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风摇摇头道:“没有,昆仑山那样大,我又不知道三元宫在什么地方,我心里又急得很,在那大山中乱跑了一夜半天,人都快要累死了。”
马君武一皱眉头,还未来得及开口,苏飞凤又抢先接道:“你皱什么眉头?人家还没有把话说完呢,我在那大山中跑了半天一夜,仍然找不到你们的三元宫,这一夜半天的工夫,我连一点东西也没有吃过。”
马君武道:“那你为什么不打些飞禽来充饥呢?”
苏飞凤只听得眼神一亮,随手抹去脸上纵横的泪痕,欢愉之色,泛上双颊,娇媚一笑,道:“我虽已走得困倦难支,但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支持着我,使我盲目奔行在那崇山峻岭之上,总算皇天见怜,终于被我找到了玄清道人老前辈,告诉他你被擒蒙难的消息。”
马君武问道:“你在什么地方见到了我师父?”
苏飞凤道:“他正在一处绝壁间突出的冰崖上和人比武,他们打得正在紧要关头之时,我恰好赶到,那突出的冰崖下临千丈绝壑,看上去可十分吓人。”
马君武急问道:“什么人在和我师父比武?”
苏飞凤道:“是一个手执玉箫、身穿黑衣的女人。”
马君武心头一震道:“啊!那一定是玉箫仙子了。”
苏飞凤接道:“我当时已走得筋疲力尽,无法游下那一段悬崖,只好站在崖上,高声叫他们暂时停手。玄清道人老前辈虽然看到了我,想停下手来,但那黑衣女人的攻势激烈无比,你师父听我一喊,分了心神,连遇了两次险招。我后来实在急了,就把你遭擒蒙难的事,大声说了出来。想不到,这几句话倒发生了奇效,他们两人都停住了手,争先恐后地跃上悬崖。”
说到此处,顿了顿,接道:“那黑衣女人,似是对你关心得紧,一到崖上,就抢先问我你在什么地方,我看好惶急的模样,心中有气,我故意闭上眼睛,装着喘息,不理她的问话。”
马君武“啊”了一声。
苏飞凤嗔道:“你啊什么?我虽然看不惯她那种颦眉作态、忧苦焦灼的样子,但想到你的安危,只得把你遭擒蒙难的经过,告诉了他们。”
马君武道:“我师父听过之后,怎么说呢?”
苏飞凤哼了一声,道:“那个黑衣女人好像比你师父还急,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已经有些不耐,死皮赖脸对你师父说:道长,咱们不要比啦,原来马君武真的没有回三元宫来,我还以为你们昆仑三子骗我呢。”
马君武皱皱眉,道:“这女魔头真是可恶,竟闹上我们昆仑山。”
苏飞凤说道:“那黑衣女人说过这番话后,就当先向前跑去,你师父也跟着追去,把我一个人丢在那绝峰之上,我当时困倦已极,就在峰顶上一座大山石后面坐下休息,哪知糊糊涂涂地就熟睡过去,醒来时,已经是满山红霞,我这半生中,虽然常在江湖上走动,可是从没有吃过这种苦头。”
马君武听得甚是感动,很想说几句慰藉之言,但又怕招来烦恼,于是,把来到口边的话又咽回肚中,垂下头,轻轻叹息一声。
苏飞凤凄苦一笑,接道:“当时我又饥又渴又冷,但那绝峰四周又都为冰雪所封,连一只飞禽也难看到,我只得摘些松子充饥,打碎积冰,放入口中解渴。就这样在那绝峰峻岭中走了十几天,才摸出那连绵的大山。”
马君武心急地问道:“我师父呢?”
苏飞凤道:“他们地势熟悉,武功又好,恐怕早已到峨嵋山了。”
马君武急得一跺脚,道:“那怎么办呢?我已离峨嵋山六七天了?”
