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美玲几乎傻眼。“好大的谎话。”
每个人都亲眼所见,倘若杨栩晚个一步,或是没拉住赵允萱的手,现在婉儿嫩嫩的脸颊上就会多了个热呼呼的巴掌印了。
揉揉掉疼的屁股,温婉儿开口道:
“今天的事就当作没发生吧。”
“对那种人不需以德报怨的。”外柔内刚的胡洁笙在检视完她可能有伤口的地方后,在她耳旁低声道。
“婉儿,你要想清楚。”
“是呀,学姐说的没错。”
温婉儿瞧着杨栩:“她找我来,是为了弄清楚我跟你的关系,你说我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这问题不仅是要让赵允萱解惑,同时也是她自己最想弄明白的。
杨栩扬起好看的眉。“我说出口的便是‘答案’?”
温婉儿垂下眼,“你就告诉她吧!省得我一天到晚让人找麻烦。”此时她已下定决心,放胆一回又如何。
杨栩得到了允诺,开心地笑了,他朝赵允萱道:
“你好奇我跟她的关系,我这就告诉你,温婉儿是我的女朋友。”
不出半日,杨栩的这项宣言全校皆知。
这一天,他和她正式成为男女朋友。
傍晚六点,小小的西点研习社仅剩两名努力赶工缝制安德烈衣服的纺织娘,童话中的王子早早便护送公主回家去了。
不擅缝纫的宋绯意依旧只能做些黏亮片的杂活。
“婉儿还是被拐跑了。”
“学姐真正舍不得的是婉儿亲手做的点心吧!”缝着金色钮扣的胡洁笙飞快抬头道。
“唉,还真瞒不过你。再半年我就要毕业了,好舍不得离开唷。”白胶占了她一手。
“怕寂寞的话就去交男朋友喽。”
“想交也得有人追呀!”摸着自己的下巴,她忽道:“说也奇怪,我长得也不差,怎么会没人追呢?”
“肯定是学姐太粗心、神经太大条,以致于错过他人的暗示。”她一针见血指出重点。
“瞧你说的头头是道,不知是真是假。”当下,她立刻认真地回想。
想了会儿,没半点印象,她放弃了。
宋绯意放下手中的亮片,凑近胡洁笙:
“说实话,婉儿有了男朋友,你会不会感到失落?”
“学姐以为我就只有婉儿一个朋友吗?况且我现在也挺忙的,每星期还得替班上同学补习,往后来这儿的次数可能不那么频繁了。”第二次段考将近,忙完舞会的事,还得替他复习呢。
“你还在替你班上的日本转学生补中文唷?你们老师也太偷懒了。”
“我是无所谓啦!帮助同学未尝不是件好事,何况他还可以教我一些简单的日文单字,挺有趣的。”
“你又不看日剧,学日文有什么用。”她又道:“那个日本人帅不帅?”
放下手中的针线,剪去线头,胡洁笙审视着钮扣牢不牢。“见仁见智了。”
“听你讲一定不准,看惯你家里的帅弟弟后,外头的男生在你眼里都变成普通人了。”别看洁笙戴副眼镜平凡清秀,她的两个弟弟真是好看到不行,再过个五六年长大后,肯定成为少女杀手。
“我家那两个小鬼才不是什么帅弟弟,他们是全世界最会惹祸的惹祸精。”
“少来,再装就不像了。”
“我才不是装客气。”
宋绯意脑筋动得快,提议道:
“圣诞夜那晚我去你家的餐厅帮忙好了。”
“确定?会忙到十点也不一定哦。”
“不打紧,反正我也没事。不过你可要请你那厨师老爸煮好料的请我唷!”说穿了还是为了吃。
胡洁笙轻笑道:
“那有什么问题。”
舞会前一晚,杨栩提着一袋衣服回到家中,下午看到这套衣服时他差点没昏过去,同款式的衣服,为何他的那套就比婉儿的还鲜艳?金扣、金线车边,最夸张的,还是那条缀满粉虹色亮片的腰带。安德烈不是欧思嘉身边的陪衬吗?衣着怎能如此突出!
