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瞬间- 第1部分

在一瞬间
07年九月　&；shy；

　　&；shy；琛生坐在25层的高级写字楼里，秘书递给他一封信。署名是李蓝。

　　信上说她在甘肃。说生活平淡，却饱满充实。&；shy；

　　他回信给她，近来公司有一大堆事要处理，等忙完这一阵就去看她。他说，蓝，很为你担心。希望你能够回来。

　　
　　08　年　十二月　&；shy；

　　&；shy；12月份快要结束的时候，他赶去甘肃看她，她在甘肃的一个小镇里支教。很遥远的路程。　&；shy；

　　见到她的时候，她穿大红的粗布棉袄，蓝色的卡其裤子。她笑着对他说这里的气候很不好，不如南方的天气。她给他倒了一搪瓷杯的水。她说，水在这里是很珍贵的，我们用的水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送过来的。　&；shy；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喉咙有刺痛的感觉。一年多了，她已经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一年。

　　他说，我想留下来住几天。　&；shy；

　　她说，我怕你忍受不了这里的环境。　&；shy；

　　他突然暴躁起来，为什么你能忍受下来，我就不能忍受。　&；shy；

　　她没有再说什么，房间里还有一张空的床铺，她沉默的将他的行李整理出来，为他铺好。　&；shy；

　　傍晚的时候，她做饭给他吃，煮的白粥，还有一道菜，是炖的白菜。他问，你平时也是这样吃的么。她点头。　&；shy；

　　他语气柔和起来，甚至是在哀求，李蓝，跟我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可能暂时觉得很好，但你想想，你难道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吗，你不为你自己考虑，　也总该为你的亲人想想。　&；shy；

　　她摇头，起身走到外面，她住的是学校分配的宿舍，宿舍外面便是操场。他紧跟其后。　冬季的土操场上冻得硬邦邦的，银色的月光洒落在上面，她回头看他，那一瞬间目光的交接，他觉得恍如隔世。　&；shy；

　　他终于对她说，来之前，我去见过你爸爸一面。　&；shy；

　　她低头踢脚下的石子。继而问，他可好。　&；shy；

　　他仿佛是一下子就苍老了。蓝，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你一个电话，一封信也不肯给他，这对他是很大的打击。他讲。　&；shy；

　　她摇头。你不懂，你不懂的。没有刻意的爱，亦无刻意的仇恨。我来这里，不是为报复他，或是逃避。我只是选择了最简单的快乐。不用思考太多。　&；shy；

　　&；shy；

　　晚上她从水壶中倒热水给他洗脚，完后才是她自己洗；她脱下厚的棉袜，露出有些龟裂的脚趾，轻放在水中。没办法，气候太干燥了，我又极不耐冷。她说。　&；shy；

　　痛吗，他说。　&；shy；

　　她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很耳熟。　&；shy；

　　&；shy；

　　高中的时候，她是老师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更因为她的市长爸爸。　&；shy；

　　放学的时候，她总是最后一个停留在教室中，趴在桌上看书，不看书的时候也是沉思的状态，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注视着她。谁会相信，那么年轻的孩子，会懂得一见钟情。　&；shy；

　　一天，她被人围劫，是一群小混混，她吓得蹲在墙角。不敢抬头，一阵混乱声与打斗声后，他出现在她面前，拉起她就跑。他们跑了好远好远，气喘吁吁才停下来。她才发现他受了伤，在流血，她问他，痛吗。他摇头。　&；shy；

　　&；shy；

　　他打断了她的回忆，问，在想什么呢。　&；shy；

　　她缓过神来，说，没什么。　&；shy；

　　他继续说着，早知道的话就带些药膏来给你了。他从随身带的包中取出几本书籍，递给她。这是你要的那些书。光听名字都很古怪，我找了好几家书店才找到的。她仔细的翻看着，翻到其中有本画册，是《Andy　Warhol　Fashion》　，她啧啧称赞他，这本你都找的到，厉害。　&；shy；

　　他笑，你想要的，再难找我都会找给你的。　&；shy；

　　&；shy；

　　半夜里，她听到他的咳嗽声，她轻声问，没睡着吗。　&；shy；

　　他说是的。可能是白天着了凉，也或者是到了新的地方，无法入睡。停顿了一会，他又说，或许是因为你睡在我身旁。　你知道的，我总会想起我们的从前。　&；shy；

　　&；shy；

　　她是过早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人。　&；shy；

　　他从那次打架过后就被学校勒令退了学。他回到家中帮父亲打理装修生意。　&；shy；

　　而她则稳稳当当的读完高中，上完大学。　&；shy；

　　而唯一的转变就是她和他的关系，开始变的很要好。　&；shy；

　　&；shy；

　　她说，睡不着是你的心太乱了。　&；shy；

　　他反问，你不也没睡着吗。　&；shy；

　　她说，这些日子，内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你来了，忽的将过去的种种记忆又重新带回给我。　&；shy；