苏飞凤道:“玄清道人老前辈赶到峨嵋山去,虽是为了救你,但这事情的起因,还是由我惹起,我应该陪你到峨嵋山去一趟……”
马君武摇摇头,道:“这倒不必,我一个人去也是一样。”
苏飞凤脸色一变,泪水夺眶了而出幽幽长叹一声,说道:“你为什么这样恨我,我……
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马君武淡淡一笑,道:“你对我很好,但男女有别,咱们并辔同行,只怕要引起风言风语。我们昆仑派门规森严,一旦传到我师父耳中,我势必要受责罚不可。”说完话,深深一揖,转身急步而去。
苏飞凤纵马赶去,到了马君武身侧,笑道:“你现在可是到峨嵋山去?”
马君武点点头,道:“不错。”
苏飞凤把马缰交到马君武手中,笑道:“你要到峨嵋山去找你师父,那一定心急似箭,大白天不可能施展轻身功夫,还是骑着马赶路吧。”
马君武道:“我打伤了你那匹马,又怎么办呢?”
苏飞凤格格一阵大笑,道:“你见过我曹兄吗?”
马君武脸色一变,道:“令师兄武功不错,只是……只是……”
苏飞凤道:“我替你说罢,只是生性阴险,心狠手辣,对不对?”
马君武本想把刚才看见曹雄之事说出,但转念又想到龙玉冰叛师私奔一事,有关昆仑派清白声誉,实在碍于出口。
苏飞凤道:“我师兄为人如何,不去说他,但他有一匹宝马,名叫赤云追风驹,有日行千里的脚程……”
马君武笑道:“是了,他要把那匹马送你?”
苏飞凤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呢?”
马君武翻身跃上马背,拱手笑道:“令师兄对我说过,他对你用情很深……”
苏飞凤眨眨大眼睛,滚下两行泪水,道:“那是他自寻烦恼,不过,我这一辈子也是烦恼定了。”
马君武默然垂头,长长叹一口气,放辔纵马而去。
苏飞凤望着他疾驰而去的背影,她希望马君武能回头望望她,但她失望了。
且说马君武纵马急奔,一口气又跑了十几里路,放眼江水滔滔,急流如万马怒奔,原来已到了泯江岸边。
他勒马岸边,暗自忖道:此去峨嵋山不下五六百里行程,如果骑马赶路,最快也得一日夜以上时间,改走水路,乘船沿江而下,当天即可到嘉定府,嘉定距峨嵋山只余下百里左右,连夜登山,二更天就可到达。
他伫立江岸,忖思良久,才决定弃马换乘快舟赶路。
抬头望去,只见下流里许处,帆影点点,酒帘迎风,似是一座村镇模样,立时纵马奔去。
这是紧靠泯江岸畔的一处渡口,不满百户人家,但却有十几家酒店,马君武寻了一家最大的,饱餐一顿,唤过店小二。
马君武道:“今天可有到嘉定的船只?”
店小二摇摇头笑道:“我们这黄家店,总共不过八九十户人家,相公如果要乘到嘉定的使船,非得到崇宁不可。”
马君武一皱眉头,道:“那江旁靠着那么多船,难道不搭客吗?”
店小二道:“那江边的船,大都是渔舟,客人要坐,我去给你问问。”说完话,退了出去。
……
十、初试玉琵琶猝见归元笈
还不大工夫,店小二满面含笑地进来,说道:“相公赶得真巧,刚好有一条船,要放嘉定,人家坐有女眷,由汶川来到嘉定探亲,本来是不搭客人,好在那船上两位船家,都是常走泯江的水道朋友,和小的有些交情,经我再三说项,才答应下来。现在人家就要起碇开船,相公如要乘坐,就得早些登舟了。”
马君武连声称谢,会了酒账,和那店小二一起向江畔走去。
果见一条双桅大船,已经收锚待发,店小二把马君武送上船,一个水手模样的先把马君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阵,把他带入后舱,嘱道:“没有听到我招呼,千万不要出来乱跑,到嘉定我自会通知你登岸。”
马君武心中惦念师父,恨不得一步赶到,上船时匆匆忙忙,待船开之后,才想起自己坐骑还留在那酒店中。
泯江水流异常湍急,顺水放船,舟快如箭。
马君武知船中坐有女眷,果然不敢乱跑,一个人坐在后舱中,甚是无聊,不觉有了睡意。