那两人该不会在玩他吧?
杨栩关上房门,无奈地穿上。
扣上最后一颗钮扣时,房门忽地给推开——
“哥,吃饭了——哈哈……”杨桢看到哥哥的穿着,当场不留情面爆笑不止。
杨栩板起脸:“跟你说过多少次,进别人房里要先敲门,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呼——噗——哈哈,哥你穿这样好好笑唷!”不怕死的小女孩摔着肚皮狂笑,压根儿不晓得害怕二字。
“杨桢,你还敢笑!”不知是羞、是恼,杨栩抓来一只枕头丢向妹妹。
杨桢机敏闪过,仍是笑个不停,索性往客厅跑。
“妈,快来看,哥哥要去演话剧了。”
“你给我团嘴!”他要逮人已经来不及,杨桢那小鬼早跑到客厅去嚷嚷了。
他原要追出去,但见身上的服饰,便打消了念头。
他走回房里,很认命地坐在床缘,不出十秒,他那爱凑热闹的妈妈铁定会来瞧他的。
不出所料,说人人到。
“阿栩,你什么时候转到话剧社了,怎没跟妈说一声?”杨母刚热完菜,围裙也没脱就来看儿子。
“别听小桢乱说,我好好地待在游泳社。”
“哥不演话剧,那这套外国衣服哪来的?”杨桢可得意了,难得看见哥哥这么拙的样子,等会儿偷偷拿相机来照。
“你问题真多耶。”杨栩死也不会说出自己要去参加圣诞舞会。
杨母对儿子身上穿的仿欧式服饰十分感兴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哟!这衣服是手工缝制的。”衣领、袖子口的缀褶缝得颇绵密,就是那条腰带的亮片黏得有些差。
“你们别看了,我要换衣服吃饭了。”
“不要不要,我要叫爸也来看。”
杨栩瞪着小妹。“你皮在痒。”
杨母微微一笑:
“你们别斗嘴了,站起来给妈看一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强的。”
不理儿子的抗议,杨母硬把儿子拖到镜子前,替他把衣服理顺。
“你们学校的圣诞舞会每年都会寄邀请卡来。”杨母忽道。
闻言,杨栩只觉耳根一阵热浪。
“什么圣诞舞会。”死不承认。
“看你的打扮就像要参加圣诞舞会呀!自己学校办的活动总得参与一下。”愈瞧愈觉那条粉红色的腰带很突兀,有种恶作剧的意味。
杨母拿掉腰带,重新审视儿子的装扮,愈瞧愈是得意,她生的儿子可不是盖的,穿什么都好看。练泳的关系,锻练了他结实的肌肉线条,若再搭上一项假发,活脱一脱是名欧洲贵族了。
“给我看、给我看!”杨桢嚷着要那粉红色腰带,小女孩最爱这玩意儿。
“阿栩,这身造形总有个名目吧?叫什么?”
杨栩顾左右而言它:“衣服就衣服,哪有什么名字。”死也不说。
杨桢听妈妈一问,很认真地盯着哥哥看,咖啡色的背心、卡其色长裤,很像她看过的某套漫画。
啊!她想起来了——
“妈,哥是扮安德烈啦!”
“什么安德烈?”
“就是《凡尔赛玫瑰》里瞎了一只眼,最后为心爱女人而死的那个安德烈啦!”
杨桢兴高采烈,跑到哥哥床上翻着上头的纸袋,果不其然找到一顶深褐色假发。
“妈,你看,哥如果戴上假发就更像了。”
“杨桢!”又让这小鬼蒙到了。
杨母跟一亮,二话不说逼儿子戴上。
微长的假发垂落在颈部,前方一片刘海恰好盖住右眼。
好事的杨桢从自个儿房里拿来一块垫板,美形的卡通人物占据了垫板三分之二的版面。
“妈,这个就是安德烈,你看是不是跟哥一模一样?”