　　&；shy；

　　他明白她，明白她的记忆里有多少的痛伤。她母亲去世那天，他去看她。她锁住房门，不见任何人。他在门外喊很久，她才将门打开。整个人是消瘦一圈，她面无表情，蜷缩在床上，双手抱着腿，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他害死了她。可我无法恨他。他们如果当初不相爱，又为何要结婚，要生下我。琛生，我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他将她头揽在怀中。他感受的到她浑身都在抽搐，他感受的到她的痛苦。却无法为她分担，甚至连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口，不知怎样说。　她抓住他的手臂，狠狠的，她说，我原本很幸福。可为什么，你们要摧毁我的幸福，连你，琛生，连你也是。　&；shy；

　　你明名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喜欢上了你。　&；shy；

　　&；shy；

　　她说，琛生，你过来。他过去，躺在她身旁。她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她的手指冰凉，抚搭在他的额头上，她似在自言自语，声音欲来欲低，晚上睡在这里，听到风声像是从耳边刮过，没有人同我说话，有时彻夜的失眠。更多的时候是怀念。怀念；是因为已经失去；所以才更显得珍贵。　&；shy；

　　蓝，你还年轻，他说。不要让自己像苦行者那样，人生何其美好。　&；shy；

　　她不再说话；只有呼吸；温热潮湿的呼吸。她入睡得那么快。　&；shy；

　　&；shy；

　　第二天是周末；她带他去镇里的集市。步行半个多小时；集市上人很多；灰尘飞扬；使空气污浊。她随意的翻看着摊位上的物件。挑中一块大红的方头巾。她将它裹在头上；问他；好看么。　阳光映照下；头巾显得格外鲜艳；他说好看。他要帮她付钱；她不肯；执意自己付掉。头巾很便宜；十五块。她对他说；以前总觉得红色用在我身上很土气；后来才发现原来也很好看的。他记得从前她买衣服从来都是品牌，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力量使她对物质有如此的淡定。她说，我知道你心中正在想什么。他说，你从来都是聪慧的女子。她说，猛然间脱离从前二十几年生活的模式，是很不适应。但在这里，我谋到了自己崭新的价值。其实，物质的好坏对我来讲，已然不重要，因为它们所发挥的作用是一样的。　&；shy；

　　她忽然问他，琛生，你现在快乐吗　&；shy；

　　他苦笑，她所不知的是；一个月前父亲去世。还有；那段婚姻维持了不到两年，就匆匆结束。　&；shy；

　　她说，你一直是不安现状的男子。　　有没有想过今后。　&；shy；

　　恩，他望着她。其实想追求的未必就是最想要的生活，我们经常忽略的，却才是真正要得到的。我本打算将那段婚姻进行到底，到死为止。但有一天，在凌晨的时候，我醒来，手触到她的脸庞，发现她在流泪。我问她原因，她说不知道怎么了，觉得心里很彷徨。自结婚后，我言谈举止恰当，从无出轨经历。于她更是相敬如宾，但她说，她从这场婚姻中感觉不出感情。　　是的，她用了感情两个字，她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女人，连爱情两字都不敢触及，怕伤我，更怕伤自己。　&；shy；

　　她一直仔细的听他说着，在这风尘的集市当中，他旁若无人的小声对她讲他刚刚过去的婚姻。他讲，那刻，我不知道该怎样对她解释，解释什么，两个互不相爱的人，在道德的作用下，维系着一场无望的婚姻生活，我已心力憔悴。　&；shy；

　　我已经很努力了，可仍旧无法带给她幸福。我决定不该再连累她，一人不快乐比两人不快乐要好。　&；shy；

　　&；shy；

　　她很想问他心中的希冀到底是什么，她内心始终是希望她就是他所有疑虑的终结。但她没有问。　　　他们走过一段很长的路。琛生，你累不累。　　　　

　　不累；他回答；能陪着你一起走；是我最快乐的事。&；shy；人这一生很短暂；我们一定要尽可能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让自己心中留下遗憾。

　　而蓝；他转向她；郑重其事的说；　你就是我最大的遗憾。你记得；你曾对我说；你喜欢我。那现在呢；是否依然喜欢？&；shy；

　　她没有问出口的；他却讲了出来。她忽的就湿了眼；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等待；她一直在等待；一直绝望的等待着；她以为她的感情会无疾而终；因他从未对她言语过喜欢。当她得知他要举行婚礼的时候；她一度的怨恨起他；可当她家中出现变故时；他又前来为她担忧；给她安慰。她迷惘过。看不透他的感情。当她对他说出喜欢他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很傻；把自己的感情*给他看；而他却是没有给予任何回应。&；shy；

　　他说；妻子是家人为他选定的；　他曾试图抗拒过；但他父亲以断决父子关系相要挟；他也没了办法。那时你说喜欢我；可我已经结婚了；害怕自己不能给你未来与幸福；所以就没敢给你什么承诺。&；shy；

　　
　　她21的那一年；琛生与别人结了婚；父亲的外遇找上门来；母亲一气之下犯病不醒人世。所有人间疾苦，她似瞬间经历。大悲之后；不再有任何奢望；远离了家；独自一人在异乡开始新的生活。&；shy；