仿佛间,似闻得一声女人娇笑,睁眼见身侧站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奇装少女。
一身白衣,发挽宫髻,不过那白衣长仅及膝,赤足欺霜,黛眉如画,星目流转,呆望着他掩口轻笑。
马君武心头一震,忖道:这是什么装束?年轻轻的大姑娘,怎么能赤裸着一双小腿,而且连鞋子也不穿……
他心中疑窦重重,忘记了是搭乘人家的便船,一皱眉头,站起身子,正想喝问,突闻娇笑连声,眼前人影晃动,眨眼间,舱门外又多出三个白衣少女。
这三个少女装束,和那先来的衣着、发型完全一样,白色罗衣,赤足光腿,面貌娟秀,艳光照人,年龄也大小相若。
马君武心中一震,暗道:哪来这么多奇装怪服的少女,看她们矫健身手,似非常人,装束诡异,非苗非汉,实使人难以猜出来路。
他心中正在转着念头,突闻先来那白衣少女娇声喝道:“你这人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跑到了我们的船上?”说的全是汉语,而且声若莺啼,娇脆悦耳。
这一喝,马君武才觉得自己理屈,讪讪一笑,道:“我……
我因急于赶赴嘉定,所以才商请船家借搭了几位姑娘的便船,尚请海涵。”说罢,深深一个长揖。
哪知四个白衣少女听完话后,脸色突然一变,本来每人都带着盈盈笑意,刹那间,笑容敛收,面如寒霜,柳眉微扬,怒形于色。
刚才发话那个少女冷笑一声,道:“这船家胆子不小,他敢擅自作主,搭载客人。”说到这里,两道眼神转投到马君武脸上,问道:“你知道这船上坐的是什么人?”
马君武答道:“这个,我不知道。”
四个少女咭咭呱呱商量一阵,最先来的那个少女走近马君武,说道:“我们小姐还在入定未醒,等一下她醒了一定会知道船上搭了别的客人,我们小姐脾气很坏,说不定会要我们把你抛到江里,我们就是想救你,只怕也救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我们小姐入定未醒之前,你先离开船上。”
马君武道:“现在船正顺流疾驶,我……”
一语未完,突闻几声清越弦声,飘传入耳,四个白衣少女问得那弦响之声,陡然转身急步而去,但见白衣飘动,眨眼间四女全杳。
马君武看四女走的身法,快捷无伦,心中十分惊异,暗暗忖道:这四个看上去娇稚无邪的女孩子,分明都具有一身的武功,但又不像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物,实使人难测高深。
他心中开始对眼前若梦若幻的际遇感到不安,四个白衣少女已给他无限惊异的感觉,不知那被称为小姐的又是一个什么样人物?
在沉思的当儿,瞥眼见一个白衣少女去而复返,手中托着一个白玉制成的精巧茶盘,茶盘中放着一个翠玉茶杯。
马君武霍然起身,连声说道:“不敢劳姑娘大驾,我一点不渴。”
那白衣少女脸色十分冷漠,刚才娇稚笑容已不复见,把茶盘送到马君武在前,冷冷说道:“我们小姐说,要你吃了这杯茶,静静躺着,等药性发作,这杯茶中药物虽然毒性很烈,但药性发作后却毫无一点痛苦。”
马君武只听得由心底冒上来一股寒意,摇摇头道:“我如有冒犯你们之处,饮药自绝,那是罪有应得,但我自信未对你们出过一句唐突之言,这赐药让我自绝一事,我实不能领谢。”
那白衣少女小嘴一撇,答道:“小姐本来要让我们把你丢在江中,还是我们四个姊妹一同求情,说你是个好人,她才要我送这杯药茶来给你吃……”
马君武再也按捺不住心头一股怒火,剑眉掀动,俊目放光,放声一阵大笑,打断了那白衣少女的话。
白衣少女一颦柳眉,道:“你笑什么?这杯药茶究竟吃不吃?”
马君武淡淡一笑,道:“烦请姑娘转告你们小姐,就说我拒饮这杯药茶。”
白衣少女听得怔了怔,道:“怎么?你敢不听我们小姐的吩咐么?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马君武一扬剑眉,笑道:“我也是言出必行,这杯药茶,我是一定不吃的。”
白衣少女道:“那你是想跳到江里淹死了?”
