轻轻拍了拍爱人脸颊,御天行几乎没有再停留片刻,起身再次离开了房间。
床上紫衣的少年眉峰深锁凝视门口半晌,终是缓缓收回视线。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丹田,少年面色渐渐染上一抹凝重与势在必得的决意。
单手一挥,少年周围凭空出现一层透明障壁,然后,他重新摆正姿势,双手合十放于膝头,口中念诵着一串串咒文,于是,周围灵气再次凝结,聚拢为一层灰白雾气。掩盖住了屏障之内、少年身影。
“怎么?小两口儿这么快就告别完了?”
宅院大门之外,倚靠在玄冰柱上的一抹殷红十分鲜明的闯入御天行眼帘。
淡淡看了一眼魑裟邪懒散非常的身形,英气的眉间拧起几道皱褶。
“离开。”
低沉的话语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甚至全然不顾魑裟邪修为高于他、活过的岁月也不知比他漫长了多少。
听到御天行隐隐含着几分不悦的话音,魑裟邪眉梢一挑,却并没有因为对方不客气的态度表现出不满,反而满脸坏笑的说道,“怎么?看你平日里表现得不屑宝物钱财,原来只因没遇到瞧得上眼的啊?不过也难怪,这根冰柱子看来不是凡间之物。其中蕴含灵气更是不俗。也难怪你独独对这冰柱子情有独钟。”
魑裟邪自是不知这玄冰柱来历。更加不清楚柱上所刻词句,是何人、又在何种心情之下写出。
但是自浮世轮幻境之中看到过万年前过往的御天行却是十分清楚其中前因后果——那是幻瑛对将暝的一片心意,也是将他与炎儿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因缘。
忆起方才在玉雪楼中对自己露出依依不舍模样的爱人,御天行的心情却是略略一顿。
下意识蹙起眉峰,御天行心中疑惑再起——怎么……还是觉得有些怪异。好像——看到这玄冰柱时心中所起的波澜,更甚过想起炎儿方才模样时的心情?
“罢了罢了,反正一个冰柱子,虽然稀罕,但也没啥用处。”
魑裟邪聒噪的声音打断了御天行思绪。
回首朝着玉雪楼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御天行转回身,对魑裟邪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注意到御天行动作,魑裟邪还道他是惦念楼中爱人,又换上一副嬉笑模样对着御天行挤眉弄眼说道,“其实我们可以留在玉雪楼中,不必非要费事跑到外面来修炼。”
淡淡瞥了一眼魑裟邪,御天行并未解释,只是抬步继续朝前走去。
早已习惯了御天行对人冷淡态度,魑裟邪虽然心中也有些奇怪御天行为何如此坚持出外修炼,却也不曾多想。反正天师已除,即便他们暂时离开一阵,宅院中如此众多人数,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况且御天行情况特殊,要炼成魔婴,确实还是寻个僻静场所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