　　她不知道怎样回答他。她说；琛生；你先回去吧。我不想轻易的将现有的生活模式改变；容我再想想。&；shy；

　　他走的时候；她去车站送他；她看着车子越来越远；挥动的手臂许久不曾落下；僵在半空中。&；shy；

　　&；shy；

　　09年3月&；shy；

　　他走了好几个月；断断续续来过几封信；也只是平淡问候；对感情避而不谈。

　　她心中只觉得有蹊跷；&；shy；这似乎不像是琛生的所做所为。她也渐渐明白了自己对琛生的感情是没有那么容易完全消失了的；其实是一直存在着；只是她一直当它已经消失的而已。再者；自己离家那么久；对父亲也没有那么深的恨意了；也想念他了。

　　她坐火车；一天一夜；赶回那座小城市。

　　先是回到家中；父亲开门；看到她；禁不住热泪纵横。她拥抱着他；心想；琛生说的对；他终究是她的父亲；是她最亲的人。她是无法对他怨恨下去的。

　　他对她说；蓝儿；你回来就好。哪里也不如自己的家呀。

　　她陪父亲聊到深夜；得知父亲已经辞去职务；

　　她说；这样也好；毕竟年纪大了；还是安心静养的好。

　　她问父亲；有没有琛生的消息；他说没有。

　　
　　她的卧室里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看上去经常被清扫；干净无尘。

　　躺在宽敞温馨的房屋内；墙壁上悬挂着自己绘制的一幅幅素描画；一切属于自己的影子全部都回了来。也许琛生以为是自己对他没有了感情；所以才放弃的；那么只要自己对他表露心声；那他一定会与她重归于好。到时两人一起照顾父亲；生活到老。　美好的幻想另她快乐起来。整夜失眠；无法入睡；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出门。先去了琛生的公司。员工告诉她；琛生已经将公司转于别人。

　　琛生怎会突然这样做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仔细询问；找到与琛生关系要好的人。问到琛生下落。却另她震惊。

　　琛生发生车祸；现仍住医院内；　

　　她按照地址找过去；琛生不在病房；护士说他被人推到花园中散步了。

　　她站在走廊上；看到了琛生；旁边有一女子；小心奕奕弯下身与他说话。替他在腿上盖上毯子。

　　她走过去；她喊他；琛生　

　　他听到她的声音；露出惊讶面容

　　那女子问；你是李蓝吧。我是琛生的前妻；月容。

　　她看着他；数月时间；那么健强的男子突然间消瘦。神情沧桑。

　　他的眼睛；很明显的；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失明了。

　　她忽然觉得喉咙哽咽；浑身颤栗；

　　他说；你怎么还是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琛生；发生了这样的事。你竟不肯告诉我。

　　月容找借口离开了去。实则是故意留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他说；我成了这样；你找我还有什么用呢。

　　她泪眼朦胧；琛生；我爱你；所以来找你。我不在乎你怎样。

　　
　　经父亲同意；她将琛生接回家中；悉心照顾。

　　烹饪一日三餐给父亲与琛生。

　　父亲也常与琛生聊天。

　　琛生心态也很好。没有流露出半点难过。

　　只是她提起结婚的事；他都予以拒绝；他笑说还是再等等吧；省得结婚后你再不要我了。

　　
　　09年6月

　　17日是琛生的生日；她想让他多睡会。在他额头轻吻。

　　而后出门买了蔬菜；肉食；还有一些海鲜。准备亲自为他做生日宴；

　　去蛋糕店取了早就定制好的蛋糕。

　　一些买妥后；回家。

　　
　　她回房间准备喊琛生起床。

　　推开房门；她喊琛生；他没有反应。

　　她拉开被子；床单上都是血迹。地上是破碎的镜子。他选择了割腕自杀。

　　而琛生面目自然。没有丝毫痛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的手机里有给她的录音留言。

　　他说；蓝；不要怪我；

　　天天听你的声音在我耳旁；你唱歌给我听；你哄我开心。可我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你的样子；看不到这世间的景象。

　　我的世界里；一片漆黑。从早到晚；都是漆黑。

　　你对我做的越多；我内心越挣扎；你还年轻；路还很长；没必要被我拖累着。

　　我现在很没用处；还要靠你照顾我。

　　每天都对你装做无所谓的样子；是怕你看我难过心里会难受。

　　没想到会是这样；蓝；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开的玩笑。

　　我有时会想；会不会哪天我醒里后又能看到了；可是；我这样幻想；一天；两天；三天。。。。。。

　　我心中的希望慢慢消失湮灭。

　　我彻底绝望了。

　　蓝；不要因我痛苦。你该快乐的活着；找一个爱你的人；生活到老。

　　
　　
　　她经常去看琛生；坐在他的墓碑前；将枯萎的花朵换成新鲜的。照片上的琛生依旧年轻英俊。

　　她想起琛生曾对她说过；；蓝。；&；shy；人这一生很短暂；我们一定要尽可能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让自己心中留下遗憾。

　　她不禁失声痛哭。她为他曾经的坚持；他的放弃。