杨母凑上前,笑声连连:“还真的一样呢!咦,旁边这个长头发的男生是谁?”
“欧思嘉才不是男生,她是女主角啦!”
“女主角怎么穿成男生的样子?”杨母十分感兴趣。
“故事就是这样演啊!”
杨母眼一转,看向儿子:
“你扮安德烈,那欧思嘉谁扮?”
红潮爬上杨栩小麦色脸颊。“出去、出去……”
二话不说,杨栩硬把妈妈、小妹推出房门外。
门外是一阵阵爆笑声,他在屋里脸臭得像被欠了几百万似的。
脱去一身可笑的行头,他的心里有了主意——
他岂会乖乖就范?
十二月二十四日,清晨下了场小雨,人行道上积了些水,温婉儿避开水洼,拉紧大衣衣领。
下过雨后的天候更加冷了。
她专心避开积水,一个不留神,撞上迎面而来的人,脚步一个不稳,险些滑倒。
来人稳稳地扶住她的手臂。
“走路不看路很危险哦。”
好耳熟的声音,猛抬头,望入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是你?你一大早跑来这儿干吗?”她脱口面出。
“我来接你上学。”他说得极自然,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
温婉儿紧张地左右张望,深怕让早起的邻居遇上。住家大楼的左邻右舍感情都不错,时常有聚会什么的。
她急忙拉他走到站牌处,刻意保持一点距离:
“你以后别这么做了,要见面在学校就行了,不必刻意装体贴来接我啦。”
“你说话非得这么直接?一点面子也不留。”他还记得她第一次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是个“温柔婉约的可人儿”,真是个大笑话。
她才不理他的抗议。
虽然同意当他的女朋友了,但相处模式仍与往常无异,她就是她,不懂伪装那一套。
“我说的是实话呀,你要是天天早上来这里站卫兵,到时上课打瞌睡被骂,可别怨我。”
一大早,他无意与她争执,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你舞会要穿的衣服呢?”
“在这儿。”她扬扬手提的纸袋。“你问这做什么?”
杨栩摇摇头。“给我,我帮你拿。”
温婉儿不疑有它,便把纸袋递了过去。
“我在想,社团的事也不能全推给社长处理,相关人士也得出一份力才行。”
“呃?你指的是?”
杨栩坏坏一笑:
“昨天我想来想去,怎么想也不觉得我穿那套衣服会好看。”
“喂喂,连你也要丢下我一个人?”如果他不去,那她还不如扮回小红帽,要溜也容易。
“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我是要你跟我一起‘落跑’。”
落跑?
跑去哪?
“我不跷课的唷。”爸妈要知道她跷课不上学,肯定扣光她的零用钱。
“谁说要跷课了,我是有别的计划……”
杨柯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旁咬耳朵。
就见温婉儿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显是十分为难。
“不好啦!一定会被找到。”
“我说不会就不会。”
温婉儿着实不赞成,“你不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学姐还巴望着她赢个最佳造型奖回去呢!
“这可不行,圣诞节是属于恋人的日子,你要跟我好好培养感情。”他牵住她的手,肯定道。
胸口擞微一震!他、他怎能说这种羞死人的话。
这下她如何是好?
下午五点半
“人呢?怎还不来?”宋绯意第七次开门确认。
穿着红色斗篷的许美玲趴在桌子上呵欠连连,亏她抛开了社团的朋友,特地来西点研习社等人说,时间都快到了,却不见男女主角。
胡洁笙望了眼桌上完封未动的服装:“连衣服都故意放在这儿,我想他们是不会出现了。”
“咦!那怎么成,我们的社费怎么办?”宋绯意滋滋念念要赢得造形奖。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了。”胡洁笙不疾不徐举起两根手指头。
“什么选择?”
“一是在六点前找到他们,要他们换装去参加舞会。”
“学校这么大怎么找人?而且说不定他们早溜出校园了。”许美玲飞快道。
“那第二个选择呢?”