马君武道:“要我自己跳嘛,我还没有这分豪气,说不得只好请你们小姐亲自动手把我抛到江里去啦。”
白衣少女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啦,原来你也不是个好人了!”
马君武闻言笑道:“我怎么又不是好人?”
白衣少女道:“你听我讲,我们小姐长得好,所以你要她动手把你抛到江里,那你就可以看到她了。”
马君武仔细打量了面前少女几眼,只见她脸如桃花,发覆如云,星目柳眉,瑶鼻樱唇,怎么看也该是个十分聪明的姑娘,怎么说的话却是不通人情世故,心中觉得十分奇怪。
那白衣少女此时见马君武只管看她,不觉嫣然一笑,道:“你看我,觉得我好看?”
马君武听了一怔,道:“好看是好看,不过没履赤足,有点不大雅观。”
白衣少女道:“有什么不雅观?我们在家时穿的衣服更少了。”
她天真无邪的言谈,弓起了马君武的好奇之心,忍不住又问道:“你们的家住在什么地方?”
白衣少女正要答复,突闻铮铮几声弦音传来,音韵清柔,不知是什么乐器,白衣少女闻得那几声弦音,脸色突然大变,伸手把玉盘送到马君武面前,眼光中满是乞怜,道:“你快些把这杯药菜吃下去,要不然我得受小姐责骂。”
马君武听得呆了一呆,暗自忖道:这孩子当真是稚气未脱,全然不通人情世故,要人吃药茶自绝,岂能是乞求得的?
看她泪眼莹莹,神态十分可怜,这就使马君武感到十分为难,既不忍一口拒绝,让她受责,又不愿就这样糊糊涂涂把一杯药茶吃下肚。他沉思良久,仍是委决不下。
白衣少女看马君武沉吟不语,心头甚急,左手捧着玉茶盘,右手突然伸出向马君武右腕扣去,出手捷如电奔,快速至极。
马君武吃了一惊,闪身一让,他这一避之势,正是白云飞授他的五行迷踪步法,刚好把那白衣女伸来之手避开。
白衣少女看马君武轻轻一闪让开自己一招擒拿,脸上毫无惊异之色,第二招随着攻出。
可是马君武心中已惊异万分,因白衣少女出手之快速矫健,实为生平所见高手中有数人物之一,这样年轻娇稚的女孩子,竟有这等身手,叫他如何不惊异?
白衣少女连出三招均被马君武用五行途踪步法闪过,心头一急,易擒为打,右掌伸缩间攻出五掌。
她易擒为打之后,攻势愈发凌厉,一只又小又白的手掌,仿如蝴蝶穿花,着着击向马君武要害。
马君武看她愈打愈快,而且招术诡异,来势难测,幸得那五行连踪步法是一种至高奇学,那白衣女连攻四五十招,均被马君武轻飘飘地闪避开去。
江流湍急,船逾奔马,两人一攻一避,足足相持一刻工夫,白衣少女虽打得花样百出,但左手中捧的白玉茶盘却是稳如磐石,盘上翠玉杯中药茶,点滴未溢出来。
蓦地里一声清越弦音响起,白衣少女闻声收拳,马君武见她停手不攻,也停住身子,哪知他刚一站住。冷不防白衣女一挫腰,一腿扫来,马君武骤不及防,几乎被她扫中。
这一下惹起马君武心头怒火,右掌一扬斜劈而下。白衣少女一腿未中,借势向后一跃,马君武这掌势劈出,她人已跃出舱门。
马君武反手摸摸剑把,一纵身跟踪跃出,抬头看去,只见方才现身的四个白衣少女已围守在舱门外面,刚才和他动手那个白衣少女,手中仍捧着白玉茶盘。
马君武刚刚站好,突闻两声娇叱,左右两边的白衣少女同时出手攻来,玉掌翻处,指袭向马君武四处要穴。
两个少女认穴手法奇准,出手又迅快绝伦,马君武来不及举手封架,只得向后一仰,一个倒翻,退回舱中。
那四个白衣少女也不往舱中追赶,只是堵在舱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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