“第二个选择嘛,就是找人穿上这两套衣服去舞会,得不得奖就看裁判赏不赏脸了。”
宋绯意抓抓头。“这时间到哪里去找人穿这两套衣服?再说尺寸也未必合身。”
“学姐,你要不要穿看看安德烈的衣服,也许可行唷。”许美玲建议道。
“我穿?”
宋绯意一脸不可置信。
“穿出去才有得奖机会,放在这里可一点用途也没有。”胡洁笙抽出安德烈的衣服,用意相当明显。
“不行啦,袖子、裤管都太长,况且男用靴子也不合我的脚。”
胡洁笙眉一挑,拿出一盒别针、面纸:
“袖子、裤管就用别针改良,靴子用面纸垫一下前端的部份就能穿了。”
呃!这么快就找到解决的方式了。
“别再犹豫,时间不多了。”许美玲提醒道。
宋绯意苦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过了今日,她一定要找带坏婉儿的原凶算账,婉儿会不见,一定全都是杨栩那个臭小子害的!早知如此,她真该阻止杨栩入社。
唉!说这些都太晚。
“学姐,别发呆了,快换上衣服。许同学,麻烦你把面纸塞进鞋子里。”
“OK,简单的就交给我。”
衣服的改装进行了二十分钟,有怒骂声、有痛呼声被别针刺到肉、有重物掉落声……
今年的圣诞节是西点研习社最混乱忙碌的圣诞节,没有应景的蛋糕点心,社长更是下落不明,小小斗室中三个女孩忙得不可开交。
想必在多年后,这三个跟衣服奋战的女孩肯定忘不了今晚发生的点点滴滴,尤其是——
“呀——痛啊!你又刺到我的肉了。”
“抱歉,怕痛就别乱动。”
“我怎么不动,我要试鞋子合不合脚呀。”
“呃,我可不可以穿穿看欧思嘉的衣服呀?”小红帽要求道。
“你确定?”安德烈的眼瞟向小红帽颇有分量的腰腹。撑破了怎么办?
“拿去穿吧,反正不穿也是浪费。”
“耶,啊那小红帽给你当好了。”
“不了,我要回家。”
“那怎么成,在场的人全部都得去参加舞会,我都下海了,你岂能例外。”
“好,不过我只待半小时。”
“行啦!半小时也行。”安德烈十分阿莎力。
屋外传来阵阵音乐声,宣告舞会即将开始。
“来不及了,快走啦。”大一号的欧思嘉不住催促。
“好,走,去把奖金抱回来!”安德烈率先冲出门。
“假发还没戴!”小红帽抓了假发急忙追出去。
“喂!等我——”欧思嘉关了灯,三步并作两步跟在二人身后。
像阵旋风,吵闹的西点研习社总算安静了下来。
咦!有讲话声?
仔细听,说话声似乎从西点研习社隔壁的茶艺社传出来——
“走了。”站在窗口的杨栩探头往外瞧。
“学姐肯定恨死我了。”
“放心,她把责任全怪到我头上来了。”刚才她的咒骂全传到隔壁的茶艺社教室,他一字也没漏听。
温婉儿走近他:“现在怎么办,还要待在这里吗?”
“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他摸黑走到放置冰箱的位置,冰箱门一开,出现了一个漂亮的黑森林蛋糕,就着冰箱的亮光,他点燃烛火插上五枝蜡烛。
温婉儿十分欣喜,笑眯眯走近。
“今晚就陪我在这儿吃蛋糕吧!我可爱的女朋友。”他朝她伸出手。
“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也只好答应了,男朋友。”她握住他的手,靠着他席地而坐。
也许,所谓的恋爱就是这么一回事,淡谈的甜蜜,却能回味好久好久。
没想过要轰轰烈烈的爱情,但这种浅浅的味道正好符合了她的脾胃,恋爱其实也挺不错的。
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